---
「我只幫你做到最後一步的前一步,剩下的要靠你自己,接受嗎?」
「靠我自己?」
「表白這種事無論包裝得多麼花俏,最後都應該是親自把最真實的自己給傳達出來才對;既然心有所想,就該拿出膽量。決勝負吧,政憲,我就是為了讓你能有機會決勝負而來的。」
「……嗯,好。」
「那麼,接下來,你希望最後一步的前一步,是怎樣的場景?」
「這都可以指定?」
「你試試看?」
「……那我希望…」
「快跑快跑。」
「啊啊?」
手牽手。
他們在會場的外頭奔跑著,一個穿著紫色的小洋裝,另一個則穿著能長高好幾公分的厚底鞋。
她有點不知所措,但很愉快。
而他笑得可開心了。
「上車吧我們去好地方!」李政憲說,雖然這句話和語氣也是遵照指令,但是他是真的很開心。
「等等!學長你這樣沒關係嗎!」林紫萱倒是憂心忡忡,現在會場裡頭不曉得是什麼情況。
「那個等我有空再考慮啦?」李政憲一點也不擔心,反正他的大神會幫他處理到好為止,擔心個屁!
「等等!舞呢!」林紫萱忽然想起等等就是活動的指定舞。
「不跳啦!騎車去!」李政憲吐了舌頭。
「等等!你剛剛不是喝了奶酒嗎!」林紫萱忽然想起李政憲在最後將原本給她拿的酒一口喝乾,那玩意可有十五度的酒精啊!
「沒事,那玩意我吩咐過,沒有加酒精。」李政憲頭也不回,另一隻手在口袋裡摸著鑰匙。
「誒?」林紫萱一怔。
穿過人群,踩過做為出口的大門,跟工作人員揮了揮手。
手牽手跑到停車的位置,李政憲鬆開林紫萱的手,拿起自己的安全帽戴上。
然後打開第一次打開的側車箱,拿出裡頭的另一頂安全帽。
沒錯,這從別人那裏借來的坐駕,打從最開始就先預放了兩頂安全帽,細節支援簡直無可挑剔。
將安全帽遞給林紫萱,他迅速地踢開車柱,跨上車,利索地發動引擎,接著將車倒了出來。
林紫萱雙手抓著安全帽。
遲疑片刻,她嫣然一笑,反手扣上安全帽的釦子,跨上後座。
「走囉!」載著李政憲發動引擎。
---
「我希望我可以跟她有獨處的時間,接下來就讓我自己想辦法吧。」
「在舞會現場內嗎?」
「不,我希望能早一點帶她出去舞會現場,感覺她應該不會喜歡舞會的會場。」
「你……觀察過她了嗎?」
「是啊,被你說完以後,我才好好的從臉書之類的資訊去瞭解她,我發現,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生。」
「是這樣嗎?」
「嗯,是這樣。」
「我明白了,那麼接下來交給我吧。」
「好啦,我功成身退。」宇達將麥克風關上。
「不繼續指揮了嗎?」浩峰收拾著碗筷,火鍋已經吃到尾聲了,茶也喝完了。
「我問你們,政憲是個不會說話的人嗎?」宇達將桌上的紙碗竹筷掃進垃圾袋裡,麻利地打了個結。
「怎麼可能?」
「他吵死人了。」
「他只有在不熟的女生前像個孬種。」
「對啊,如果地點不是舞會,如果對象不是不熟的女生,他根本不需要我去指揮嘛;所以我把這個前置作好讓他可以正常發揮,我就可以退場啦。好啦,第二題,政憲是怎麼樣的人?」宇達抬起瓦斯爐,用抹布把整個折疊桌擦了擦。
「說真的,是好人,他是很貼心的人。」
「在網路上嘴砲是他的興趣,嘴砲他只是我的興趣。」
「就是胖了點。」
「是啊,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宇達把鍋裡剩得不多的廚餘倒在窗戶前的大花圃上。
是啊。
是因為浩峰開口,自己才會到這裡。
是因為他的朋友們盡力拜託自己,自己才會給予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這麼多的協助。
建立在一定的信賴。
這個素未謀面的人,一定是個好人。
而事實也真的是一個好人。
既然是這樣的好人,沒理由拒絕幫他,也沒理由不用讓他最真實的自己去決勝負吧?
啊不過說是這麼說啦。
「不過政憲怎麼沒有關鏡頭。」周莫瞇上眼睛。
「怕是太興奮給忘了吧?」邱正濱打開啤酒。
「那就沒有辦法了,我們就來看政憲的告白直播吧。」浩峰從儲藏櫃拿出四包魷魚絲,給每個人丟了一包。
「有的我有把麥克風關好,他不會發現的。」宇達接過一包,幫自己調了個舒適的位置。
說是這樣說啦。
會做這種事也算他的個人興趣啦哈哈。
---
夜空高掛。
這條路往山坡走。
騎到一個可以俯瞰建築物的山腰後,李政憲彎進了一個車格,將車柱踢下。
這個山腰很暗,只有一根十五公尺外的路燈提供了些許照明。
而這個車格則隔著一個柵欄對著城市。
可以向下眺望整個郊區,那實在不算漂亮的黯淡風景。
選擇這裡不是任何人的指令,是李政憲本人的意思。
「到了,下車下車。」李政憲摘下安全帽,對著身後傻笑。
「這裡是……」林紫萱下了車,完全不明所以。
不如說她甚至感到有點害怕。
說要吃宵夜,這裡半家店也沒有。
而說要看夜景,這個烏漆抹黑的地方也根本談不上什麼風景。
在這個半晚不晚的時間,被一個其實也是剛認識的學長載來這種陰森又黑的地方,仔細想想以後她都想罵自己怎麼這麼傻?
