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76.絞童箱
「各位長官好，這裡開始就由我來說明有關物證回收後，透過臨時初步取證與判斷的結果吧。」
在周孟欣之後是由陳醫師進行發言，只見這名臉頰消瘦、理著短髮，在睡眠不足下更加有如病榻病患的年輕醫師喝下一口咖啡，露出從容微笑。
「由於是在人力短缺又時間不足之下由我這名與警察合作的三流醫師臨時上陣，因此這其中我會參雜部分從鑑識小組那裡獲得的資訊，給出一些自己的看法或是推理，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我就直接先從結論來講好了，從回收回來的冰箱裡頭透過魯米諾測試，有檢測出人類的血跡；也就是說，裡頭如周警官剛才所說的，可能曾經放置過林庚呈女兒的屍體。」
醫師之言令與會長官們各個眉頭緊蹙，這是對親父弒女預先做好心理準備卻尚無法完全接受的結果，隨即便有人提出疑問。
「如果林庚呈真的在今年的2月18到21日殺害自己的妻子和女兒，血跡距今都已經超過三個月以上了，還有可能檢測得出來嗎？」其中一位官員提問。
「當然可以。」陳醫師輕鬆笑回：「魯米諾試劑作用原理是在與氧化氫融合後和金屬銅鐵元素產生催化反應，因此與人類血液中的血紅蛋白中的鐵元素作用後會發出藍光。
另外，魯米諾作用後並不會影響血液中DNA遺傳物質的提取，這也利於鑑識人員在血液關係者DNA上的取證。
值得一提的是，人類的遺傳物質除非透過漂白水、氧化劑或其他如高錳酸鉀這類的化學藥劑，不然還是有辦法隨著微量血液殘留下來。
一般人都以為犯罪現場的血液很容易用水或一些化學藥劑就能清除掉，但其實沒有那麼簡單。血並不是在眼前消失了就是被徹底清除乾淨了，即使是乾淨的表面，只要是被血沾染過，仍然會留下微量的血液鐵元素，這些都會在魯米諾反應下無所遁形。
正因為如此，從中提取到DNA的機會也隨之增加。至於長官感到納悶的血液殘留時間問題，我只能說，只要環境、條件允許，乾掉的血與遺傳物質殘留三個月至半年都有可能，何況是在密閉的冰箱之中。」
猶如講師的課堂授課，陳醫師以簡單扼要的論述帶出課題解答。
從這些話也能聽出，他以科學專業角度，針對前面周孟欣遵循玄理角度帶出冰箱正是林小妹屍體的藏放空間這個說法，是給予保留態度的。
意即不否認周孟欣的推論，卻也不完全肯定置入冰箱裡屍體就是林庚呈的女兒。
「由此可見，該冰箱的主人當初在丟棄前進行的血液處理程序並非完全徹底。當然，在此之前我有從高警官那裡獲知林庚呈的行事為人，要說假如他作為犯人卻沒有將現場處理完善，其實是說不過去的。
這就如我剛才所說的，血這種東西是很好清理，卻不是很好處理的東西，大概就跟絕大部分的人的表面與內心是完全不同可喻這樣，好吧，離題了。
我相信當初嫌疑犯林庚呈先生還是有做過屍體血液的處理作業，只是如今還是被我們檢驗出來了，只不過，是否那裡面真的是林小妹的遺體，這點是即使有DNA也不能果斷斷定的，還是得在花費時間進一步判定與確認才行。
當然，這不過是我這位醫者的建議，而不是以唯物科學推翻非我專業的玄學傲慢的說法。」
陳醫師語畢，目光與現場的張天師交會，並略為點頭致意。
「但這無法否定屬於林庚呈的家具中有疑似人類血跡的事實吧？光是這點，還是足以作為這男人的犯罪鐵證。」
行政首長話雖然前言是如此說道，但卻也首次在會議上探了口長氣。
「不過，確實也如陳醫師你所說的，光是以見到小女孩的鬼魂，還有死者的死狀、記憶片段，依舊沒辦法將林庚呈真正定罪，最好還是能找到遺體之類的。」
如之前張晨高等人的擔憂，回歸理性面，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見到鬼，也確定鬼真實存在並且正是案件的相關者，仍然需要實證才能對加害者定罪。
現實世界的證據是一種說服眾人的共識與最強而有力的方式。
或許這裡也能驗證殺人者即是連鬼都不怕的恐怖生物。
鬼只會帶來恐懼，更甚只是死亡；真正會讓人如凌遲般痛苦，留下印記的罪狀，必須用青春與時間來贖罪，終究出自活人之手。
