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分離、蓋上-黑鐵意志(上)
Fleurie-Soldier
布滿傷痕以及綠色鏽蝕的銅懷放在桌上,隨著時亮時暗火光竄出的筆直白煙,從有所破損的上方孔洞冒出,漸漸地擴散在這還可以稱作為房間的地方,濃郁的煙草味已經有些嗆鼻,但對於遠比普通人要高壯的溫迪戈來說,這樣的量剛剛好,就像是牆上有著最恰當的不規則破洞,透過開口進入而擾亂煙霧的風,夾雜著大量腐臭與燒焦的味道,那是戰爭 的味道。
陽光強硬的從破洞侵入,和放在桌下的源石提燈的光互相干擾,交錯的顏色差交疊在靠牆邊的黑色合金大盾上,上面被磨去的圖案用拙劣的紅漆塗上了交錯的線條,在筆劃結束處的漆料滲入了隙縫中,混雜在已然變黑的血液凝塊裡,再也無法區分。
高大的溫迪戈輕淺的呼吸著,偶爾幾次的深呼吸牽引著菸草透過頸部的過濾器進入了肺部,停留著的時間就像是正在品嘗著;而隨著粗重帶痰的呼氣聲所示,這並不是溫迪戈該享受的娛樂,從頸部露出的黑色結晶也在無言的提醒著。
原本交錯搓著的兩手停了下來,在摀住口鼻阻擋了劇烈咳嗽之後,隨著受阻礙的呼吸聲而低垂的面部,用皮質手套的兩手在沒有皮膚的臉上輕柔的搓著,因使用許久被磨薄,那捲起的邊緣正隨著來回的動作刮著臉部,從緩和的深呼吸中享受著這不舒服的刺激感;邊感嘆著這一雙手套也陪了自己許久,安撫過的對象不少,殺死過的對象也不遑多讓,但無論手套是哪一種用法,被對待的對象一個個都比自己還要早離開這該死的大地。
「時間已過許久......吾的堅持,是否跟這手套一樣,越磨越薄了?」
舉起的手像是在抓取什麼,努力地向上伸展著,除了飛散的煙之外,什麼都沒有抓到;而抓取的影子落在牆上,以奇異角度曲折的樣貌映照著,堅定又修長的指尖正在挖掘著什麼似的,掏向了溫迪戈的胸口。
黑影襲上的,是一只裂成一半的護身符。
◆
兩只護身符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著,金屬基底的部分因為油光,反射出更亮的光芒,襯著纏繞在其上的木質物,就像是生命力茂盛的枝葉保護金屬基座,這兩枚護身符掛在一隻巨大的手上,正隨著微風輕輕轉動著,互相撞擊著的輕響。
在一座石製宮殿的走廊上,被陽光斜射點亮的走廊轉角,迎著陽光舉起這兩枚護身符的是一名溫迪戈,很年輕的溫迪戈。
「賀喜,汝之成長遠超乎想像,尤以汝之天賦力抗兩名王庭巫妖之幻術,一舉破陣並納為己用......難以想像未歷經『儀式』的未成年者。」一名戴著面具的王庭巫妖緩走向了在陽光底下的溫迪戈身旁,反射陽光的璀璨面具更加深了眼眶的深黑,挺直腰桿的高挑身形伴著隨風飄盪的白色長髮,有了種穆肅的莊嚴感,只是就算加上面具的尖角,也頂多到微蹲的溫迪戈肩頭,這也營造出了一種微妙的嬌小感,再算上不斷搔著溫迪戈手臂的髮尾的話,這身高差反而讓站在溫迪戈旁的王庭巫妖,營造出了一種可愛感。
「別言不由衷了,那兩位不是真的王庭巫妖吧?與汝的幻術相較之下,其效力和影響力差太多了......是汝故意派這兩位來的?汝上場的話,吾也只能抵擋不到十秒就言聽計從,到時就是王庭溫迪戈首領之子,在王庭巫妖腳邊汪汪叫的趣聞了。」年輕溫迪戈咧著嘴笑了笑,看著這位以巫妖來說年紀輕輕就當上族長和王庭之職的青梅,以年齡來換算的話,自己現在抵達成年儀式的年紀還比這位晚了許多,更別說現在兩人現在的地位差距,雖然她一直不曾在意。
