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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山莊上的世古(4)

電視頭 | 2023-06-14 14:29:02 | 巴幣 104 | 人氣 134


004

  半夜想起正萊那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臉然後被弄得睡不著覺,是到了第一年的後半才克服。

  而半強迫的和正萊定期交談的第二年,我才終於從老爹那裡聽到一點有關正萊的事。

  那時的我剛升上國中。

  不確定是因為太過年輕,或是因為這個人原本就是這樣。

  老實說,當時的我聽了他的故事,卻不知道應該做何感想。

  正萊到一般小孩就讀小二的年紀之前,似乎長期被家裡的人施暴。

  當然沒有好好受過教育。

  在被家扶中心發現之前,他到底有沒有戶口都是個問題。

  被救援出來後,他也沒有立刻就變得正常。

  最後他會到這間診所來就是因為他在設施裡過得實在是太不安穩了。

  對於這件事,老爹倒是毫不隱藏的告訴了我。說家扶中心雖然是說想要幫助他走出創傷,但更大的理由應該是因為正萊在設施裡被其他孩子當成異類。

  後來聽他本人說起那段時間,我實在難以想像他和其他孩子正常社交的樣子。

  就算都是從社會角落找回來的人,在一定的庇護下生活,難免也會分裂成不同的集團。

  而當時的正萊不可能會是任何集團的一員。

  還沒說過話就對他退避三舍的我能保證。

  對著靠直覺過活的小孩來說,正萊從外表到舉止都是攻擊孤立他的理由。

  這些話就算藏在心裡說也覺得有點過分,但他要是在一般的小學,就算只是坐在暗處靜靜的呼吸應該也會被盯上吧。

  不討人喜歡的他在當下找不到價值,過去八成也是不堪回首的痛苦。

  或許因為這樣,正萊的腦不知道是胡鬧或是天才般的開發出一種方便的讓人想笑的癥狀。

  只要是悲傷、不堪入目的事情,都會自然地被他忘得一乾二淨。

  老爹形容正萊的情況時,用的是小學生般解釋遊戲規則般簡單到不講理的語言。

  這樣的癥狀被我當作一種極度自私的超能力。

  當不了超級英雄,甚至不確定這對他自己的影響是不是正面的。

  但某種程度上,這個癥狀蛻變為堅不可摧的機制,讓正萊過著和與眾不同的生活。

  小時候的我曾經羨慕過正萊的超能力。

  直到國一升上國二,和正萊溝通的第四年。我才開始對他的癥狀感到同情。

  忘記是在看電視還是在討論學校的事,我向他提起了貓的事情。

  明明不是特定的日子,也不是抱著特定的念頭說出口的話。但傳進他的耳朵後,卻勾起像是被卡車撞到似的激烈反應。

  那是醬寶的故事。

  是他還有一個能稱為家的地方時死去的寵物貓。

  我不得不去猜想幾件事情。正萊到底有沒有真正忘記過任何一件事情?

  因為他不只是會忘記痛苦的過去,還會用想像把過去粉飾成安全的模樣。

  在想起醬寶故事的後天,我故意再次向他提起這件事情。但是這次,他卻莫明堅持醬寶是走失,而不是被鄰居的叔叔丟掉的。

  每當遇見痛苦的事,他先前走過的路是不是就白費了?在他的人生結束之前,他到底還得要遺忘幾次?又得要回想起過去幾次?

  就這樣繼續活下去,累積各式各樣的經驗。他那丟棄過後又製造又覆蓋又再被掀開的各種回憶,到底會讓他變成什麼樣的人?

  要是好不容易回想起來的故事,是自己為了逃避另一件痛苦回憶所製造的贗品的話,他到底還能不能被稱為一個人呢?

  想起這些疑問時,我看著正萊的眼神或許變得像是在看一頭可悲的野獸。

  要是這世界上有哪個傻子願意去跟他交換這個遺忘的病,他肯定會想也不想的就把自己腦袋壞掉的那個部分切下來和對方交換。

  然而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他本人有沒有為了這些問題苦惱過。

  也不確定正萊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況。

  因為當時的他從來不確定當時家暴他的是叔叔還是已經去世的媽媽。

  醬寶的故事我講幾次他就會哭幾次,但他每次所說的故事都有所不同。

  不管是和他講他小時候的故事,或是硬是把話題扯向那隻死掉的貓,他總是會露出世界末日臨頭的般的表情,然後又在下次見面時恢復原狀。

  現在那個坐在副駕駛座的年輕男人看起來很正常。

  「現在幾點了啊?不覺得有點餓嗎?」

  正常得提著正常的問題,聽著正常的笑話發笑,也擔心著正常的事情。

  散發著安穩度日的氣息。

  現在的我稍微能講的清楚一點了。

  第一次遇見正萊時從他身上感到的那種噁心的感覺,大概是因為他的人生沒有累積的氣息。

  每當遇到痛苦的事,他就得丟棄一些會讓他活的更像人的經驗。

「遇上難過的事就會把和那有關的事全部忘掉喔?」

「有沒有這麼誇張還不太確定,可是我猜應該是類似那樣。」

  聽了老爹的解釋後,我記得自己轉向一旁聽著的正萊這麼說。

  「這樣會一直做白工欸?!?/div>

  當時是國小生,剛學會做白工這個詞。

  真要說沒有惡意的的話就會變成說謊。

  總之我的評論讓那個時候沒什麼表情的正萊淺淺的皺起了眉頭。

  後來向他提起這件事時,他堅持自己什麼也想不起來。

  雖然會笑著說認同做白工的說法,但是絕對會說是第一次聽見。

  就算正萊最後變得正常,過著我想像不到的充實生人生,我也永遠為當時隨口說的話感到抱歉。

  記得是在國二到升上高中前的兩年間,我開始試著認真地透過對話幫助正萊。

  回不了家,也見不了自己的媽媽,爸爸基本上都在工作。

  真的算是依靠的爸爸只要事業愈成功就離我愈遠。

  獨自一人躺在診所二樓的小房間時,我想像過這樣的自己會一事無成的死去。

  但就是這樣的我,只要好好地跟正萊溝通,講一些瑣碎到無聊的事,就能看見他狀況的好轉。

  那不是成就感,也絕對不是基於助人的行為。

  在他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聽他那稍微偏離現實的語言。從這些互動中,我感受到一種日常累積的快感。過去的我不確定那種高揚的感受是什麼,但在20歲和他重逢的幾個禮拜間,我終於看懂了自己一直以來嘗試去填補的空洞。

  他本人應該沒有注意到這件事,畢竟當時就連我自己也沒有想那麼多。但要是能繼續活下去的話,我這個人的故事裡或許會有一半的快樂都和他脫不了關係。

  終於,我把卡車停進山莊的空地。

  最後的幾天要跟這個人過。不是基於戀情,而是我自私的選擇。

  和這個人過的話,或許我最後的日常就不會被不幸污染。

  雖然對不起他,但我希望正萊在我死後哀痛欲絕的哭泣,然後徹徹底底的我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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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各位讀到最後,這個故事更新的有點太慢,但也終於進入尾聲了。

  大學學期也結束,之後幾周應該能好好的寫點新東西出來(山莊的東西幾乎都是寫好屯著的,非常抱歉

  就從之前說要寫推薦文的東東們開始搞起,希望我們很快就會再相見。

  大概就這樣。

  掰噗。

  這邊放一個酷酷的動漫歌,先推所有大德們去看天國大魔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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