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時,夜語閣──
夜語閣的高度為戰王府建物之最,屋頂中央為一東北向方形巨樑,巨樑頭尾各有一高約1.7米的巨鷹石雕,背對彼此,振翅欲飛。巨樑左右兩側延伸而出的斜坡成了帽型屋簷,遠看像名刻意壓低梯形黑帽的神秘男子。
從夜語閣屋頂上的巨樑遠眺而出,能夠輕易將整個綠神平原盡收眼底。這裡是霄星接收『鬥魚』情資、也是發出命令的地點。
不過霄星這時間點在此並非為了『鬥魚』之事。
「九爺,讓你久等了。」無心的聲音從霄星後方傳來,絲毫未受初冬寒風干擾,顯得清晰明朗。
霄星轉過身,雙手自然交疊身後,輕聲問道:「怎麼樣?」
無心彬彬有禮答道:「主子認為,戰王府人口眾多,恐怕沒有事情瞞得住,九爺不語癥得治之事皇室遲早會聽到消息,所以九爺先發制人將訊息流出去的判斷十分正確,如此一來,無心也能順勢上報帝尊。希望此舉能推動停滯不前的調查。」
霄星沒有太多反應,跟他預想相去不遠,只簡單說道:「嗯,那就如此吧。」
救下晷澈此舉對他而言有失有得,失去了潛伏於陰影之中的優勢,同時卻使不語癥得治。但細想來,這樣的情勢發展確實有利於大局,是個開創性的突破點。
無心接著道:「主子捎話給九爺,恭喜九爺不語癥痊癒,此事讓我們雙方多了相當充裕的籌碼可運用。」
霄星突然心裡一嗆,問道:「你有跟他提起晷澈嗎?」
無心靜靜看著霄星許久,回道:「沒有。」
他私心不願將平凡如天恭姑娘扯進這渾水當中,她值得無憂且自由的生活。
霄星默默鬆了口氣,說道:「很好。她醫治好本王的腿就得滾蛋,不是什麼重要角色,非必要別把平民牽扯進來。」
無心見他的反應,倒是很新奇,冷血無情又孤僻的九王爺,這是在關心天恭姑娘嗎?
霄星則是想起無心替晷澈上藥之事,加上他又刻意將她護於這場混亂之外,他不住冷聲問道:「你如何看待那丫頭的?中意她嗎?」
面對霄星突如其來的質問無心有些愣住,他從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中意…嗎?」
天恭姑娘確實很特別,不論外貌或性情,反應敏捷又機智,他也確實受她吸引,喜歡與之相處、交談。但要說男女間的情愛……他不是很確定,至少感受並不強烈得會讓他三思。
霄星沈著臉道:「你擅自將本王大夫送出府,不怕被本王追究嗎?」
無心稍稍楞了一下,而後微微笑道:「無心以為,天恭姑娘與其他大夫無異,皆是九爺不上心之人。」
霄星作勢輕咳一聲道:「往後那丫頭的事你別擅自作主,她醫術雖古怪,但有其效用。」
無心低頭鞠躬道:「是。還請九爺恕罪。」
「行了。」霄星有些不耐地瞥了無心一眼:「本王的問題,你還不打算回答嗎?」
無心一臉矇樣,遲疑未答,心想:『是指中意天恭姑娘一事嗎?這話題還沒過去?』
霄星當無心的遲疑是默認,冰著一張臉下令解散:「今天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說完,霄星身影一躍而下,消失在透著早晨微光的夜色中。
「嗯?」無心摸著下巴,為霄星今夜的舉止感到疑惑:「九爺為何突然在意起我對天恭姑娘的感受?」
***
距離晷澈九死一生的重傷昏迷已有數日之久,之後她赤身裸體照鏡子要找傷疤,連個黑色素沉澱的痕跡都沒有,只有右臉頰有個下弦月形狀的白色印子。但那也不是疤痕,比較像新生皮膚組織,不靠近仔細看並不明顯。
這時空的內功及神奇藥膏,讓晷澈嘖嘖稱奇。以她當時受傷的主觀感受而言,完全是命懸一線,天曉得燕妃用那竹條打過多少物品及人體,沒消毒直接鞭在她身上,骯髒程度可想而知。就算是在科技發達現代也是不容小覷的傷勢,需謹慎治療,進加護病房絕對是必經之路。最後卻被一罐藥膏加上一名內功高手,兩天就讓傷口復原,她也恢復意識,能跑能跳,這不是魔法是什麼?
