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當日,蕭濁卸下墨黑皮裘,穿上金織袍,欲作公子打扮,卻卡在束髮這一關。
他在銅鏡前束了又拆,拆了又束,卻束不好。雖然季清便在一旁,但蕭濁不想讓自己寶貴的頭被季清摸到,所以即便再艱難他都要獨自完成。
季清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擺弄,覺得他就像一個傻大個,連頭髮都束不好,十分可笑。
若平時,季清早詢問蕭濁是否需要幫忙,但他仍氣惱前兩日被綁一事,所以只尋思著,濁兒這孩子真倔,居然還不求助?
過了好半晌,蕭濁經歷九九八十一道磨難,才一副風流倜儻的站起,好似方才束髮束半天的傻大個不是他。
蕭濁單身獨人的走出客房。季清看著蕭濁離開,心頭一緊,也想跟去拍賣會,但他「沒興趣」的話已說出口,實在拉不下老臉。
雖然蕭濁金丹中期修為已可敵過大部分修者,但江湖向來是風雲迭起,永遠不能保證性命安危。季清指尖搓了又搓,思索片刻,最後仍決定在暗處跟著。
蕭濁甫踏出客舍,還沒走兩步,俊眉一擰,立刻察覺異樣。
哼,跟蹤本帝還以為不會被本帝發現!?簡直癡人說夢。既如此本帝便讓你跟,看你能翻出什麼花樣!
心念把定,蕭濁刻意忽視背後鬼鬼祟祟的黑影,一路故作無事的行至拍賣所。
拍賣所外觀僅是一間夯土房,但真正拍賣場地卻在地下,進去後有條一路向下的走道。
蕭濁大步流星探入,內部光線昏暗,兩側火把明明滅滅,過了半晌才抵達一處挑高之所,但裡頭氣氛詭異,雖人滿為患的擠作一團,卻是無人交談。
在場之人三教九流皆有,且俱是修者,有道修也有馬族魔修。
拍賣會畢竟是天材地寶齊聚地,許是怕有人埋伏或殺人奪寶,一些人臉帶面具,將身形摀的嚴實,不過蕭濁並無戴面具,反倒露出一張俊到讓人挪不開眼的面容,不過未免橫生枝節,他有用特殊功法隱藏修為。
他不願與任何人接觸,搖著扇子便朝邊緣處走去,途中先是幾名魔修睨來不善目光,接著是三名女修朝他搔首弄姿。
她們皆姿容不凡,若是常人一顆心早就被勾了去,但蕭濁不通情愛也不解風情,這舉動不但沒挑起他欲火,反倒讓他想著,若這些人再敢朝他作怪動作,出去後便要讓她們追悔莫及。
他帝玄什麼浪蕩樣子沒見過?從前自薦枕席的不知凡幾,惹得他厭煩,不過慶幸的是,每到這個時候至少還有些樂子,那便是?他可以看著她們從充滿情欲的表情變成充滿驚恐,爾後再變成夕陰宮前的一束肉串。
呵,他發起狂來連他自己也怕!
「玄公子!」小伙計見到蕭濁立刻跑來奉茶,恨不得緊緊貼來,哈喇子都要流一地,一副狗皮膏藥之態。
蕭濁掩住眼裡鄙夷,笑問:「本公子若拍下寶物,可與我的拍賣所得一同結算對吧?」
小伙計又點頭又哈腰,熱切道:「這是自然。」語畢他便領著蕭濁到包廂,還給了蕭濁一個傳訊玉符,說是競價時會用著。
小伙計油滑笑道:「玄公子,你的包廂是在第二層,這兒可是極好的位置,拍賣品可一覽無遺,且不用與人摩肩擦踵,最適合公子這等尊貴之人!」
蕭濁隨著小伙計上樓,下方修者投來的目光多少都帶著艷羨。
經過一條幽暗長廊蕭濁才走入包廂,映入眼簾的是一隻木案、一張妖皮大椅。
蕭濁以扇掩嘴,袍擺一甩翩然入座,但小伙計卻不離開,一臉討賞模樣,最後還是蕭濁大手拍案,目露兇光,他才飛也似的逃走。
蕭濁翹著腿,居高臨下的用陰氣感應下方修者。
底下約莫有三百人,道修占三分之二,魔修占三分之一,儘管如此,交易仍使用靈石,這樣也好,現下魔晶於他而言僅有吸入體內的價值,無法交易。
其實蕭濁這次除了出清法寶,還想買些製作傀儡的材料。雖然他現下沒法吞噬陰氣修煉,但這幾個月也研究出新把戲!
那是一種與他自身陰氣、修為、神識相連的傀儡,只需一個高階傳輸陣法將他與傀儡連結,便可以製造出類似身外化身的玩意。
雖這對他以前來說輕而易舉,但要靠他現在微弱的陰氣和金丹修為可就難如登天,這還是他研究許久的結果!
如此一來若他有事走不開,便可召出傀儡代替,沒事還可以放傀儡出去辦事。
傀儡除了不能使用初界焚焰,實力與本尊相同,神識、陰氣則與本尊共享,不過這種傀儡需要依靠神識操縱,必須將神識割裂成兩塊。
此等方法就連大乘修者的神識都無法支撐,但蕭濁卻可以,因為他雖然失了神軀,但神識卻與先前無異,那是個什麼水準?普通神祇的神識在他神識面前估計連一粒沙都不算。
不過可悲的是,由於蕭濁沒有神軀,他極其龐大的神識目前無法用作攻擊手段,否則只要他神識外放,就是一方界域都要立刻灰飛煙滅。
拍賣會開始,主持人便站在上頭舌燦蓮花,將一個個拍賣品說的價值連城,他倒是可以騙騙不懂行的,卻騙不了蕭濁,蕭濁只需掃一眼,用陰氣感應便知價值幾何。
拍賣品輪番上陣,目不暇給。蕭濁一到自己的拍賣品都會故意加價,將價碼捧高,畢竟誰會嫌自己靈石太多?
