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已經(jīng)遺忘了……。」
「坐在夏日樹蔭下……。」
「淺嚐手裡的冰品,等著微風來臨……。」
嬌柔的聲線細細地穿過夏天的空氣,歌聲裊裊的擴散,消散在充滿陽光的空氣中。
「是否已經(jīng)遺忘了……。」
「世間充斥的謊言……。」
「笑著說想要與你,一起尋找真理……。」
矮小、綠髮、病嬌,卻擁有著甜美的聲音,像是握在手裡的薔薇,刺痛、美艷。
「為了不要忘記……。」
「為了不要褪色……。」
「祈願著不得帶進理想的事物不是一切……。」
唱著……唱著,歌聲令人陶醉,像是夏天中冰涼的水果沙瓦。
「跟我說說更多吧……。」
「跟我聊聊夏天吧……。」
「我看見的,我描繪的,便是夏日到來的亡靈……。」
孤零零的一個人走著、唱著,一隻青色的蝴蝶飛來,毫無畏懼的在她纖細的手指上,降落,收起雙翼,停歇,凋零。
將死的蝴蝶找上死靈法師,軀殼凋零後,亮青色的光飄起,淡淡的,在夏日的光線中微不足道。
「裙襬隨風飄動吧……。」
「回憶隨風忘卻吧……。」
「深呼吸吧,擦乾汗吧,美好的夏日就要來臨……。」
輕輕唱完,死掉的蝴蝶,她的死靈,便不再孤寂……。
「真是可憐的孩子……。」露西亞感嘆,手輕輕一伸,送走蝴蝶的亡靈。
由於很孤獨,只能偶爾跟凋零的萬物之靈說說話,人也好,動物、植物也好,萬物之靈都可以。
遊蕩在人界的死靈法師,是人界與靈界的媒介,是人界與冥界的橋樑,露西亞認識死神,認識每一代的冥界負責人,不肯好好離開的亡靈,都會被露西亞溫柔地勸著離開。
慢慢的,很多人開始找露西亞擔任靈媒,幫忙配合死神引渡亡靈,露西亞的能力也日漸壯大,甚至開始可以跟身在冥界的亡靈溝通,久而久之,露西亞聲名大噪,成為了鎮(zhèn)上最厲害的靈媒。
但她的心依然孤獨,真正了解她的,她真正了解的,諷刺的,依然是那些亡靈,直到有一天,她在港口看見了一艘海盜船……。
船上下來了一位言行舉止帶著色氣的紅髮海賊,一個上身超級豐滿的銀髮美女騎士團長,一個看上去還很年輕實際上年紀很大的藍髮半兔族人,還有金髮、古銅色皮膚的半精靈。
「喂……,連我們都聽說了,你是最厲害的死靈法師!怎麼樣,要不要跟著我們一起出航啊?我們可是地表上最厲害的海賊團喔……,雖然那些非法勾當我們已經(jīng)不幹了,其實有時候還是會偷偷做啦,不過一切都是合法的你放心,跟著我們絕對可以吃香喝辣,賺得盆滿缽滿,三輩子都用不完……。」
為首的海賊高調(diào)地說著,淘淘不絕,聽的露西亞都累。
「你會嚇到她的啦,走開走開……。」有兔耳的半兔族人用力地推開了如機關槍一樣說個不停的瑪琳。
「啊哈哈……,讓我來跟你介紹吧,這位是半精靈不知火芙蕾雅,我是騎士團長白銀諾艾爾,剛剛那兩位是寶鍾瑪琳跟兔田佩克拉,請多指教。」諾艾爾俯下身子對著矮小的露西亞說,胸前的東西因為她的姿勢被重力向下拉著,看起來更為巨大飽滿,連同樣是女生的露西亞都害羞。
「你們是做什麼的啊……?」露西亞嬌羞地問。
「流浪!」芙蕾雅有趣的說。
「倒不如說,環(huán)遊世界!搭著瑪琳的船去世界各地,接任務賺錢,然後繼續(xù)去世界各地。」諾艾爾說。
「聽起來真有趣呢……。」露西亞說。
