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的另一條路上,情況並沒有比較樂觀。
劉景祥第三次向後飛,在一旁建築物二樓的牆上砸出一個大洞。
「我以為上級架構(gòu)師會更……耐玩一點。」森羅拋開手中的屍塊。這裡的戰(zhàn)鬥對牠來說索然無味,無論那位黑衣架構(gòu)師有多少花樣都一樣。
不過至少在最後一刻,牠從那個瀕死男人的臉上看出了恨意,這令牠有些得意,且不猶得開始想念起初次解析人類情緒,以及發(fā)現(xiàn)那種趣味時的美麗回憶。
劉景祥從建築的二樓緩緩爬了出來。他的衣服上滿是鮮血與污漬,右手的食指斷了,乾涸的血跡沾在嘴唇及下巴上。
他怒吼一聲,赤紅色的天龍朝著森羅旁的阿特拉斯飛去,不料阿特拉斯只是一垂手,那頭赤龍就被一道不知名的力量重壓在地。
「為什麼依舊學不乖呢?」牠是真心感到困惑。前幾次攻擊都沒有作用了,為什麼眼前這位微胖的男人總覺得下一次就能觸碰到牠?
如果這就是森羅曾經(jīng)說過的「人類的努力」,那他們的努力還真是毫無價值可言的垃圾東西。
牠一揮手,身後的法輪高速轉(zhuǎn)動,又一輪碎石朝劉景祥高速飛去。隨著石塊的激烈碰撞,男人痛苦地大喊,不過這次卻又奇蹟似地撐了下來。
他身上那層紅色的保護層發(fā)揮了作用,但不多。
「喂,阿特拉斯,你那隻看起來比較耐打,借我玩玩好不好?」百無聊賴的森羅坐在一旁的石堆上看著牠單方面攻擊劉景祥,而自己的對手卻早在十分鐘前被牠的攻擊弄得四分五裂。
「住嘴,這是吾的獵物。」阿特拉斯怒斥牠。「已經(jīng)讓汝先選了,玩壞了不關(guān)吾的事。」
「呿,被寵壞的傢伙。」森羅嘀咕。
「『寵壞』這個詞彙……不是這樣用的……咳……」劉景祥搖搖晃晃地起身。他的肋骨斷了,腿骨也是,但現(xiàn)在還不是倒下的時候。「怪物,別去嘗試模仿人類,這樣的行為令我作嘔。」
森倫歪頭。「你似乎很不會看怪物的臉色,人類。」
漆黑的尖刺冷不防出現(xiàn)在劉景祥身後的牆上,刺穿他的手臂。他慘叫一聲,面容扭曲。
「這次倒是用對了。」他小聲咕噥,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佈滿斗大的汗珠。
「嘖、早知道去另一條路玩了。原本以為最上級可以搞出什麼新花樣,沒想到也就這樣而已。」森羅繼續(xù)發(fā)牢騷,絲毫不理會一旁痛苦的男人。
「威廉姆斯讓吾等先處理他,另一條路的中級架構(gòu)師對我們構(gòu)不成威脅。」阿特拉斯的紫色核心射出一道光芒,在街頭的殘破建築物牆上投射出從巨人眼中看見的景象。
妍晴在幾十層樓的巨人看來型如螻蟻,阿特拉斯揮手,將畫面進一步放大、聚焦。
只見她大口喘著氣,瞪視著巨人臉上那道彎月。她的一隻手臂冒著黑煙垂在身旁,似乎已經(jīng)廢了,但另一隻手仍緊緊抓著武器,快站不穩(wěn)的雙腳也勉強支撐著身體的重量。
畫面發(fā)生偏轉(zhuǎn),原來是巨人擺動身體,舉高自己沉重的拳頭。牠出拳,妍晴瞪大雙眼。
阿特拉斯切斷了畫面,留下的劉景祥獨自瞪視著那面回歸空白的牆面。
「瘋了,真是瘋了……」他顫抖著低下頭,不敢去思考可憐少女的悲慘下場。
「如何?喜歡我們的小劇場嗎?」
迴盪在空蕩街區(qū)的清脆腳步聲,令因失血過多而暈頭轉(zhuǎn)向的男人再次抬頭。威廉姆斯自小巷的陰影中現(xiàn)身。昔日同事的臉龐映入眼簾,他卻沒有感覺到絲毫放心。
