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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影之痕02 終

雜魚小說家秋茶 | 2021-10-10 11:33:31 | 巴幣 138 | 人氣 225

連載中05影之痕本傳
資料夾簡介
影之痕系列集大成之作

【終章:折翼的鳥】
 
 

  天色尚未破曉,抑鬱的深藍色夜空逐漸亮起。

  赤東市迎來了另一個寒冷的清晨,與昨日不同的是,破壞城市天際線的地標,梅塔莉大樓已經不復存在了。

  塵土飄散的嚴冬空氣裡,一個嬌小身影搖搖晃晃行走在瓦礫堆中。

  少女跪在石塊上,徒手進行挖掘,搬開一塊又一塊厚重的瓦礫。

  「老爺,老爺。」

  神情冷漠的薊,懷抱無法表露的情感,焦急地尋找主人的身影

  她翻開一片碎裂的天花板,終於找到深埋在石塊底下的屍影。

  少女緩緩伸手,嘗試觸碰對方不成人形的身軀。

  「快起,來了,老爺……」

  無論怎麼搖晃,對方都沒有任何反應。

  放棄喚醒屍影的薊,深深低下頭,將臉埋進主人的懷裡。

  不遠處的街道上,滿身塵土的祭影,狼狽的趴倒在地。

  躲過砸落的鋼筋水泥,好不容易逃出大樓,卻沒能避開隨後而至的衝擊。

  意識還算清醒的他,撿起被暴風吹落的帽子戴上,隨手拍了拍大衣沾黏的沙子起身。

  大樓崩塌傳出的猛烈搖晃和巨響,即便下了再多的法術暗示,也無法阻止人們從睡夢中驚醒。

  抵達極限的幻霧正在散去,沒過多久整座城市就會陷入恐慌。

  但是往好處想,大樓傾倒這種可以收拾的殘局,總比吞噬活人的屍體遊行要來得好。

  用上整棟大樓的誇張攻擊,姑且不論屍影仍否健在,惡影的頭骨肯定已經被摧毀了,證據就是成千上百的屍人全數化成了爛泥。

  「雖然沒有必要,還是確認一下貓妖的狀況好了。」

  怎麼說妖影都和麻鬼家有點交情,至少也要見到屍體,才好和他們交代。

  「 喜鵲報喜,烏鴉報喪,真是句討厭的俗語。」

  祭影往大樓原本的位置走去,一片薄霧之中,數量龐大的瓦礫將這一帶的道路全部淹沒。

  數塊細小的碎石自瓦礫堆上方滾落,以為要二次坍塌的祭影打住步伐。

  尚未落定的塵埃裡,依稀可以窺見一個人影推開石塊,從邊緣的瓦礫堆中爬了出來。

  祭影將手伸至腰後,握住短刀警戒。





  「這下麻煩了……」

  他的影之力恢復不到十分之一,剛才突破滿是屍鬼的大門時,又消耗了太多體力。

  敵人的狀況不會好到哪裡去,甚至可能比自己更糟。

  他盤算該立刻展開偷襲,還是趁對方注意到以前逃跑。

  散去的塵煙中,站穩腳步的人影,緩緩現出了身姿。

  提著小鬼頭貓妖的少年,毫無疑問是他所認識的麻鬼景杉。

  景杉的出現使祭影一陣驚愕,先不提被自己砍傷的他怎麼會出現在這,異樣的火紅色瞳孔,以及頭上的尖角更加令人在意。

  祭影剛成為影的時候,被村子裡的人當成妖怪附身,將他關在不見天日的高塔內。

  解救了他的,是當時正在四處旅行、景杉的父親──麻鬼天明。

  作為鬼族後代的天明,分享過許多妖怪的知識。

  頭長牛角,雙眼火紅,單手便能推開瓦礫的怪力。

  那副模樣與描述中的鬼一模一樣。

  麻鬼家的祖先或許是鬼沒錯,但是經過了數百年,血脈早已被沖淡,幾代以來都沒有覺醒成鬼的案例,沒理由會發生在景杉身上。

  祭影嘗試走近模樣詭異的景杉,呼喊他的名字。

  「麻鬼景杉,聽得見嗎?」

  「…………」

  撇頭看向祭影的景杉,拾起腳邊的紋風刃,火紅色的眼神充滿憤怒。

  「該不會還在怪我捅了你一刀吧,我也是無可奈何才那麼做的。」

  覺得他神智有些不清的祭影,踩在石塊上的腳沒有繼續往前,停在保持一段距離的地方。

  忽然從天外飛來的碩大瓦礫,直擊景杉的後背,將他擊落瓦礫堆。

  景杉護住懷裡的丸香,就這麼滾落至下方街道。

  「怎麼回事!?」

  祭影取出短刀,視線移往瓦礫拋來的方向。

  「你們以為結束了嗎?現在才要開始呢!」

  瓦礫堆上一躍而下的薊,落地揚起大片砂土,一把抓住迴避不及的祭影右腕,另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高高抬起。

  「哈哈哈,我要把你們一個個全部殺死!」



 
 