「別說得吾輩如此無良,之前的抗性練習,也只是讓汝學著說些取悅吾輩的話語,誰知汝駑鈍如瘤獸,抵抗練習結束後什麼都記不得,哼。」王庭巫妖帶著嬌嗔的埋怨,與陰森無表情的面具呈現出極大的反差,甩過頭時柔軟的長髮甩過溫迪戈的手臂,絲絲撫過的觸感帶著不小的怨念,也讓手臂爬滿雞皮疙瘩的溫迪戈苦笑了起來。
從自己還小的時候,這位巫妖就陪著自己一起長大,而這副面具也就一直取代在記憶中的臉孔;照這位王廷巫妖的說法,巫妖一族進行成年禮後,領取了的面具會成為本人的代表,在所有他人的記憶中的面容,只會剩下這面具的樣貌,似乎是有可以讓人回想起臉龐的方法,但是她一直都沒跟自己說明過......或許是在等自己開口問?瞬間想到這點的溫迪戈又輕輕地搖了搖頭,這位巫妖從小就是不打啞謎,想說什麼就說,不會對自己繞個什麼彎彎曲曲的心思。
「說到成年禮,汝對於現今各部族鼓吹的說法,是如何思量?」一聲無語的嘆息被包含在巫妖嘴裡,沒有洩漏出去的同時,化為了下一個問句隨之拋出。
「巫妖本身沒有吃人的傳統吧?雖說吾家老頭總是死腦筋,但對於互食的儀式總是嗤之以鼻,他總是嫌爺爺的肉難吃。吾家老頭這次和血魔大君與食腐者之王的爭執,應該早就傳至你們耳裡了吧?這次的接冠儀式也賴貴方和女妖們的協助,其中諸多絆腳問題也都能迴避......或許能帶來新的刺激?」溫迪戈搔了搔下巴回答著,「但目前獨眼巨人一族仍舊堅持吃人的意見,這是難以統合意見的原因吧?就算吾等皆為薩卡茲血脈,但實際上來說仍舊為不同種族,表面上的團結,始終敵不過各自的盤算和習性......現在就算是吾家部族內部,對於此事仍舊有異於老頭的意見。」
溫迪戈的眼界對於這位王庭巫妖來說還是有些狹隘,但是在這青澀中的深思熟慮,以及方向的判斷依舊值得嘉許。
「俗語道:『豔陽正是跌落的前兆』......持續已久的傳統終究會跟不上時代,吾等的過往也昭示過此點;但遵循傳統過活是條輕鬆路徑,對於族群來說何樂而不為?」帶著些許無奈的聲音從面具中傳出,幽幽地話語和其地位有些不符,「吾等卡茲戴爾已過響午,眾多同胞已向外投放視野甚至已融入其中,但舊時代的存在仍對於未來的發展掣肘......」
「吾不在意這些人,吾也不在意所謂的忠告,就連預言也不過是軛一般的存在,是為了壓制吾等並要求吾等背負起過往的錯誤,但錯誤並不會因為被背負帶走而變正確,沒有實質的改進就沒有任何意義。」年輕溫迪戈的眉毛倒豎了起來,從原本較為溫和的表情變得略為猙獰,溫迪戈一族特殊的面部表情浮現出來後,在稍遠處正在訓練對打的薩卡茲少年少女們突然停了下來。
「控制一下,汝驚嚇到稚兒們了。」與警告的話語相反,王庭巫妖的語氣帶著一種幸災樂禍感。
「頂多道歉就無事,吾去去就回。」把表情拉回正常樣貌的年輕溫迪戈,把護身符放在腰間的小包內,繞出了走廊走向了訓練場;王庭巫妖則是佇立在豔陽的陰影下,若有所思的看著年輕溫迪戈的背影;倏忽一陣風吹來,在瞇眼觀看巫妖眼中,這位重要的年輕溫迪戈似乎披起了深黑的披風,往他深信的前方踽踽而行。
王庭巫妖搖了搖頭,緊閉眼再睜開,看著在金黃陽光下的溫迪戈比手畫腳的向對方道歉,接著就聽到幾聲的驚呼,接著就如同小羽獸般吱喳吵鬧的話語迸發出來。
帶著擊敗王庭巫妖威名的年輕溫迪戈道歉後,受到了面前幾位薩卡茲青少年少女熱情的詢問,各式各樣戰鬥上的問題,就算是善於言詞的溫迪戈也一下子都陷入混淆,再加上溫迪戈與薩卡茲的招式因為體格差異有極大的出入,正傷透腦筋這該怎麼辦。