「威廉姆斯!你這王八──」他沙啞著咆哮,但對方只是將食指放在自己嘴上,不知道從哪出現(xiàn)的觸手便堵住微胖男人的嘴。
頭髮花白的老人走近,以不符年齡的力氣粗魯?shù)亓嗥饎⒕跋榈念I(lǐng)子,在他眼前用手機播出目前的新聞直播畫面。
『──可以看到,目前這朵烏雲(yún)已經(jīng)籠罩了整個臺北地區(qū)與新北地區(qū),烏雲(yún)底下的喰夢獸正對著街道大肆破壞,目前尚無法確切估計傷亡人數(shù)。』電視臺上的主播報導(dǎo)。
她的眼眶紅紅的,說話還帶著點鼻音,似乎才剛經(jīng)歷了悲傷的情緒,卻還是十分敬業(yè)地堅守在崗位上。
『對此,臺灣架構(gòu)師協(xié)會卻遲遲沒有發(fā)出相關(guān)聲明。』
主播從畫面上消失,變成一段用在人潮之中的路人用手機拍攝的錄像。
在一處招牌消失的捷運站入口,人們急著想衝下階梯。下一秒,擠在前方的民眾化為飛濺的血液與肉塊。
鏡頭拉近,好幾頭獵豹與刀械外貌的喰夢獸從捷運站中衝了上來,人群則開始回頭逃難,甚至有人被其他人踩在腳下。
錄製影片的人罵出一句髒話,因奔跑而揮動的手讓畫面劇烈晃動,然後影片中斷了。
威廉姆斯將直播暫停,拉回手機錄像的一開始,然後將聲音開到最大。
「看啊,看仔細點。」
螢?zāi)挥昧荷蟿⒕跋榈哪槪麛嗟舻谋菢旁俅我绯霰茄N⑴值哪腥送纯嗟貑柩剩捌械陌Ш繎K叫一次次摧殘著他的耳膜。
「是啊,沒錯。」威廉姆斯輕輕點著頭,像是在鑑賞一場精採的交響樂。「他們的痛苦都是因為『你們』協(xié)會太無能了。全都是『你們的錯』。」
「可憐的委員,哭哭啼啼的,像極了小男孩。」他模仿著電影旁白的口吻嘲諷著,「以前無力阻止自己妻兒的死,現(xiàn)在也無力阻止世界毀滅。」
然後他貼近,附在瑟瑟發(fā)抖的男人耳邊輕聲細語。
「你,到,底,有,什,麼,用?」
盯著已經(jīng)瀕臨崩潰的劉景祥,威廉姆斯嘆口氣。
他站起身,撫平自己身上的西裝,然後一回頭用力踹了劉景祥一腳,趁著他後仰時將他的脖子重重踩在沾血的皮鞋底下。劉景祥掙扎著想吸氣,但是老人踩得很緊。
老人矮身,視線對上他那因恐懼而放大的雙瞳。
「我只問一次,華勒艾琪在哪裡?」
「找我嗎?」
老人困惑地轉(zhuǎn)頭,臉正好接到了一記來自華勒的正拳問候。他踉蹌後退,不小心絆到仍躺在地上的劉景祥,整個人差點跌倒。
如同棒球選手揮擊被拋起的球,華勒甩出被殷紫鎧甲包覆的腿,一腳把還在半空中的威廉姆斯踹到馬路的另一端。
老人飛了一段距離後落地,連續(xù)滾動了好幾圈,在馬路上烙下一道帶著淡紫色電弧的淺痕。
他爬起來,卻奇蹟似地毫髮無傷,只有身上裁剪精細的西裝被摩擦與紫色電弧產(chǎn)生的高溫弄破了一個個小洞。
「看看是誰來了。」威廉姆斯的語氣平淡,但自從綁架林文宇之後,一直不悲不喜的撲克臉上終於出現(xiàn)了一絲慍怒。「龍門之牙小姐,我們早已恭候多時。」
華勒艾琪的雙眼無神浮腫、髮絲凌亂,彷彿在強忍陳威死亡帶給她的哀傷。緊繃的面容,緊握的雙拳,刻印在臉上的殷紫色「震」字以及狠毒的攻擊,全都凸顯出她對於眼前老人的恨意。
就是他。
就是他奪走、撕碎了支撐著太陽的月亮。
「我要把你那花俏的鬍子塞進即將被我打扁的鼻子裡,然後把你拽回協(xié)會受審,叛徒。」華勒艾琪憤恨地掄起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