  雖然是薊的身體,但是說話的語氣明顯不是先前的少女。

  定睛一看,她的嘴邊帶有肉屑,似乎剛吃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呃呃呃!」

  強勁的力道阻斷呼吸,脖子隨時會被折斷,祭影左手攀住屍影的手臂,卻無法與對方的怪力抗衡。

  「沒用的!首先是你,再來就是那該死的小鬼!」

  少女美麗的臉龐,由於主人猙獰的笑容扭曲變形。

  「呀啊啊──!」

  以驚人氣勢踩踏碎石的景杉,抽出腰間的打刀,握著兩把刀刃襲向屍影。

  面對如暴風襲捲而來的惡鬼,屍影將祭影隨手一扔,在作為影之具的身體內注入影之力強化硬度,抬起斷裂的鋼筋朝景杉投擲。

  側跳閃躲的景杉,因為腳下不平的瓦礫失去平衡。

  屍影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迅速扔出體積較小的石塊。

  手掌大小的石頭命中景杉頭部,右臉被砸出大片瘀血的他,非但沒有暈眩倒地,反而打直身子繼續躍進。

  來到屍影跟前的景杉揮出刀刃,前者架起雙手防禦,硬化的手腕留下一道砍痕。

  「嗚呃!?」

  隨後而至的刺擊貫穿屍影腹部,刺進後方的瓦礫。

  景杉左臂爆出青筋,緊握刀柄怒吼奔馳。

  「哦哦哦哦哦──!」

  身體硬化的屍影,被怪力釘在牆上拖行,背後的瓦礫堆碎石飛濺四散,直到打刀斷裂才停下。

  表情扭曲的屍影取出腹中斷刃,怒不可遏的撲向景杉。

  折翼的景杉捨棄斷刀,兩手握住紋風刃,使出一記斜下而上的斬擊。

  屍影無視痛楚,硬是接下這一刀,強而有力的右拳打中景杉左臉。

  上身後仰的景杉,最後一刻緊抓住屍影右手,將他一同扳倒在地。

  倒地的兩人因立足點不穩,分別往不同的方向滾落,他們攀住地上的瓦礫迅速起身,視線緊追彼此不
放。

  經過羅賓斯一番搗鼓,景杉體內鬼的基因受影之力強化,恢復了十代以上的程度。

  配合一族最大的力量來源──憤怒,才讓傳說中威震四方的鬼之血脈得以復甦。

  在這座偏遠的山城,造物主與他優秀的創造物不期而遇。

  比起萬分之一的偶然,羅賓斯更相信這是命運冥冥之中的安排。

  異常分泌的腎上腺素,抑制了疼痛的傳導。

  每寸血肉裡存在的鬼之基因,快速消耗體內累積的養分,肉體猶如爆震狀態的燃油引擎,爆發性的提
升機能。

  現在的景杉,無疑是一頭狂暴的野獸。

  無法跟上的思緒被拋在腦後,僅憑藉身體本能戰鬥。

  怪力揮舞的影刃,與極限硬化的手臂互相碰撞。

  不斷被削掉體肉的屍影,持續遭受重擊的景杉,沒有一邊肯先倒下。

  「給我去死!去死!去死!」

  立於廢墟之上的對決,終於還是分出了勝負。

  景杉斬向脖子的一刀遭屍影識破,眼看就要被接下,破曉的晨光卻奪走了他的視線,令其伸直的手臂撲空。

  「呃啊啊啊啊──!」

  一閃而過的水平斬擊,俐落地斬下了應死之人的首級。

  曾在革命大旗下揮舞的這把刀刃,又一次達成了自身的使命,給予極惡不赦之徒正義的制裁。

  應聲倒下的無頭軀體,隨著『屍』之名一同灰飛煙滅。

  跟著力盡倒地的景杉,鬆開刀刃往後仰躺,眼看後腦就要著地,一隻手及時撐住了他的後背。

  「好險好險,讓你再摔一次還得了。」

  祭影蹲低身體,將景杉扛上肩膀,小心翼翼走下瓦礫堆。

  盤據夜晚的大霧已完全散去,注意到坍塌動靜的市民,陸續聚集在大樓周遭,救護車高亢的聲音在城市彼端響起。

  龍裕從屋頂跳至地面,阻擋在祭影前方。

  「把他交給我。」

  前來迎接的人,劈頭就是這麼一句,引起祭影高度警戒。

  護著景杉的他,謹慎地緩緩後退。

  「慢著,難不成你想趁機下手?」

  自認發言容易招致誤會的龍裕,將長弓收進虛空之中,瞳孔恢復成平常的黑色。

  「我只是要送他們回去,以你的傷勢應該很困難才對。」

  他用左手提著被衣裳包裹住的丸香,伸出自己滿是傷痕的右手,示意要接過景杉。

  「真是的,你這個人也多一點表情嘛。」

  「該笑的時候我還是會笑的。」

  拉長了臉的祭影,認為好不容易化解城市危機的現在,就是那個絕妙的時機點,但是既然龍裕不這麼認為,他也不打算多說些什麼。

  在把景杉交到龍裕肩上以前,他仍不放心的叮嚀道:

  「喂、你要好好送他回去,可別中途反悔了。」

  龍裕沒有回應,就這麼帶著一人一妖,朝千代大社的方向走去。

  姍姍來遲的日出,將魚肚白的天空染成絢爛彩霞。

  柔和陽光照亮朦朧的大地,賦予冬日的城市些許暖意。

  真弓龍裕走在幽靜的人行道,嘴角浮現一絲淡淡的微笑。

  「……幹得好,麻鬼景杉。」



 
 