戰王府沒了孟千虎與燕妃,晷澈已見到不止一名丫鬟僕役帶著重獲生天般滿足笑容及輕盈雀躍步伐工作著。煥然一新不足以形容現在府裡的氣氛,戰王府就像從亂無章法18層地獄一翻頁成了條理有序人間天堂般,人人臉上都掛著和煦笑意,稍有衝突也沒之前那般劍拔弩張,大夥脾氣及容忍度全都提升到新境界,府裡的效率也跟著活絡起來,半天她便見到3組的護衛從思雪閣巡邏過去。
這天壤之別的改變,看得她心癢想發笑,真是沒有賺不了錢的公司,只有無能的慣老闆啊。
這期間她住回思雪閣,背起奶奶送的手工小包,重新巡視了被燒毀的「花苑」。當時怒氣衝腦,又急著安排逃命計畫,沒時間好好看花苑火損程度。
她站在木屋外,很快驚覺木頭板材只是附上一層焦黑,刮掉又是新亮的灰白色木板,相當驚奇想著:『能夠防火的木材?!偷一片回現代,諾貝爾獎就是我的了。』
走進裡頭一看,裡面的土重新被鋪過,她抓著幾個路過丫鬟僕役詢問是誰整理了花苑。從他們片段的資訊拼湊起來,看來是霄星在她昏迷期間命人重新鋪整的。而她還另外得知裡頭的黑土是上好的「象糞土」,因色澤與象糞無異而得其名,聽說此土肥沃程度能讓枯枝再生開花。只有北方邊境的鬼州才有,所以現在花苑裡頭的土是戰王府邸派人特地從鬼州快馬運回來的。
所以霄星在她向他要求使用花苑前就已鋪土整理過,也許這個小木屋對他而言別具意義,或者只是單純有礙他觀瞻,順手處理掉了。不論如何,她都為此受益。
她看著鋪整齊全的黑土,雖然很想重新培植鬼草,煉毒賣錢,買情報找姊姊,但身上只剩一小瓶本來要用來做實驗的鬼草粉末,之前為了讓刀刀沉睡也使用了一部份,所剩無幾。
心想就算是能無限增生的草履蟲也有細胞的最小極限。鬼草再怎麼會長,被曬乾磨成粉也只能投降了。
晷澈走出花苑,抬頭便見浩瀚無垠的蔚藍天空,此刻的安寧平靜讓剛進戰王府的一切像是場惡夢般虛無飄渺,好像那段經歷不是真的。
此刻,晷澈想起幫忙滅火以致累癱在地像顆扁掉肉圓的潤總管與終於長了點肉但仍相當愛哭的刀刀。
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她不急著向兩人報平安,以潤總管那副江湖老手的模樣,若有意打聽,應該很快能得知她在戰王府的情況。
天下之大,他們3人只是因命運使然,暫時並肩同行過,現在僅能衷心給予倆人祝福,希望他們都能活出精彩人生。
晷澈長吁口氣,該是時候做個總整理了。
她大腦自動將目前情況整合後重新分析。
若要待在戰王府繼續假扮醫生還是有被抓包的機率,她向天發誓自己真的猜不到霄星當時心理機制如何運作會讓他超脫自我喊出了聲音,心理疾病就是個賤貨,病發得不知不覺,痊癒得莫名其妙。糗的是接下來「間歇性雙腿無力癥」恐怕沒那麼簡單被他「突破」。
不過留下來除了蹭吃蹭喝還有錢拿之外,以她火紅程度能在此暢行無阻、安全無虞,她的人身安全受保障。大腦得出的明智決定應是留在這裡把情報買齊了,讓找尋姊姊有點眉目再離開。
既然決定留下是為了賺錢買情報,晷澈很快將頭腦動到了殘存的鬼草粉末上,該到市場實戰演練一番了,測試測試這時空人類對毒品的接受度會是如何。
但在那之前,她必須計算出最小安全用量才能得知如何分裝會是黃金比例,足以使人飄飄然,同時不讓大腦上癮得太快。做毒品生意嘛!講的是細水長流。要是她的客戶光顧兩三次就陷入嚴重毒癮或休克死亡,她也討不到好處。
該去探望實驗對象1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