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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君 過往之二

久遠之湮 | 2022-02-22 14:49:39 | 巴幣 0 | 人氣 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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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進度 問君 過往之二


掛有官銜的鬼差人事皆由酆都調度,至於那些不夠的人手再由各地城隍依據自身的需求各自招募,非為酆都的轄下的人馬。一座城隍府只有一位文判官,司掌生死簿、壽數與其他零零總總的行政職務,現下文判官擱挑子了,那些行政工作總不能沒有鬼做,自然落在其他鬼差頭上。

姜羽暉看那隻鬼差絕望的飄走,轉過頭來跟著江濤一齊走遠。江濤邊走邊解釋道:「真是對不住,文判不在,一時忙便顧不上你了。」

「無妨。」姜羽暉說,「楚豫差你專程送信予我,是發生什麼事了?」

「城隍爺未明說,這點可能還要姜大人自行問過城隍爺了。」

這個回答另姜羽暉更感好奇,到底是什麼事讓都城隍急於找她,卻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急迫。

江濤並未帶她進入上次接客的廳堂,而是入內帶至其他廳室,朝她做了「請進」的手勢隨即退下。姜羽暉眨了眨眼,不知道他們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得推開門來,迎接裡面的情景。

都城隍正伏在案上,看著某本書冊,見姜羽暉進門當即甩了一本東西,「啪!」的一聲落在她腳邊。姜羽暉低頭,仔細瞧了那本看著破破爛爛的冊子,覆又抬起頭來,等待楚豫的下文。

那是她的生死簿。

紀載了她所有事情的生死簿。

「行啊,你真行,你說說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莫怪酆都把你的生死簿列為機密。」都城隍冷笑。他站起身,慢慢的踏步至姜羽暉的面前。

姜羽暉蹲下身,撿起她的簿子,沒有理會都城隍發瘋。她拍了拍生死簿上沒有的灰塵,淡然地回道:「如你所見,如假包換的大活人?!?br>
楚豫死死瞪著姜羽暉,良久,他恨恨的一甩衣袖,踏步走回案後,「我早該知道、早該知道你一出來,我肯定不會好過!你要是鬧出什麼事來,我再也不用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姜羽暉才不管都城隍的憤慨,她兩手一攤,涼涼的說道:「我再如何,天庭的那些老傢伙還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我出來,指不定酆都那些老傢伙良心發現,覺著追究我太麻煩了,不會對您老採取連坐責任,您老還可以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呢!」

這話壓根沒有安慰的效果。都城隍氣極反笑,「你倒不如說說,輪轉王的酒窖是你可以來去自如的地方嗎?莫怪乎他們讓你投生成女胎!」

「生死簿上面沒寫嗎?」姜羽暉滿臉懊惱,「我拿的可不是一般的酒,那可是觀音玉露和黃泉水以特殊比例混合,埋在十八層地獄的百年黃玉,輪轉王竟然私藏這等好東西,不拿來和人分享實在太不應該了?!?br>
姜羽暉用的是「拿」,而不是「偷」,說的好像失手被抓才是她懊惱的重點,楚豫整隻鬼都不好了。他抖著手指,指著姜羽暉說不出半句話來。

誠如姜羽暉所說,黃玉為觀音菩薩淨瓶裡的甘露水和黃泉水混以一定比例,再拿去無間地獄適合釀酒的某處(至於這個地點是哪裡,據說只有釀酒的鬼才知道)埋藏,待到色潤如玉的時候再挖出來,供鬼飲用。

黃玉的評價之高,在於飲下時滑順清香的口感,以及宛如大道加身的後勁。據說黃玉揉合了甘露水與黃泉水的特性,前者澄澈並能洗滌萬物,供萬物重獲新生,後者則是前塵盡忘的沉寂以入輪迴,倆倆搭配加上釀酒的特殊過程,造就黃玉獨特且廣為流傳的後勁。

觀音菩薩的甘露水少的可憐,加之甘露本來就不是拿來釀酒用的,黃玉之名如雷貫耳,地府境內流通的罈數卻是一隻手都數得出來。好巧不巧,輪轉王的私藏裡就有那麼一罈,更巧的是,剛從無間地獄裡被提出來的沈明晞,聽說了那一罈。

沈明晞擅長的事有二,一是當個盡職的神棍騙吃騙喝,二是做個襯職的小偷,他老人家看上的東西沒有不動手一偷的道理。尤其他剛從無間地獄裡出來,被關得怕了,需要喝點酒壓壓驚,輪轉王的酒窖自然成了他光顧名單的第一順位。

但沈明晞錯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只耳聞黃玉之名,不曾見過黃玉之實。他在酆都的酒樓裡樂呵的品嘗黃玉的滋味,那被稱為大道飛升的後勁實在太強,等他醒來,眼前的景色已經成了閻王十殿。

