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75.清算的法則
《林家女主人與長女殺人事件》。
這是幾乎是在數分鐘前才正式定調的林庚呈妻女失蹤案的真相命名。
即使歷經一連串的兇殘靈異情事，亦大致推敲出核心兇靈的身分，然而，關於林家兩口的失蹤，直指為林庚呈所殺，近乎也只是建立在張晨高等人的推理上。
如之前所說，即使玄理與異象已經道出背後真相，但現世中的案件偵辦基礎依舊得建立在實務證據上。
光有真相是不夠的，真相還得具備說服與使人信服的要素才行，不然終究只是道聽塗說。
但就因為女魔步步的進逼，同時驅邪團隊集結上可能遇襲的岌岌可危情勢下，只得令警方趕緊召開案件說明會議，這也是為了達到讓修行者們能夠先集中那些應先列為主要保護對象的達官顯要以及凝聚眾力設立保護結界的目的，另外才是為了平定上層與民間聲浪。
儘管張晨高等人知道真相最後未必會被完全公開。
言下之意，這場會議在林庚呈妻女事件上，就已先定調為推理下所建立起的解謎拆解，而非實證輔佐下的案件說明。
張晨高、周孟欣與老高三人對於證物回收小隊是否能夠趕在會議開始前找出相關物證都未有把握，事實上給回收小隊執行任務的時間的確也不長，才礙只能先斬後奏後再來補足證據。
至於要讓這樣的先斬後奏能夠被諒解與實現，首先莫過於就是得讓這群大人習慣事件中的玄理解釋，如此一來，也就更能讓他們為了保命而選擇留在驅邪團隊所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保護傘中。
事到如今，的確看得出來他們對於案件抽象解釋的信任基礎已建立在玄理之上，就算未達到這樣的效果，女學生案在員警李景皓藏起的案件資料曝光後，其實也已經沒有其他爭議部分。
只是林庚呈妻女的失蹤，頂多只能在揭露林庚呈透過關係隱藏起來的監視器影像來說明作為「歧異點」的此案確實存在古怪之處，相信如果沒有建立在玄理基礎上，就算如周孟欣剛才搬出的許家、林家與江家曾經住在同一棟樓房這件事，最終也只是讓這群官員感到困惑罷了。
雖然可以透過玄理理解一連串事件的來龍去脈，但如果沒有被完全說服，最後仍會孳生困惑。
所以最好的情況依舊是回收小隊能找回至少一樣證物，或者是相關可靠的線索也好。
好在上天眷顧著警方，回收小隊昨晚遵循張晨高等人討論出的推理方向，很順利的回收了部分物證。
並在會議再開後沒多久，與尹靜蕙分開行動的小隊警方領導人施茗學已經夥同作為協助警方擔任法醫的陳醫師，在老高離開病房時聯繫上對方，隨後加入到視訊會議中。
兩人的加入，說明證物回收達到一定的成果，因此周孟欣才會在即將深入說明林庚呈妻女案的同時，臨時改變了這樁失蹤案的命名。
即使這個案件命名並未在報告中出現，但由於有了前面的鋪陳，現場長官也不至於會感到迷惑。
「所以已經正式定調為殺人案了嗎？」調查局陳局長翻閱手中資料確認道，接著因看到其中在初步推理段落中提到的證物關鍵字，稍稍停頓。
「周警官，從到剛才為止的說法還有報告資料裡面，都沒有提到有關林庚呈妻女就是被殺害的實質證據，即使是已經揭露的監視器畫面，也只是拍到林庚呈處理家具，半夜在忙進忙出的動作。
我當然也知道現在已經知道其他兩女的鬼魂身分就是林庚呈的妻女了，但那還是不能作為殺人事件的鐵證。」
行政首長的這番話正如周孟欣等人的預料，因此下一秒便讓在線上等候的施茗學與陳醫師的視訊畫面連結到會議現場主屏幕上。
「各、各位長官好！我是隸屬巢南分署，本次……負責證物調查與回收的、的──」
見自己已透過畫面與眾位高不可攀的長官直接接觸的施茗學，不待周孟欣轉知其身分，便緊張得自我介紹了起來。