  清晨,提心吊膽的織夜在迎接家人的瞬間,情緒隨著淚水潰堤,緊緊擁抱昏厥的景杉和丸香。

  虛弱的曉神不久後便從沉睡中甦醒,形同大病一場的她,一時之間還沒辦法起來,只能繼續躺臥床鋪接受照護。

  內外皆受到創傷的丸香,意識恢復後,驚覺自己無法施展體態變化術,在內臟完全恢復以前,暫時只能用這副屈辱的模樣過活。

  上午過來一趟神社的絕,幫忙撿回了魔槍穆魯迪恩,以及落在梅塔莉大樓的紋風刃,並將玄賀與失蹤的屍人們,偽裝成大樓坍塌的罹難者,送往殯儀館安置。

  梅塔莉大樓的坍塌,造成六十八死二十五傷,現已疏散附近住戶進行災後清理。

  窺見濃霧中有大批活屍和古代武士的極少數民眾,則被視為集體幻覺。

  至於我們的主角麻鬼景杉,在沙發上睡了足足十一個小時,直到傍晚才緩緩睜開雙眼。

  意識尚未清醒的他,注意到疑似有人站在爐前烹煮東西,濃郁的奶香撲鼻而來。

  身穿圍裙,哼著輕柔小調的背影,如同記憶裡的母親。

  唯一不同的是,母親不曾綁過兩條麻花辮。

  盯著眼熟的橘色麻花辮,景杉很快就意識到對方不是母親,甚至不是織夜,慌張地從沙發上滾下來。

  落地的聲響吸引了悠紗注意,她趕緊關掉爐火,小跑步到景杉旁邊查看。


  「麻鬼同學,你起來了嗎!?」

  扶著地板撐起身子的景杉雙手發痛,肌肉裂傷的疼痛傳遍全身,除此之外他注意到上半身包裹厚厚的繃帶,雙頰還貼了兩塊紗布。

  「昭月同學,為什麼妳會在這裡……?」

  比起這些印象模糊的傷口,他更在意出現在自家廚房的昭月悠紗。

  「因為你發訊息說找到鈴心了,之後又不回我電話,所以我只好親自過來一趟。」

  他想起原本躺在這張沙發上的鈴心,著急地問道:

  「對了!向原鈴心呢!?」

  「鈴心的話,早上已經送去醫院了────跟綁在樹上的那些人一起。」

  景杉不安的皺了下眉頭,他以為只要屍影一死,那些被操縱的人就會馬上甦醒,看樣子並非如此。

  見景杉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欲言又止的悠紗,猶豫過後還是決定將湧上咽喉的話說出口。

  「那個……麻鬼同學的妹妹,跟我說了昨晚發生的事。」

  景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不清楚織夜解釋到了什麼程度,只希望沒有提及最關鍵的部份。

  「請不要責怪她,因為我說麻鬼同學你提過妖怪的事,她似乎以為我明白狀況,就把戰爭的事情說出口了。」

  滿身是傷的景杉表情一愣,現在除了骨折外又多了一個頭痛。
 
  「我都不知道,古川老師跟真弓同學,居然也參加了這麼危險的事情。」

  更讓她難以置信的是,近期在赤東發生的一連串怪異現象,全部都是因此而起的。

  今天清晨還引起城市機能癱瘓,這類震驚全國的大事件。

  「織夜,我妹妹她人在嗎?」

  他猜測徹夜照看曉神和鈴心的織夜,現在可能正在房間補眠。

  悠紗搖搖頭,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她去見麻鬼同學的姑姑了。」

  「這樣啊……」

  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遠超出景杉所能處理的範圍,確實是該聯繫親屬前來幫忙。

  明穗當初極力反對兄妹倆參戰,是在玄賀的極力支持下才勉強答應,現在爺爺因此喪命,景杉作為麻鬼家的現任當家,實在無顏以對。

  「另外那位小姐的話,好像在你的房間裡休息。」

  悠紗指的人應該是曉神,但是他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不是躺在房間,而是客廳沙發。