「不如,以實際對抗來彌補言語的不足?汝一直以來都是行動派,不是嗎?」正因為不知如何回答而焦頭爛額的年輕溫迪戈,欣然接受了靠近的王庭巫妖的建議,有些靦腆不知如何發號施令的年輕溫迪戈,揮了揮手要這些薩卡茲少年少女們去一旁的武器架拿起練習用的武器。
帶頭的黑髮少年雙手握著一柄訓練用單手劍佇立在隊伍的前方,右後方的褐髮少年有些發抖的拿著一隻長棍待命,最後面一位紫髮少女兩手各拿一把短刀警戒著沒有武器的年輕溫迪戈。
「那麼就設個目標吧!我腰上的袋子裡有護身符,搶到的人可以有獎品。」看著準備好的三位薩卡茲,年輕的溫迪戈
黑髮少年高舉著單手劍向前衝去,還沒接近到單手劍的揮舞範圍,單手劍的刀身被一隻大手給握住,把黑髮少年連同單手劍一起舉了起來;看到黑髮少年被舉高,褐髮少年邊大叫邊把長棍揮舞過去,年輕溫迪戈用頭角上的分岔架住了長棍,轉了一下頭把長棍從褐髮少年手中抽了出來,飛舞的長棍在溫迪戈的左手上停了下來。
紫髮少女趁著兩位同伴進攻的同時,繞到了溫迪戈的背後,拚了命躍起的高度只到對方的腰間,手上的兩把短刀往溫迪戈腰上袋子的綁繩揮去,卻在面前突然出現黑髮少年的身軀,還在空中的少女就跟黑髮少年撞在一起跌落地上;握著單手劍劍身的溫迪戈,甩掉黑髮少年轉身後,握柄畫了一個弧線敲向了褐髮少年,直接把對方壓到跪下之後,用長棍穿過少年的衣服後就扛起來在肩上,作為一號戰利品。
黑髮少年快速地爬了起來,邊用稚嫩的喉音吼叫邊往溫迪戈的方向衝去,就像是要把褐髮少年給救下來一樣。
吸了一口氣的溫迪戈右腳踏出一步,以渾厚的吼聲回敬了黑髮少年,在這同時右手單手劍的握柄直接戳向被嚇到失神的黑髮少年額頭,在黑髮少年被戳倒的同時,快速踏出的右腳掌墊在少年倒下的頭部後方,心中暗暗稱讚黑髮少年就算被驚嚇到失神,仍然持續往前衝的意志。
在這時的溫迪戈感覺到自己的右肩有東西撞擊的感覺,下意識地把左腳往外側踢擊,從左腳背感受到了撞擊後,一勾一拐就把踢到的人給撈了起來,正如溫迪戈所預料,被撈上來的就是那位紫髮少女,不過在她的手中正拿著溫迪戈的腰袋。
護著這些小小挑戰者的溫迪戈愣了一下,在陽光下痛快大笑了起來。
◆
在羅德島上層接近瞭望塔臺旁的甲板,看不出可以從哪裡上去,平時除了有人想起要清掃時才會綁上安全繩上去之外,大多數時間都不會有人影;在這時的羅德島正停泊在一處峽谷的陰影處,似乎正等待著申請的入港程序辦妥,而一位紫髮的薩卡茲女性坐在這個沒有護欄的平臺上瞭望著眼前的通道,像是正在警戒著、也像是正在欣賞風景。
在一旁的峽谷巖壁看似毫無生氣,但埋藏在陰影之內的攀壁灌木叢,似乎有著小型動物或是羽獸的窩巢,在陽光未抵但溫度已至的情況下,已經甦醒的幼獸開始開始不安分的啼叫著。
而隱藏在這片生機下的巖壁,則是顯示著層層堆積的時間,有點像是哥倫比亞新建高樓的分層,從最底的深色一路到上層的淺色,紫髮薩卡茲邊掃視著這分層,邊回想著曾經聽過博士教授通用地理的內容。
「一層層紋路顯示的是屬於沉積作用產生的巖壁,越底下越深色越古老,越上層越淺色越年輕。」那時透過門口窗戶看著博士授課的背影,有一種陌生的感覺,明明身形與當時是一模一樣,又像是另外一個人。
甩了甩頭回過神的紫髮薩卡茲,專注在成年羽獸飛出的樹叢,樹叢中原本響亮的啼叫就安靜了下來;出神望著的樹叢隨風搖曳著?還是幼年羽獸不安分的騷動著?
