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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山莊上的世古(完)

電視頭 | 2023-08-01 17:38:55 | 巴幣 124 | 人氣 175


005

  「我從你家診所畢業(yè)是高中的事?國中的事?」

  從診所畢業(yè)是世古他爸爸很喜歡用的詞,說是畢業(yè)的人都能正常的生活了。

  而我雖然已經(jīng)被認定是可以正常生活的那邊,但卻記不太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畢業(yè)的。

  但是沒有問題,這只是被時間沖淡的那種遺忘。

  想著過去的事,我的注意力有些渙散,直到看見坐在一旁的世古。

  雙眼無神的他,正看著沙發(fā)對面桌面發(fā)呆。

  離開醫(yī)院後,我被帶到她和她爸爸在山上的新家,坐在塞滿書本的客廳裡的一角。

  就在我以為這段沉默會無限的延伸下去時,她突然開口了。

  「高二啊,我媽掛掉那年。」

  「蛤?」

  林世古的回答讓我有點意外,不由得停頓了一會。

  我看著她起身離開沙發(fā),往應(yīng)該是廚房的房間走去。

  「喂。」

  我從他身後叫住她。

  「幹嘛?」

  雖然有回應(yīng),但她完全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推開門廉走進廚房。

  「幹嘛要拿你媽出來講啊?」

  「啊她真的是那年掛掉的啊。」

  「喂。」

  「幹嘛啦?」

  「我見過她,所以不要這樣講啦。」

  「那也只是一下下吧?」

  「什麼一下下?」

  「難過。」

  挑了比較過分的那個。

  「但你爸會難過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世古從廚房那頭傳來的聲音突然停止了。

  「不會吧?我媽掛掉之後我們不怎麼提起她。」

  話說完,林世古拿著兩個冒著煙的鋼杯從廚房走出來。

  「我媽掛掉那時候,你的腦袋剛剛好也修好了對吧?」

  今天的她,或著說這段時間的她偶而會有這種突兀的用詞。

  雖然知道是故意的,但還是很難不被影響。

  「你是故意的吧?」

  她在沙發(fā)的另一角坐下,把其中一個剛杯放在我面前。
  
  「怎麼可能啊?哪有人會故意讓自己的媽媽掛掉的啊?」

  「不是啦。」

  「怎麼了?」

  「你只是想講『我媽掛掉』而已吧?」

  「才沒有,我媽就真的掛掉了啊。」

  「想一下你媽再開這種玩笑啦。」

  整天下來,她拿了自己的身體和我的過去開了很多玩笑。雖然都是聽起來很過分的玩笑,但我知道那是她用來清除心中疑慮的方式。對我來說,聽她那些用稍微越界的笑話包裝的真心話,也讓我莫名的能夠靜下心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但是現(xiàn)在,因為某些原因。她真的因為我的吐槽停下來了。

  「想一下我媽啊?」

  林世古遲疑的畫面很少見。

  她不喜歡猶豫。

  明顯有話想說,但卻說不出口的林世古,不確定這輩子有沒有這麼清楚的看見過。

  「嗯。」

  「有點難。」

  「現(xiàn)在剛好可以想想看吧?」

  「現(xiàn)在嗎?」

  「沒錯,就是現(xiàn)在。」

  「肺壞掉,而且大概修不好的這個時候,我去想她的事會比較好嗎?」

  「我的腦袋被修好的那天,也花了很多時間去想自己小時候的事。」

  「不一樣吧?」她終於靜下來,去思考過去的事。

  確實,我的狀況和現(xiàn)在完全不同。

  但現(xiàn)在就是玩玩文字也好,我想讓她的心平靜下來。

  那天晚上,她說了很多有關(guān)她媽媽的事。雖然是只見過一面的人,但是我卻很真實的感到同情。同樣是記憶的問題,林世古的媽媽好像從某個時候開始,就認不得自己的家人了。

  就算是面對記不起自己的妻子,林醫(yī)師還是盡心盡力的試著去照顧她和林世古。

  「現(xiàn)在能懂老爹讓我住在診所的原因了,但那真的是到最近才懂的。」

  我沒有說話,只是在沙發(fā)上盤腿坐著,看著桌上的熱茶冒著煙,隨著她說的話默默地點頭。

  「差不多是你開始來我們家的前兩年吧?我因為等不到媽媽,所以就自己從小學走回家了。好不容易走到之後,來開門的老爹突然一臉驚恐的看著我,然後要我在外面等等。」

「 我就這樣坐在公寓的門口等著,等到太陽快要完全落下,老爹才終於開門,什麼都不說的牽著我上他的車。一直到快要到診所的時候,才告訴我今天不用回家了。到了診所後,真的就一個人被留在二樓那個房間裡面過夜了。」

