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星期六。
李少鋒迅速盥洗後就離開房間,準備應約前往玩家協會總部,不過剛踏出房門就看見片桐總一郎彷彿等待許久似的站在門旁。
「少鋒先生,早安。樓月小姐希望您在出門之前先談論一些事情,她在書房等待。」總一郎躬身說。
「感謝,瞭解了。」李少鋒瞥了眼隔壁房間,暗忖自家師父應該已經起床前往交誼廳了,頷首致意就快步前往十二樓。
搬到工房也超過半年,不敢說瞭若指掌,至少有在使用的房間都不會迷路了。李少鋒熟門熟路地走到秦樓月的個人書房,敲了敲門,直到聽見「請進」才開門進入。
只見秦樓月坐在堆滿書籍文獻的書桌後面,正在振筆疾書;梁世明則是躺在角落的沙發床,臉上蓋著一件薄外套,睡得正熟。
「早安。」李少鋒壓低聲音說。
「不好意思了,有些事情昨晚沒有講。麻煩你在出發之前過來這一趟。」秦樓月伸手掩住一個哈欠。
「不會,難道樓月學姊和老師熬夜了嗎?」李少鋒問。
「還是有小睡片刻。花了一些時間整理現況,公佈直播的消息之後,誠也找到幾個與我們有關的謠言……雖然都缺乏真實性,保險起見還是討論可能造成的影響,避免重蹈覆轍。」秦樓月揉著眉間,嘆息著說。
「辛苦了。」李少鋒說完,突然注意到桌面擺放著一本燙金的厚重書籍。
「嗯……啊啊,說起來,你是第一次見到這本隊長日誌吧。」秦樓月笑著問。
「有聽師父提過。」李少鋒說。
根據是否將重心放在攻略克蘇魯遊戲上面,同為地方顯赫的武學門派也會出現經營方針的差異。人數眾多、頻繁參加遊戲的隊伍基本上都會有相關流程,讓遊戲破關的成員將遊戲當中發生的事情寫成詳細報告,整理成冊地收藏保存,那會成為極為珍貴的攻略情報。
瞭望塔方面,因為參加遊戲的頻率不高,成員數也不多,通常由隊長的秦樓月與參加經驗最為豐富的楊千帆口述詢問破關回來的成員,以問答方式錄音,日後再整理成紙本記錄。
話雖如此,身為工房長的秦樓月依然每天睡前都會將本日發生的重大事件記錄在日誌裡面。
那本日記即是「隊長日誌」。
記載著從工房創立第一天起發生的點點滴滴,有些相當私人的記述、有些對於研究的進展、有些站在隊長立場的心得、有些反省與檢討,毫無疑問是「瞭望塔工房」這支隊伍的歷史,只有秦樓月有資格碰觸,也只有梁世明、張定緯兩人知道擺放位置。
「──這本日記本是芭芭萊奶奶送給我的禮物。在成立瞭望塔不久,前往舊書攤的時候收到的。」秦樓月用指尖輕撫著隊長日記封面,緬懷地說。
「芭芭萊奶奶真的很照顧新一輩的玩家。」李少鋒說。
「話題有些扯遠了。你們今天應該會和楚久樘總帥見面,在交涉討論方面,定緯作為工房的副隊長代表,然而他的個性小心謹慎,大概所有事情都會想辦法壓後,等到回來再和我討論……如果發生必須現場做出決斷的場合,你可以自行決定該怎麼做。我現在給你這個權限。」秦樓說正色說。
「很感謝樓月學姊這麼看重我,不過應該交給師父比較好吧?」李少鋒問。
「千帆在遊戲以外的事情都偏向維洛妮卡小姐教導的處理方式,有時候會忽略掉細節……很有可能會選擇採用武力解決,在你的事情上面更是容易過於激動。」秦樓月苦笑著說。