  「至於耳朵毛茸耳的小妹妹,則在另一間房裡。」

  悠紗第一眼見到丸香時,誤以為她是影劇裡常出現的式神,經解釋才知道她反而是神社理應驅逐的妖怪,頓時大開眼界。

  景杉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和睡著前差不多,差別在於黃橙色太陽正往西邊下墜。

  稍早之前化身為鬼的記憶開始浮現,站在瓦礫堆上與屍人搏鬥的自己,就像遭強行植入的回憶片段,令他又感到一陣物理性的頭痛。

  欠缺真實感的景杉撫摸額頭,頭上的尖角已縮短消失,徒留下兩道傷疤,火紅色的瞳孔也恢復成了褐色。

  「麻鬼同學,你要不要再躺一下?」

  悠紗覺得遍體麟傷的景杉才是最該進醫院的人,但是織夜堅持親自替他上藥包紮,還說外面太危險了,不放心把哥哥一個人丟在外頭。

  「沒關係,躺久了想起來走一走。」

  景杉的下半身倒是沒受到什麼損傷,只有乳酸堆積的酸痛感。
  
  「既然這樣,你肚子應該餓了吧?我預先幫你們煮好了晚餐。」

  悠紗走進廚房打開電鍋,在盤內盛了一座小山造型的飯,接著再從熄火的鍋中淋上一杓熱騰騰的奶油白醬。

  「替您送餐,這是奶油白醬時蔬雞肉燴飯~」

  暗戀對象花朵般的笑容,沒能吸引景杉的注意。

  他坐在織夜的位置上,眼神空洞的注視飄散熱氣的餐點。

  景杉一直盯著燴飯發呆,悠紗便稍微出聲催促。

  「冷了就不好吃了,雖然是現學現賣的,但是味道我可以掛保證哦。」

  無精打采的景杉,這才拿起湯匙挖了一匙送入口中。

  擊敗威脅赤東的敵人,拯救變成魁儡的市民,本該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然而景杉現在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自己魯莽的行動,他永遠失去了敬愛的爺爺。

  情緒低落的景杉,不知不覺間停下了動作。
 
  「臭小子,吃飯的時候專心點。」
 
  他訝然的睜大雙眼,猛然抬頭卻沒能看見家人的身影。

  對面空蕩蕩的座位,暗示屋子的主人不會回來了。

  再次意識到這點的景杉,帶著抽噎垂下臉龐。

  一滴,兩滴,奪眶而出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自責與思念交織的淚水,無可遏止的傾瀉而下。

  景杉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茫然無助的啜泣。

  面對突然落淚的同學,不知所措的悠紗一時慌了手腳。

  她想到三村女士的孫女打破盤子時的模樣,模仿當時的狀況伸出了手。

  投以慈愛眼神的悠紗,默默將手放到景杉頭頂。

  「已經沒事了。」

  一遍又一遍,輕輕撫摸景杉淺褐色的頭髮。

  柔和的冬陽徐徐照耀下,一天又進入了尾聲。



 
 
  時間是晚上七點半,悠紗已經返回四葉雀。

  在那之後,情緒平穩的景杉打開電視,看了一會有關梅塔莉大樓事件的後續報導。

  清醒的曉神和丸香肚子雖餓,仍執意等到織夜從車站回來才一起用餐。

  對作息規律的麻鬼家來說,是遲了些的晚餐時間。

  加熱的醬汁香氣四溢,大病初癒的曉神,完全不掩飾垂涎三尺的表情。

  穿著織夜舊衣的丸香,視線比平常要來得低。

  不曉得是受傷的緣故還是不習慣那雙小手,湯匙屢次失手掉到桌下。

  注意到織夜起身走向櫃子,似乎要找些什麼的時候,她立即嚴詞拒絕換成兒童餐具。

  黃昏就吃過晚餐的景杉,泡了杯茶坐在位置上,靜靜守望這幅晚餐光景。

  「嗯嗯~平常那種乾的吃法固然美味,這種黏稠的口感也很不錯。」

  看著笑容滿面的曉神一口接一口,景杉心想她肯定很快就能恢復。

  「恥、恥辱啊!」

  至於另外一位再次弄掉湯匙,羞恥不已的年幼妖怪,則不知道還會持續這副模樣多久。

  「哥哥,下次你跟悠紗姐學一下料理吧?」

  「為什麼我要學料理?」

  「要是哪天我不在家,你就只能吃男子漢風的炒飯跟炒麵囉。」

  「男子漢風料理哪裡不好了,吃飽才是最重要的。」

  製造機會搓合兩人的好意被拒絕,織夜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越過兩人中間的貓耳,偷偷瞄了景杉一眼。

  關於把十影戰爭透露給悠紗知道這件事,織夜以為回家後肯定會遭景杉訓斥,景杉卻什麼都沒有說,一臉淡定的喝著綠茶。

  他的確是想找機會叨唸妹妹兩句,但是想到織夜今天一整天獨自面對明穗姑姑,就不忍心再責備了。

  預定明天要帶修繕團隊過來的明穗,聽聞這裡的消息後,下午立刻趕來了赤東,在織夜的陪同下處理爺爺的後事。

  當日往返的明穗表示明早會獨自前來,要兄妹倆做好心理準備。

  縱使沒有明講,兩人也清楚姑姑打算帶兄妹倆離開赤東。

  作為戰爭的參加者,景杉自然無法離開這塊土地,但是織夜很有可能被強行帶走。

  想到這裡,他就為明天的到來忐忑不安。
 
  ──叮咚。
 
  此時玄關傳來一陣門鈴聲,織夜原本想替受傷的哥哥前去應門,但是閒著的景杉表示他去就好,於是起身離開座位。

  神社結界盡失的現在,如果對方造訪肯按門鈴,就應該是友善的來者。

  出現在門口的訪客,是班導兼盟友的古川夏櫻。

  她穿著與頭髮相襯的酒紅色大衣,露出清爽笑容抬手打了招呼。

  「晚安啊,景杉同學。」

  來自導師的問候,化作一團白煙消散在寒冷的空氣裡。

  「古川老師,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看到從昨晚失聯到現在的夏櫻,景杉發自內心感到高興。

  「一點也不好,我腹部昨晚中了一刀,現在都還會痛呢。」

  拉長臉的夏櫻,打算回去的路上順便買點止痛藥。

  「您這麼晚了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不,倒也沒有什麼事,只是出來吃個晚餐,順便繞遠一點散步,給你我新的連絡方式。」

