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閣下而設的精神煉獄》
第貮章 —— 新篇:與恐懼和自由同行
EP 13 老實說
坐在角落的少女,低著頭,嘴巴裏咬著什麼
是自己的手臂
牙齒磨住皮膚,口腔拉著肉,咬住自己的皮肉,少女震抖的原因和落淚的源由一樣,已經分不清楚是出於疼痛還是絕望了
或是說,心理的痛楚超出了負荷,需要向其他方向發洩,選擇了轉為生理壓力的途徑,自殘卻反之令精神的承擔繼續留存,困在惡性循環中的她不知所措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以非當事人的角度出發的話,鈴木 花子之所以落得這地步的原因,是因為勇氣的缺乏
缺乏去展現腦中假想的力量,始終外在條件變化得太快,女子她好久沒有和那男生認真地說話了,再者一來便是爭拗,陌生的狀況叫人無從入手,何況,她自己也知道身體的狀況不佳,會影響到人的思路的這點
唯獨是,她今次沒有找一個解釋,因為一切太過直白,現實距離夢境的中間,樹立著的障礙便是自己,自己的弱小、恐懼
導致阻力的,就是自己的猶豫
只是自己
才那麼叫她甘願承擔後果,傷心欲絕的來由
夢公主,恨不得逃回仙境 —— 沒有痛苦的烏托邦
而當這個想法浮於腦海,構成如此思維的神經元終於形成了一個迴路,扣連著本性的生存慾,得出了一個逃避現實的想法,而這個想法被當成了思考的果實:始終人不是理性的生物,與其說人思考,是為了得出解決方法,倒不如說所謂的思考,抽象的概念點對點,只是為了讓大腦感到偽全知而生的安全感
再如何的理性,人類不是機械人,可惜的真相,那個人類總是忽略的重點:人類乃活於物競天擇環境下的生物,而生物必須有求生本能,方可以活下去;人類的理性,只是原始智慧的延伸,只是為了求生而存的技能
換句熟悉的話說,人類,不是為思考而在;思考,是為了活著
而活著,便是避開困難、避開一切痛苦
少女看似扭曲的思考結論,卻對自己充滿正當性,至少這樣子選擇,就不用再受壓力困擾,養分不再需要集中於大腦用作刺激神經網絡,會有快樂的荷爾蒙分泌,血清素的濃度會稍微向上
反正,活著,只是默默地被外界刺激罷了,不是嗎?
花子的眼窩裏頭的感光細胞注意到活動,把畫面化為信號至中樞神經,以製造視覺,位於光譜左方的顏色,重點刺激紫羅蘭色的視錐細胞
呆滯的她,還是抬起了頭,看看究竟是什麼出現在眼前了
所見到的顏色,是近似洋紫荊的紫色,偏沉的光源波長為420納米左右,當中帶少許紅豔,但紫色並不暗,亮色的一條條,成為一束,一把長髮
長髮的,沒有穿任何衣物,唯獨是被此般厚長的頭髮包住,幾乎注意不到對方裸著身子,或是說,重點不在這
頭髮的長度足以在地面形成一團,其主人是一個偏苗條的少女,比花子也許年輕少少的女子,兩顆紫瞳配一個上勾的笑容,卻不怎麼叫人安心,原因出自於其蒼白的肌膚,毫無血色的唇密,像死人一樣
但這個女性,卻是對鈴木最大的安慰,當見到對方時,花子嘴裏吐出吟聲,「咿咿」、「呀啊」地呼喚對方,如同忘記了説話的方法,像個要討母親愛惜的小孩,頓時,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女性接住了花子,把她抱入懷中,溫柔地摸著小孩的頭,安撫著小女孩
「?咿?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想這樣?嗚??不?要??嗚??」
「沒關係的,愛麗絲,你已經很努力了」
面對悲傷的少女,只能物理上安慰,唯獨是這個身體沒有溫度
而對此,少女不介懷,任由身體在沒有體溫的擁抱中放鬆,臉部感受著紫髮的柔軟,才能更放心地讓水珠子流走,耍著脾氣,毫不保留地表現出困在胸襟的激動
「?嗚?我想回去?」
不難見出花子是打從心底,全心全意地哀求著,看住懷中的她,感受到的傷心,是刻意地正往這邊投向
「好的」
為了把花子抱到更緊,冰冷的身體從肘骨處突出肉塊,形成一條長臂而末段有五指,伸出了第三、四隻手,摟住腰、繞過背,托住少女的臉,替她扶去眼淚
安慰女子的它,紫髮的原因是因為不正常,不是人類的存在,能改變身體形狀是被稱為「奇美拉」之因,變幻多端的怪物,卻也是最忠誠的奴僕
愛麗絲的左右手
「我們回去吧」
走進多時不見的暖黃光之中,剛剛的一幕只是留下了多一分的疑惑,但想必見到自己以這個陣容出現,大家也是同樣感受吧?