所以比起騙鬼騙神，騙人更是簡單多了，而且成功的話，還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有時還能舒適快活地繼續在社會中生存。
還有什麼比起這樣的交易還要劃算的呢？人命是否值錢，真的不過是一翻兩瞪眼的結果。
面對陳醫師的說法，周孟欣等人不置可否。
對方的話確實無法否定，但其實不是判定林庚呈是否犯罪過程中的絆腳石。
正如行政首長所言，在冰箱中發現人類血跡，林庚呈自然更沒辦法擺脫作案的事實，驗證犯罪情事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
當然，前提是林庚呈也得活到那個時候才行。證據出現後，可還有一堆問題得親自從對方口中得到解答。
「長官說得沒錯，從血跡殘留冷凍庫上方、底部與兩側來看，是可以看出那並非自然的血液沾染方式，而且也只有將尺寸不合的東西硬塞進去，才有可能出現這種因為摩擦使霜壁脫落讓實體內壁沾染上血跡的情況，進而使血意外留了下來，那麼結果就只有可能是那樣了……」
陳醫師又啜飲了一口咖啡，此時眾人已經知道他接下來將會帶出什麼樣的可怖事實。
「以我的看法，冰庫確實曾經塞入某種東西，而那東西在塞入後持續滲出血液，從這裡判斷無疑就是人類屍體了吧？
依照周警官的推理，估計這具屍體就是林庚呈的女兒了，只是，即使是小學學齡的孩童，死後要塞入如此狹小的空間也著實不易，因此這具屍體肯定有被事先處理過。
而那樣的處理方式就如同《折骨案》後出現的部分死者都曾經出現過的死狀──」
全身遭到強力凹折，折斷頭顱、四肢，或者經過切割分屍。
「只有這樣，林小妹才有可能被塞入冷凍庫。」陳醫師在這裡略為收起微笑。「這種處理屍體的方式無疑殘忍至極，何況面對的還是自己的小孩。不管林小妹是否遭遇到分屍，生前都……」
「陳醫師。」
不待陳醫師把話說完，周孟欣便打斷了對方，並非不願聽到那對年僅十歲小女孩過於殘忍，就連成人耳聞都感到駭然的過程，而是她因為回想起自己在幻境中見到林小妹體驗過的片段，精神上有些無法接受。
與此同時，張晨高亦面有難色，因為他在不久前的機場屠殺現場中，也有過與周孟欣一樣的經歷。
兩人在幻象片段中以旁觀者與林小妹的第一視角，看到了部分重疊的殘酷情節。
那時候周孟欣看到了被林庚呈不斷抓起、摔下的恐怖過程，以及眼見冰箱被打開後，親身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冷；
張晨高則是以林小妹的視角，體驗了被林庚呈殘酷對待，如斷線娃娃般被塞入冰箱冷凍庫的經過。
兩人皆親身體悟過那最後深入靈魂般的痛苦與寒冷。
周孟欣一想到此，儘管身體宛如重現了那時候的體驗，但仍然像是想替可憐的林小妹發出對大人暴行的控訴與傾瀉自身的絕望及痛苦般，講出那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實。
「林小妹……她經歷了父親對自己的冷血暴行。她小小的身軀、瘦弱的身體，不斷被舉起又摔、舉起又摔，就像被厭煩的玩具般、肉販手中的肉塊，直到骨肉筋斷、奄奄一息，最後甚至……連被強行塞入冰箱時，都還有意識。」
「周警官，這該不會是妳所見到的幻象吧？」
果然即使是在場各個有眾多人生歷練的高官們，聽聞周孟欣如此陳述，部分還是不禁面露糾結或是緊閉雙目，同樣不忍想像那畫面的調查局陳局長詢問這是否也是對方所見的幻象片段。
「是的，那是我被帶入鏡中幻境時，見到的林小妹遭遇片段，真的是……太過殘忍了。現在我也總算知道，那時候為什麼對方會讓我作為所有記憶片段的見證人了，一切都是為了現在，讓真相被公諸於世。
讓一名十歲小女孩遭受父親暴行致死的恐怖事實，毫無保留的公開在世人面前。」
一旁同為見證者的張晨高長嘆了一口氣，不過周孟欣的激動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之後便示意陳醫師繼續說明。
