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本是一場城田會和克羅斯搞出來的遊戲??這兩個組織爭著想找出某個躲在郊區的人,所以各自找了一些小幫派幫忙搜索,說什麼找到人就有獎賞,殺人賺分數也有獎??就為了一個人,簡直瘋了??!」
「城田和??克羅斯??」
「那些幫派為了爭功,看到敵對幫派的人就殺。為了賺分數,連住在那一帶的人也無法倖免??後來看到我們去增援,全都圍上來??根本樂得有標靶可以賺分數??!」
狩刀知道蘭德剛才說的那兩個組織,過去自己還在黑幫時,也常和他們發生衝突。他們的首領享受著殺戮和混亂,只想擴大鬥爭,不在乎社會崩毀後,要是經濟運作毀於一旦,組織也會連帶受到影響,完全沒有秩序可言。
因此在狩刀脫離黑幫之前,他們一直都是不上不下的中間幫派。論勢力,根本比不上當時懂得控制經濟,又擁有武力的梟谷會——也就是狩刀曾經待過的黑幫三大龍頭之一。
然而儘管梟谷會位居龍頭,依舊在一場幾乎捲入所有幫派的大型火拚中失利,當時黑幫的三大龍頭失去首領和所有重要幹部,就這麼垮臺,給了其他下游幫派崛起的機會,同時也帶來社會的混亂。
話說回來??
「兩個組織爭著找一個人??是什麼人?」
「聽說??那個人有治療任何病痛的能力??」
「治療能力???」
「太荒謬了??為了這種沒憑沒據的謠言??」
蘭德說完,一組醫生和護理師正好前來查看他的傷口。狩刀見狀,也就站起來,往一旁退開。
尋找擁有治癒能力的人。
要是能將那個人納入組織,確實能帶來一筆可觀的利益。但那兩個組織的老大都認為真的有這個人嗎?
不對,有沒有或許不重要。
有當然是最好,但不論結果如何,被他們找來的幫派一定會損失慘重。
照蘭德的說法,城田會和克羅斯這次恐怕是想複製讓當年的三大龍頭垮臺的大型火拚,放任下游幫派互相廝殺,以鞏固自己的勢力吧。
換句話說,這打從一開始就是他們用來肅清下游組織的計謀。
月影只是單純被捲入一場惡劣的戰爭遊戲罷了。
狩刀看著蘭德的背影,右手不自覺攀上胸前,他抓住自己的衣服,接著彷彿想起什麼,轉身順著剛才隊長的推床經過的路線往前。
——這是什麼感覺?
受傷、血腥、鬥爭、陷害、猜忌、傲慢。
這些事他應該早已司空見慣。
因為那些東西曾是他的日常生活。更是搖籃。
在過去,只要是為了活著,他什麼都敢做。
要怎麼殺死一個人,他再清楚不過。
要怎麼把一個人弄得半死不活,再簡單不過。
高層的遊戲他也可以冷眼看待,不覺得那有什麼。
可是——
「——長!」
「振作一點啊,隊長!」
「勞爾,快給我恢復心跳??!」
——這到底是什麼感覺?
狩刀來到急診的手術室前,部隊的人們就站在外頭,不斷對隊長喊話。
他聽得見裡頭傳出心電儀刺耳的聲音,那道單調、未曾間斷的聲響,就像一條筆直的線,無情地劃在狩刀腳邊,硬生生將他隔絕在另一側,訴說著他已經無力涉足,也無法改變另一側發生的事。
狩刀就這麼呆站在原地,陷入無聲的世界。儘管看得見那些不斷吶喊的人們,耳朵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默默舉起手,攀上頭頂,想起昨晚隊長攪亂頭髮時的觸感,感受到心中彷彿哪裡缺了一角。
「????」
他退後了一步,然後踩著有些不穩的步伐,轉身離去,並在心中如此自問:
——為什麼要難過?
狩刀低頭,看著地板、看著自己的腳,就這麼慢慢往前。
——為什麼覺得失落?
人死了一點也不稀奇。
明明一點也不稀奇。
何況對方還是認識沒幾天的「陌生人」。他甚至剛剛才知道對方叫「勞爾」。
為什麼他的心會如此沉重?