這份無法立馬適應的怪奇感,還頗討厭的説,然而亦代表更有需要面對,因而我選擇了主動應對
「我們回來了,無事地」
「依奈子姐姐?英花姐姐??」
見到我們後,第一個有反應的人便是坐在樹蔭下的女孩,名叫良世的她
女孩的表情先是開心了一下,但站起身後,表情變得僵硬起來,本來是一副打算走過來的模樣,一步後卻打住
「姐姐??」
「你後面的是???」
正當要解釋的時候,肩膀感到拉扯感,只見深紫制服的女性拉住自己,走前,經過自己時,對我點了點頭,在告訴自己交給她似的
我和旁邊的,只是默默地望住女性走前
女性的動作很輕也很慢,緩步至女孩的幾米前,女性蹲了下來,為了和良世共享一個視線水平線,在這個姿勢下以溫柔的語氣說道
「不會有事的,不用那麼害怕,我們現在是和姐姐們一起,和你同一陣線的喔,不會傷害你的」
「我是潔怡,我能控制著那邊本來很壞的人形們喲,所以請你不用害怕,它們現在不會再傷害你了」
「?也不會傷害姐姐們?」
女孩詢問著,戒備的確理所當然
「不會,我保證,畢竟我是為了送你們回家的」
「唔?」
依奈子見新井 良世看了過來,盯住這邊,便用手肘拍了拍我,讓我和她一同對良世笑對
注意到我們表現正常,良世的戒心才放了下來
「潔怡姨姨,會帶我們回家?」
「姨?咳?當然,你也想快點回家對吧?」
女性向著對話者的良世,爬近一步,繼續說
「我帶你們回家去,好嗎?」
「嗯!」
儘管女性的手擺了出來,剛才表示應承的小女孩卻無視了那伸出的右手,以欣喜的步伐繞過了對方,來到我們面前
「姐姐!人家好想念你們喔!吶~你們都去那了?」
良世一躍而進我和依奈子的懷抱裏,張開雙手一把抱住這方
「我們現在不就是在這了嗎?」
鹿波她對良世笑語道,慢慢蹲下來,把她抱進自己的懷裏,摸著小朋友的頭
在和女孩糾纏了一會後,鹿波的眼睛對上了自己,而她正打手勢叫自己靠近
「吶,你去找鈴木,我待會去找佐島」
大約知道她的用意後,我便起行,往姓為鈴木的少女所離開之處走去
當經過紫衣女性時,叫黃潔怡的她打住了自己
「不知道什麼情況也好,幫忙解決一下,要不然我會很困擾的,至少我也猜你們不想我們強行帶走你的同伴吧?」
「你覺得老娘我在幹什麼」
「那麼,還請你加油喔」
走進無人的暗走廊中,在人的氣息逐漸被凝重的空氣殺死時,剛經過的景色,有幾點叫人在意的地方,便是他們的表情
除開良世和我們這行人外,其他人的表情,不怎麼樣放鬆,我指的並不只是被現在的狀況困惑的神情,而是心有煩慮的苦臉,特別是一個人
佐島 一茂,他的臉部沒有表情可言,但表情往往不只是臉部肌肉的收縮,唯獨是手插褲袋,在原地打圈的肢體語言,很不像記憶中的他,至少,我知道的他,即使印象不怎深刻,但的確是個會自我隱閉的少年,而那些行為,一點也不正常,畢竟不耐煩的心情很搶眼
是說我們的視野外,究竟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我邊走著邊想著
直至我發現自己走進一片漆黑中
忍心丟棄那對美夢的忠誠吧,畢竟在這個歪理滿置的世界,何曾不同夢境一樣,所謂的邏輯充滿瑕疵,偶爾裝作昏睡,不也可以感到一絲安慰嗎?
