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園的某個社區,雜亂的紙箱與垃圾袋幾乎堵住其中一戶公寓中的門。
一個半透明的人影站在門外,看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走近,瘋狂地比手畫腳想與他對話,卻被對方無視。
少年熟練地把垃圾撥到一旁,用手上的鑰匙打開了鐵門。惡臭從半開的門扉往外猛竄。他只是皺皺鼻子,然後吸了口那早已習慣的濁氣。
踏入陰暗的室內,在一旁差不多與他同高的雜物堆裡沿牆摸索電燈的開關。
不一會兒,燈亮了。
原先潔白的瓷磚地板如今被染成了污黃色,東一包、西一包的垃圾佔據了走廊,只剩下些許隙縫能讓人勉強通過。充滿油漬的碗盤塞滿了水槽,蒼蠅與蟑螂正伏在屋主昨晚買的披薩上大快朵頤。
少年踮起腳尖,艱難地越過垃圾山,努力不把垃圾踢倒,然後一溜煙鑽進屋子裡唯一的淨土──走廊後頭的房間裡。
#
「真噁心……」在把房門用力甩上後,林文宇深深吸了口氣,讓房裡清新的空氣滋潤他的肺。
經過兩三秒,確認那股食物餿掉的異味不再盤繞於鼻腔內後,他朝著床上一倒,嘆口氣,讓自己陷入柔軟乾淨的棉被裡頭。
雖然房外的髒亂都是文宇自己一手造成的,不過在看見那種慘狀後,他卻也實在沒有勇氣與力氣去收拾,所以只好就這麼放任下去。
想當然耳,這裡久而久之就成了人間地獄。
門外透明老人的身影在他的腦海中飄過。
今天又看到幽靈了。文宇自從幼年發生事故後就獲得了陰陽眼,不過他的的陰陽眼時好時壞。
看見幽靈的那天,大多都有很糟糕的事情會發生,而這已經是他今天在住處附近看見的第八個幽靈。
「是不是該再搬一次家了呢……?」他把頭埋進枕頭裡咕噥。
有父母的遺產供他揮霍,要買幾棟房子都不是問題。
既然花大錢都願意了,那為何他不只花點小錢請人來打掃就好?
其實他並不在意費用貴不貴,而是打從根本不信任其他人。
「……嗯,過陣子還是搬家吧。」他喃喃自語,一邊用遙控器打開電視,還是固定的新聞臺。
『──失蹤事件,今日發生在高雄旗山地區。受害者是一對王姓兄妹,兩人的年齡分別是十二與十四歲──』新聞臺仍播放著跟前幾日類似的內容。
沒等主播說完他就將電視轉到了電影臺,現在正在播《功夫》,剛好是琴師那段。
看著華麗的電影特效,文宇的心思卻完全沒有在澎派的打鬥畫面上。
又來了,他想。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起失蹤事件了。
從去年底開始,臺灣就頻繁發生人失蹤的事件。被綁架也好、被滅口也好,警方什麼都查不出來。大眾漸漸習慣了與恐懼並存的生活。
就算整個社會身陷於某種巨大的陰謀內,人們也不會知道吧。
手機的震動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看了一眼螢幕上的通知,文宇哀號一聲。那是他在網路上購買的東西,賣家告訴他今天要在指定地點面交。
什麼時候不選,偏偏選了今天。他在心中暗自抱怨。算了,反正下午也沒事,再出一趟門也沒關係。
#
這週四的桃園市大溪區,艷陽高照。
陽光灑在大溪老街的基巖上,黝黑的石塊被曬得發亮。從石塊之間散發出些許熱氣,令遠方的風景看起來如同水波在半空中扭曲閃爍。
行走在街道上的每一位遊客,看上去都大不相同。有白髮蒼蒼、需要家人攙扶的老者,也有神采奕奕、跟著街頭藝人的表演手舞足蹈的年輕人;有人拿著去老店買來的豆乾,也有人抓著從超商買來的飲料。
唯一能證明他們同時存在於同一個地點的證據,大概就是所有人都流了汗。
以假日時的觀光景點──也就是大溪老街來說,晴空萬里雖然是好事,但大太陽也讓觀光客們熱得頭昏眼花,急於納涼避暑。