倒是同時露臉的陳醫師僅簡單介紹自己是警察機關合作的醫學中心醫師，是本次事件參與遺體相驗、複驗、解剖等法醫鑑識相關事項的人員。
「在這裡得先向各位長官先說聲抱歉，礙於情勢窘迫、時程過短，以及該起失蹤案已歷經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所以本次的證物回收並未完全，只不過，基本上已足以作為林庚呈殺害妻女的『主要證據』。」
並非補強證據或是間接證據，而是本身足以證明犯罪事實的主要證據，光是這點就讓周孟欣接下來的話能站得住腳。
「從前面我所提到光是接觸到與本次事件有關的物件，也就是成為故事載體的房子，就會為不管是當年入屋，還是至今才搬進那裡的人，成為女魔手下的無辜亡魂，這個概念現在同樣也一樣可以套用到林庚呈所丟掉的那些家具上。
如果以玄學的角度上來看，那些因接觸到家具，或者稱其為『證物』而死的死者，自然都不能視之為一種偶然，所以我剛才就有提到，女魔可以透過時空錯置的江宅，回到詹亭瀅遇害的那晚，將其靈魂給吞噬。
也就是說，女魔也從這個載體回溯窺看到了當年進入還是許宅的陳予仁，以及三名男大生，林聖輝、莊育恆、鄭泉泓，這些人後續與那些證物巧妙連結，還有最後住進那裡的江偉辰一家，藉由這層染上詛咒的因果，一一殺掉他們。」
周孟欣這番話並不是所有人都聽得懂，果然有幾位長官聞言後面露疑惑。
「相信各位長官在知道回收小隊帶回來的證物後，就明白我想表達什麼了。」
語畢，知道應輪到自己發言的施茗學清了清喉嚨，開始報告。
「我們小隊人馬透過核心成員的推理，先是進行證物來源的連結與驗證。
首先作為調查基礎的推理內容，幾乎是透過周警官所見到的靈異幻象建構而成，裡頭出現的幾個比較受到關注的物品有鏡子、浴室、兒童圖畫，還有冰箱。
另外這過程也對照了高宇文警官留下的日記內容，其中的對應片段為：
留下膠帶殘段，被清潔過且之後出現女性鬼魂的浴室；
今年2月底懷疑是林庚呈整理出後由專人送至廢棄物回收場，被妥善以泡棉和防塵套包裹的冰箱；
以及高宇文警官懷疑林庚呈有試圖避開浴室鏡子，深怕從中撞見女性靈體等這些日記敘述。
他的個人猜測中也提到林庚呈丟棄的家具肯定不只有冰箱，應該還包含浴室中的鏡子。
如此一來，就能發現周警官在幻象中所見到重點物品，以及高警官日記中所提到的家具出現了兩項重疊，也就是鏡子還有冰箱，本次我們成功回收到的證物也是這兩項。
而這兩項證物，除了我們從這兩方對照下去進行回收，另外我們也就出處追溯了解，源頭都指向《折骨案》最初的死者顏梓依被分屍丟棄的廢棄物回收場。」
「其實，在確定可能是關鍵物證的兩項家具後，也讓我們聯想到被女魔殺害的幾位被害人中，他們遇害時候的情形，也因如此，才出現了接觸者在沾染上殘留在家具上的『煞』才被女魔所殺的推論。
以玄理角度來看，那也像是一種因果呼應。從顏梓依的陳屍方式與地點來看，更說明了那是女魔即將展開清算的開端。
同時，透過幻境與現實的對照，我們發現了除了接觸到家具的死者，剩下非接觸到那些物品而被殺的無論直接或間接關係者，都死於相似的意象中。」
話說到此，席上已有幾位正看著會議報告資料的長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首先是與林庚呈丟棄變賣掉的家具證物有所接觸，沾染上『煞』而死的死者。」
從這裡開始，繼續由施茗學警官接續道：「四年前曾進入許孟謙住家找人的陳予仁，也就是今年在《折骨案》後死亡的網路恐怖文章作者，我們從其生前租屋處回收了房東所買來，林庚呈丟棄的舊『冰箱』。