夢的始端,您不喜歡嗎?
伸手不見五指,沒有照明工具,往如此的漆黑之中繼續前進,明顯失策,因而正打算轉身回去,卻發現四周也沒有丁點光源
雖說能大概猜出自己面對的方向,但經歷了單單一秒的慌張,對空間感的影響有多大,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重點,摸黑移動是很危險的
再者,我不知道自己的四周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存在
決定安全為首,靠牆走,舉直手探測環境,緩緩步向右方 ——
—— 咯嚓 ——
左腳碰地的那瞬,皮膚感到強烈的動能,從左右施加壓力在小腿骨上,利刺貫穿了肉體,堅硬且冰冷的金屬感跟隨原先第一下的痛覺傳至上身,叫整個人立即失去支撐而倒下,額頭還代替了手,感知牆壁的位置,叫我頭暈
熟悉的烈痛身體記住了,不怎麼需要卻出奇地擁有的辨認信號,生理反應也是差不多,暫時呼吸不了,一瞬滿溢眼淚黏住了捷毛,張力把捷毛拉回刺眼,我緊閉雙眼,迎接自己的除了黑暗還是黑暗,痛楚以外仍然是痛楚,麻痺性的認知難以遺忘,身體也再三強調給自己知道,這個威脅、痛源是什麼
反覆開合眼睛,為求讓該死的捷毛滾出眼眶的同時,頭重腳輕的身體早已坐在地上,上身烏向前方,雙手下意識地伸向痛楚處,當指頭感受到金屬的冰冷,「覺得」成為「確實」
捕熊夾,咬住了自己的左腳
「為什麼這會在這裏存在」的想法如流星一閃,很快消散於腦海,恐怕自己似乎已經接受了這處的唯一邏輯:一切沒有邏輯可言,但現實就是現在,痛楚的負荷極為強烈,繼續這樣的話我會失血死,然而回應自己尖叫的,只有漆黑以及同頻率的回音
毫無外部的支援是一個現實,心拍數開始出現代償反應,傷口的溫液沒停過,太大的開口也難以癒合,血壓急降的結果便是不夠血液湧上最重要的頭,能用於思考的力量和時間慢慢流逝,到最後只能回憶
憶起一個可能,我孤注一擲
伸手摸探捕熊夾的側面,平面的觸覺
沒有任何機關,兩塊齒圈之間沒有連接部件,沒有彈弓元件,所以,是如何夾住自己的腳呢?想到這時,自己的意志力稍為振作起來,極力忍耐著感官,大力抓住兩鋼箍,拉開 ——
斷開
排除還有點倒刺眼球的捷毛外,手心握著的、小腿感受到的,在輕輕的一聲斷裂後消失,沒有,我沒有那個力徙手拉斷金屬,我更沒有治療傷口的魔法,唯一一個合理的解釋,便是我所覺得的真相,就是真相:於漆黑中夾住自己腳的,不是真的捕熊夾,而是手中的幼條 —— 髮圈,束頭髮的橡筋帶
證明的是,自己似乎已經到達目的地
她所在的位置,鈴木 花子,也就是能操縱夢境的愛麗絲,她知道有人會來而設下的幻覺陷阱
她就在附近
我定下心拍,強迫自己的腦袋不再運轉無用的想法,全心全意集中精神於一個動作,一個方向
到底是那個方向,在自己剛才被「夾傷」而慌亂之際,傳出了不由自己弄出的聲響,鞋底磨地板的聲音
鈴木,你現在躲在那邊偷看著自己?