「我知道了,不過希望別發生那樣的情況。」李少鋒說。
「那麼就先說聲路上小心了。」秦樓月說。
李少鋒點點頭,不吵醒梁世明地緩緩退出書房。
當李少鋒踏入交誼廳的時候,本日要前往玩家協會總部的成員都已經在場了──副隊長的張定緯、擔任護衛的夏羽、不管說什麼都要跟的楊千帆、負責工房對內情報整理的林誠,加上當事人的自己,共五人。
「怎麼沒有看到燕子學姊?」李少鋒左顧右盼地問。
「燕子大小姐正在第一練武場。」總一郎迅速端上一盤三明治,開口解釋。
「燕子學妹負責工房的對外情報交涉,這邊其實應該讓她出面才是。」林誠有些尷尬地說。
「這是樓月的決定。本次應邀前往總部主要是參加久樘總帥的直播,卻也正好趁機確定玩家協會的圖書室有多少關於十書的書籍有機會派上用場,又有多少與工房有所重複,這點正是你的職務。」張定緯說。
「是的。」林誠正色說。
「燕子學姊有很想參與嗎?」李少鋒低聲問著片桐總一郎。
「燕子大小姐沒有任何表示,不過這是她從小時候就有的習慣,真正想要的東西都不會說出口。若不是上次有和少鋒先生一同前往大里黑市,大概會鬧彆扭鬧得更嚴重吧。」總一郎微微勾起嘴角,接著在嘴邊豎起食指,示意保密。
「那樣還是去邀請她吧……」李少鋒說。
「燕子大小姐也不方便反對樓月小姐的決定,如果少鋒先生回來時可以立刻去見她,說說在玩家協會的事情,那樣就太好了。」總一郎說。
「我會的。」李少鋒說。
?
八點整,一輛漆黑箱型車準時停在工房門口。
一名身穿殲滅軍軍裝、金髮綠眼的女子立即下車,走到騎樓後將右手放在腰間的冷型長刀刀柄,凜然頷首說:「初次見面,我是殲滅軍第二中隊的中隊長,茱蒂?愛德華茲,本日負責瞭望塔工房各位的安全戒備,請多指教。」
昨天是第三中隊的中隊長擔任信差,今天是第二中隊的中隊長擔任護衛,完全就是VIP等級的待遇啊。李少鋒急忙頷首回禮,開口說:「今天麻煩了。」
「這是份內之事,請上車。」茱蒂側向拉開車門,擺手說。
李少鋒等人依序坐到轎車後座,由於是加大款式,五人也綽綽有餘。
茱蒂坐到副駕駛座,漆黑轎車隨即駛向臺中火車站。
玻璃塗黑,單向可以看見外面景色。
李少鋒很快就意識到前後兩輛重型機車應該也是殲滅軍的成員,負責引導戒備,同時不曉得他們在交通號誌方面做了什麼手腳,一路暢行無阻,完全沒有停下來。
這個應該是政府高官的待遇吧?李少鋒不禁覺得殲滅軍有些小題大作,然而考慮到曾經在『砂之古城』的襲擊也可以理解。
「本車是特製品,塗抹的特殊烤漆經過實測,能夠某種程度地降低破魔槍械的威力。如果各位依然不放心,可以保持運氣狀態。」茱蒂淡然說。
「沒關係。」楊千帆說。
既然可以做實驗,殲滅軍想必拿到不少破魔槍械了……真不曉得為什麼教團聯合會主動流出這些武器?李少鋒暗自疑惑。
張定緯和林誠交換幾個眼神。後者清了清喉嚨,用著閒聊的語氣開口問:「楚久樘總帥創立了殲滅軍,有許多玩家都慕名前往加入,日後也陸續從香港黑虎、日本裏五家分別挖角了兩位大隊長,不曉得茱蒂中隊長是否曾經隸屬於黑虎?」
「雷吉諾德大隊長是我相當尊敬的人。在他決定接受總帥大人的邀約時是單獨退出隊伍,不過黑虎依然有將近二十名成員同樣決定退出,加入殲滅軍。」茱蒂的表情變得比較柔和,回答說。