「如我前面所說，若非強力凹折屍體或分屍，是沒辦法將其完全塞入冷凍庫中的，可是，就算是十歲的女童，人體的組織其實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堅實許多，不可能如周警官所見的幻象那般，光是透過一名成人不斷地舉起重摔，就能將人搞得像軟趴趴的娃娃一樣。
所以以周警官看到的片段中，應該還少掉了某個關鍵環節。」
陳醫師這番話吸引了張晨高與周孟欣兩人的注意，同時他們再度回想片段畫面。
周孟欣見到的畫面最後是停在林小妹準備被塞入冰箱內；而張晨高是已經被塞入其中了。
意即，兩人所見到的片段之間還遺漏了什麼嗎？
又是為了什麼三女沒有讓他們看到呢？
「因為沒有接觸到屍體的關係，所以我無法正確判斷出所謂林小妹的真正遇害時間，不過，在事先從周警官那邊了解，我知道林庚呈妻女的遇害時間都並不是在白天。」
這裡，周孟欣接續道：「沒錯，以路口監視器影像來看，還有我個人體驗過的幻境，三女遭到殺害的時間皆是在深夜，也就是說，林小妹遭到林庚呈的暴行對待，以及事後的屍體處理時──」
「林庚呈的妻子王美鈴都在場。」陳醫師附和道。
「也就是說，林庚呈的妻子也參與殺害自己女兒的過程？」一名官員發出不敢置信的驚呼，也因而帶起現場的連鎖反應。
「這是我的推測，但不知道周警官是否有看到這樣的場景？」
面對陳醫師的提問，周孟欣有些詫異，一時之間與身旁的學長面面相覷。
兩人的表情儼然說明了一切。
「看來兩人都沒有在所謂的幻象片段中看到吧？」
「難道是她們不想讓你們見到？」這時候張天師眉宇深鎖的加入對話，目光轉向周張兩人，下一秒卻又恍然大悟得睜大雙眼。「不……或許是林小妹刻意避開了這個環節。」
「不排除這個可能，假如自己的母親也參與殺害自己的過程的話。」張晨高思考張天師提出的可能性。
接著眾人焦點又回到陳醫師身上。
「不管玄理如何，在我看來，假如林小妹真的遭遇父親暴行的話，身為母親的王美鈴是不可能束手旁觀的。
當然，可以想見王美鈴根本也阻止不了林庚呈，因此一起遭到暴力對待是肯定的。」
這裡，陳醫師犀利的道中幻境中王美鈴遭到林庚呈毆打到鼻青臉腫映照在鏡子中的片段畫面。
緊接著，他幾乎是完全給出與張晨高等人一模一樣的推理。
值得注意的是，在此之前，陳醫師並未如調查小組成員獲得同樣的訊息量。
「所以可能的結果就是，林小妹被自己父親摔打致死，最後為了將屍體塞入冰箱，逼得王美鈴一同參與處理屍體的作業。畢竟如前面所說，要將一具孩童屍體使其全身骨骼盡斷或肢解，過程瑣碎混亂，一名母親是不可能冷眼旁觀的，唯有一同參與、被迫參與或是從頭到尾置身事外這幾種可能。」
沒錯，正是如此，張晨高也是這麼想的。
「而處理林小妹的屍體的地方我想應該是在浴室中。」陳醫師說，只不過這時的他卻臉色略微消沉。
「可惜無法獲得最關鍵的證物，因此這也只是我個人的推理罷了。根據高宇文警官的日記還有周警官等人提供的資訊，似乎指出現場並沒有驗出血跡反應。」
醫師語畢，周孟欣隨即向對方點頭致意，意即會議主導權再次交回自己手中。
「陳醫師所指的最關鍵證據正是如何在使現場不沾染上血跡，又同時可以處理屍體的方法，雖然我們最終沒有找回能達到此目的的關鍵證據，但這卻也是高宇文警官日記中所提到，為何女鬼會出現在浴室，以及浴室中會發現膠帶殘段的主因。
同時，那也是如今女魔為何能夠完全製造並掌握『鏡中幻境』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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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回來啦～ ヽ(??▽?)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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