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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心得兼推薦文】長篇小說──魚落井《垃圾》

月下七光 | 2023-11-16 23:01:06 | 巴幣 0 | 人氣 292

 
長篇小說──魚落井《垃圾》推薦兼心得文


感謝魚落井給予的閱讀體驗,我讀書期間讀到煩躁時都會點進蕉園閱讀




  《垃圾》這篇小說讀起來,稠密的描述看得讓人有點醉醺,就像是烈酒;藏在描述中的黑暗,是尖叫而喊不出聲音的淵藪感,使我閱讀上很怕被拉進去,或者醉得忘記自己是誰。
  我曾經被請過一杯雞尾酒,酒本身比黑啤酒還苦,色澤是深茶色至黑之間,喝起來順口但濃烈,酒香更像是茶香,像是喝茶,實際上本體是酒。看著《垃圾》,我不時被拉回那杯酒的口感中。這篇作品也像是那杯酒,是用來品的;如果一口氣閱讀太多,對我而言精神上是一種壓力,就像是喝了一大口濃烈的酒精而讓味蕾疲乏一樣;品起來才會感覺到那幽微的茶味,這篇作品一樣,推薦慢慢看,因為藏了太多細節,看太快反而會很可惜,遺漏不少東西。
  我這篇文章前段算是不劇透推薦文,頂多透漏「概觀」或前十章看得出來的。
  我會用其中的關鍵字來談,或列舉出幾個我認為是核心的概念。

  羞恥

  《垃圾》全篇九十九章完結,是個不完美的章節數字,比起完美的一百差一個數字,對這個作品而言卻是完美的,扣緊主題「垃圾」,垃圾本身就是個不完美的意象,甚至是要被丟棄的東西;垃圾的意思有「從外評判」跟「自我批判」兩層的意思,如何讓讀者「看起某角色來是垃圾」,以及為何讓角色「覺得自己是垃圾」,這兩種層面的基準問題作為主題,並且透過劇情揭露開答案,成為整篇《垃圾》的主旨。

  「他病入膏肓,連骨髓中心都是黑色的。
  張輕玉爬過地板蜷縮在牆角,感覺赤裸的皮膚與冰涼的牆與地板貼合,一切疼痛與羞恥分外鮮明。
  如果當場死去就好了。
  世上就會少一塊不可回收垃圾。」

  赤裸的皮膚是羞恥,冰涼的牆是疼痛,兩者鮮明的讓人想死;「羞恥」與「痛」也是本篇小說一直彰顯的主題外,用事物來進行一種轉喻,例如用皮膚與牆之類具體的事物鮮明化「羞恥」與「痛」,是《垃圾》這篇小說的慣用手法,如同標題本身也是一種轉喻。
  這邊說的「世上就會少一塊不可回收垃圾」,是張輕玉自己覺得,沒有任何人說他。也就是我前面所說的「自我批判」,自我批判扣緊的是羞恥心,「覺得自己是垃圾」的感受;張輕玉強烈的羞恥感,也從頭貫徹到尾。
  這是太羞恥與太不羞恥的一場對撞戲碼。
  身為第二主角的高辛是張輕玉的養父,看起來確實很垃圾,這是所謂「讀者看起來很垃圾」的角色。所謂真的垃圾,是對於自己糟糕的行為沒有罪惡感,我想是垃圾。然而,羞恥感一體兩面,一面是讓人看起來有人性,一面是讓人自己覺得自己無以生存;太不羞恥也是一體兩面,一面是讓人看起來是獸性,一面是讓人有活著的力量。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用這句話可以準確地貫徹高辛這名角色的表現,但不要臉也是一種成熟的證明;在這個現實中,臉皮薄的人很難存活。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但一旦要臉,則草木皆兵,張輕玉所面臨的就是草木皆兵。