沈明晞從來不認為他會被放倒,畢竟在他還是活人的時候可沒這種經驗,現實就是,他確實喝掛了,並在睡得不知世事的時候,不幸的被當事鬼逮到。

輪轉王幾百年來也只有那一罈黃玉,捨不得喝,就這樣被沈明晞糟蹋了。他想治沈明晞,又因沈明晞背上扛著要事,不能真治人家,若耽誤了要事,三界的矛頭都要指向他了。但珍藏百年的好酒被偷,輪轉王心裡嚥不下這口氣,想了老半天,讓文判官改了沈明晞的命數,令他下一世凡胎成了女身。如此一來,既不會妨礙到沈明晞背上的要事,二來女身要操縱陽氣較為麻煩,確實倒打了沈明晞一耙。

沈明晞還想抗議,十殿的鬼差心神領會的摀住他的嘴,七手八腳的拖走他,令他徹底的吃了一隻大活鱉。

喝掛被逮實在太窩囊了,還因為這樣投胎成了女身,抱怨給人(或妖物鬼怪)聽大概只有被嘲笑的份,沒品一點的還可能多補個幾刀,是以姜羽暉才不會隨便告訴他人成為女孩的原因。

現下楚豫知道了,前因後果清清楚楚,但有更麻煩的事情壓在頭上,都城隍真沒心情嘲笑姜羽暉。他按了按太陽穴,不想再和姜羽暉討論輪轉王的酒窖,「近年聽說十殿閻王白日仍為輪轉王,夜晚則是一名未曾在地府現身過的女性,該不會是因為你那道判決的副作用?」

如果那道判決是臨時追加上去的,每逢夜晚,輪轉王成了女性的樣貌絕對是天道平衡帶來的效果。

為了整治這傢伙而甘願接受天道平衡的未知後果,可見輪轉王氣的不輕。不只如此,據說願意上十殿的鬼變多了,泰半希望在晚上進行判決,讓輪轉王親手把他們送進輪迴,有的鬼甚至喪心病狂到想偷偷來個鹹豬手什麼的,被輪轉王發還到前殿與各級地獄為伍,自此「地府小辣椒」的諢名從酆都傳了出來,連楚豫這種派發外地的地方官傳聞聽久了也想見見性轉後的輪轉王是如何的國色天香。

「是嗎?」姜羽暉歪了歪頭,若有所思的說道,「我不知道,投胎以後我就沒酆都的消息。照你這麼說,我變成女身也不是沒有好處??纯矗嗈D王現在不就跟我一樣了嗎?」

這個人當真是個禍害,難怪三界一堆老傢伙看他不順眼!

都城隍在心裡默默的把自己和那一群人劃在同樣的位置,他深深覺得對話再繼續下去可能會有想弄死姜羽暉的衝動,「我問你,你對臺灣島上的家族了解多少?」

姜羽暉滿臉無辜,「城隍爺,您老貴人多忘事??!打從我出生到現在,除了——」她伸出食指,朝天空比了比,「那一位,還有您老以外,我真的沒有半個熟人可以打聽相關的事?!?br>
姜羽暉一身的修為在那兒,到哪都能橫著走,橫豎不需要他們插手就能處理絕大多數的事情,太子爺約莫是覺著不需要,所以沒給姜羽暉科普一下背景。

「算了,反正你也遇不太到真會讓你覺得棘手的事?!苟汲勤蛘{適好他的心情,繼續他的解說大業,「我要提的是一支一脈相承、島上少有人知,但有其特殊之處的家族。這一家姓楊,現在比較和我們有所往來的是年輕一輩的楊懷瑾?!?br>
姜羽暉點頭,都城隍要說的絕對不會只有這些,「然後?」

「這個楊懷瑾,他們家族在北部生根的關係,和北城隍往來較多。」

「……就這樣?」姜羽暉狐疑的看向都城隍,總不會真是對她進行科普教育吧?

「當然不。這個楊懷瑾,在幾天前,魔怔了?!?br>
果然有棘手的問題,如果不是麻煩的事情大概不會和她提起這個人了,「嗯,魔怔了,然後呢?」

「剛才我不是說,這個家族有其特殊之處?早年在這座島上還未設立城隍府的時候,楊家祖上收受了山裡神靈的記憶傳承,並在他的引領下見過當地女巫。」

不用都城隍說完,姜羽暉立刻聽懂了。這一位可是臺北山區的地頭蛇,一旦他出了什麼事情,他所坐鎮的山區勢必大亂,甚至影響到整個臺北地區。換作以往,這種牽涉到個人造化的事情,三界都是不管的,撐過去了修為精進了都是你的,撐不過去一代新人換舊人更是常有的事。但現在,事情多了姜羽暉這個變數,都城隍自然要在楊懷瑾身上多放一些心思。

「你認為和我們現在追的那一個人有關連?」

「那是你在追的?!苟汲勤蚬珓諉T權責劃分切割清楚的毛病立刻犯了,「換作以前,交通不方便,山上山下隔著那一段距離我都覺著麻煩,現在公路通了,臺北高雄搭乘高鐵都能當日往返,我不多注意點,屆時出事了,一堆鬼魂在我都城隍府外抗議,我要找誰給我個說法!」

