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白色的身影從人群中衝了出來。
她快速助跑,腳一蹬地躍上天空,她在經過喪王頭頂時敏捷地翻身,搭弓疾射,剽悍的身姿猶如能駕青雲。
弓箭兇猛地朝喪王門面招呼而去,喪王隻手一揮,疾飛的弓箭便化為雨點稀稀落落地墜下。當箭矢敲上地上的圖騰時,傳送陣終於開始發揮作用,符紋跟符紋互相咬合,一切就緒,法陣發出強烈激光,光芒將所有人都給吞噬。
傳送是一瞬間完成的事,不出幾秒,原先擠滿民眾的廣場空了下來,場上只剩下喪王與通身雪白的女性。
「好久不見。」
伊迪絲已經落地了,她撥開沾在臉上的白髮,反手抽出一張傳單,勾魂懾魄的藍眸飽含怒氣,直瞪喪王。「要不要說說,散播這東西是怎麼回事?」
「被識破了呢。」
錄像儀還在運作,廣場上所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會被忠實地傳播到世界各地。喪王深知這點,還是很乾脆地承認,他意興闌珊,絲毫不感著急。
「真要說的話,能將傳單散播到世界各地,還得歸功於我衷心的報喪主們,我只是在背後操盤罷了……當然,動盪的社會氛圍也幫上了不少忙?!?/font>
喪王撈起掉在地上的箭矢,細細把玩,他曖昧地揚起嘴角,聲音細滑如絲。
「貧窮、歧視、暴力、戰爭……世界上充斥著殘暴之事,只要人還活在世上一天,就定會受燒殺擄虐的威脅。然而,不是所有的不公義都能得到平反,也不是所有的傷口都能痊癒。
「只要世界仍有缺口,只要有人仍發出怒吼,我就不會消失,我就是因此而存在?!?/font>
喪王曾是報喪主,在公會的紀載中,末日戰爭的歷史記憶滋養了喪王,他在負面情緒中成長茁壯,說他是仇恨的化身一點都不為過。
只要世界的缺口仍然存在,喪王就不會消亡,因為他就是仇恨,而仇恨一直都在。
伊迪絲拉了個滿弓,脅迫十足地對著喪王?!妇退闶沁@樣,喪王跟報喪主的存在只會造成更多困擾,這點沒得商量?!?/font>
喪王愉悅地大笑,乾啞的笑聲宏亮地穿透廣大的場地,並且產生渾厚的迴音,「米希雅的長女,妳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地上的箭矢「咖咖咖」地震動,彷彿受到磁力影響的吸鐵,接二連三地飄浮起來。喪王放開手中把玩的箭矢,露出惡意的微笑。
「我想要只有毀掉埃利希翁,從沒想要商量!」
語落的那刻,箭矢接連擊發,劃過天空的箭矢就像是擦過天邊的流星,悉數往伊迪絲射去。伊迪絲無所謂懼地蹬向天空,她大喝一聲,能量魔法伴隨著氣勢蓬發,就如同架起一面無形的牆堵。當箭矢撞上時,牆堵為之一震,廣場吹起紊亂的風流。
伊迪絲扎穩腳步,壓低身子從牆堵後竄出,她將自己當靶,與喪王展開周旋。喪王並不打算單打獨鬥,在伊迪絲衝上前的時候,出現了熟悉的人影,龍族報喪主葉羅耶跟法師報喪主巫莉,他們如左右護法在喪王兩側站開,等待她自投羅網。
伊迪絲猛一急煞,彎身後弓,她將修長的美腿向上一踢,順著這股力量漂亮地後翻,然後重新站穩,拉開距離。她看著增加的敵人數,一面將武器換成足足有半身長的大刀,正思忖著是否該搬救兵,一雙大手猛地搭上肩頭。
「喪王不是妳能對付的角色,交給我們神來處理,妳跟其他神選者一起對付報喪主。」
米希雅將自己的女兒拉到身後,瞇起一對紅色眼眸,露出危險的表情。在伊迪絲沒察覺的時候,艾莉西亞跟與她的神選者也站到了場上,伊迪絲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手足。
從喪王出現到伊迪絲與之開戰的這段期間,神也不是無所作為:洛特那斯動身前往醫護所,搶救受到喪王攻擊的傷患;艾瓦爾帶上茱莉蕥,整頓埃利希翁的秩序;米希雅跟艾莉西亞選擇留下,與自己的神選者一同迎戰。
即便在頭號敵人出現的這個節骨眼,仍需有人擔起看顧埃利希翁的責任,任一方都不可落下。
大陣仗的「歡迎」讓喪王龍心大悅,他放聲大笑,天地隆隆作響,高漲的情緒使粒子劇烈地震盪,荒魂的形影也變得益發立體。他是報喪主的王,同時也是「記憶怪物」中最高存在,凡是被粒子覆蓋的地方,都是他的領域。
「稀客、真是稀客?!?/font>
啪、啪、啪、啪,喪王輕浮地拍著手掌,臉上綻出放肆的笑容,整個人隱隱透露出一股興奮的氣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嗜血的神情跟興起戰鬥慾望的龍好像。
「創世神親自大駕光臨,這是何等的榮幸!」
「少在那邊臉上貼金?!拱蛭鱽啿[起狹長的眼眸,不以為意地說。
「說什麼呢?」