「聽說了你是這邊很厲害的死靈法師,才特地繞過來購買物資的喔。」諾艾爾瞇著雙眼笑著說,像是每個男孩心中的那個鄰家大姊姊。
「決定了!我跟你們一起去吧!」露西亞這次特別果斷。
「喲!你答應了?啊……真是太可愛太可愛太可愛了……。」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瑪琳抱著露西亞說,露西亞顯得有點苦惱,但這是從未感受過的歸屬感……,像是自己本該屬於這群人。
「太好了呢!」佩克拉說。
「我先帶露西亞上船,你們趕快把貨物搬上來啊!」瑪琳摟著露西亞,對眾人說。
「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火大呢……。」佩克拉一邊推著裝滿酒的橡木桶一邊說。
「呀!借過……。」團長的力氣很大,搬起一大箱不知道是什麼,往那艘大船走去。
忙活了好一陣子,終於把所有物資上船。
「一個月的物資齊了!出航!」瑪琳高聲說著。
乘風;破浪,吹著風,連心情都變得自由,露西亞終於露出了歸屬的笑容。
瑪琳的船在海風中擺動搖曳著,飛快地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呃啊……」露西亞突然反胃,靠在船邊意外的吐了,愉悅讓她忘記了腦殼裡的搖晃與胃食道的翻攪。
「哈哈哈哈哈……」眾人傳來了一陣笑。
「果然會暈船呢……,很快就會習慣了,我說瑪琳,去調(diào)下風帆吧,沒看到露醬都吐了嗎?」佩克拉說。
「吶,露醬,你說是要調(diào)還是不要調(diào)呢?」瑪琳熟練地的爬上桅桿,大聲地問底下的露西亞。
「少開玩笑了!把船速調(diào)慢點啊!」佩克拉說。
夕陽西下,也許是因為靠近岸邊,風變得溫馴,船速緩了下來,在夕陽的照耀下,一切都是麥田般的金黃色。
「你該不會以為我們要在船上過一個月吧?」諾艾爾問露西亞。
「……」露西亞低下頭,輕輕的笑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著。
「逼不得已,或是我們想要的時候才會找平靜的海域在船上過夜喔。」芙蕾雅說。
「我們啊,當然要去陸地上接任務,才有錢賺啊!但是我們要先找到旅店,這樣吧露醬,今晚我們在沿岸小鎮(zhèn)吃海鮮燒烤和刺身,然後回到旅店後一起洗澡……,露醬你害羞的樣子好可愛啊啊啊啊……。」瑪琳又開始說個不停,其他三人無言的看著,已經(jīng)不想多說什麼。
「慶祝露西亞加入海賊團,乾杯!」
跟著這群人兩三年,露西亞的心靈很滿足,了解她的不再只是那些木訥寡言的死靈,而是一群身是特殊的同伴,她們的心綁在一起,遊歷各地,就像是最美的幻想一般。她們也參訪過Holo大學,聽說是一個很厲害的學術研究所,可惜他們沒有久留,選擇繼續(xù)在無邊的大洋漂流。
「流星!」芙雷雅在夜空中的甲板上說。
「不……,是流星雨……。」佩克拉興奮的說著。
諾艾爾已經(jīng)默默地合掌,閉眼,許願。
「露醬!」坐在旁邊睡覺的露西亞被瑪琳叫醒。
「超厲害的,是流星雨!」瑪琳把睡眼惺忪的露西亞拉到甲板上。
露西亞瞪大了橙紅色的雙眼,雖然心中有一絲絲的不安,但這是她看過最美的光景,倒不如說是因為有身邊這群人。
「神明大人……,我不祈求你多給我什麼,但是也請不要把我現(xiàn)在擁有的美好與同伴從我身邊剝奪……。」露西亞默默的雙手合十,心中開始許願。