我張開眼睛,儘管漆黑,但眼皮也可以感受到風,空氣的移動,我不動,不出聲,蹲在這,打住呼吸,留意心跳拍以外的聲音
人每秒大約一拍多一半的心跳,我告訴自己,至少忍到第十二拍才呼氣,好歹肺活量不差至幾秒也忍不住,唯獨是在跳第十拍時,我呼氣了
不是忍不住,而是再吸氣,以提供氧氣供身體運動、跑步;人的聽覺不怎麼利鋭,因為現代人依賴的感官,是視覺:漆黑中,忽然有微光出現,是那裏了,預備就緒的身體彷似見到起步訊號,往光源跑去
光源越來越亮,只見橙紅光被舉了起來;只見人偶狀態的鈴木拿住火把,震驚地跑離自己
省掉做「阿賓叫狗」的力氣,我要做的,是抓住她,我要做的,是把她帶回去,然後和大家離開這個鬼地方 ——
該死,為什麼她比記憶中跑快那麼多
大腿的肌肉能耐全力參上,於黑暗中擺動著的火光卻還是越來越小,眼見火焰的形狀即將要成為一點,腳步卻不能再加快,我只能緊隨那點星光,在這無盡的暗影中追趕
身體慢慢過耗,腦袋就容易不集中了,猜想著是不是又中了幻覺,望著火光在視野中式微終至一顆紅點,那紅點的圓形邊界逐漸模糊起來
失去了形狀,光芒的照射便完全沒了限制,往外四溢,驅散了黑暗,致盲了自己,合上眼皮還是刺眼,使看不清成為理由而停下了我的腳步
站在原地,我費了幾秒時間,重新適應這個沒有預兆的環境轉變,待瞳孔對焦完畢,我才敢張開眼睛,望住地上,自己踩著一物,茶褐色的硬質長條末端用幼繩束住黑色的固體,腳下的,是綠色,清綠
我抬頭,望住四周,距離感和空間感倍增了
站在一片翠綠的草地上,茂密的樹林中,穿過葉間的陽光溫柔地照耀著一條小徑,由鵝卵石墊出的路
引領著自己向未知前進
「?好喔??又來這樣嗎?」
請別逞強把自己的雙目獻上吧,畢竟您充滿繭的手無法感受到天秤的重量,您那被鎖鏈綁住的手也裁判不到真正的惡人,您既不是我的神,您也只是一個被高舉的墓碑
您賜予的夢,夢的結局不是我想要的結局
大自然三字中,主體的自然兩字應是舒適、安心的,然而保持「所見到的東西也是虛象」的想法,身邊的所有自然之物也不那麼自然了
不自然,是人為的意思嗎?人為可是不自然生成的意思,卻自然生成的不自然又怎樣稱呼?塑質,我會這樣稱呼;不是塑膠的塑,而是被塑化的意思
當初有這個詞語的概念,是認知到「人形」萌生的感覺:
「取代性的自然物」
明明已經有相同的存在於自然中出現,但這個存在獨立而談理所當然,並談便能察覺
各種層面上,兩者重疊了 ——
—— 人類和人形
要形容這恐怖谷的感覺,最直白而言就是原始的恐懼:熟悉的存在,在概念上被取代了,崩潰常理的慌亂,出自於「無法理解」本身的失去安全感,這份恐懼;對「塑質」的警戒心,或許是自己經歷過,最大的恐懼
腳底被石春頂住,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移動,我知道危險就潛伏於自己左右,只是決定相信第六感那刻,戒心便會完全失衡,年長的她教導我:「人的感官很弱,千萬別依賴感覺」
「依賴懼怯」姐姐的生存之道簡括為此「時刻畏忌身邊所有」緩慢的步伐前進,確保自己的落腳點沒有威脅源才前進,照這個節奏,從小徑走到一個比較空廣的地方,見是個陽光普照的草地,因而猶豫了一會,才敢從石路踏出,踏上草皮
就在完全離開了石春路之際,背後一陣古怪的風聲,我立即回頭望,去了解那空氣快速刮動,像飛機引擎加速的漸高頻率,但眼見的異常是無物
小徑不見了
取而代之,是一片完全開揚無際的草地,樹和樹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可以和剛才一樣,稱為樹海
已經到達了幻覺的裏頭,本應不該覺得驚訝,慣性感覺還是不能抵住
重新振作,沈著應付這景況,萬無目的下,我只能先到處走,再者本來的方向感在這異空間不太準確
環望四周,和之前不同,那個空間彷似是專為針對自己而創造出來的,而現在,這個綠色的空間雖則沒有了陰險和遭到監視的緊湊,但「塑質」的烈度十分高,所有的自然物也是專為令人放心而「自然」
之前的空間,所有內容物也是特別設計而獨立,猶如一間房屋中的工作房,所以在這個說法下,我站在的森林和原野,才是原形
才是「愛麗絲的仙境」
感覺上的單方向行走於原野,實則認知著方向不是一條直線,不太難察覺到添加了的,地上四周的事物,多了些花朵,或許是證明自己在幻境中移動,卻倒不如說是幻覺配合自己移動了,剛才可是方圓十里也看不見棕、綠以外的顏色
回神過來,腳下草地蓋上五顏六色的一層花裙,枝枝那些假單朵花朵,也不可能存在於現實世界,比如說,「一朵繡球花」,但花瓣卻像蒲公英的花一樣排序,被玫瑰的帶刺花莖頂起
而「真正的」玫瑰花?都凋萎了?