姜羽暉沒想理他,當她沒見過這些地府公務員開大絕啊!只要故作高深的說一句「一切都是命」,十有八九的鬼魂都能打發。

姜羽暉沉吟一會,不待她有所表示,都城隍繼續說道:「放眼望去,現在臺灣島上唯一能夠確保他走出魔怔不會出事的人,也只有你了?!?br>
言下之意就是這活兒給她包了。姜羽暉立馬送出一根中指,就聽都城隍問:「黃玉喝起來究竟是什麼滋味?」

歸根究柢還是好奇黃玉的味道嘛!姜羽暉好笑道:「如同傳聞所說,大道飛升的滋味?!?br>
那都十幾年前的事了,天曉得她是怎麼爽完醉到不省人事的。

都城隍哪壺不開偏提哪壺,「飛升成女胎嗎?」

「幹!」

剛才不嘲笑她,後手都留在這兒了。姜羽暉乾脆揚起手,將手裡的生死簿當作暗器射出。都城隍早有防備,穩穩妥妥的接下生死簿。

那一記生死簿是個暗號,都城隍空著的另一手劍指一橫,一道劍氣直衝姜羽暉而來。彷彿早料到都城隍的陰招,姜羽暉隨手拋出一個物品,攔截劍氣的同時亦斷成二半,「哐啷」的落在地上。

都城隍哪可能認不出那個東西,那可是他親手寫的,帶有他諭令的令牌。

估計全天下大概只有姜羽暉會拿都城隍的令牌抵禦都城隍的突襲,換作尋常人早把令牌當祖宗牌位照三餐供奉了。都城隍踢開面前的桌子,飛身踏上桌面,借力朝姜羽暉五指大張的撲去。姜羽暉也不閃躲,她一腳勾過貼牆的雕花木椅,毫不猶豫的掄起來往都城隍的方向扔去。

都城隍被她逼得半路變招,硬生生的接下椅子,斷了他前行的去勢。這一點耽誤替姜羽暉爭取了足夠的時間,她退後半步,抽出一疊符紙,雙手交疊,自掌心裡抽出一把紙劍,逼得都城隍退後幾步。

就算姜羽暉手裡握的不是熒星,持有武器的姜羽暉仍是不好對付。都城隍做了握劍的動作,一柄通體銀白的利劍立刻躺在他手中。

「唷?!菇饡熭p佻的出聲,「你換一把劍啦!」

銀白的劍身一轉,低沉的劍鳴即是對姜羽暉的回覆。

都城隍生前是一位道人,擅長的武器自然也是劍,雖然在地府當公務員的這些年用劍的頻率不高,總比姜羽暉關在無間地獄記憶不清楚要來得好上許多。當然,這不表示都城隍荒廢了他的修為,都城隍可是實打實的,可以帶著旗下鬼差出門平事的地方官。

利劍劃開他們身處的空間,破空之聲隨著劍尖襲來,姜羽暉不敢硬接,連攔數劍勘勘截住都城隍的攻勢。紙劍靠的是姜羽暉的術法維持,拿來對付妖魔鬼怪還算可以,若是和真劍對決,尤其都城隍的配劍肯定不是以陽間的材料製成,砍沒幾下鐵定落得報廢的下場。

都城隍的劍路不同於姜羽暉,他的劍路靈巧,走快,但是致命,和姜羽暉上至華麗繁複,下至樸實無華的劍路大相逕庭。

姜羽暉閃過都城隍一記突刺,變換腳下的步法。面對都城隍,她不會踏八卦步那種只要精通八卦大家都會算的步法,而是以一種看似隨性的腳步移動。

但她終止了隨性的步法,換了一個更為精簡,變幻莫測卻暗藏殺機的步法。

這一點改變給都城隍施加不少的壓力。都城隍的劍路漸趨謹慎,仍是緊咬姜羽暉不放。

姜羽暉不打算和都城隍久戰。就算她有辦法可以壓制都城隍,她的軀體跟不上下意識的反應,沒有屁用。他們打得越久,除去沒有經過訓練的軀體負荷不了外,那些前來書房找都城隍議事的鬼差很有可能撞見他們在書房裡搞破壞,屆時事情一定會上報到桃妖師爺那裡,師爺又會意思意思通知白曜,要他管管自個兒的人,最先遭殃的會是她的便當。

想想實在太悲劇了,便當的內容還要等白曜心情好才有可能恢復正常,姜羽暉越想越沒辦法接受,手上動作跟著由虛為實,乾脆迎上都城隍的利劍。

她的劍路極簡,看似容易應對卻又精闢入裡,都城隍咬牙扛下她的攻勢,就聽姜羽暉喊了一聲:「去!」

紙劍立刻散成一張張的符紙,朝都城隍飛去。姜羽暉趁都城隍應對的空檔翻窗——她的動作不靈敏,還被窗櫺絆了一下,害得她在空中急補一腳保持平衡——扔下一句「我先走了不用送我!」,腳底抹油,溜了,餘下都城隍的吼聲在書房迴盪:「姜羽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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