  夏櫻從口袋遞出一張名片,地址是車站附近的一間旅館。

  「我暫時會住在這個地方,有事找我就打櫃臺電話,房號寫在背面了。」

  「老師怎麼會突然跑去住旅館?」

  理所當然的詢問戳中夏櫻痛點,火大的她眉毛一豎,語帶憤慨的回答:

  「因為租屋處被屍影的渾蛋部下縱火,錢包、手機、衣服全毀了,沒有證件連補辦提款卡都有困難,
唉……這就是現代社會的不便之處。」

  為參加十影戰爭,千辛萬苦弄了個假身分在當地討生活的夏櫻,現在證明文件隨著家當付之一炬,讓她相當頭疼。

  「幸好龍裕同學出手闊綽,不枉費我冒著生命危險去和他借錢。」

  老師跟學生借錢給人的觀感總是不太好,但夏櫻認為情況特殊,為避免露宿街頭,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夏櫻垂下肩膀,大大的嘆了口氣。

  「這陣子得整天出入旅館了,要是遭人目擊傳出什麼不好的謠言,我就把造謠者的房子也給燒了,讓他體會一下我的感受。」

  景杉注意到夏櫻穿的大衣是新買的,印象中名片上的旅館也十分高級,對一個房子被燒掉的人來說,出手未免過於闊綽,讓他不禁懷疑夏櫻究竟跟龍裕借了多少錢。

  「玄賀先生的事情,我很遺憾……」

  臉色一沉的夏櫻,突然間冒出這麼一句話。

  事實上這才是她此趟過來的目的。

  午餐時,夏櫻在新聞上的罹難者名單看見了玄賀的名字。

  如果不是委託麻鬼家幫忙,恐怕玄賀也不會喪生,她對此實在難以釋懷。

  「雖然可能多此一舉,但我下午去了趟殯儀館,並沒有找到玄賀先生的靈魂,可見他很放心的走了。」

  「……我家爺爺一向活得很灑脫。」

  如果可以再見到爺爺,景杉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

  既然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夏櫻也不打算多加逗留,她還有一堆日常用品得重新採買。

  「早點休息吧,你看起來傷得也不輕。」

  「嗯,老師晚安。」

  夏櫻臨走前想到一件忘記的事情,特地回首說道:

  「對了,我必須為先前低估你的事情道歉,龍裕同學告訴我了,你才是那位打倒屍影的人。」

  山丘的鬼,指的並不是麻鬼玄賀,而是麻鬼景杉。

  景杉目送夏櫻離開千代大社,從山丘放眼望去的赤東市容,閃爍著夜晚的燈火,如同繁星遍佈的銀河。

  如果是先前的話,景杉肯定會在意他人對自己的評價。

  現在的話,他只想陪家人好好吃頓晚餐。

  於是他關上大門,回到大家所在的溫暖餐桌。



 
 
  深夜,身心俱疲的麻鬼家已安然入睡,唯獨清醒的景杉來到了屋頂。

  帶傷的他原本打算風太大就下來,但是今晚出乎意料的寧靜。

  樹梢上連隻烏鴉的影子都看不見,相較往常實在靜得嚇人。

  遠遠望去的赤東市,僅剩街燈維持基本的照明。

  盈滿的月光照耀下,呈現出一切靜止的蔚藍世界。

  就連闖入這個世界的嬌小身影,也沒能打破夜晚的幽靜。

  捧抱酒瓶的丸香,從閣樓窗子爬上屋頂。

  「好險好險,摔跤就完蛋了。」

  她小心謹慎挪動腳步,來到景杉身旁坐下。

  「陪我喝一杯吧,這種天氣喝這個最讚了。」

  將酒瓶硬塞給景杉後,丸香又爬回窗口,拿了兩個像碟子的東西回來。

  「老頭的品味不錯嘛,櫃子裡竟然有酒盃。」

  「我還沒有成年耶。」

  而且景杉覺得丸香現在的孩童模樣,比自己更不適合飲酒。

  「以前你這年紀的人早就娶妻生子了,這裡就該用古制啦古制。」

  無視景杉的顧慮,接過酒瓶的丸香,吃力地用略長的袖子包住瓶蓋拉開。

  她將酒盃遞給景杉,斜抱瓶身替其斟滿。

  「來,嚐嚐看。」

  景杉將盈滿的酒盃舉至面前,芳醇的花香撲鼻而來。

  酒盃的容量不大,所以景杉舉盃一飲而盡。

  透明的液體刺激舌頭,清香甘甜的味道殘留口腔,意外地爽口。

  滿意景杉表情的丸香,又替他斟了一盃酒。

  「好氣魄,這次別馬上喝下去,讓它在嘴裡靜置一會。」

  酸甜的花果香受人體溫度影響,開始浮現些許苦意,頗有另一番風味。

  驚訝於酒的美味,景杉忍不住誇讚道:

  「糟糕,這個或許會上癮也說不定。」

  笑容滿面的丸香,也幫自己倒了一盃,雙唇輕貼酒盃緩緩上抬。

  「啊~就是這個、就是這個,這就是活著的味道!」

  景杉沒有吐槽她和現有體型不符的老氣橫秋,只是小口小口的安靜品酒。

  以月色伴酒的兩人,享受著舒適的沉默。

  直到酒瓶半空,微醺的丸香才開口說道:

