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下的聲音,伴隨著鮮紅的水,一點一點的流入排水孔。
零忍著傷口帶來的疼痛堅持洗了個澡,或許……任務、訓練結束後,洗一個熱水澡已經成為零放鬆的條件之一。
但零無神的雙眼始終看著地面,讓人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伸手關閉了水流,走到洗臉臺的鏡子前看了眼身上的傷口,除了手臂上的傷,其他都只是輕淺的劃傷而已,很好處理也已經不流血了。
她拿起掛在一旁的浴巾,裹著身子離開了浴室。
沒有管身上輕淺的傷,她逕自穿起早已準備好,放在床沿的衣服。
那是一套黑色的長袖薄襯衫及黑色牛仔短褲。
穿好衣服的零走向浴室旁的另一扇門,那原先是一間衣帽間,但衣服很少的零覺得用不了這麼大的空間,便把裡頭的一半空間當成倉庫使用。
零翻出一個甚少使用的醫藥箱,回到房間坐在沙發上。
她將襯衫左手袖口上的鈕釦解開,將袖子向上翻摺露出手臂上深且冗長的傷痕,仔細看還能微微的見骨,血液隨著地心引力緩緩的滴落在地。零卻不怎麼在意的拿出一條繃帶,隨便的纏上傷口打了個敷衍的結。
她想綁起來的話,血總會停止的。
如果這樣子的包紮被季文哲看見,肯定少不了一頓唸。
放下捲上的袖口將袖口扣好,零起身走到一個書櫃前抽出角落的一本黑色封皮的書,書櫃立刻向前滑動一下後,馬上又向右滑動開。
書櫃後是一個小密室,面積不大約6坪左右,但裡面擺滿了各式刀具、槍械以及其他軍火。
零拿起在左邊架上的92F手槍,接著拿起底下櫃子裡的一條腰帶,腰帶上有一個槍套和一個黑色小包,那是零專門放彈匣的。
離開密室的零順手將抽出的書本推回,書架緩緩的回到原位置。
零將腰帶扣好手槍插入槍套內背上背包,到門邊穿上一雙騎士短靴順手將匕首插入短靴內。
開啟自動門,離開了房間。
※
再一次踏上鏡水居,零比以往更要謹慎。
她並不打算在原地摔倒第二次。
零抬頭看向二樓書房的窗戶,卻發現窗戶是打開的,裡頭透出的是微弱的暖黃燈光。
零突然感到背脊一陣發涼,這種怪異的感覺如同上一次,明明必須警惕卻又因為詭異而讓人起了好奇心。
她已經不能回頭了,在任務成功前或被撤銷前,她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儘管還有些猶豫,但她依然將背包藏在樹叢中,用著上一次的方法攀上牆壁。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手臂上隨意包紮的傷口,在她一連串用力的動作下流出更多血液。
攀上了二樓,這一次書房裡不再是空無一人,霍空淵正雙腿交疊的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手中正翻閱著一本書,似乎沒有注意到窗外的零。
零試想這正是個好機會,從這麼近距離的地方開槍,他一定躲不掉。
只見她右手繞了繩索兩圈穩固身體的平衡,左手抽出腰帶上的手槍,扣住扳機對準霍空淵的頭,但是她忽然感覺到左手傳來的陣陣無力,讓她手臂不自覺的顫抖。
零縮回左手打算換一隻手握住手槍時,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輕笑。
快速的回過頭,眼底印上了一絲驚嚇與惱羞。
「妳要,就快點。」沒有抬頭,霍空淵就這麼看著手上的書本,宛如不在乎零所有的行為。
翻過書頁,霍空淵又一次道:「不過,還是要提醒妳。就算妳在這個距離開槍,依然殺不死我。」低沉如同提琴的聲音透過空氣傳入零的耳中,讓零感受到一陣惡寒由腳底竄升。
明知道不應該回應,但零還是不甘心道:「不可能。」
聽見回應,霍空淵闔上書本隨意的丟在沙發上,抬起頭與零對視。而不習慣與人對視的零,在與他視線對上的那一刻瞥開了。
「先不論可能性,妳手上的槍似乎沒有消音管,現在的時間是夜晚接近十二點,妳能保證開槍的聲音底下的保鏢聽不見?」說到這裡霍空淵停了下來,似乎是想到另一個可能性,笑了笑道:「又或者……妳有跑的掉的自信?」
如果是之前,她肯定能自信的說自己能跑掉。但是……現在她連槍都握不穩,真的可以嗎?要賭嗎?