而分局廁所的其中一面鏡子，也就是找到被李景皓藏起的女學生案件資料的那面鏡子，為當初採購人員臨時應急購入的二手『鏡子』，其出處與冰箱相同，都是發現死者顏梓依屍體的廢棄物回收廠。」
「難道沒辦法從回收端追蹤物件的原始回收地點或丟棄人的資料嗎？」現場長官問道。
「這方面處理方並沒有留下相關資料，應該說，他們認為既然是要丟棄的東西，那也根本沒有留下資料的必要；而這裡所指的變賣，是處理場收取後，另行變賣給回收或二手業者的行為，實際上與林庚呈沒有直接關係。」施茗學有些戰戰兢兢的回答。
「也就是說，有可能不只這些人因為接觸了當初林庚呈丟掉的東西而被女魔殺掉，是嗎？」想到這個可能，行政首長不禁眉頭緊蹙，緊盯著施姓刑警。
「不排除會有這種可能，這就類似大眾所知道的沖到陰煞；只不過所謂沖煞大多指氣場、磁場遭到影響，並不會到直接危及性命的地步。
若只是接觸陰宅內的不淨之物，頂多只是運勢轉弱，不然就是因此而容易生病等，可是如今應視出自該屋的物品皆被纏繞上三層死者的煞。
假如受身對象又本身與死者有因果業報，在多重陰煞下加上女魔這因為煞滋生出的『雜質』吸收民間眾多亡魂的負面煞氣，就容易受到影響，或者產生幻覺、身體逐漸虛弱，甚至直接體驗死者生前的遭遇，被折磨至死。」在會議現場的張天師正色道。
「不過，基本上可以確定會留下極深怨念致使化成影響活人或奪人性命的陰煞之物，都是與亡者有最深且直接的關係。
例如亡者生前喜歡的物品，給自己留下至深陰影或印象深刻的物品，不然就是跟自己的死有極其相關的物品。」
身為玄學專業人士的張天師此時提供的見解說明，對稍早歷經恐怖體驗的在場眾人格具說服力，不安氛圍再次出現。
而張天師的這番話其實也已帶出兩項家具為何能作為林庚呈妻女被殺主要證物的引子了。
「正如張天師所言，從隨著女魔殘殺事件的規模趨於擴大與無辜者越來越多來看，可以看出長官所擔憂的事情是現在進行式，不……應該說，因為女魔的力量增長，基本上對方已經能無視需透過陰煞物件這樣的媒介影響活人了，就如稍早發生的機場屠殺。
當然，現在這裡說明的是與林庚呈妻女被殺的有關物證。
如前面所提到，接觸到冰箱的陳予仁，生前就感覺到住處有異樣，而後的確也透過自己發佈到網路上的錄影檔中，錄到林小妹夜裡的嘻笑與碎步聲，還有冰箱自己打開的詭異現象；另外，分局屠殺案發生時，四年前涉及女學生案的員警李景皓亦從廁所鏡子中見到女魔的現身。」
「可是也不是所有死者都有接觸到那些東西吧？這該如何解釋那三名男大生還有江偉辰，甚至是分局長兒子王霖文的死狀呢？」
「依照周警官剛才所說，還有張天師補充的，大概其餘人遭到清算的死狀其實都跟三女生前的遭遇或死狀拖不了關係吧？
簡單來講，雖然乍看之下是無差別的殺人，但其實在脫離染上陰煞的物質媒介後，女魔仍然遵循發生在三女身上的事物，具現化成其餘人的死狀。
比如說，我從這裡面有注意到幾名被害人，或許也稱不上是被害人，是生前的加害者，他們的死都與『密封空間』有一定程度的關係。」
接續在某位提出疑問的長官後面發言的是調查局陳局長。
周孟欣聽完後點點頭回應：「沒錯，正如陳局長所說的那樣，此階段的女魔其實還會受三女的生前遭遇記憶影響殺人方式，只是如今已經完全進入失控的境界了。
另外，我可以直接說明，『密封空間』其實與林庚呈女兒死後屍體被放置的地方存在著關聯，而那個地方就是兩項證物的其中之一──冰箱之中。」
周孟欣話說到此後與陳醫師目光交會，緊接著關於女魔遵循的殺人法則，以及物證中發現到的證據，一一被揭露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