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風吹拂下,旅館房間淡黃色的窗簾在空中飄動,宛如大草原上傾瀉的稻米,光亮隨之跟著灑進來,在試煉之塔裡,下午的時間是那些小花最燦爛的時刻,與外面的世界不同。
徐徐的微風伴隨著陣陣的哀愁,如同道爾森現在的心情。
在眾人決定出去找克彌希亞的時候,她回來了,那種難過的感覺全然消散,變回原本那種霸氣的模樣。
門被相當用力的推開,撞上牆壁發出砰的巨響,克彌希亞掃視房間一圈,彷彿在找什麼一樣。
她以氣勢懾人的態度走上前來,場面陷入緊張的氣氛之中,沒有人敢開口說話,道爾森縮起身子,擔心會被打。
她來到克萊蕾雅面前,隨即轉換成一個微笑。
在她耳邊竊竊私語一陣後,對方眉開眼笑的說:「姊姊要和我們一起旅行嗎?」
她萬萬沒想到克彌希亞不過出去一趟就調適好心情,還已經準備好和她們一起啟程。
這跟以前那個不擅長情緒控管的克彌希亞簡直判若兩人。
「嗯,我擔心道爾森沒辦法好好照顧妳,他不太值得信任。」克彌希亞在妹妹的耳朵旁悄悄說道。
「喂!妳說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別誹謗我!」道爾森說。
克彌希亞神氣的單手叉腰對道爾森說:「公道自在人心,如果你問心無愧的話,我沒有任何意見!」
這個傢伙是在對之前的事情不爽,道爾森立刻就察覺了。
她是那種很會記仇的人,想起以前有一次不小心摔壞她喜歡的杯子,接下來好一陣子都被她莫名其妙找麻煩。
這種時候還是趕快低頭道歉會好一點,雖然不見得能得到對方的原諒。
基於明哲保身的原則,加上和平主義,讓道爾森採取了低姿態的行動。
「我救了漢威爾,讓妳不高興,我很抱歉。可是我一點也不後悔救他這件事,就跟救你一樣,我會救你,從不是因為你的身分,而是我想救你,就這麼簡單,不需要太多理由。」
克彌希亞聽了以後,不禁心花怒放。這是真的嗎?難道說,一直以來是她誤會了?
雙頰浮現蘋果般的紅暈,正當她沉浸在歡愉中,懷疑喚醒了心底的警報。
不行!這男人只是在說好聽話安撫她而已,絕對不能輕易上鉤,應該要花一段時間慢慢觀察,才能看清對方。
現在改觀未免太早了,好聽話誰不會說呢?
離開洛卡斯的這幾年,克彌希亞見識過很多人事物,讓她看了不少,也學了很多,她不再是過去那個天真傲慢的小女孩了。
「那我討厭你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你沒有資格管我。」
這句話聽來是如此的蠻橫不講理,就連說出這話的本人都感到驚訝,還真是不要臉,厚顏無恥到了極點。
無話可說,道爾森只能嘆口氣,迎接這讓人無奈的事實。
也許對每個人來說,跟漢威爾再次合作都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情,就連道爾森本身都是如此。
最難堪的莫過於克彌希亞,其次是她的妹妹。
在嘈雜、人聲鼎沸的大街上,有個高大的身影騎著一匹駿馬來到這裡,駿馬擁有褐色的皮膚以及白色的鬃毛,馬鞍和轡頭上都佈滿尖刺。
道爾森等人在約定好的廣場上等待,讓克彌希亞和克萊蕾雅可以順便觀賞臺上的木偶戲放鬆心情。
木偶戲上演達斯提斯與莫言琪的愛情戲劇,故事是在講述被魔王強行擄走的小鎮女孩,以及為了拯救她,而成為勇者的達斯提斯的故事。
達斯提斯勇敢、果斷以及堅強,他花了十幾年的歲月,找到魔王城堡並且成功打倒魔王,莫言琪搖身一變,成了一名具有韻味、成熟的妙齡女子。
達斯提斯帶著莫言琪回到故鄉,得到她父母親的許可後,兩人結婚成親,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漢威爾是獨自來到這裡的,現在的他沒有之前那樣霸氣,更沒有領袖的威嚴,就只是一個普通人,或許是因為不需要在眾人面前假裝。
他將尖刺的鋼盔拿下來,底下的他擁有一頭鬈髮,眼神一如既往犀利。
