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歷史的長河中，映入人類眼中的故事永遠只是冰山一角，在英雄與神話的交織下，我們經常遺忘了真實故事的殘酷，從而傾向於投入美與善的擁抱，一如大史學家杜維運在他的《史學方法論》裡提及的歷史之美與善，看到這段時我相信已有許多人準備回我：「歷史是勝利者所譜寫的。」但在過去許多文章裡，我曾不斷舉孔老夫子的例子做反駁，真正的勝利者從來不是眼前那些掌握生殺大權之人，說到底他們也只是歷史的過客，人亡政息，匆匆一瞥。
最近居家防疫，我花了許多時間享受碧血狂殺的故事，奔馳於美西大平原，享受一段無拘無束的荒野歲月，西部大開拓的歷史很漫長，在金錢與土地的強烈利誘下，許多人攜家帶眷投入了這場無止無盡的豪奪，許多印地安部落流離失所，他們或成了廉價勞工、或成了唯利是圖的傭兵，他們當中的多數人被遷入了印地安保留區，在貧瘠與差別待遇中艱難度過。
小時候曾有部西部牛仔的電影讓我印象深刻，有一幕是一位戰無不勝的牛仔在酒館外與人決鬥，最後他不幸被擊殺，圍觀的群眾在他死後一擁而上，搶走了他身上值錢的東西，最後電影鏡頭聚焦在他冰冷的屍體上，無人聞問。
當時滿頭問號的我，腦中不斷想著「他沒有家人嗎？」、「這群神經病為什麼一言不合就決鬥？」許多問號充斥於小腦袋，電影裡還有一位孔武有力的牛仔死於決鬥，他的身份就是印地安人，孩提時期的我只是為他的死亡寄予同情，隨著年紀稍長，開始思索這位印地安牛仔赴死的過程，也許那些遊走於生死邊陲的牛仔們都心知肚明，自己將在未來的某場決鬥死於非命，只是命運垂憐，死亡尚未來臨罷了。
但他們對於死亡真的如此釋懷嗎？電影的最後是決鬥時中了致命傷的主角哭喊著自己不想死，最後在女主角懷裡緩緩離去，也許品嘗了世間的美好之後，每個人都成了貪生怕死了，那怕是那些亡命之徒。
我相信這世上一定有割捨不下的事物，渺小脆弱卻也如此偉大的人類，正因這份執念而長存於天地之間，所以如今沉浸於碧血狂殺的世界時，更能體會主角亞瑟的滄桑究竟是何滄桑，他的兇狠毒辣正反映了內心的孤寂恐慌，因為害怕失去，所以乾脆不去擁有了。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
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一首短詩，道盡了「失去了才知美好」的一段內心，在不斷追求與失去的荒野人生中，亞瑟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一位，渺小卻又如此真實。
文末，近日由於居家防疫，很多事也被迫擱置了，雖說偷得浮生半日閒，但也造就了作業堆積如山、書唸不完的窘困，或許在每位老師心目中，都覺得學子們居家時光一定是定坐於書房，振筆疾書，又心繫於蒼生吧，無奈無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