「真可愛呢,原來死靈法師也會許願啊?」瑪琳戲弄的說。
「煩死了!」露西亞雖這麼說,眉梢卻藏不住喜悅。
「哈哈哈哈哈,果然開始覺得瑪琳很煩了。」佩克拉說。
「吵死了,去把酒拿出來……。」瑪琳說。
「我不是因為你的命令才去拿,是因為我也要喝,給我記清楚啊……。」佩克拉一邊說,一邊去拿酒,還有蜂蜜跟胡蘿蔔。
「芙蕾雅,諾艾爾,你們喝嗎?」船艙傳來佩克拉的聲音。
「帶上五人份的吧!」露西亞說。
放開了心,但死靈法師的秘密與命運,露西亞還是沒忍心說出口。
一如往常的隔天,露西亞起床時感覺特別的虛弱,卻不像是感冒或生病。她用盡全力起身,感覺身體輕飄飄的,清晨,她成了一船人最早起床的那一個。
「露……西亞?」瑪琳剛醒,看著甲板上的露西亞背對著她,纖細的身型隱隱透出了幾絲清晨的陽光,明明陽光很明媚,卻細細地飄起了雨。
「我就知道這一天會來……」露西亞在心中默默地想,喉嚨突然發(fā)不出聲音,不知道是因為身體變透明了,還是因為不知不覺的哽咽。
「為什麼……?」露西亞突然哭了……。
「為什麼……?」嬌小的她哭著,任誰都不捨……。
「露醬,你……?」瑪琳沒有叫醒其他人,默默地走去露西亞的身旁。
「笨蛋,遲早有一天要消失這種事……要提早告訴我們啊……。」瑪琳苦笑地說著。
苦笑,苦笑著,就變成了啜泣。
瑪琳抱住露西亞。
「對不起……,這是……這是每個死靈法師的命運……。」露西亞哭著說。
「笨蛋……幹嘛要道歉……不是你的錯……。」瑪琳強壓著心中的悲痛,光是要說好一句話,都變得好難好難……。
「對不起……」露西亞哭著。
作為兩界的橋樑,要面對的是溝通兩界的責任,與元力耗盡後的悲慘命運,不是死亡,只是作為兩界間的不穩(wěn)定存在,遲早有一天會消散,屆時她將不再是人的型態(tài)。
淚水乾了,露西亞還沒散去,兩人站在船舷,沉默良久……。
「你們不會忘記我對吧……?」露西亞問。
「傻孩子……」瑪琳強忍著,低低的把這三字吐出口,不知道是因為露西亞身性害羞內(nèi)向,還是因為身型嬌小,一直以來好像都被瑪琳當成孩子在看待,這些年來,她們五人的心建立了無數(shù)連結,是最好的同伴,是最佳的知己。
死靈法師藏著的秘密,終於被瑪琳知曉,卻無力阻止。
「你放心吧……露醬,我們不會有事的……。」瑪琳說。
「真的嗎……?」露西亞尚帶著哭腔。
「嗯,真的,我保證……。」瑪琳說。
讓露西亞放下了不斷的羈絆後,她終於不必像以往一樣不告而別,能夠好好離去,露西亞緩緩的,輕輕的伸起右手,一點一點變成無數(shù)青綠色的蝴蝶形光影,無數(shù)隻青綠色蝴蝶起飛,向空中振翅飄去。
人界跟神界的橋樑,終將隨著命運而去……。
諾艾爾、芙蕾雅和佩克拉同時驚醒,喉嚨發(fā)不出聲音,眼角掛著淚水,都夢到了同樣那片蝶影……。
走上船舷,只見瑪琳孤身一人。
剛剛的細雨全部散去,天空晴朗的一點也不美麗,見瑪琳臉上的淚痕未乾且不語,便往瑪琳視線的那個方向看去。
細數(shù)著尚在的那些蝴蝶慢慢化成泡影,露西亞的笑容與聲音,彷彿隨著海風吹來,在腦中不斷的播映著,播映著……,成了記憶中最美的蝶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