最有可能的是,二次的巨大損失給他嚴重的打擊,挫了他的銳氣,使他看來不再意氣風發。
他從馬背上下來後,雙方正面交會了。
六帝卡提烈克與漢威爾,老死不相往來的死對頭。
雙方直盯著對方不放,好像要用眼神殺死彼此,可是漢威爾並沒有銳氣。
「我很抱歉,卡提烈克。之前那樣對待你,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跟你道歉,也不是為了使我心安理得,經過那次經驗後,我想了很多。」漢威爾說,還加上了一個充滿誠意的鞠躬。
這確實出乎了克彌希亞的意料,只見她愣了一下,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握緊拳頭,接著她的嘴角微微上揚了。
「想不到那個威風凜凜的漢威爾也會低聲下氣呀!還是說,這只是為了安撫罷了?你以為女人都這麼好應付嗎?」克彌希亞說。
像這樣能屈能伸,願意低下氣來面對人,才稱得上是真正的男子漢,道爾森暗自欽佩漢威爾的勇氣。
不過,這樣的隔閡豈是一個簡單、誠意又充滿禮貌的道歉能化解的。
漢威爾一言不發拉住馬的韁繩獨自往前走。
「什麼啊!無視我嗎?你休想我會幫你討伐,你就和道爾森那個笨蛋一起搏命吧!你們這群傻男人!」克彌希亞的叫囂並未讓漢威爾停下腳步。
「直接出發吧!」道爾森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克彌希亞。」
但克彌希亞只是回以一個嫌惡的表情,別過頭去咋舌。
第四十八層的氣候、環境和景象與第四十七層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根據漢威爾所言,這十幾層似乎都是這樣的環境。
火山熔巖地帶,裊裊上升的黑煙以及灼熱的高溫,分布在地面裂縫下流動的巖漿,隨時都可能火山爆發,空氣中瀰漫濃厚的煙味。
「漢威爾,你對這座塔了解多少?說說你知道的事情吧。」道爾森說:「卡提烈克可是近乎一無所知呢。」
克彌希亞瞪了道爾森一眼,後者比出勝利手勢。
「我對這座塔的了解,就像你們一樣少。」漢威爾說:「假如你想知道的是環境、地形、氣候以及生態這類的,我在攻略的時候是了解不少,但這應該不是你想知道的。況且,這些在書也能找到。」
「這樣啊。」道爾森想了想後又問:「為什麼你要執著於攻略呢?應該有很多比爬塔更重要、更值得你去做的吧?你當初創立煉獄騎士團是為了甚麼?如今,你失去了那些,這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你太直接了啦!道爾森!」克萊蕾雅驚慌地說。
「就是要直截了當才是男子漢!」布拉雷爾說。
漢威爾的眼神望向遠方,似乎開始深思,他的沉默給人一種不言而喻的壓力,即使他本人沒有施壓的意思。
當遠方的火山爆發時,地面又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漢威爾的駿馬發出嘶鳴聲,他拉了拉韁繩。
「小時候,我想看見塔頂的風景。大概是這個原因,從那之後,我就一直將這個想法放在心裡。煉獄騎士團是我的意志、心之所向,代表我的決心和成果,我以傲人的實力吸引強者加入,用遠大的目標增加向心力,每一位加入的團員,我都聽他們提過他們的夢想和目標。」漢威爾說。
「塔頂的風景阿,的確,很多時候,最初的想法都是很單純的,我能理解。」道爾森說。
「還真蠢阿,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克彌希亞說。
「還真的是無聊的事情。」漢威爾說:「不過這讓我一路上學習、成長很多,面對困難,逃避,正視問題,也是因為有身邊這群夥伴,才能有今天的我。他們的死,都不會白費的。我會在這些人的死傷中成長和進步,變得更強。無愧於煉獄之名。」