想到了不安分,紫髮薩卡茲揉了揉太陽穴附近,想起了早晨時的夢,那個還在年幼時的過往,與護身符相關聯的溫迪戈的夢;那是個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紀,也還不清楚所謂的王廷稱號所負擔的重量和意義,只知道卯足了每天的力氣努力想往目標邁進的時期......當時所見的護身符出現在整合運動成員,被稱作霜星的遺物裡面,雖然只剩下一半。
峽谷的地形風開始吹撫,僅穿著套頭毛衣的紫髮薩卡茲縮了縮身體,似乎是從這陣風裡面感覺到了寒冷,掛在胸前同樣的護身符正隨著這陣風搖曳著,金屬的底座映照著時而出現的陽光,上面的木質部分已經有點脫水乾枯的樣子,但看起來還很堅固。
紫髮薩卡茲閉起眼享受著風的同時,突然一個閃身單手側翻,動作還未結束的同時,原本坐定的位置被一抹紅色的風衣給替代。
硬是中止了翻身動作的後續,追加另一隻手撐地以旋轉自身,藉由離心力襲擊而去的鞋跟迴旋過去,鞋面上紫色的條紋就像是連成了一條線往紅色風衣發起衝刺。
急速趴下的動作,使被兜帽掩蓋的兩只魯珀耳朵露了出來,露出的瞳孔成為針狀,隨著移動殘留的澄黃軌跡襲向作為支點的雙手,在踏出兩步的同時滾地側翻,但落下的腳根遠比躲避的速度還快,來不及撤離的紅色大衣被一腳踩住。
第二道紫色急追而至,落地發出響聲的同時,從大衣掙脫的魯珀帶著灰黑色的身影急馳,繞出了不完全的圈轉身後定住身軀,瞬間把動能移動至畫出弧線的踵落。
「不錯。」收勢不及的紫髮薩卡茲維持著蹲姿,雙手架住了這一記,從蹲姿彈起的膝蓋,往反抓住的魯珀腳膝蓋擊去;在腫落被擋住同時的魯珀以此為支點,幾乎於同時往紫髮薩卡茲的腦側踢出。
紫髮薩卡茲瞬間縮腳站定,鬆開抓住的腳踝把手舉起在頭側阻擋,擋住之後趁著魯珀還沒站穩的同時,往前撲去並且舉腳固定對方的雙腳,另一腳壓制在魯珀的腰上,往前伸出的雙手瞬間和魯珀的雙手互相牽制關節,一瞬間的時間彼此壓制了對方的一隻手,並且用自己頭上的雙角敲向了魯珀的頭,讓原本兇狠的表情瞬間變得淚花閃閃,看著這樣的表情變化,讓紫髮薩卡茲冷峻表情的眼角和嘴角滲出了笑意。
「阿斯卡綸,犯規。」披著紅色大衣的魯珀盤腿坐在阿斯卡綸的身旁,還用著雙手揉著紅腫的額頭,眼角還帶著淚光看著阿斯卡綸,垂著的雙耳看起來跟佩洛更加接近。
「紅,任何東西都能成為武器,也包含言語。」聽著阿斯卡綸回話的紅,似懂非懂地看著阿斯卡綸目光注視著不在這的景象,那種像是看著很遙遠、很遙遠的東西,跟喝咖啡時的凱爾希很像。
紅歪了歪頭,她還是無法理解阿斯卡綸和凱爾希的表情為什麼這麼類似。
「所以,阿斯卡綸,討厭。傷到你了嗎?」紅歪著頭看著阿斯卡綸。
「呵呵呵,還真的有讓我傷心了,紅越來越聰明了。」阿斯卡綸對於紅的唐突發言沒忍住就笑了出來,瞬間了解到紅真的有在成長,各方面來說。
「因為,博士被說討厭,整個人,沒精神;博士說,很難過。」紅把記憶中發生過的事情跟現在的話語進行了連結,並且思考出來那些字句具有攻擊性;阿斯卡綸快速思考其中關聯性的同時,也發覺博士在羅德島進行教育推廣,還是有一定的成效在。
「紅變聰明了,這樣很好;而且動作也越來越流暢,我不在的時候,要好好聽凱爾希的指示,還有要保護她。」對於紅的成長表達出認可的阿斯卡綸,有些不習慣的伸手拍了拍紅的頭,原本以為會被躲開的當下,卻發現紅閉起眼睛享受著被摸頭的感覺。
「紅,喜歡被摸,因為,紅被喜歡,博士說的。」紅閉起眼感受著阿斯卡綸的手掌,轉述著博士所說的話。