酒紅的花瓣有A4紙大小,躺在花草上,組成直線,大概是引領自己往未知,根據鈴木的意思,在帶自己去?那邊的巨型玫瑰花??
踐踏凋萎的黃枝,踩破紅色的花片,我先是抬頭,對遮擋了陽光的高柱稍微觀察,沒有刺的玫瑰花,比神社的巨樹還大,而其根部附近有一個洞,樹洞
裏頭不是全黑,有光
彎身爬進去,只是洞口低,洞內的空間不用自己一直爬地,唯一進到,便見到發光源,一朵白莉莉
洞內有很多白莉莉,而洞穴的最裏頭,有一朵與眾不同的綠色,美麗的小花,橄欖綠的鬱金香,也是空間有花香的唯一原因
輕輕的觸摸花片,指頭嘗到絹布的絲質,然而相當有重量
—— 叮 ——
回響於左右耳的鈴聲,使血液衝到腿上去,回望後方,樹洞外的光照,不太?那麼平靜了
還有道寒風在吹進來
綠色的原野草地胸膛,被瀝青蠎入侵並吞蝕得一乾二淨,天空的太陽還高掛在藍天,但陽光不見了,從視野中遺失的,還有色彩,仔細一看,天不藍、花無色、草葉不綠,「仙境」的世界和我的兩眼之間,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隔了張灰色的鏡片
筆直的瀝青道,延至無邊
但感覺,路不是無盡的,自己在動的腳吿訴我,被看不見的感覺引領的我石地上走,沒有目的地的遠征,遙望盡頭就是目的地
盡頭有一個黑點
一個人影
一個人偶
灰黑白以外的顏色,既不是陰也不是亮的表現,真正的色彩在那背影上出現,翠綠色的禮裙無疑是該集中的焦點,正正是要搜尋的她
卻,無論自己如何疊步接近,往向頭上綠星距離從未縮短,難以懷疑不是相隔於光年星空外,海市蜃樓之象,若如兩側高木才是真實的景色,摩天大樓不見頂的高度,環圍十多人才可繞之,樹葉大得可以當作傘子,也是因為那大小,形狀才更容易辨認出來
松樹、橡木、樺木、相思、木棉
重複這次序,種在兩旁的樹陪伴著我,往天空,向上前進 ——
天?空??