「黑虎的成員大多是武術家,內部還是有一定數量的魔法師,反之亦然,雙頭鷲當中也有武術家的成員。」楊千帆簡單解釋。
「武術家與魔法師擅長的部份確實有所差異。」李少鋒點頭說,同時想到羊姊的第三中隊和茱蒂的第二中隊都是歸屬第一大隊的管轄,也就是雷吉諾德?艾爾遜的直屬部下……雖然還不清楚殲滅軍當中想要暗殺自己的派系有多少人,又隸屬哪個隊伍部門,不過第一大隊應該是可以信任的。
瞭望塔工房原本就位於臺中市中心,十多分鐘後就抵達了目的地。
不久前才剛落成的新火車站與被列為古蹟的舊火車站相鄰,玩家協會總部位於新火車站的地底深處。
只要是玩家協會的會員都能夠自由前往、使用,不過打從隊長會議結束,瞭望塔的成員幾乎都待在地盤內,幾次外出也都沒有繞遠路,至今為止尚未有機會踏入玩家協會,甚至連火車站都覺得久違了。
舊火車站是紅磚建築,斜屋頂鋪設著深色瓦片,有著精緻雕塑與鐘樓;新火車站則是相當現代化的設計,環繞著舊站與軌道,有著拱形大屋頂、綠意前庭以及大階梯。
火車站周邊有著客運總站、公車站牌和百貨商場,又是正好時值星期六上午,人潮摩肩接踵,擁擠熱鬧。
「請往這邊走。」茱蒂領頭說。
李少鋒五人跟著穿過有著幾個攤位的弧形前庭,爬上中段有著巨型蜻蜓裝置藝術的大階梯,來到新火車站的二樓乘車處。
「茱蒂中隊長,附近有三組人馬正在跟著我們,這樣沒問題嗎?」楊千帆問。
「都是我的中隊成員,不用在意。」茱蒂說。
楊千帆應了一聲,沒有繼續話題。
夏羽仗著護衛的名目,「嘿」地一聲強行擠到楊千帆和李少鋒之間,如同往常地挽住李少鋒的手臂,歪著頭問:「學長,這附近都沒有商店可以逛喔。」
「百貨公司和商圈有些距離,這邊只有火車站一樓的美食街吧。」李少鋒說。
「玩家協會的總部裡面有餐廳嗎?」夏羽追問。
「記得是自動化的無人餐廳。」林誠說。
「感覺不會很好吃耶,就只是把調理包加熱吧?難得有這麼多的新鮮食材卻做出那種不解風情的事情,料理都不能稱為料理了!」夏羽嘟起嘴抱怨。
「不需要這種美食家的意見啦,今天也不是來吃飯的……」李少鋒無奈地說。
這個時候,茱蒂已經穿過二樓的戶外平臺,背對著剪票口,領著眾人走到角落一扇寫有「員工專用,外人勿入」告示的門扉,進入一條筆直走廊。
兩名身穿藍色制服的男女分別站在兩側,在看見茱蒂的時候立即頷首致意。
「歡迎殲滅軍、瞭望塔工房的幾位。直走就是電梯了。」男子擺手說。
「以前就覺得新火車站有一些電梯的設置位置不太尋常,原來是為了避免普通人闖入嗎?」林誠問。
「這邊不像臺北火車站,可以利用複雜的格局結構混淆。現在這個時代,普通人只要一支手機就可以拍照、錄影,甚至會直接開啟線上直播,在入口方面下些功夫可以省去許多後續麻煩。」茱蒂簡單解釋。
臺北車站周邊的武器店也是這方面的考量吧,光是要進去就得在大樓裡面繞來繞去許久。李少鋒暗自想著,跟著眾人踏入電梯。
液晶面板顯示著「B1」,卻是持續往下了好幾分鐘才再度開門。
眼前即是玩家協會的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