阿斯卡綸則是隱隱覺得哪裡不妥,畢竟紅的存在不只彰顯著羅德島所背負的特殊性,也被牽扯進與卡茲戴爾相關的事情內,就算是失憶的博士沒有察覺到這麼深,不過時間久了,不保證紅的單純會不會被利用,或是......回復了記憶的博士從中察覺到什麼,雖然還不知道博士在這段期間表現出來的是真是假,但必須對博士保持警戒,這一次必須要好好保護著那一線希望。
「現在會摸摸紅的的人有那些呢?」阿斯卡綸還是有些好奇,有哪些人會接近紅......不對,應該是有哪些人會讓紅答應靠近,紅的警戒是非比尋常的。
「博士、凱爾希、伊芙利特、霜葉、阿斯卡綸、迷迭香......還有,還有......凱爾希。」紅開始屈指數起來,不過背誦人名這件事對於紅來說還有些困難的樣子,凱爾希被數了兩次。
「迷迭香......是屬於菁英幹員的那位菲林嗎?」阿斯卡綸思考了一下,才想起來那是跟在ACE身邊那位白色的小菲林......那位ACE啊......
抬起頭遠眺了一下眼前,原本隱藏在峽谷後的陽光也慢慢露出臉來,不過天上的雲層還是不薄,灑落下來的陽光無法提供充分的保暖,但是也帶給了這裡足夠的明亮......就跟那個ACE給人的感覺一樣。
「迷迭香,跟著煌。不喜歡煌,粗魯,有臭味,但是,是好人。」紅稍微嘟起了嘴,表達出自己對於煌的感受,不過說完後還是抬起了澄黃的眼眸看了下阿斯卡綸。
阿斯卡綸再次感到了驚喜,對於他人都無所謂的紅會對人有好感,也了解什麼是討厭;像這樣看著紅成長,對於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有好感,也沒有組成家庭想法的阿斯卡綸來說,或許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把紅視作為女兒的存在嗎?
阿斯卡綸陷入了沉思,從來沒想過什麼是個人幸福這問題的自己,對於紅的照顧有加真的是有些反常,讓凱爾希知道的話,或許還會被多調侃兩句......吧?
只是這感覺也還不錯,在目的抵達前,有這樣的回憶跟記憶對於紅來說或許不錯,不會干擾任務進行的話。
阿斯卡綸突然回過神,發覺紅蹲在自己身邊,用著有些冰涼的手掌拍著自己的頭,一臉認真地看著自己。
「阿斯卡綸,皺眉頭,難過嗎?」
「走吧,該下去喝熱可可了。我再幫紅挑個手套吧。」
「恩,謝謝。」
穿起了紅色大衣的紅,跟著阿斯卡綸站了起來,兩人牽著手走向了暗門離開,讓這片無人的甲板只剩下被陽光照射到閃閃發光的寧靜。
◆
在決定離去的那一天,在博卓卡斯替身邊一位女溫迪戈陪伴著,是博卓卡斯替名叫海倫的妻子,或許該說是只差一個儀式的妻子;兩人的手大小相似,安放在博卓卡斯替的手背上的手指輪流敲動著,像是安撫也像是等待,促使帶著迷惘的手抓著未來。
溫迪戈一族的人帶著各式生活用品在各自的推車上,堆疊的高度都與他們的鹿角一樣的高度,雖然不是自願離開,但是所有人的表情都帶著對於族長的信任;大半的人都在卡茲戴爾邊境外的一座小丘上,面對著要離開的故土眺望著,終究還是因為被迫離別,在其中一人長嘆一口聲後,族人們一位接一位輕拍著新任族長的左肩回到各自的推車邊,以低語支持著這位新任族長的決定。
「這是好決定。」
「吾輩厭這樣的習俗。」
「胡爾提克茨之子,汝在正確道路上。」
對於博卓卡斯替來說,無論是有多少的安慰和支持,使得族人喪失失居住地是一件感到羞愧的事情,但直接衝突會造成的影響,或許父親也已經有所覺悟,早早就指揮族人們先做好準備了......