喪王停止拍手,他將右手向外一劃,收回時手中已握著一柄長槍?!肝夷樕暇退阏娴囊袞|西,也不會是金,而是血!」
戰鬥是在一瞬間開始的,無須言語,隊友與對手的分配已塵埃落定。米希雅跟艾莉西亞對上喪王;薩格爾與伊迪絲對上葉羅耶;潘笛、依萊和伊修斯對上巫莉,除此之外,還有如喪屍般不斷撲上的荒魂。
刀光劍影、魔法奔馳,力量與力量劇烈碰撞,廣場上掀起一片沙塵。依萊編織符紋,在神選者和伊迪絲身上施加保護魔法,這樣一來大家就不會受到粒子侵擾。他帥氣地回身,與伊修斯敲了下法杖,兩人將法杖雙雙舉向天空。
轟!天際嘶吼,雷電狂閃,天空上就好像住著一個發狂的巨人,操縱雷電朝地面狂劈,視野所及之處一片雷黃。螢藍的粒子四處飄散,荒魂灰滅湮滅,螢藍跟黃澄的強光交織在一塊,看起來無比駭人。
咚咚咚咚!巨人將雷光釘上地面,柱狀的雷電就如同圈養家畜的欄桿,將巫莉重重包圍。欄桿一寸寸收緊,巫莉立足的空間也一點一滴縮減,她委下嬌小地身驅,看似害怕地呢喃:「我好怕、我好怕啊──」
接著,巫莉爆出高分貝的笑聲,她無視空間限制,豁然站起,欄桿隨著她起身的動作被微微推開。她衝破雷電,拖煙帶霧,以雷霆萬鈞之姿急奔而來,手中的法杖彈出刀刃。
「要是以為我會這樣說,就太天真了!」
刀鋒帶火,巫莉舉起法杖就要往伊修斯的胸膛送,就在這時,埋伏在伊修斯背後的潘笛發動突襲。她一躍而起,趁機跳上巫莉的背部,雙手開工,拿刀的右手眼見就要滑過敵人的咽喉──
刀只擦過皮肉,沒有順利切開氣管。
巫莉扣住潘笛的右手,纖細的手臂不知打哪生出的蠻力,將她整個人過肩拽下。潘笛不願讓巫莉佔上風頭,她用雙腳纏上巫莉腰側,藉著重量將人壓倒,一龍一報喪主摔在地上,兩人抓著對方翻滾、扭打,誰也不讓誰。
近身戰終究是龍族佔了優勢,沒兩三下,潘笛就將巫莉壓在身下,她用膝蓋頂著報喪主的胸膛,抓起小刀,一鼓作氣往巫莉的脖子刺去。在潘笛下刀的那一刻,巫莉身周閃了一下,魔法的符紋如墨水般快速漫開,元素湧動,突然湧現的推力將潘笛甩了出去。
「??!」
潘笛採取護身倒法,她利用滾動減緩衝擊力,而後翻身而起,憤恨地嘶吼:「可惡,就差那麼一點!」
巫莉從地上支起身體,她心有餘悸地抹去脖子上的血跡,而後將手湊到嘴邊舔了個乾淨。她仰著頭,雙手覆在臉上,指縫竄出一連串接近哮喘的笑聲,血的味道刺激了她,讓她變得更加瘋狂。
「好險~好險哪~差一點就被殺了~~~」巫莉將手從臉上拿開,掌心下面目猙獰,她眼睛凸出,嘴角咧到像是快要裂開,整個人就好像化身成了惡鬼,恐怖駭人。
「一想到差點被殺,我就興奮得不得了!」
巫莉本來就難以捉摸,現在更是瘋得徹底。大難臨頭,依萊的直覺反應就是趕緊將潘笛拉開,並要伊修斯將雷電撤去,他張開結界,將所有人拉近保護網中,以防備接下來的變化。
風雲變色,元素如受到拉力一般集結起來,化作一道道顏色純粹的氣流,朝巫莉瘋湧而去。巫莉伸手承接,不同種類的元素交織、匯集,變成一個五光十色的球體,懸浮於她掌心上。
「嘰嘻嘻嘻嘻嘻──」
巫莉將球托起,球體在強勁的力道下,俐落的擦過天際,就在經過天頂的那一剎,螢藍的粒子包圍了它,就這麼在半空中懸浮了幾秒。就當球體開始落下的那刻,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就彷彿目睹胚胎發育的過程一般,球體迅速膨脹,個體以驚人的速度成形:宛若鳥類骸骨的頭顱、人類的身軀、細瘦到不可思議的四肢、長著利爪的手。既不像鳥也不像人,既不像活著也不是死物,世界上沒有一個物種能概括,沒有一個常理能套用,只能以怪物稱之。
「作為瀕死體驗的謝禮,用這個回敬你們覺得怎麼樣啊?」巫莉笑容滿面,狷狂的殺氣傾洩而出,她高舉法杖,如手持刺槍一般前刺?!干希 ?/font>
怪物對指令起了反應,牠張開鳥嘴,發出尖銳嘈雜的咆哮,骨頭拼接而成的觸手從本該是翅膀的地方伸了出來。唰!粗壯的藤蔓翻起尖石,就像是冒出參差不齊的斷牙。
咻咻──咻咻──
破空聲響,柔韌的觸手如鞭子一般甩來,依萊跟伊修斯在潘笛身側左右站開,操著法杖將撞上結界的觸手攆開。怪物的攻擊又快又猛,即便兩名神選者能及時將觸手打回,但仍然難以抵擋從觸手上脫落的尖石。每一個尖石就是一小顆炸彈,在結界上砰砰砰地炸開,震得結界動盪不斷。
很快地,結界就因接連不斷地大小攻擊開始瓦解,依萊和伊修斯互看了一眼,在眼神交流中取得了共識。
潘笛讀不懂他們的眼神交流,只能夾在兩人之中轉來轉去,「唔……嗯?」
負責解釋的人是伊修斯,他附在潘笛耳邊悄聲說:「依萊會幫忙留意巫莉,我們負責對付『那個東西』。動作快點,依萊不知道他能獨自撐多久?!?/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