  「吶,多謝你啊,特地過來救我。」

  突如其來的道謝,讓景杉不知該作何反應。

  臉頰微燙,耳根發紅的他,將其歸咎於酒的緣故。

  「我本來就漫無目的地過活,現在又替姊妹們報了仇,更加沒有生活的目標了……所以啊、那個,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

  閃爍其詞的丸香,覺得酒喝得不夠多,又乾了一盃才鼓足勇氣。

  「如果戰爭結束後我還沒死,就雇我留在神社工作怎麼樣?」

  表情驚訝的景杉,盯著丸香泛紅的側臉,好一會才露出瞭然於心的笑容。

  「不好吧,怎麼說雇用童工都是違法的。」

  「喂、你這傢伙找碴是不是?」

  「……我也要謝謝妳,為了我們兄妹倆留下。」

  面對景杉真誠的微笑,丸香別過臉去害臊地咕噥:

  「哼,我不過是沒地方好去而已,別太自作多情了。」

  就這樣,屋頂的兩人又喝起了第二輪。

  直到酒瓶見底,滲進人心的冬夜寒意徹底驅散為止。



 
 
  隔天,赤東迎來了晴空萬里的早晨。

  因為父親的死訊,鬱鬱寡歡的明穗徹夜未眠,搭乘首班列車來到赤東。

  她走過充滿兒時記憶的街道,返回南區老家的神社。

  爬上既熟悉又漫長的石階,眼前的光景立即讓人皺起眉頭。

  修復完沒幾天的神社前庭,又一次遭到嚴重破壞。

  沒按鈴就進門的明穗,刻意大聲關門,告知自己的到來。

  踏進客廳,兄妹倆已在地毯跪坐等候了。

  從兩人正襟危坐的模樣看來,想必做好了相當程度的覺悟。

  曉神和丸香被暫時請到後院去,這裡現在是只屬於麻鬼家的空間。

  沒有坐下的明穗,站在矮桌前與兄妹倆對峙。

  和景杉相同的褐色頭髮,象徵著兩人的血緣關係。

  見到姪兒臉上包的紗布,她更加堅定內心的決定。

  「你們兩個,應該知道我要說些什麼。」

  明穗單手插腰,眼神冷漠地掃過兩人。

  「是的,我們知道。」

  毫不退縮的景杉,正面與其對視,與織夜的手疊放在一起。

  「很好,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收拾行李──」

  「非常抱歉,明穗姑姑。」

  景杉打斷明穗的話,向她傳達兩人所做的決定。

  「我們要留在這裡,繼續參加十影戰爭。」

  預料之內的耍賴,沒有影響明穗的情緒,她依舊秉持堅決的態度。

  「不行,我不允許你們繼續任性。」

  「我們這次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救回爺爺。」

  兩人眼裡沒有半點迷茫,使用勝利者的特權,許願讓爺爺回來,就是他們得出的結論。

  「那只是場騙局,天底下哪有『實現所有願望』這麼好的事情。」

  「哪怕是謊言,也有嘗試的價值。」

  無論前方的道路有多麼嚴苛,只要仍有一線希望,他們就不會輕言放棄。

  這對冥頑不靈的兄妹,讓明穗徹底發火了。

  「我真不敢相信,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肯認清現實嗎?下次賠掉的,很可能就是你或妹妹的性命了!」

  迎面襲來的激烈語氣,打擊著兄妹倆的鬥志。

  「我會保護織夜的。」

  「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就別妄想保護別人了!」

  「…………」

  滿身是傷的景杉顯然沒有說服力,他明白決心不等同力量,但是眼下也想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語。

  織夜感受到哥哥不安而握緊的手掌,於是回握了上去。

  正打算替景杉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被搶先了一步。

  「我來守護他們。」

  在外廊偷聽的曉神,忍不住拉開紙門聲援兩人。

  她左手輕按胸口,宣言似的喊道:

  「夫人,作為麻鬼家的幫手,我向妳保證,今後就算賭上這條性命,也會保護景杉和織夜的安危。」

  「曉神……」

  曉神語畢後走進客廳的,是變化為大人形態的丸香,她身穿因為戰鬥破損髒污的和服,兩袖往後一擺,姿態優雅的屈膝跪坐,畢恭畢敬說道:

  「初次見面,明穗小姐,我是暫時借住在此的妖怪丸香。」

  作為麻鬼家的一員,明穗自然能夠辨別妖氣,何況頭上的那對非人的耳朵不言自明。

  「您可能不曉得,景杉不僅救了我一命,更是整座城市的恩人,如果沒有他勇敢挺身而出,恐怕整個赤東都會淪為死者的墳場。」

  「就憑這小子?」

  她不相信區區高中生的姪子,有辦法拯救一座城市。

  「麻鬼景杉的確是個平庸之輩,但絕非您所想的那樣軟弱。」

  丸香投以真誠的眼神,淡綠色的眼眸沒有一絲虛假。

  「即使如此,他們也只是孩子,不該參與這種危險的事情。」

  「小女子雖然是一介妖怪,卻也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我同樣在此以性命擔保,會竭盡全力保護麻鬼兄妹的安全,所以請讓他們留下來吧。」