因為憤恨而緊咬著牙的面龐,還是對於那該死的食腐鬼老頭還有老紅眼真的打從心底厭惡,那種悠久存在產生的腐爛根深蒂固,殺害人們或是獵食人們,真的有其必要嗎?就算吾輩溫迪戈吃食過世親人遺體的習俗,但是對其他人或是屍體絕對不會作為吃食或是侮辱的對象,更不會隨意殺人取樂。
溫迪戈就算再如何令人恐懼,也絕不會是真正的惡魔。
博卓卡斯替腦中迴盪著父親的話語,那是在王庭會議上,一人頂著食腐者之王以及血魔大君兩人份的壓力之下,所做出的發言,那鏗鏘有力的發言,就像是在宣示著信念一般。
在那會議結束後的當晚,父親就去世了,非常的突然,那靜默的事實無人敢言。
也在父親去世後沒多久,王庭使者的到來並且宣讀的條件,使得面臨喪父的博卓卡斯替感到暴怒,並且已出手毆打了使者。
就算再懊悔也沒用,搖了搖頭把自己拉回現實的博卓卡斯替,察覺到稍遠處有個人影正在接近中,那個令人熟悉的面具隨著飄揚的黑袍不斷地靠近,還打不定主意要不要等對方的同時,在眼花的一瞬間,黑袍人已經站在自己身邊了。
「技藝越來越精湛了,沒想到這樣的距離都可以讓你施術成功,我也沒發覺你什麼時候展開術式。」就算是對源石技藝抵抗力夠強的博卓卡斯替,還是會驚訝於一個照面就中招的情況,不禁訝異於這位好友越來越強大的能力。
「呵呵,表示博卓卡斯替的心底,吾輩仍有一席之地,才會如此心甘情願地中招。許久不見,海倫,與汝丈夫借一步說話可否?」就算面具依舊是冷冰冰,但是其語調能感受到富有情感的關懷......還有部分的俏皮感。
「只能在這裡,那裡都不能帶去!別再來糾纏著已婚男子了!妳這......妳這王庭巫妖!」相較於博卓卡斯替的坦然,海倫則是展現出相當的敵意,似乎是深怕博卓卡斯替一個不留神就被帶走,不過聽著王庭巫妖傳出的嬌笑聲,或許在之前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也說不定。
「吾輩轉交餞別禮而已,畢竟家父與胡爾提克茨大人交情深厚,其子遠行的贈與決不會遺忘。」博卓卡斯替與未婚妻海倫的視線,跟著王庭巫妖的深入袖內掏抓的白皙手臂看去,從袖內隨著掛在手腕金手鍊出來的,是一雙有著金屬色澤的軟手套,細碎的沙沙聲也表明了材質上的特殊。
博卓卡斯替屏住呼吸用雙手接過手套,這是屬於巫妖一族特有技術所編織而成的手套,也是巫妖與溫迪戈兩族間的友情象徵,雖然對方表明是因為父親的關係,但這大小很明顯......