  「你爸自己先回去了?」

  「嗯。」

  「這樣啊。」

  「那天真的很恐怖。」這麼說完後,她突然沉默了一會,然後又無力地苦笑幾聲「可是你小時候應(yīng)該是比我慘啦。」

  「覺得很恐怖就說恐怖就好了。」

  「蛤?」

  「覺得很恐怖就說恐怖就好了。」

  她點點頭,繼續(xù)說下去。

  「我一直都不敢去問老爹自己為什麼非得住在診所的二樓。」

  「說什麼?」

  「明明有家,為什麼我得自己一個人住在診所,我一直不敢問他。」

  她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但我就是大概能夠猜中她在說些什麼。

  「林醫(yī)師沒有跟你講過嗎?」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你自己也不記得?」

  「他可能原本想要說吧?但不知道是太忙還是怎麼樣了,從來沒有好好坐下來跟我談過。」

  但是,在生活的片段當中她也能從爸爸的舉動猜出事情的全貌。

  當時叫那男人林醫(yī)師,現(xiàn)在叫他吉奧。

  不管怎麼樣,我能想像那個聰明、善良,卻優(yōu)柔寡斷的男人為這件事煩惱的模樣。

  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回憶起更年輕一點時吉奧的臉。雖然不知道他在林世古心中是什麼樣的存在,但至少在自己的印象中,那是個認真幫助過我的好醫(yī)生。在林世古聽不見的時候,他也常常和小時候的我提起女兒的故事。

  「對了。」

  「幹嘛?」

  「你有告訴林醫(yī)師了嗎?」

  「告訴他什麼?」

  林世古閉著眼把頭向後放在沙發(fā)的椅背上。

  「你的肺啊。」

  「喔。」她一動也不動地繼續(xù)躺著「還沒。」

  「應(yīng)該要講一下吧?」

  「為什麼要講?」

  「蛤?當然要講吧?」

  「是嗎?」

  「不會真的還沒有講吧?」

  她沒有回話。而是慢慢地抬起頭坐正,然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兩眼呆滯的盯著銀幕。

  「對了,明天要不要騎他的車去看日出?」

  「蛤?」

  「我機車、汽車的駕照都有喔,厲害吧?」

  不知道要說什麼,我在沙發(fā)上躺了下來。

  「厲害。」

  「還考上醫(yī)科了,雖然重考了一陣子。但是我挺厲害對不對?」

  「蛤?」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當然知道這是很可惜的事「我覺得你很厲害。」

  「謝謝。」

  但是這些話有沒有對吉奧說過?

  這個問題我始終沒有說出口。

  外頭的風聲漸漸停了,悠長的鳥啼穿過山林。

  夜空鑽進木屋裡逐漸成形的沉默。

  「明天,明天就會跟他講了。」


  
  現(xiàn)在想想。

  或許我應(yīng)該為她寫個傳記的。

  林世古傳,或是世古傳記。

  名字挺特別的,行為也有魅力。

  就算內(nèi)容只有短短20年的時間,或許也足夠?qū)懗梢黄屓藵M意的傳記了。

  但就是和她去了許多地方,拍了很多張照片的我。

  回到現(xiàn)在,就是終於回想起來了,我還是不知道應(yīng)該怎麼和吉奧講述林世古的最後幾天。

  只講述最後的最後好了。

  瓦斯外漏,只是簡單的意外而已。

  傳記的結(jié)局如果這樣寫的話,肯定會有人為結(jié)局感到不滿。

  但情況沒有變。

  而吉奧在最後其實是有過一次機會的這件事。

  健忘的我就算想起來了,這哪說得出口?



006(林世古的最後一天)

  早晨。

  幾乎是腳尖被太陽光照到的瞬間就離開床鋪。

  不是因為睡不著或是沒有睡,是因為我急著想帶正萊去一個地方。

  我想帶他去看看日落時的山谷,太陽從山壁間滑落,紅色的光灑在河水上的景色。

  「早安。」

  快步地跳下樓梯時,我看見他已經(jīng)坐在沙發(fā)上等待我。

  「早安。」

  我不自覺的避開他的視線,跑進廚房拿了昨天準備好的早餐。

  這樣說比較好聽,但其實就是昨天和他下山買回來後沒吃完的炸雞。

  原因我也不是很明白。

  這兩個月來,我沒有去學校報到,也沒有再回到當初做檢查的那間醫(yī)院。

  和他在山莊上耕田、騎車,偶而下山旅遊後睡覺、吃飯、洗澡、熟睡、醒來後繼續(xù)活動。

  打破所有規(guī)律自由地過活,我不確定自己應(yīng)不應(yīng)該擔心,但仔細回頭想想這兩個月,連日記都沒有寫過的我確實過的是糜爛到讓一般人感到良心不安才對。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一想到原本的生活中等待著我的麻煩事,我就漸漸搞不清楚自己應(yīng)該跟著義務(wù)活著還是跟著自我活著。