  她將雙手置於前方,深深的傾身叩頭。

  「我也拜託妳了!」

  曉神模仿丸香,做了姿勢不標準的磕頭。

  即便明穗是頭一遭見到妖怪,但為了人類磕頭什麼的,絕對是前所未聞。

  既然這兩個大人都肯替兄妹倆擔保了,她再怎麼頑固也沒法無動於衷。

  搞不清哪邊在強人所難的明穗,放棄似的垂肩嘆息。

  「……我知道了,就隨妳們高興。」

  此言一出,景杉和織夜眼神立刻亮了起來。

  「真、真的嗎!?」

  「我最喜歡明穗姑姑了!」

  明穗回抱住飛撲上來的織夜,露出了一絲寂寥的微笑。

  在景杉身上看見哥哥身影的她,想起了兄妹倆的父親麻鬼天明。

  率性妄為的他,總是能吸引周遭目光,成為人群的焦點,無論做什麼決定,都會聚集起一群支持者。

  就連長年作為競爭對手的世仇真弓家,也在他多次遊說下,化解了彼此多年的歧見,直到天明遇害以
前,兩家的往來都十分密切。

  只要不像父親那樣英年早逝,這對兄妹無論活得多任性,其實她一點也不在意。

  「等會到殯儀館那邊處理完後續事宜,我就要直接回去了,庭院過幾天會再帶人過來修繕。至於景杉,你給我去趟醫院,骨折可不是開玩笑的。」

  草草交代完注意事項後,明穗便離開了老家。

  她深怕再繼續待下去,恢復理性的自己就會後悔沒帶兄妹倆一起離開。

  確認明穗走遠後,解除變化術的丸香,像顆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虛脫趴倒在地。

  「不行……動不了了……誰來扶我一下……」

  身體尚未復原的狀態下強行施術,回復原狀的瞬間,丸香差點沒吐出來。

  從後方將丸香一把抱起的織夜,用臉頰來回磨蹭她的耳朵。

  「何必硬撐呢,我覺得用可愛的形象說服姑姑就很好了啊。」

  「休想,面子是女人的生命……嗚嗚嗚嗚!」

  加上宿醉的影響,不適到極點的丸香,終於按耐不住湧上咽喉的衝動。

  「不好了!曉神快拿塑膠袋來!」

  「好的、我馬上去拿!」

  「不對啦,那個是購物袋!」

  就這樣,在趨於白熱化的十影戰爭中,麻鬼家迎接了新的一天。



 
 
  時間往前回溯,來到昨天晚上。

  在三村女士家洗完澡的悠紗,回到四葉雀咖啡廳的閣樓休息。

  烏鴉小黑沒有從紙箱裡探出頭迎接,因為牠最近一直想出去玩,所以悠紗把窗子打開一個縫隙,讓小黑能夠自由進出。
 

  替飼料盤補充完堅果後,悠紗從背包拿出從家裡帶來的書,正要開始閱讀,手機就傳來接收訊息的聲音。

  「咦?小織夜傳來的。」

  訊息內容是感謝悠紗的幫忙,請她近期務必至府上吃頓飯作為答謝。

  悠紗覺得別人家裡有喪事不便打擾,所以禮貌性回了『之後會再去叨擾』的訊息就放下手機。

  此時一隻烏鴉從敞開的窗外飛進屋內,確認小黑進屋的悠紗,準備將窗子關上,忽然聽見身旁傳來充滿磁性的嗓音。

  「晚上開著窗子,可能會有陌生的烏鴉闖進來喔。」

  嚇了一跳的悠紗,手中的書本失手掉落地面。

  「進入任何人的房間以前,敲門是基本禮儀。」

  悠紗不高興的噘嘴,祭影一臉抱歉的搔抓後頸。

  「抱歉抱歉,我下次會注意的。」

  「祭影先生找我有什麼事?」

  知道世上有妖怪存在,以及祭影也是戰爭的參加者後,他身上的神秘色彩就稍微沖淡了一些。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書本,輕拂封面遞還給悠紗。

  「我只是聽烏鴉說,妳意外知曉了這邊的世界。」

  「……這是不好的事情嗎?」

  悠紗輕撫手腕,語帶不安地詢問。

  她也覺得就一個普通人而言,自己知道的事情似乎有點太多了。

  祭影兩手抱胸,擺出一副年長者說教的姿態。

  「若是妳能守口如瓶,倒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我可不想被什麼神秘組織抓去解剖。」