而李政憲下了車以後踢下立柱。
一股腦地往柵欄走去,接著他拉起袖子看了看錶。
「應該差不多了。」
然後李政憲回頭看著站在機車旁的林紫萱。
在黯淡的光線下,他對著他今晚的舞伴招了招手,露出靦腆的笑容。
林紫萱輕皺著眉。
還戴著安全帽,冰冷的夜風吹僵她下半臉的嘴脣。
她遲疑片刻,接著還是踩著碎步靠近柵欄。
兩個人肩並肩在柵欄前,一個戴著安全帽,一個讓風吹起了頭頂的髮梢。
眺望黯淡的城市郊區,晚上九點半。
「什麼差不……」
一顆火光打上了天空。
火光在天際炸了開,化作無數花火。
她的表情定格在張開了的嘴,破碎地光芒映照在她張開嘴的臉龐。
化為細屑。
接著第二顆火光打了上去。
第三顆,第四顆的煙火陸續綻放。
原本烏漆抹黑的半山腰景色頃刻間變得艷麗又鮮明。
既不會太亮,也能充分享受煙火的燦爛。
是呢,算了算時間,舞會現在安插到了煙火環節。
聽說主辦單位要找到能夠放煙火的場地跟時間,是這一次活動最花功夫的部分。
「這裏比較暗,我猜妳比較喜歡這裡看對吧?」李政憲抬頭看著煙火。
「我……」還戴著安全帽的林紫萱轉過頭,一雙大眼看著李政憲。
「妳怎麼沒有跟我說妳眼睛畏光呢?這樣不好喔。」李政憲目不轉睛地看著天空。
「學長你怎麼……」站在一旁的林紫萱依然看著盯著煙火的李政憲,交織的色彩打在他們兩個的臉上。
「因為在舞池的時候,妳總會瞇上眼睛。」李政憲看著煙火傻笑。
沒有說的是,是因為他這兩天三天兩頭翻人家臉書照片,注意到這個學妹在發晚間動態時總是不看著鏡頭,才猜這個學妹可能會暈閃光。
雖然是在親眼看見本人以後,在互動間留意到人家確實會對著光線瞇眼,他才真正確認就是了。
「我還知道妳會躲酒氣跟煙味,所以剛剛我吩咐酒保做了沒有酒精的奶酒,不過妳沒喝到就是了。」李政憲繼續說,在夜晚與煙火的掩護下,沒有人發現他紅通了的耳垂。
「這個……」戴著安全帽的林紫萱支支吾吾,忽然她發現了什麼。
「還有,妳是不是受傷了,左腳。」李政憲繼續說,眼睛死死地盯著第十四發的煙火。
「……」林紫萱發現的,是同時有四隻大蚊子,正在李政憲脖子上的一塊區域吸血。
「妳教我跳舞的時候我才注意到,不好意思,但妳可以自己說嘛。」李政憲僵著臉,現在之所以他有力量說這些,是因為有看著夜空下的煙火說話這個理由,讓他不用直視今天才初次見面的學妹臉孔。
「嗯……」林紫萱瞧著那四隻蚊子吸血到肚子都給撐大了,而李政憲卻一點也沒有感覺。
「妳這樣很要不得啊。」李政憲全身緊張得不得了,感覺脖子以下的肌肉都僵硬得沒感覺了。
「嗯……對不起?」林紫萱大大方方的道歉。
她完全可以感受到她身邊的學長相當緊張,連蚊子都已經把他的脖子吸出斑塊,連自己已經沒有在看煙火了都不曉得。
簡直跟剛剛在舞會現場時判若兩人。
她其實挺想笑的。
解開安全帽,刺骨的夜風吹碎她張狂的長髮。
與初次見面的學長肩併著肩,一起嗅著十二月尾聲的寒冷空氣,看著在夜幕上破碎的火花。
還挺可愛的。
這樣的感覺,真好。
一段話的時間,煙火停了。
舞會的現場應該正在氣氛的最高潮。
指定舞,自由競舞,交換聯繫,喝酒,狂歡,他們應該正繼續享受越來越熱烈的舞會,讓時間刻畫在七彩斑斕與音軌狂亂的氛圍之下吧?
但是屬於他與她的舞會,已經結束了。
安安靜靜地。
「回家了?」李政憲看著一片漆黑的天空,僵硬地別過頭跑回車子。
「嗯。」林紫萱微笑,心滿意足地將安全帽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