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的藤芥子並沒有急著馬上下床。倚靠在床邊的牆壁上,疲倦未消的他只是發呆似的扶著還有些昏沉的腦袋,直到翠星開始高聲呼喚他。
「訓練辛苦啦,」他將一份又一份的三明治從紙袋中拿出,「待會漱洗完後就可以來吃早餐了。今天大哥還給你準備了紅茶唷!」
藤芥子沒有多做理會,只是在下床的同時隨口應了一聲,而慢他一步醒來的哈爾威則一邊打呵欠一邊感謝翠星:「謝啦!還特地買了我的早餐。」
「哎呀,用不著那麼客氣啦,」翠星的笑容一如清晨爽朗,「小弟仔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話說小哈你的紅茶要加牛奶嗎?」
哈爾威高舉雙手,模樣就像是在伸懶腰的獵犬,「我要!」
背過身後歡快的交談,藤芥子幾乎是全程翻著白眼的走進了浴室。他雖想告訴自己事情很快就會過去,可累積在眼角的不耐煩就是無法被冰涼的自來水給洗淨。
在那之後的早餐時光一如既往,哈爾威與翠星兩人漫無邊際的瞎聊,而藤芥子則時不時地被他們拉進話題,被迫回饋一些勉強算不上是敷衍的回應。
「不過話又說回來,」明明沒怎麼被醬料給弄髒,翠星卻還是基於習慣的用手帕擦拭嘴角,「你們還記得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嗎?」
他望向藤芥子,眼底滿是期待。
「記得啊,」嚥下口中的三明治,藤芥子難掩厭煩的咕噥,「不就是魔劍士盛會的選手公布日嗎?」
按理而言,那怕再怎麼疲憊,他也應該要感到期待的,但不知為何,藤芥子就是無法打起半點精神來。
◇
翠星不是突然決定要來探望藤芥子的,他甚至還特地寫信告知藤芥子關於他的計畫。只是因為信件不幸被水打溼的關係,藤芥子才會對此一無所知。
為了能夠參與藤芥子最後的學院生活,翠星便向所屬的騎士團提出了轉調申請。只要離開繁忙的前線,那麼被調到後方擔任指導工作的他,就能有充裕的時間和休假來陪伴藤芥子了──
本應是如此的,可惜途中似乎遭遇了什麼阻攔,才使他的計畫沒能成功。不過儘管如此,翠星還是獲準得到了一段不短的假期。
「所以用不著擔心,」當時的翠星還很是得意地朝藤芥子豎起了大拇指,「大哥說什麼都會把你畢業時的模樣給清楚烙印在眼底的!」
藤芥子當下究竟有多傻眼就暫且不提了。
為了確認自己是否有出現在選手名單上,在早餐時間結束後,藤芥子一行人便離開了宿舍,前往學院最大的布告欄所在處。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前進的並非只有他們而已,一路上隨處都可看見緊張的表情,或是聽見焦急的腳步聲在鋪設整齊的石板路上響起。
除此之外,不時還能看見翠星的粉絲出沒在那群人當中。
「呀!」一陣尖叫忽地在不遠處響起,「翠星大人今天也好帥啊!」
像是以此為信號,附近忽然騷動了起來。
藤芥子與哈爾威二話不說,趁著那些粉絲蜂擁而上前,便飛也似的逃離了翠星的身邊。不出他們所料,翠星馬上就被一群女學生給包圍了。
「翠星大人您今天過得還好嗎?」
「這是我做的餅乾,請翠星大人一定要收下!」
「翠星大人看我這邊!」
「那個……」難以招架她們的熱情,翠星只得苦笑著安撫她們的情緒,「謝謝妳們的好意,但我現在還有要事在身。可以先讓我離開一下嗎?」
想當然的,她們完全聽不進去。
無可奈何的翠星最後只好朝遠處的藤芥子投以一道看似可憐的目光:「小弟仔等我啦!」委屈的模樣彷彿一隻淋雨的幼犬。
藤芥子很乾脆地選擇了無視。
背後的騷亂依舊,藤芥子雖想回頭瞥一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好奇。路上變得越發安靜,他像是禁不住無聊似的開口,「哈爾威。」
「我在。怎麼了?」
「你覺得……」藤芥子稍微想了一下,「我長得像翠星嗎?」
「當然不像啊,」哈爾威很老實地回答,「翠星明顯帥多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