「咳!」海倫咳了一聲,用頭上的角稍微撞了一下博卓卡斯替表示了不滿。
「吾認識小博卓的時間遠早於汝,吾自然暸若指掌。」王庭巫妖舉起手放在嘴邊的位置吃吃地笑了一下。
於理說得通,於情過不去,但海倫只能生著悶氣,蹭著博卓卡斯替的角繼續表示著不滿。
王庭巫妖伸手往海倫的胸前伸去,在海倫感到驚慌之前,纖細的手指已經捏著護身符,在薩卡茲巫術語的念誦之下,就連海倫都感覺得到護身符充滿了滿溢的能量。
「博卓卡斯替,解下吾輩之護身符。」王庭巫妖向博卓卡斯提提出要求,並把兜帽用另一手往後拉開,露出了雪白的後頸,在艷紅的髮絲底下,有著金屬鍊的連結機構。
深呼吸一口氣,兩手繞過王庭巫妖的雙肩,撥開了髮絲用指甲尖嘗試解開機關,雖然博卓卡斯替從小就很常被這樣要求幫忙;但在長大後,還是久違的再度肌膚接觸,就算是同族人對於把頸後露出給他人觸摸這種危險的事情,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掛著的護身符掉落,王庭巫妖空出的手接住了那枚護身符,垂落滑動的項鍊勾著隨之掉落的髮絲,一瞬間反射陽光的閃耀讓護身符本體顯得更加陳舊,但並不妨礙其所代表的含意。
「予我摯友,一世平安;與我相連,不離不棄;縱使千里,近若比鄰。」
緩緩地流動的能量隨著吟唱的歌詞開始躍動著,從海倫頸上的這枚護身符跳躍到王庭巫妖手上的這枚,在這過程中散發出了好聞的紫羅蘭香氣,並不是周圍盛開花朵的香味,因為那花期並不屬於這時節。
博卓卡斯替與海倫兩位沉浸在這花香之中,兩位的眼神充滿了迷茫,王庭巫妖把相互連結完畢的護身符,墊起了腳尖伸手繞過了博卓卡斯替的後頸,輕輕地繫上,並且在博卓卡斯替的額頭,用冰冷的面具留下了一個吻,從容地轉身面對原本空無一人的焦黃草原。
在那裏,站著一位披著同款式黑斗篷的王庭巫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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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大於常人的手掌牽著另一雙同樣輪廓而較細嫩的手,這雙大手上佈滿了粗繭、傷疤,表達出了時間所刻下的堅強,還保留著溫度;被握著的手雖然因為被保護恰當而無傷疤,卻已經脫下了名為溫度的外衣,纖細手指所呈現的弧度被一再被包覆撫摸著,像是對離去溫度的不斷挽留。
屋內的煤炭暖爐正常的在燃燒著,散發出來的熱在房間內抵擋著窗外低溫的侵擾,一步不退的抵擋就和那一雙大手一樣的結實,那窗戶上被冰霜給摧殘留下的傷痕,也恰好的應對著屋主的這雙手飽經摧殘,或許也語言了在這屋簷下的人們總是無法逃過這命運。
在一旁的小床上,受這溫暖包覆的一位小孩,頭上紅通通的小角顯現出和房間內這兩人的關聯性,也代表著延續。
「......格爾......我......」看著小孩的人影用雙手覆蓋著白森森的面容,在這飽受寒冷摧殘的生活區域,對於溫迪戈面部的傷害也更加明顯。
「答應我,博卓卡斯替,答應我,別死在戰場。」還不知道該如何以正確的方式跟孩子告知的煩惱依舊,逝去之人殘留的字句,不斷繚繞在腦中成為了誓言、也如詛咒,在這溫熱空氣不斷和體內的廢氣交換而成了氣悶的場所,除了讓人有些頭暈之外,也讓人覺得被緊束了喉嚨一般的難以暢通呼吸。
而博卓卡斯替不知道,這艱難的呼吸感覺,是因為房間久未換氣的煩悶,還是薩卡茲傳統方言的殘留詛咒......不,這只是對於愛人的離去所感到的難過,深入骨髓的拉扯,就像是把過往先祖的悲傷一次掏出的痛楚。
回過神,注視著這灰塵和污漬布滿的這面鏡子已經許久,黃銅色邊飾雕滿烏薩斯象徵,頂端缺了顏色的旗幟依舊彰顯著存在;「是怎樣的存在?是薩卡茲王廷溫迪戈的存在?還是身為烏薩斯北境大尉的存在?」無聲的疑問從鏡中白森森的影像質問著自己,擦不掉的刮痕遮掩住了鏡中的雙目,慘白的顴骨映照出刮痕,被肌肉束牽引的下顎正開合著。
「胡爾提克茨之子,薩卡茲的背叛者和血脈末端的不榮譽者將遭薩卡茲的君主出手處決。」