他們確確實實地體認到氣象預報上所說的「秋老虎」是真有其事。
街道兩側,老房子整整齊齊。許多網紅、網美慕名而來,就只為了跟老街拍張照,好在社群媒體上發文炫耀。
在這個科技當頭的年代,由前人的辛勞所搭建的、古色古香的美景,與都市的高樓大廈相比,別有一番風味。
這也是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之下,大溪老街依舊人潮洶湧的原因之一。
在老街旁的涼亭中,還能看見不遠處的大溪橋上,行人來來去去。
巨大吊橋的鞍座頂端,有兩個對稱的黑點,加上下方的拱型橋塔,就像是張開血盆大口的雙頭怪物,把如同米粒般的小人吞進肚裡去,再從另一顆頭的嘴巴吐出來。
橋下的大漢溪河水如同上好的絲綢,流淌於河床的鵝鑾石之間。
魚兒優游於波光粼粼的河水之中。
不少旅客靠在橋上的欄桿邊,出神地盯著底下自由自在的小魚,彷彿只要這樣做就能暫時忘卻工作上的壓力似的。
在這一片和樂融融之中,似乎沒有人察覺到那隱藏在人群之中的,那蠢蠢欲動的漆黑惡意。
#
用手機輸入剛跟賣家交易得到的虛寶序號後,文宇蹲在座落於老街街首的福仁宮廟口臺階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廟前空地上的攤販招攬生意。
「烤香腸!一根三十五!三根一百!」一個中年大叔在攤位上擦著汗,朝路過的觀光客大喊,「彈珠汽水也有喔!」
「打彈珠!一局五十!」
另一側,好幾臺彈珠機並排在地上。幾位孩童坐在彈珠前的塑膠椅上,努力拉動裝有彈簧的拉桿,想要打出高分以贏得好的獎品。
他們的父母則站在椅子後方,負責遞飲料與零食給孩子享用、拿毛巾給他們擦汗,或是掏錢讓孩子再玩一局。
盯著孩子的笑顏,文宇搖了搖頭,繼續埋首玩他的手機。
他從來沒打過彈珠。
他的父母在生前十分討厭他,所以不會,更別說帶他去類似的攤販玩。
「帥哥!美女!要不要來看看陀螺!」大概又玩了十分鐘手機,一陣賣力的叫喊把他拉回現實。
他抬頭,看見在空地上有一位蓄著長鬍子、身披藏青馬褂的長者正在表演。
木製的陀螺隨著手中尼龍線一揮一抽,正好打在他前方一個半懸空的鐵盤上,引起幾位觀光客好奇圍觀。
老人抓住這個機會,又在地上多放了四個半懸空鐵盤。
接著,他拿了另外一顆陀螺,纏好線,朝著第一個鐵盤水平擲出。那顆陀螺就像是水漂一樣,連續在前三個鐵盤上彈跳,最後穩穩地落在了第四個鐵盤上,圍觀的觀光客掌聲不斷。
「厲害嗎?要不要買陀螺!」他趁著大家為他鼓掌時,開始推銷自家的商品。聽見這句話後,大家知道表演結束了,人潮便開始逐漸散去。
原先的十幾個觀眾之中,只有兩人留下來,而且買了一顆陀螺便轉身離去,向下一個賣食物的攤販前進。
老人目送著他們離開,接著搬了張凳子,坐在上面休息。
他看起來十分落寞。汗水沿著老人臉上的皺紋向下滑,還讓他的白鬍子糾纏在一起。
真傻,文宇心想。賣力表演了十幾分鐘,只賺到一顆陀螺的錢。
那群觀光客只是來看錶演的而已,用膝蓋想都知道他們不會付錢。
文宇走到老人的攤位前,拿了一顆陀螺,然後付錢給他。
那滿是皺紋與汗水的臉頰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老人好像嘗試要向他搭話,但他沒有理會,轉身就走。
=================================================================
這裡是星賊。
這裡是星賊。
有些人可能發現了,這部是我當初拿去參加原創星球比賽的文,不過決賽被刷掉了,所以會開始慢慢放到巴哈上水日更XD
喜歡奇幻的巴友可以來看看喔,希望你們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