藤芥子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拳。拳頭輕輕地砸在了哈爾威的翅膀上,鬧得兩人都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任誰都看得出來,翠星就各方面而言都比藤芥子要來得優秀許多,那怕是在外貌上,兩人的差距也同樣清晰可見。
翠星就是這樣。
不論什麼要素,只要放在翠星身上,其所展現的光采都會是條件相同的藤芥子所遙不可及的,就連家族遺傳的淡藍瞳孔也是。他似乎擁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魅力與自信,使得那雙眼眸總是能透射出一抹難以形容的光輝。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無法直視他的吧?藤芥子暗暗吐了口氣,而迦梨的大嗓門也在這時傳了過來。
「喂──!」站在距離布告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她大動作地揮舞手臂,「你們幾個還在那裡拖什麼啊?」
「又不是我們在拖,」藤芥子依舊沒有回頭,只是打趣地聳了一下肩膀,「是其他人拖住了我們。」
「嗯?誰拖住了你們啊?」迦梨歪頭,越過藤芥子的肩頭望向後方,隨即便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又是那群犯花癡的傢伙?」
「妳小心被翠星粉絲團的成員給追殺。」
「艾莉絲粉絲團的成員都沒她們那麼激進。上次還有一個女同學特地躲在宿舍外面偷窺翠星,」哈爾威像是覺得噁心似的抖了一下羽毛,「就連我都知道要給偶像一點私人空間了。」
「咱看起來像是會害怕的樣子嗎?來就來,」迦梨露齒一笑,「來一個咱就揍一個。」
迦梨的性子總是那麼的直,藤芥子和哈爾威都不禁無奈地笑了。不曉得未來會不會稍微收斂一點?藤芥子感慨似的看了一眼迦梨。
在艾莉絲的勸說下,迦梨最近才終於褪下了初次見面時那過分狂野的傳統服飾,取而代之的則是尋常的學生制服。或許是因為打扮改變的關係,總覺得她也變得更平易近人了一些──
至少藤芥子是這麼認為的。
「小弟仔!」
此時,好不容易才擺脫粉絲包圍的翠星從後方跑了過來,橙色的短髮也因方才的慌忙而變得亂糟糟的,「不好意思讓你久等啦!」
「咱也久等啦!」
「抱歉抱歉,我也沒想到──」
話還來不及說完,上一秒還咧嘴挖苦翠星的迦梨便猛地揮出鐵拳,然而看似猛烈的突襲卻被翠星給側身閃過。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游刃有餘的抓住了迦梨的手腕,並順勢將指尖抵在了她的喉嚨上。
「嘖……」要害被瞄準的迦梨下意識地收緊了下巴,「咱還以為鐵定能成功的說……」
「哎呀,要是這麼簡單就讓妳成功,那我這個大學長的面子該往哪裡擺呢?」翠星緩緩收手,同時拍拍迦梨的肩膀,「不過和最開始的時候相比,速度有明顯提升不少。繼續保持,加油!」
上下轉動著肩膀,迦梨逞強似的哼了一聲,「咱下次不會再失手了。」
「失手了也沒關係,只要能確保接下來的攻勢不會因此而被打亂就行了。換句話說,」翠星邁開腳步,笑嘻嘻地湊到了藤芥子身邊,「就是用更快的拳頭來導正失誤!」說完便朝藤芥子的肩膀輕輕揮了一拳。
「別靠我這麼近,」藤芥子順勢躲進了附近的樹陰下,彷彿一隻畏懼強光的蝙蝠,「你都快踩到我的腳了。」
「好──」
儘管嘴上這麼答應,但翠星還是主動靠向了藤芥子,差別只在這次特別注意腳與腳之間的距離罷了。
拿翠星沒辦法的藤芥子只得無奈嘆氣,而迦梨也在此時張開雙臂的勾住了兩人的肩膀,「你們兄弟倆的個性也未免差太多了吧?咱看了都覺得有趣。」
「法律可沒規定兄弟倆的個性得一模一樣,還有別動不動就抓著我行不行啊?」
「這就是所謂的可愛之處啊,迦梨。妳不覺得小弟仔這樣很可愛嗎?」
有別於嫌棄的甩掉肩上的手的藤芥子,翠星不光不介意,甚至還主動將手搭上了迦梨的肩膀,臉上親近的笑容就像是在和許久未見的老朋友敘舊般。
「可不可愛什麼的咱是不知道啦,」迦梨邊說邊鬆開了手,望向翠星的目光也變得充滿了期待,「但咱肯定翠星你這傢伙肯定比藤芥子要強上不少。」
藤芥子不自覺的嘖了一聲,隨即便背過大家的逕自走向了位於前方不遠處的布告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