「進來吧,下次別再攀牆了。」眼看零沒有動,似乎正在警惕並且猶豫,霍空淵左手肘靠上膝蓋手掌撐著下巴輕笑:「洗牆的人會很困擾。」
至少,會哭著洗。
霍空淵如此的想。
零思考了許久,最後收起手槍跳入書房,一進入書房她左手快速的抽起短靴內的匕首刺向男人。
就在快得手的剎那,霍空淵只用方才還撐著頭的左手,單手就擒住零的左前臂,語氣帶著冷諷:「真是一隻不怎麼乖的貓。」
零雖然氣自己又失手,但更多的是傷口傳來的疼痛,聲音帶著輕微顫抖與不易察覺的哭腔道:「放開!」
洞察力良好的霍空淵,很快就發現了零語氣中不自然,以及手上傳來溫熱的濕潤。
放開零的手臂,就著書房中微弱的光線,霍空淵看見自己手掌上沾滿鮮紅的血液,頓時一股怒氣盤據在胸口。
「妳們K.H就如此不敬業?前腳從我這離開,後腳就接其他任務,接任務就算了還弄傷自己再來殺我?」
霍空淵如此陰冷戾氣的語氣,還是零接觸這傢伙這麼久第一次聽見。這讓她有些驚愕,腦袋還沒來得及反駁些什麼,就聽見霍空淵的聲音繼續道:「呵……是誰給妳勇氣的?妳沒受傷就殺不了我了,還能指望妳現在這樣能殺我?」
鮮血沿著手臂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也許是血液流失過多讓零的思考開始有些渾沌。她憑著本能不假思索對著霍空淵用盡力氣吼道:「你害的!」
這是她第一次對人大聲,更是第一次有這麼多情緒在心裡盤旋堵的難受。
被吼住的霍空淵愣了一下,但憑著自己對K.H的了解,他很快就明白零的意思。
「K.H真是……」來不及抱怨什麼,霍空淵注意到零的臉色與地板上的一灘血。
他起身將零按在沙發上,語氣生硬:「等著。」接著快速離開書房。
看著眼前逐漸遠離的身影,零的思緒開始不受控制的停頓,她無力靠在椅背上身體卻漸漸失去控制的滑落在椅墊上。
也許這一次,她會死。
※
當零再一次睜眼時,她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不過耳邊傳來的鳥叫聲將她拉回現實。
她沒死,但是身體卻如鉛般沉重,四肢也莫名的乏力。
她雙手盡力的撐起身子,當她坐起來時才注意到自己還在霍空淵的書房,身上還蓋著一條純白的絨毛毯。
動了動乏力的四肢,零發現左手的傷痕上纏著一圈圈的白色繃帶,她的記憶有些斷片但不至於完全不記得。
在她半夢半醒間,她還記得霍空淵提著冰桶,嘴裡唸著自己可能會恨他一輩子。
雖然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清楚的是手上的包紮是他做的。
她略微遲鈍的翻了個身雙腿著地,正好踩在一雙舒適的室內拖鞋上,零也就順腳穿了起來,而這時零的餘光也發現自己藏在樹叢的背包。
她伸手準備提起背包,結果才剛扯住背包卻沒有任何力氣將背包拉起。這讓零有些懊惱,她承認背包裡原先裝的物品算不上是輕的,但也不至於有沉重到讓她拉不起來啊……
實在沒辦法,零只能盡力拖著背包來到她的腳邊。
她拉開拉鏈檢查內容物,所幸背包裡的物品一樣都沒有少,但這也讓零更加疑惑霍空淵這麼做的用意了。
她的背包還有幾個冷熱兵器,他就這麼把兵器送到她手上,難道真這麼有自信自己殺不死他嗎?零簡直不敢相信有這麼自負的人存在。
零瞇起如清潭般的大眼思索著……
帶著背包已目前的情況來說並不現實,反正是房屋主人將它帶上來的,那麼他應該也不會介意繼續放著。至於眼下的狀況應該是確定男人的位置以及房屋內部的整體結構才是上策。
這麼想著,零扶著沙發邊站起身,如鉛般重的雙腿彷彿不是自己的不聽使喚,讓她只能艱難的扶著牆櫃一步步拖著步伐靠近書房的門。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很長的走廊,走廊兩側是純白的牆壁、黑底金紋的大理石地板。