道爾森偷偷觀察克彌希亞的反應,她看起來似乎沒有先前那樣排斥漢威爾的存在。
如果有更多的理解和包容,就能消除不少隔閡。
他雖然不了解最初漢威爾和克彌希亞起衝突的火種為何,但那都成了過去式。
「話說回來,為什麼我們一路上都沒有碰到魔物?我在任何一層修練時都常常遇到。」布拉雷爾說。
「這個原因很簡單。因為漢威爾釋放出『王的威嚴』,因此大多數魔物都不敢靠近。」道爾森說。
「你們都一開始就知道了嗎!我是剛剛才發現的……」布拉雷爾說。
「聽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克萊蕾雅說。
「『王的威嚴』是這個世界上少數強者擁有的潛能,會讓生物本能地感受到危機而不敢靠近。」漢威爾說。
「所以一般任何生物會察覺到漢威爾很危險嗎?」克萊蕾雅說。
「算是吧,威希蘭也擁有這樣的特質。」道爾森說。
「今年大會脫穎而出的超強新人嗎?」漢威爾說。
他們來到一處遼闊的荒原,這裡有原先生長的植被遺留下來的痕跡,枯萎的草木,失去生機的花朵。
不遠處有煉獄騎士團的帳篷,棚頂上有煉獄騎士團的徽章旗幟,以及一些軍備放置在外面,有幾個人正在整理武器和糧食。
「團長好!東西我們都準備好了。」其中一名團員上前答覆。
「赫爾提斯隊長前去討伐了,您要去前線觀察情況嗎?」
「要去,你們負責把關營地的安全。要確實做好防護,這附近的魔物知道怎麼應付吧?」漢威爾說。
「是!我們知道,路上小心!團長!」
離開營地後,四周開始起了濃霧,視野變得模糊,難以看清眼前的路況。他們只好放慢前進的速度。
「看到了,不遠處有人在交戰。」道爾森說。
「這種煙霧繚繞的環境下你還看得這麼清楚。」克彌希亞說。
「那隻魔獸似乎是個拿著巨斧的狼人。」布拉雷爾說。
在煙霧裡那個形狀漸漸成形,大約有數十人在那附近,狼人的高度超過十米以上,跟巖漿龍獸相比要小上許多。
但粗壯的手臂,結實的身體,都顯示其實力的強大。
「狂野巨斧巴羅沃夫。比起四十七層的魔獸弱化太多了。」漢威爾說。
一名煉獄騎士團員注意到團長的到來,氣喘吁吁的跑向他求助。只見他滿臉都是血,身上的盔甲也負傷累累。
「團長,那隻狼人有點棘手,我們需要借助您的力量。」
漢威爾從馬背上下來,拔出腰間的刀緩緩走向狂暴的狼人。
狼人在遠處仰天長嘯,發出令人心寒的吼叫聲,濃霧中,他鮮紅的雙眼散發異樣的光芒。
「碰到這種程度的對手就不行了嗎?小隊長。」漢威爾說。
小隊長僵直身體,「屬下會努力變得更強,總有一天會成為可靠的戰力的。實在萬分抱歉。順便提醒您,那隻狼人擁有特殊的閃避能力,請您多加留意。」
「特殊的閃避能力?對你們來說應該不會太棘手才是……」漢威爾看了道爾森一眼,說:「麻煩你,找機會凍結那傢伙的雙腳,這樣我就有辦法處理了。」
「原來如此,我是在這種情況下派上用場的阿。」
漢威爾加快腳步衝向狼人,狼人雖然拿著巨大的斧頭,但攻擊速度快,一眨眼揮出去的攻擊,擊碎了好幾人的身體,屍塊散落在地上,被高溫蒸熟散發肉的焦臭味。
狼人注意到漢威爾,他將注意力放在新的敵人身上,接下了好幾波兇猛的攻擊。漢威爾移動到狼人身後,朝著他的腰部揮出數道斬擊。
但狼人轉過身,用斧背平滑的一面彈開了。
「想不到這傢伙比外表看來還要聰明。」漢威爾說。
「擁有人類智慧的魔物嗎?」克萊蕾雅有些驚訝地說。
「這並不值得驚訝,世界上有許多比人類聰明的魔物。尤其是龍族,」克彌希亞說。
道爾森不斷抓住機會,好幾次試著讓巴羅沃夫的腳底結冰,但是他的移動速度很快,在察覺凍結前就先挪動腳步。
「擁有相當於人類的智慧,但沒有比我高的戰鬥能力。」漢威爾說。
「哼!人類,你確實不是普通人,那是王的威嚴吧?怪不得沒有雜魚敢來惹你,而且還能接下我的攻擊,我得承認,你是我見過少數的強者。」巴羅沃夫說。
雙方陷入了僵持,而道爾森將思考化為法術,開始吟詠咒語,準備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