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連零…也…嗚…嗚嗚…嗚哇啊啊啊啊….!」
紅渡藉由手機的訊息得知由兄長親口宣布的噩耗,「咚」地一聲忍不住跪倒在陷入沉眠的長谷川真澄面前,痛哭失聲。
「真澄…連零都死了…我到底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做才好啊!你最好馬上就給我醒來…拜託了…拜託…!」
紅渡不斷用手捶打那些包覆在真澄身上的水晶狀物質,但不論她如何用力地吶喊、打到整隻手掌都發腫出血,真澄的眼睛依舊緊緊閉著,她的請求再也無法傳達進入他的心底。
「嗚嗚…。」
雖然早就明白命運的無常與殘酷,但她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怨恨自己身為新月之子的身分。
她恨為什麼真夜不認份點,好好地當個吸血鬼的女王帶著太牙好好地生活不行嗎?偏偏要為了父親而放棄身分,還生下了自己?
明明是父執輩種下的因,為何要由她來承擔這個後果。
錯的不是自己,自己是無辜的,該被制裁的是這個殘酷的世界。
(讓太牙來主宰這個世界,好像也是不錯的,只要用力量支配一切就行了,何必為了共存而反抗得那麼辛苦…?)
零死了,真澄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後才能重新甦醒過來,紅渡突然希望太牙可以把這個迂腐的世界給毀掉,創造出一個全新的秩序。
「我所在意、我想保護的人,終究都會離我遠去嗎?那我不如就沉在深不見光的海底…做一片沉默無語的貝殼,或是飛到寒冷的天上…做一枚孤寂的殘月…呵呵…呵呵呵…。」
紅渡絕望地伏在真澄的身軀上,無意識地笑了起來。
但為了遵守與他立下的承諾,她還是選擇帶著真澄傳送到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紅渡強忍著胸口的鈍痛,帶著沉睡的真澄來到一個遼闊的湖畔,岸邊的白色蘆葦已經生得與人同高,一棟看似已經無人居住許久的湖邊小屋,蓋著簡易碼頭的木板已經腐朽,旁邊還有一葉載浮載沉的獨木舟。
這裡是她年幼時,經常於自己的夢境出現的地點。
在夢裡,她看見一個穿著紅色格子襯衫的小男孩,正對一隻大約與成年女性同高的黑天鵝演奏著手中的小提琴。
黑天鵝先是隨著男孩的演奏而啼叫,接著優雅地展開翅膀,跟著從他手中流露出來的旋律舞動,在男孩演奏完之後,用她的翅膀將男孩的身軀緊緊擁入懷中。
男孩在她的柔軟的黑色羽毛之中開心地依偎著,就像個跟母親撒嬌的孩子一樣可愛。
當男孩問起她的名字,黑天鵝會張開紅色的嘴喙,以一個女性的聲音回應男孩的提問:
「我有個人類的名字,叫做奧潔塔(Odette)。」
「那我是齊格菲(Siegfried),用音樂守護妳的王子齊格菲。」
男孩不假思索地以純真的童音回應道,黑天鵝只是咯咯笑著,認為眼前的人類男孩年紀雖小,卻有說一口甜言蜜語的天分,搭配那一雙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與蓬鬆微捲的頭髮,長大後必定會是個受女孩子歡迎的絕世情聖。
奧潔塔與男孩對視良久後,鬆開了自己環抱住的羽翼,轉身向湖泊的中心游去。
「奧潔塔,不要走!我不想跟奧潔塔分開,妳能不能留下來多陪我一下?我會想辦法找很好的飼料給妳吃,對了,妳喜歡吃水藻嗎?這裡有很多水藻!」
對奧潔塔的倩影一見傾心的男孩死死抓住奧潔塔的羽翼,不想讓她離開自己一分一秒,而奧潔塔看著男孩如此深情的樣子,又咯咯笑了幾聲。
「呵呵…只要你持續不懈地練習,我們就會再度相見的,齊格菲小王子,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
聽到奧潔塔的諾言,男孩隨即放開了抓住羽翼的小手,癡癡地望著奧潔塔因游水而跟著左右擺動的尾羽,此時他的臉上有淡淡的紅暈,奧潔塔連離去的樣子都那麼優雅,她的身影已經令男孩為她徹底迷陷了。
奧潔塔的身影消失在湖面上,而此時男孩抬起頭來,發現今天的天空和平常不太一樣,平時銀白皎潔的那一輪滿月,此時正閃爍著血紅色的光輝。
「齊格菲與奧潔塔…但是黑色的天鵝事實上是誘惑他的奧吉莉亞…因為奧潔塔的羽毛是白色的…。」
紅渡回想起夢境的情節,並用她看過的故事書「天鵝湖」中的情節去推斷,那隻黑天鵝的真面目應該不是奧潔塔,而是另一個跟奧潔塔有相同形象,顏色卻截然相反的奧吉莉亞。
麻生惠也曾經告訴過她關於父母親過去發生的一些八卦秘辛,主要是關於紅音也曾經和麻生百合交往過的陳年往事:
「我從嶋先生那邊聽說,音也先生與我媽媽曾經交往過耶,可是後來因為興趣上合不來就鬧分手的樣子,但我還真沒想到,小渡的媽媽居然是吸血鬼的女王…音也先生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耶。」
「真的假的…?那這樣我跟小惠可以做結拜姊妹了嗎?」
「說什麼傻話,妳跟我不是本來就是姊妹了嗎?藍天會的好姊妹。」
(…藍天會的好姊妹嗎?可是如果妳信任的那片藍天也被蒙上一層陰影,妳還會這麼奮不顧身地投身於獵魔的行列嗎?)