  「我不會說出去的。」

  「哈哈哈,說出去大概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呣──」

  悠紗不高興的微鼓腮塞子,祭影笑著揮手安撫她。

  「開玩笑的,順便告訴妳,這座城市的危險份子已經消失得差不多,夜晚可以安心上街了,不過女孩子晚上還是別出門為妙。」

  「那是祭影先生的功勞?」

  「我不過幫了點微不足道的小忙,真正的功臣就在妳的身邊喔。」

  說完他便化身成烏鴉,用翅膀躬身致意,惹得悠紗會心一笑。

  展翅飛向窗外的祭影,與歸來的小黑擦身而過,留下一根黑色的羽毛。

  拾起羽毛的悠紗,帶著平靜的微笑望向窗外,今天的夜空澄澈無雲,繁星高掛天際。
 



 
  持續往東飛行的烏鴉,來到東面山間一處廢棄的鐵皮工廠。

  由於有土石鬆動的風險,以致這一帶的開發在某個時間點全數中止,徒留棄置的廠房。

  工廠前降落的祭影恢復成人形,大門呈半開狀態,他毫不猶豫地推開發出噪音的生鏽鐵門走了進去。

  裡頭碎玻璃遍地,月光輕易從窗口滲了進來。

  安靜空曠的室內,腳步聲迴盪整個空間。

  梅塔莉大樓底下聚集的影之力,明顯比昨天深夜來更多。

  持續觀察數個鐘頭的祭影,注意到規模擴大到某個程度就停止了。

  為了驗證猜測,他耗盡所有影之力,儘可能放出影鴉。

  鴉群消失後,地底湖的規模又稍微增長了一點。

  至此他得出了結論,這塊土地正在儲存影所消耗的力量。

  這也解釋了戰爭的頭幾天,為何感受不到規模如此龐大的影之力。

  換句話說,所謂的十影戰爭儀式,並不是一開始就成形的。

  現在的話,或許還來得及阻止也說不定。

  被土地吸收的影之力,不會無緣無故匯聚到城市中心,肯定擁有數條無形的渠道存在。

  透過撞擊邊緣屏障消散的大量影鴉,感受影之力的流向,他成功找到了隱藏的地脈渠道,並在其路徑上發現一處令人在意的場所。

  如同術士使用咒符設置的結界,任何陣式都有其構築的基點,更別說維持範圍涵蓋整塊土地的超大型儀式。

  「看樣子是中獎了。」

  工廠深處的房間裡,某根斷裂的梁柱上,刻有微微發光的奇特圖案。

  維持結界的基點,理所當然藏在避人耳目的地方。

  他猜想城裡或許還有好幾處、甚至數十處地方有類似的刻印。

  「姑且試試能不能破壞吧。」

  祭影右手伸進懷裡握住短刀,一道聲音卻打破了夜晚的幽靜。
 
  「限定憑依?鋼影。」
 
  虛無中冒出的大批鎖鏈,呈網狀交叉封鎖室內所有窗子,將皎潔的月光切割開來。

  祭影警覺地回頭,站在房間入口處的男子,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手裡拖曳著一條鎖鏈。

  鎖鏈與地面磨擦,發出冰冷的金屬聲響。

  「這不是代理大人嗎?您不會碰巧這在這裡吧。」

  對於這個夜晚的不期而遇,祭影禮貌性的開口問候。

  「祭影?祀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計劃什麼。」

  「我聽不太懂呢,我只是因為這一帶看起來挺適合築巢的,才替新婚的友人夫婦過來看屋。」

  壓低帽子的祭影,決定裝傻到底。

  「有句俗語叫作『好奇心會殺死貓』,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絕緩慢轉動手中的鎖鏈,厚重的鏈條發出規律地風聲,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哎呀,那還真是位善心人士,就我個人而言不喜歡貓呢──」

  率先出手的是祭影,他毫無預警拋出短刀,被絕轉動鎖鏈擊落。

  趁著這個空檔,祭影瞬間化作八隻烏鴉,從不同方向往絕背後唯一的出口飛去。

  絕定睛注視目標,揮動手中的鎖鏈,捉住祭影本體變化而成的烏鴉,使勁一甩將其重摔在牆上。

  強制恢復成人形的祭影,嘔出大口鮮血,若在烏鴉型態受到傷害,損傷就會跟著放大。

  剛才那一摔不止折斷了肋骨,還造成些許腦震盪。

  意識模糊的祭影貼靠牆面起身,上半身受到鎖鏈綁縛動彈不得。

  「影之力在我眼中是有顏色的,要區別本體和分身,簡直輕而易舉。」

  為了不放跑抓住的目標,絕使勁拉緊鎖鍊。

  胸腔被壓迫的祭影,嘴角溢流出血來。

  窗外黑色的羽毛悽慘地四散,他的援軍先一步遭到全滅,連警告都還不及發出。

  「如果有下次的話,應該追加一條不許破壞結界的規定才對。」

  「……那麼這次先放我一馬如何?」

  鋼鐵般的拳頭貫穿胸口,抓住了祭影的心臟。

  「很遺憾,我必須排除對儀式有威脅性的人。」

  無情的手指猛然一握,捏爛劇烈跳動的臟器。

  「──唔!?」

  使鴉人的瞳孔逐漸失去光彩,在絕抽出手掌後應聲倒下。

  影神代理人從口袋取出手帕,擦拭沾滿鮮血的右手,面不改色的說道:
 
  「為了延續這個即將毀滅的世界。」

創作回應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聚集這麼多影之力,該不會是要召喚秋茶叔叔ww(才沒有,不過這讓我很想知道後續。
平時都在身旁的玄賀爺爺已經不在了,但因為思念而產生出幻聽的描述,這一刻的洋蔥味太濃...(′;ω;`)
結尾的背景描述很優美,很喜歡一人一妖在月色下喝酒的場景,很浪漫~(人*′?`)?*?+
2021-10-10 14:54:02
雜魚小說家秋茶
女主角的地位岌岌可危
2021-10-10 15:08:05
? 神秘贊助者向創作者進行贊助 ?
有人默默贊助你,願創作能量隨時飽滿!
2021-10-11 07:39:52
雜魚小說家秋茶
嗚嗚嗚嗚嗚??(??ω\?)??(淚崩
2021-10-11 10:2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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