零憑著感覺扶著著牆壁向左走,當看見樓梯的剎那,她開始考慮要不要先調查這個房子,但沒多想就被自己給否決了。
她現在沒有多餘的力氣浪費在房子上。
當踏下最後一層階梯,零突然被一道陰影籠罩著。她略感疑惑的抬起頭,看到的是霍空淵淡漠的俊臉,讓她警惕的向後想拉開距離,不料後頭就是階梯。被階梯絆住的零重心不穩的向後跌,如果是以往零肯定不會真的跌倒,但現在遲鈍的身體肯定做不到撐住身體的反應,她只能認命讓自己在經歷一次疼痛。
沒想到疼痛並未來臨,取而代之的是腰上傳來隔著衣物卻帶著微涼的觸感。零詑異的看向自己的腰,只見霍空淵的手正托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別這麼一驚一乍。」還沒來得及反應,霍空淵略帶無奈的聲音由她頭頂傳來。
「……」
零從來就不習慣與人近距離接觸,她彆扭的看著地板雙手拉住一旁的樓梯扶手站直身體。
似乎還嫌不夠,零又往旁邊挪動身子試圖與對方拉開距離。
看著零一連串的動作,霍空淵只是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爾後才淡聲道:「先吃飯。」
霍空淵領著零來到餐廳,餐廳裡只有一張長方形的水晶桌子與六張椅子,而桌子上擺放著兩份經典的西式早餐,只是一份的飲料是牛奶另一份的是咖啡。
他紳士的替行動不怎麼利索的零拉開兩人座位的其中一張椅子,接著才落坐在斜旁的單人座。
零看著手邊的牛奶微愣。
她上一次喝牛奶已經是三兄弟離開的那天了,不知道他們三個任務有沒有問題。
「想什麼?」這時,一道聲音硬生生闖入零的思緒。
回過神,她眨了眨沉寂如死潭般的大眼,語氣毫無波瀾道:「沒什麼。」
霍空淵被零的冷淡氣笑了,敢情她剛才根本沒有在聽自己說話。很想發脾氣,但他自己也明白就算他真的發脾氣,小傢伙大概一點感覺都不會有,到頭來氣死的依舊是自己。左右都是自討苦吃,只能折衷選一個不怎麼苦的啃下去。
最後霍空淵無聲的嘆息,語氣冷硬了幾分重複剛才說過的話:「在妳傷好之前,我建議妳待在這裡。我對殺妳並沒有多大興趣,而且妳不覺得留下來了解我,可以更容易殺我嗎?」說著,霍空淵哂笑了聲繼續道:「如果妳不想被人發現,每天下午三點至四點是管家過來整理房子的時間,建議妳可以去外頭走走或待在三樓最裡面的房間,如果要待在書房也行。我已經交代過了,三樓的房間跟書房不會有任何人進入,別墅裡的任何物品妳都可以隨意使用。」
霍空淵想了想,貼心的補充道:「若我有出去,我最晚六點會回來。至於三餐……若我不在,早餐與晚餐我會準備,中午看妳自己,妳要叫外送或是自己做都行。我會把『聖域』經理的電話給妳,我會交代下去,所以妳也可以考慮讓他們送。」
這大概是霍空淵少數說這麼多話的時候,他常常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只要遇上零就會想與她說更多話也會不自覺的嘮叨起來,明明自己更喜歡安靜才是。
零拿著叉子戳著食物,聽到霍空淵的話微微皺眉,抬起眼眸對上霍空淵如漩渦的黑眸,讓她不自然的瞥開視線:「為什麼?」
這句為什麼包含了太多意思。
大概知道零指的是什麼意思,但其實霍空淵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對零這麼執著、這麼感興趣,起初只是好奇K.H最強殺手是怎樣的一個人,但現在是單純對零這個人產生興趣,以至於零被他劃入可以接近他的人,畢竟沒有接觸怎麼了解?