從黑暗中竄出的那句預言,冷不防地從鏡中顯現出來,那殘酷的文字飄過眼前時,也迫使博卓卡斯替回想起那張王庭巫妖的面具,在遠行離去的那天帶來「伴手禮」的變形者。
也是第二次痛毆使者,與王廷正式決裂的時刻。
在投靠烏薩斯之後,不善戰爭的族人們投入了各項產業中,隨著自己成立部隊的族人們,一同成為了烏薩斯皇帝麾下,成為了對北境獨立軍區的大尉,雖然在一次次的出動後,總是為了喪失生命的同胞們做見證;在離開了戰爭的同胞們因為各種原因過世後,也被找著去做見證,是為了不讓離去者的靈魂孤苦無依,也為了親族保證受到部族們的庇護。
只是,這次輪到了海倫需要自己的見證了。
「......我在此擔當一位薩卡茲的見證者。海倫,卡茲戴爾的溫迪戈,一生從未背叛過血肉,也未愧對親族。」
在鏡中的溫迪戈樣貌漸漸變得混濁,其身後漸漸多出了許許多多的模糊身影,時不時的開始騷動著,搖曳著那孤獨又殘破的身影。
「她將把一生留在光芒下的身體裡......」
持續念誦的博卓卡替斯沒發覺寢室內的光芒漸亮,那種溫暖的光芒與掛在胸前的護身符相互映照著;這光芒有多亮,鏡中的黑暗就更加混沌起來,映射出的人影數量和騷動程度也就越劇烈。
「......而她的精神與魂魄,將回到溫迪戈溫熱的血脈中。」
博卓卡斯替看到了,在鏡中的先祖們有過的分離悲傷、逝去哀痛、重逢欣喜、最後歸於平靜......一代代人們的喜怒哀樂被演繹出來,而在血管裡所奔騰的似乎已經不再是血液,而是傳承而來的血肉相連.....在這瞬間的博卓卡斯替瞬間趕到了疑惑,「如果把逝去之人的血肉任其流淌在存活之人的血液中,這才是該有的懷念......嗎?」
「吃食吧、吞嚥吧、傷痛會癒合......終將成為一體。」鏡中的溫迪戈們兀自吟唱著,流淌在血肉中的先祖們開始騷動了,或許這也是無可救藥的種族特性也說不定?博卓卡斯替握緊的雙手舉起,正準備捶向鏡面的同時,聽到了小格爾的打呼聲音從房間內傳出。
「不,都不是......我現在不需要這些......我送走了一位位同胞,卻沒有守護家人們......現在輪到了海倫......『吾輩此生堅守誓言』。」喃喃自語的博卓卡斯替堅決地回答,就像是面對著鏡中先祖的齜牙裂嘴質問的對抗,但是在他本人都沒注意到自己的面孔也變得不亞於這些幻影的殘暴樣貌。
沉重的敲門聲響起。
回過神的博卓卡斯替這才發現,眼前的鏡面已經成為了一大灘的碎片,其中的幾片在嘴中咀嚼著,滿腔的血腥味不是來自戰場,而是自己。
回到了寢室更換衣物並且擦抹乾淨的同時,發現海倫身上微微發亮的護身符已經被解開,看著眼前不可思議情況的博卓卡斯替揀拾起這枚護身符,輕輕地掛在睡得不太安穩的小格爾身上,就這樣報了起來。
對外的門打開了,在門外的慰問者們一一向博卓卡斯替致哀,也包含被抱在臂彎上沉睡的格爾;博卓卡斯替的頸間與格爾的頸部上,掛著一模一樣的護身符,映照著無數來訪的人們的心意。
「是的,我非常感謝各位的關心,我會節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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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午安、晚安~這裡是伊凡尼古拉斯。
這次是把《邂逅、分離、蓋上》這一個系列作最後句點的外傳作品,黑鐵意志。
這次是把《邂逅、分離、蓋上》這一個系列作最後句點的外傳作品,黑鐵意志。
描繪的主角是愛國者,在遊戲中算是很值得尊敬的一名角色,也是身世背景可以想像很多的角色......
畢竟是以幻想生物溫迪戈為種族的角色,但是又與溫迪戈這樣的怪物差別甚遠的鋼鐵男子......
所以在不知不覺間,就寫了這麼多。
有關愛國者的部分,因為不斷增值的關係,目前是拆成上中下的方式來進行發表,也希望文章能呈現出在我的腦海中所塑造出來的溫迪戈大爹的樣貌。
那麼,請期待後面的接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