  黑/白

  白色的東西容易染黑,如同張輕玉,也是容易被侵犯的;黑色的東西啥都染不上,也不容易被試探,或者受到其他顏色的攻擊,如同高辛在作品中的形象,用了無數次整潔、高大、黑色的形象表達。
  這個故事呈現的是一種不對等關係,強行要拉到對等的關係。
  出場是少年的張輕玉,他沒有能力讓自己存活,甚至高辛也給予了張輕玉溫柔地巢一般的環境,雛鳥飛不出去,出去也只會跌死或漸漸枯萎。裡頭的支配者是一隻怪物,名叫高辛,他吸吮的是雛鳥的精神健康,看到後面可以理解,高辛還是個情勒高手。
  張輕玉在故事中,往往被耍得團團轉;如果要他不被耍得團團轉,他又有什麼籌碼呢?是高辛對他的愛。利用人的愛似乎很像是垃圾行為,對此,張輕玉自己很可能察覺到他只剩下利用人的愛來生存的絕路。對張輕玉而言,究竟是命重要?羞恥心重要?還是尊嚴重要?這是本故事的張力點。

  聽話/我不聽。權力/愛。

  情勒,是我愛你所以你要聽我的。
  這篇故事也在「聽話」與「我不聽」兩個極端中拉扯出張力。聽話很像是高辛的語彙,我不聽則是張輕玉的語彙。前者是要弱勢服從自己,後者是要從權力者手中拿出尊嚴,高辛也是個「權力的奴隸」,權力這個詞本身就蘊含著高與低,強與弱的關係,當兩個人只有強弱高低關係,而且無法尊重對方,甚至不存在尊重這個觀念,從上帝視角來說也是一種悲哀。
  眼中只剩下權力的人,不懂的何謂愛,也不懂如何愛人。
  就算學會愛這個字,高辛透漏的悲哀是滿嘴愛卻不懂愛。高辛像是愛的修辭學家,他可以用千百種語言表現愛,但他的愛只是不對等的權力下的支配/被支配,張輕玉很可能也走入這個漩渦,但這過程才是精彩的地方。
  垃圾這篇故事,我認為的軸心,是權力與愛













  雜語:讀後個人反思(劇透,若想看推薦文請看到上面)
  我曾經聽過三島由紀夫,一名日本作家,談到哲學家沙特的《存在與虛無》。三島的論述摘剪如下:對於「他人」的這個概念,沙特在《存在與虛無》中,曾經說「被綁起來的女人是最情色的」。情色這個詞在沙特的文脈中是支配與被支配的一種關係,因為被綁起來的女人不會說話,也不會表彰自己的主體意識,所以才是被支配的;被綁起來的女人,這意象就是我們內心最希望「他人」的樣子,不要說話,不要反抗,甚至動彈不得,因為這樣的「他人」變成「我的」,我們對於「他人」的不安定感因此消散。
  因為三島隻身一人在跟一群人用「語言」談論「語言的意義」,所以他用了這個比喻。如同高辛的名臺詞「張輕玉,我們談談」。這個談,如果附加上了肉體的、權勢上的不對等,意圖只是想用語言支配對方,想讓張輕玉說出順服的話,他是把語言當成武器,當成繩子,讓張輕玉成為前文所述「被綁起來的女人(考慮沙特的時代背景,他是想表達被綁起來的弱勢者,他畢竟尚無男女平權概念)」。
  那麼語言本身的意義也被抹消了,難怪張輕玉後期一副不想談。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有著同樣的語言困境,當語言作為一種武器,那是可以顛覆語言本身的意義的。如同書中那句「語言背叛了我們」,或者,我會聯想到近代哲學家米歇爾傅柯曾經說過「文字即垃圾」,並探討語言本身是否已經走上了歪路。
  歪路不是說不正當,而是語言不再是和平與溝通,而是攻擊人的武器,支配人的麻繩。與當初對談的功能背道而馳,所以說是歪路。
  這個大部哲學書《文字即垃圾》,就算原意上來說跟魚落井的《垃圾》無關,倒是可以把「文字即垃圾」這句話當成喻體,百般修飾的文字就像是高辛,這個文字可以是愛,但高辛的愛是垃圾──回歸「垃圾」一詞最原本的意涵是「不被需要的東西」,當張輕玉說出「我不愛你」開始,高辛的愛不再被需要,確實扣緊了垃圾一詞。
  讀到後來感覺高辛有點可憐,也是因為他那種以愛之名的權力關係,成為高辛的枷鎖,始終無法與張輕玉談攏,直到高辛放下了愛之名的權力,故事才完美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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