霍空淵銳利的黑眸暗了兩分,頗為不自然的語氣道:「不為什麼,妳就當我……對妳有點興趣,還不想殺妳好了。」
「你會後悔。」零還記得上一次自己好像也這麼說過。
聽著零軟糯卻彆扭的語氣,霍空淵愉悅的笑了笑:「如果妳能,歡迎。」
然後零就不說話了,她覺得眼前的男人太討厭了,一點也沒有身為獵物的自覺,是覺得自己現在受傷傷害不了他嗎?那他可打錯算盤了!零可沒有打算等自己痊癒才開始行動。
霍空淵第一次與人同居,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與室友說一下待會自己的行程,於是淡聲道:「我還有工作,就不陪妳了。」
零對於霍空淵匯報的行為在默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但雙眼依然盯著餐盤,用手裡的叉子繼續戳著食物。
許久都沒等到回應的霍空淵終於接近忍無可忍,他瞇起危險的眼眸沉聲道:「我覺得,既然我們要住一起……應該要約法三章。」
零抬起頭不是很明白的歪了歪頭。
「第一,跟我說話要看著我,還有我的話必須回應。」
「第二,如果我們雙方做出對方不能接受的事,必須盡早告知。」
「第三……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在告訴妳。」
「……」
零覺得第一點完全是針對自己,……乾脆不回應好了,這樣代表自己不打算接受。
沒等來零的回應,霍空淵簡直快被眼前的小傢伙氣笑了:「剛說完又不回我了?」
「沒答應。」低著頭的零搭配著軟糯的聲音,簡直像在撒嬌般。
差點就被零如同撒嬌的語氣牽走的霍空淵對自己進行了一番自我撻伐後,語氣一轉生硬卻帶著不容反抗的堅決道:「我不管,我照顧妳,妳必須聽我的。」
霍空淵承認自己這麼做有些無賴也不要臉,但誰讓眼前的小傢伙試圖挑戰自己的耐性,他的耐性可並不怎麼多。
而且,他從不允許自己失去對任何人、事、物的主導權,所以無賴、不要臉又怎樣?至少他得到他要的了。
至於……小傢伙到底聽不聽話,他並不怎麼在意。因為他有的是辦法讓她聽話。
「……行吧。」
零雖然嘴上答應,但心裡可沒打算遵守第一條規定。她不喜歡與人接觸也不喜歡與人交流,她甚至不會為了一個將死的目標去改變自己。
作者有話:
首先,先道歉!上個月狀態不太好,
不太適合寫作,所以這個月「盡量爭取」雙更!
不太適合寫作,所以這個月「盡量爭取」雙更!
另外就是終於把可愛的小白送入虎口啦!
作者:大人...這下,您可滿意了?
淵哥:還行,你還可以做得更好。退下吧。
作者:......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