紅渡在心裡隔空對小惠問話,但她當然聽不見來自小惠的應答。
可是比起這點,她更在意那個能夠使用「修羅刃」,使身為「城堡」的真澄受到如此重創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如果被她發現,她一定會窮追不捨地問那個人為何非要陷真澄於死地不可的原因。
「希望在我的生命走向終結之前,能夠再度迎接你的到來。我也期盼那時候,我將不會再是一名新月之子,而僅僅是作為紅渡活著,而你也只是長谷川真澄…願你能在夢中與你的惠里子相見。」
紅渡從岸邊摘了一些蘆葦花放在透明的水晶之上,並語重心長地說了一些自己的內心話與對未來的期許之後,低頭隔著水晶物質在真澄的額頭上落下一個代表緬懷的淺吻。
「……?」
她看見真澄的身體開始出現與平常不太相同的變化,似乎是呼應著少女的期盼,男子左手背上的城堡紋章正逐漸地變淡、消失不見,接著紅渡自己的左手背也開始產生一種被利刃撕裂的強烈刺痛感…。
「……!」
她忍痛低頭凝望,只見原先應該要在真澄手上的城堡紋章,竟轉移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怎麼會…連我…也跟著升變了嗎…?)
少女沒有意料到自己竟然會成為下一個城堡,她越深入思考就越加惶恐,時間上也已經是分秒必爭,紅渡必須要在主教那婆娘找上門前,盡快把真澄的身體藏到安全的地點,而最安全的地點就是面前這片深不見光的湖底。
(我們服從您的一切指示…。)
紅渡閉上眼睛,腦裡似乎傳來一陣幽深又神祕的聲音,正在等待著她下達命令,只見少女張開變成血紅色的雙眼,幽幽地念念有詞:
「漆黑的荊棘,請妳傾聽我的號令…。」
才剛升變成城堡不久的紅渡,便已能使用城堡獨有的封印術,她將手舉向面前的水晶棺材喝令道:
「把這男人的身子好好的保護起來…不準讓任何人發現…直到他甦醒為止…。」
岸邊隨之冒出了許多的黑色荊棘將承載著真澄身軀的水晶棺材纏繞起來,彷彿有生命般地將它緩慢地拖行到湖裡,紅渡感覺自己此刻彷彿一位送行者,在目送的過程中,她的眼角跟著流下了一行黑色的淚。
「這樣,應該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紅渡抹抹臉上的淚,並在長滿蘆葦的岸邊坐下,凝視著逐漸於湖心下沉的水晶棺材說道。
既然自己都已經升變成為城堡,那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如果她因而升變成女王,那才是該懊惱的事。
「Fly me to the moon…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In other words…hold my hand…In other words…darling kiss me…」
紅渡向湖面上的月影哼唱真夜經常對她唱的搖籃曲,而她也清楚地感受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自動找上門來了。
「…還有心情在這裡唱歌呢…渡…不…現在該稱呼妳為城堡了。」
一名身著雪色洋裝的白髮女子隨即出現在紅渡的後方,她的手裡拿著一本黑色的書籍,上頭印著城堡紋章的燙金圖案。
「真澄跟零都死了,綾妹妹連一點難過的心情都沒有嗎?」
紅渡沒有轉頭看清水綾任何一眼,她聽得出來綾的語氣絲毫沒有任何的難過與悲傷,依舊是那麼不帶感情的平淡,這樣的態度令她深感厭煩。
「我已經看過無數次的死亡,反正他們的位置會有人遞補,妳接下來只要好好用妳的力量為太牙效命就好了,但不得不說,真澄的死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妳知道他的死因嗎?」
「他的死因是因為被修羅刃重創,造成無可抹滅的傷口,當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消亡了…而且連一點碎片也不剩…。」
紅渡凝視著湖心上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並對綾撒了個真澄已經徹底不在世上的彌天大謊,她原本認為綾會接著提出質疑,但是綾似乎也感覺不出什麼異狀,只是有點訝異地說道:
「這麼狠毒…?這世界上能夠使用修羅刃的人也只有那個男人了…就是世界白翼聯合會的白峰昂海…。」
「白峰昂海…?」
紅渡在嘴裡重複覆誦了那個名字,她沒想到白峰天斗的父親居然是如此強大的存在,隨即從草地上站起,轉身用專注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少女問道:
「那妳覺得…現在該怎麼做?」
紅渡緊握著拳頭,綾此時也發現到她的左手除了多出城堡的紋章外,食指上也多了一枚閃閃發光的鑽戒。
(是嗎?是這份強烈的情感才促使妳提前升變的嗎?)
眼尖的綾馬上就意識到那是真澄的東西,間接地看破紅渡對真澄抱持的感情,於是她順勢握起紅渡的左手,並像療傷般地輕輕撫摸那似乎還微微發燙的城堡紋章回答道:
「只要是膽敢阻礙吸血鬼一族發展的人,就都得死。」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