  幾天,或是幾個禮拜過後,這個木屋變成我和他兩個人專屬的箱子似的。

  把生活繼續(xù)過下去,或是把生命延續(xù)下去,明明我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必須要去做。

  但是,拋下這些事和他在山莊上度過的日子裏頭,我卻一點罪惡感都找不到。

  明明重要的事一件都沒做。

  在夕陽下、在木屋的黃色燈光下,或是在睡眼惺忪地吃著早餐時。

  我總是能在他的眼睛裡找到自己的倒影。

  所以當我的呼吸明顯變得急促,四肢開始使不上力,腦袋終於變得有點不清楚時。

  「今天想幹嘛?」

  「看日出。」

  「難怪這麼早。」

  「你比我早欸?」

  「因為你昨天說要看日出啊。」

  「蛤?」

  「結(jié)果太陽出來你才起床。」

  我往窗外一看,只看的到一片火紅隱約形成一個球形,用無法形容的大小遮蓋整座山林。

  「你看,太陽出來了吧。」

  我只想和他騎車去看看日出。

  「要看日出嗎?」

  我皺著眉頭,無法理解眼前的景色。

  「要,我們走吧。」

  明明沒有說話,我的聲音卻擅自回答了他。

  我大概是哪裡不對勁了。直到最後一天,我都沒有辦法鼓起勇氣告訴老爹自己生了重病。

  或許最後一個小時,或是最後一分鐘的話就有辦法做到了。

  但那不是現(xiàn)在會知道的事。

  是不想讓他難過嗎?或是某種報復(fù)?

  現(xiàn)在來不知道,可能真的得到最後一幕落下之前才會知道。

  「那要出發(fā)了嗎?」他說。

  我想回答他,但卻覺得頭好暈。

  

  啊。

  不妙。

  「世古?」

  他叫我的名字了。

  可是好想睡。

  明明不想睡的,才剛醒來不是嗎?

  好奇怪。

  對了。

  「喂!」

  不妙,到了最後還是想不出來。

  瞞著老爹到底有什麼好處?

  「我想不到。」

  「什麼?」

  清醒一點了。

  起來吧。

  「早安。」

  我從沙發(fā)上跳起來。

  「喔,這麼有精神啊?」

  「我決定了!」

  「嗯?」他看起來有點意外「決定什麼?」

  有點好笑。他明明搞不清楚狀況,口氣卻像是已經(jīng)準備好要全心支持我了。

  「還是告訴老爹好了!」雖然不抱任何期待,但不告訴他的話,好像這兩個月就會消失。

  簡短的告訴了在海外的他,訊息內(nèi)容故意寫的誇張了點。

  「救命是怎樣啊?好好寫啦。」

  「不行,要讓他擔心才行。」

  我這麼說之後,正萊臉上露出很溫柔的微笑。


  沒辦法,最後幾天的我應(yīng)該是笑點長歪了,連這種事都忍不住想要開點玩笑。

  「那要出發(fā)了嗎?」

  「好啊,走吧。」

  起身時,我又感覺到有點頭暈。

  「下午回來嗎?還是晚上回來?」

  「下午好了,看完日出去繞繞,然後再看夕陽。」

  「你騎車啊,我沒關(guān)係。」

  出門前,我決定把手機留在家裡。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為了我回來?

  想著這種極度幼稚的事,我其實是有點自卑的。

  和正萊說話時,我總能感受到一種日常慢慢累績的快感。

  不知道是幾秒後,還是幾個小時過後。

  想著太陽和正萊還有老爹,我突然回到了診所的閣樓。

  但這次,我終於能夠安心的躺下睡著了。

  睡夢中,他背對日出的畫面烙印在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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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就是世古的最後一天了,不知道各位覺得如何?

  或許會有些同學們覺得這尾收的有點草,但這東西是真的很早構(gòu)思的,當時覺得這結(jié)局不錯(現(xiàn)在其實也覺得不錯),自然就不太會去動東西了。

  不知道幾年後自己回來去看這篇會有什麼感想?

  總而言之,這也算是山莊這篇小說的完結(jié)了。

  或許之後會從正萊的視角看看後來在山莊發(fā)生了什麼事,但那也是之後的事了,覺得這故事收得太草的同學們,我先跟您對不起。

  這邊還真的無法保證我會把後續(xù)寫完(這次上傳的部分其實也是堆了一個月,這周才終於拿出來整理的

  不是說以後不寫小說了,只是我的暑假比我想的還匆忙,實在不敢和之前一樣約定更新的速度

  所以這邊就先這樣,希望各位還是有空來坐坐。

  至於這篇山莊,畢竟是寫了快超過半年的東西,各位能給點回饋的話還是很好的(留個言我就會感動到哭,你不信我現(xiàn)在就哭給你看)

  那這邊就先這樣,不確定下次何時見,但我們下次見!

  掰!

Radiohead - Sulk
時隔多年推個電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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