「啊?!?/font>
這時候,狩刀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他這才抬起頭來,視野從灰暗的地板變成潔白的病床和——
天海千世。
見到千世那張不明所以的表情,狩刀才發覺原來自己在無意識之間,走到了急診的病床區。
「請問??怎麼了嗎?」
千世看狩刀的表情不對勁,戰戰兢兢地問道。
然而狩刀沒有回答,只是失神地看著千世,腦中不斷閃過各種念頭。
——是她害的嗎?隊長之所以會死,部隊會有這麼大的損害,都是因為她突然出現嗎?要不是她,我和映良就會一起參與任務,軍醫也是??這麼一來,隊長可能就不會??
「不對??」
然而想法才剛浮上心頭,他便立即否定。
因為他明白這樣的假設沒有意義。況且千世也不是自願遭遇這種事,他剛才那樣的想法,只是把生命放在天秤上衡量,只是想找個人怪罪,只是想逃離胸口這股苦楚,只是想知道擋在活人和死人之間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只是——不希望隊長死掉。
「你??你還好嗎?」
見狩刀始終不說話,千世掀開棉被,慢慢走下床,來到狩刀面前。
「你是不是哪裡痛?」
「嗚??」
狩刀咬牙,只是低頭發出嗚咽聲,雙拳也握得緊緊的,努力想消弭不斷從胸口湧出的莫名情緒。
他覺得好痛苦。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受。
不過是死了一個認識的人——不過是??發生了一件宛如太陽會升起、落下那般理所當然的事,為什麼他無法平靜看待呢?
「痛痛,痛痛,飛走了?!?/font>
這時候,千世摸了摸狩刀的頭,唸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話。
那一瞬間,狩刀感覺到有股奇異的情緒流入心底。
儘管難過的感受依然盤據在心頭,他的胸口還是一樣沉悶,他卻感覺到有某種圓滑的東西包覆著那股只會折騰內心的情緒,讓他獲得了緩解。
狩刀隨即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千世。
「啊??因為媽媽在我小的時候,常對我這麼做??啊??!對不起,我不是把你當成小孩子!」
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千世急忙收回自己的手,慌慌張張地賠罪。接著有些羞怯地開口:
「只要這麼做,我就會覺得好很多。之前我弟弟——」
但她這句話還沒說完,便突兀地停止,整個人就像定格一樣,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那令狩刀又不禁皺起眉頭,狐疑地看著她。
只見千世就這麼停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眨了眨眼,恢復神智。
「咦???啊??我剛剛說了什麼???」
她尷尬地看著狩刀,詢問自己幾秒前才說過的話。
但她這一道疑問,卻將一瞬間彷彿獲得救贖的狩刀,再度打回現實,認清了自己剛才因為痛苦而迷失的立場。
「哈??」
他失落地笑了一聲。
「我到底是怎麼了??」
沒錯,就算他再怎麼動搖,也不能下意識走來這種地方,尋求千世的解救。
她是傷患,身體受了傷,心靈也缺了一個洞。雖然不知道她剛才想說什麼,不過很明顯地觸動到她不願想起的人事物。所以她的腦袋、她的心——為了保護現在的她,「重新整理」了她的思緒。
面對這樣一個女孩,狩刀到底還想要她做些什麼?
「??抱歉,打擾妳休息了?!?/font>
所以狩刀將千世推回病床邊,不顧她睜著莫名的眼神看著自己,直接選擇結束話題,轉身準備離開。
把錯推到她身上也好,尋求她的慰藉也罷,狩刀覺得自己今天真的極為失常。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可理喻、這麼負面、這麼軟弱、這麼——
像個有人性的人。
【待續】
後記:
其實??那個??我完全沒有寫這段劇情時的記憶。
我姑且是檢查過應該是沒有奇怪的地方,但銜接也許可能應該有點突兀?
這個小節原本想畫個坐在床上的可愛千世,但實在沒有時間,就以下週要更新的內容簡單畫了一張。
改天想到了,也許可能大概會補回來?我不知道XD
話說這個月大概會在趕稿中度過,是時候要暫停更新了(欸
但應該也許可能不會消失太久。畢竟寫完這段不在劇本內的不受控劇情後,接下來就在掌握中了!(flag
那我們下週再見啦~
啊啊,忘記說。
那個才出場沒多久就被我塞便當的勞爾隊長,名字由來是法律law,象徵他做事雖然會嫌麻煩,該做的還是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