眼下又到他的拍賣品,這件是在摩衍羅洞府內搜刮來的法寶。
下方一名魔修好似迫切需要這項法寶,連連叫價,但每回他一叫價,蕭濁又跟在後方加個零頭。
主持人道:「兩萬下品靈石,可還有客官叫價?」
蕭濁薄唇微勾,悠哉的用傳訊玉符傳出價碼。臺上主持人收到訊息後立刻喊道:「兩萬又三百下品靈石,可還有客官叫價?」
魔修氣得瞪著牛眼,嘴唇翹得老高,卻又找不到究竟是誰叫的價,只得再乖乖再往上加。但蕭濁偏生不如他的意,一下加價兩百枚靈石,一下加價五百枚靈石,戲耍得頗為歡樂。
魔修雙臂橫腰,怒臉高仰的環顧四周,喝道:「究竟是何方神聖,若這法寶閣下勢在必得不妨明說,何必如此捉弄在下!」
蕭濁當然不可能回答,他氣定神閒的拿起茶盞,兀自尋思,也不知季清現下在作什麼,許是在樓下人擠人?
季清此人最愛乾淨,卻要和一群臭氣烘烘之人推來擠去,想必非常痛苦吧?
想像著季清表情,蕭濁十分壞心的笑了。
事實也正如蕭濁預料一般,此時季清正夾在兩名魔修中間,而且那兩名魔修不知練了什麼功法,一個帶著屍臭,一個帶著酸臭,當真奇臭無比。
季清被薰的手發顫,頻冒冷汗,臉白得跟鬼一樣,但一想到蕭濁,他便逼自己壓抑潔癖、強忍惡臭,還站得猶如屹立不倒的山峰。
這時有幾名小宗門的道修頻頻望來,看那表情好似認出季清,卻又不敢貿然上前打擾。
「此等天人姿容定是季長老,你瞧,他還穿著白鳳褙子。」
「怎麼可能,季長老高貴脫俗,而且季家少主什麼身分?想要何法寶還不易如反掌,豈會來此等魚龍混雜的腌臢地?」
他們雖小聲討論,但修者都耳聰目明,哪可能沒聽見?話音一落,所有修者都齊刷刷望去。
只見季清猶如一朵被寒風吹打的白蓮,不染纖塵卻是微微顫抖。
「我的老天爺吶,真的是季長老。」
「什麼!?季長老當真來了此等魚龍混雜的腌臢地?」
這下季清發白的臉又臊成紅色,若這模樣被蕭濁看見,估計又要被收錄到識海裡慢慢回放。
拍賣會漸漸進入尾聲,主持人在臺上道:「接下來是從平原海濱來的千年儲靈明珠,可以儲存大量靈氣、魔氣……」
蕭濁眼睛一亮,他需要的正是可容納大量陰氣的物件,作為傀儡的能量來源這物件是必須的。
儲靈明珠或許只被尋常修者用來當成靈氣補給,但蕭濁卻可以用出新功能。
蕭濁不斷加價,最後終於花了三萬下品靈石將其拍下。他之後又拍下不滅鐵和烙木,對此他只感稱心,傀儡所需的材料算是集齊了。
這些材料雖珍貴,但都不是什麼稀世罕有的物件,接下來只須他用初界焚焰鍛造和陰氣化形即可。
陰氣本就可以創造任何東西,只是他現在修為尚低,需要初界焚焰輔助,思及此他便怒從心起,想當初他運使陰氣,小到御世神器大到一方宇宙,哪樣不是說造就造?
拍賣會結束,蕭濁抱著喜孜孜的心情,上樓找掌櫃結算。
正如預期,又大賺了一筆,幸好有多準備幾個乾坤袋,否則又要裝不下。
唉,這就是有錢人的煩惱,要時時準備乾坤袋。
蕭濁現在的財產已經可以媲美崆梧山的新晉長老了,而那些長老通常都是有一技在身的,無論是煉丹、煉器皆是生財之道,但蕭濁卻足以並駕齊驅,那是個什麼概念?人家是累積個幾百年,但他靠著劫掠在短時間內便作到了。
蕭濁大手抓啊抓,將新得的拍賣品收進袋裡,但隨即察覺有異。
他用陰氣感應。
果然,季清仍跟在後頭,像一道陰魂不散的背後靈,而且這道背後靈還自以為隱藏的很好。
蕭濁嗤笑一聲,若從前的帝清的確可以隱匿蹤跡不被發現,但帝清既已入了輪迴,現下的肉身便能受陰氣感應。
蕭濁裝得全然不知,閒庭信步,搖著摺扇走出拍賣所。
這時忽有一名魔僧望來。
那魔僧生得倒不如摩衍羅醜惡,還挺人模人樣的,從打扮來看,他頭戴雞冠狀僧帽,穿著黃色僧袍,露出手臂,應是不傳宗僧人。
眼下他一步一步朝蕭濁湊去,眼神飄乎,形跡鬼祟。
季清遠遠見到蕭濁與魔僧接觸,有些不安,但他不能貿然現身,於是只能耐著性子,看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