才剛抑視往樹頂,現在的路卻也是對著星空,覺悟到不對勁的地方,才留意到一股頭帳的不適,視野甚至模糊,即將落入夢鄉的前奏似,趕快清神,我邊疑問邊回頭,要重新觀察四周環境 :「怎麼可能有兩個天空?」理所當然,對於這個問題的首選答案會是「除非是夢」
但了解到狀況時,次要答案才是較為適合的正解
我正在垂直的路上,往天上走
轉頭而看,一棵有白花的矮樹立在石路的開端處,卻眼睛對上之際,若如時間加速了,綠葉瞬間變黃,落葉枯萎成乾柴一條
目睹無名樹的倒下,胃部隨之進入浮空狀態,無重力的內部感覺,然而體重卻聚於下身,是跌落,落空的無拘,以一個更具體的說法就是:重力的體感
從未意識過自己的雙腿如此長,只見身體筆直飛落往枯木的方向,無法理解到著落時動能怎樣影響關節,但知道會痛,很痛,可怕,很可怕,我不想看到自己的身體會怎被改變
卻,重新睜眼時,枯木,已經在自己的頭頂上
而我的腳下
什麼也沒有
黑暗,漆黑一片
我抬頭,跟隨風吹方向的手,高舉的雙手外,也是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
在空虛中,落空
什麼也做不到,阻止不了自己跌落,更保持不了冷靜,甚至嘗試著幻想自己有超能力,像故事中面對幻覺時的對應方法:「一切只是單憑想像而成」唯恐這漆黑的世界不跟隨相同道理
和外頭的世界一樣,在意識到前,所有已知也成為錯誤,世界旋轉的速度遠超於心拍數
如同立足在空島上,不知何時地面會跌落無盡,提心吊膽,卻無補於事:迫瘋人的不安,我卻對抗不了
那怕想自我安慰,兩手卻因風阻難以拉下,好不容易縮成一團,摟住自身,然而發現已經徹底喪失方向和空間感,唯一沒有遭到麻痺的感覺,就是自己乘風墮下的感覺
跌落
伊甸無花果、奈落無門
創世的生命始地,樂園的伊甸園,第一棵會結果的樹,有時會當作知善惡樹的無花果,當然,本物已經不知是否真其稱,卻的確地遭到了詛咒,因為三年間,理應結果的樹從不餵食大地,毫無悔疚的傲慢是七宗罪中最大的罪:目中無人的自私,是摧毀人心神聖的原因
原指指舞臺下的暗室,奈落也是指世界的後室 —— 地獄,不過通連裏世界和本世界的是無門關,無門之門,無形的入口不能由大道、小道進入,正如其名,只有了解的時候,開悟,才能到達,若要尋找欲速則不達:對於不承認自己的無緣之根,無門關在眼前又卻,因為沒有足夠的智慧進入
傲慢的貪、無善根緣,以致要枯死、死後無輪迴
乃出於:執迷不悟
放棄了
少女放棄了
在黑暗中跌落的女子忘記了時間,在既沒有日月,也沒有神祇、業力的異位中失去了意識,任由風鈴聲侵蝕,閉上雙眼
逃不出去,就接受於其中,閉上雙眼
與其費盡心神搏鬥,還不如一同跌下
你說是吧?大和 英花
當命運令你透不過氣時,還是只有夢,才是最舒服的歸縮呢?我說,我沒有說錯吧?不過,可惜,你不被歡迎
在仙境,你不被歡迎
對不起,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而是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那莫名奇妙的不屈,明明害怕,也不是不知道死到臨頭,面對著恐懼,還是能一股作氣,誓死不屈
只是,為了自己時,你才能自私地不屈,不是嗎?只有在下定決心時,關乎到「你想」的事情,你才會展現出你的鋼鐵意志
你本質,就是一個懦夫
你的弱小,導致了誰人的不幸?你的親人、友人的
我的
我不是並不能理解你的愚昧,始終人的性格,是有原因的,你作為一個虎頭蛇尾的弱者,是因為你沒有必須去應對世界的殘酷,自從小時的「事件」後,你的長輩為保護已受傷的你不惜一切代價,求的是你不用在血腥的真相上立足
卻看不到,才不代表不存在,否認然而,書本上的字不會因被火燒了而失去,世界上的事實永遠會是事實,事實永遠不變,事實上即使你不用經歷試煉,世界也不會因而遷就於你
你不用經歷殘酷的洗禮,所以才無法明白他人的顧忌,也不能明白為什麼我哭泣,對吧?
沒關係的,反正你不需要明白
你不用說服我,好歹是你教會了我真正的決心是怎樣子的,至少,讓我證明自己一次?
我所相信的正當性?我的確傷害了我所在乎的人??
我想就此打住了呢
我希望?你能回去
丟下我
求你了
求你了,大和,我不想回去了,反正我遲早又會傷害得更多人,不是嗎?畢竟?我沒有錯,我可知自己緊握的是雙利刃,無差別的信仰,如此激烈的行為,只是為了讓別人安心,而不是自己
我沒有資格祈求安息
這個被世界操縱的人偶,也不需要安息,讓我靜靜地在黑暗中沾塵就好了?
至少現在,我想,不讓我在乎的人更傷心
?好了
已經好了
醒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