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鋒和楊千帆並肩穿過走廊,走樓梯進入位於十樓的交誼廳。
九樓的格局宛如旅館,走廊兩側是連接著房間的厚重門扉,不過十樓卻是開放式的家庭風格──L型加長沙發擺放在大門附近,面向著大尺吋壁掛式電視螢幕,電視櫃兩側擺放著一整組劇院音響,沙發後方是一整面牆都放滿書籍的大書架,甚至架設著大型圖書館的滑動式取物梯,乍看之下光是這面書牆的藏書就破千了,其他位置也用吧檯、地毯和長桌分別隔出其他區域,作為廚房、餐廳等用途,位於房間盡頭的走廊則是深不見底,顯然裡面還有更大的空間與更多房間。
乍看之下無疑是豪宅等級的裝潢,用品傢俱也都高級品項,不過也可以從壓克力桌面的最新一期賣場商品型錄、垃圾桶旁邊的網購空紙箱和隨手擺放的雜物等小地方感受到生活感。
這棟公寓群的一層樓少說也有五十間房間,每間房算二十坪好了,那麼也過千坪了。環顧一圈的李少鋒暗自計算著總坪數和格局分配,不過很快就因為想不到房間的更多用途而自行放棄,轉而將視線聚焦在兩位坐在駝色沙發的身影。
兩位都是女性,身穿同校的制服,此刻正背對著李楊兩人,專注看著電視大螢幕中的美劇。一名剃著平頭的男演員正在換衣間脫去深綠色工作衣,向另一名體格壯碩的男演員展示刺在自己身體全身、宛如設計圖的刺青。洋芋片咬得喀喀作響的聲音傳遍交誼廳。
「不好意思,讓學姊們久等了。我們剛剛在九樓說明基礎事項。」楊千帆提高音量說完,那兩人才轉過臉來,卻是昨天李少鋒在一中商圈有過一面之緣的秦樓月和燕子。
「誒?」李少鋒忍不住從喉嚨深處發出奇怪的聲音。
「時間算得真好,剛好第一集結束了……喔?」秦樓月不禁蹙眉。
「啊!在補習街的那傢伙!」燕子也跟著認出李少鋒,重重將洋芋片扔回桌面,起身大喊。
「你們互相認識嗎?」楊千帆不解地問。
「昨天見過,就在一中商圈。」秦樓月回答說。
「人家原本還挺期待新人究竟是何許人物,結果居然是這傢伙……換句話說,他昨天偶然在商圈接連見過工房的三名成員,最後偶然撿到帆帆偶然掉的玩家戒指,然後在偶然戴上之後沒死,連續三個偶然豈不是非常可疑嗎?」燕子殺氣騰騰地問。
「我本來就去那邊買書,才會剛好在書局門口撿到戒指。」李少鋒急忙解釋。
「連續三個偶然會連續出現嗎?人家是不信啦。」燕子刻意拉長語音說。
雖然昨天只是講過幾句話,李少鋒也隱約察覺到燕子的個性固執己見、決不會輕易被說服,再加上情況委實相當湊巧,極力澄清也恐怕講不明白,當下冷靜地重複「真的是巧合」之後就不再爭辯。
楊千帆沒有特別注意三人間的微妙氣氛,擺手介紹:「這兩位分別是秦樓月學姊和燕子學姊,這位就是梁老師所說的那位李少鋒同學。」
昨天在商圈只有匆匆瞥上幾眼,其實印象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既然現在自己被死死盯著看,李少鋒也沒有客氣,明目張膽地看回去。
秦樓月留著剛好碰到肩膀的淺色捲髮,皮膚白皙,五官端正,下垂眼的右眼眼角有一顆淚痣。雖然穿著學校制服,然而似乎和班上女同學穿的制服是截然不同的服裝,舉手投足都散發著大家閨秀的端雅氣質。
燕子留著勉強碰到肩膀的深褐色短髮,髮尾微微捲著,右耳單獨戴著一個深紅愛心形狀的耳墜,像貓一般的雙眼透出銳利視線,巧目靈轉,穿著運動服外套卻將袖子都捲起來,行為舉止和打扮都頗為男孩子氣,再加上身高頗矮的緣故,如果說她是國中生說不定也會有人相信。
「我是『瞭望塔』這支隊伍的隊長,依照慣例也可以稱呼我為『工房長』或者直接喊樓月學姊也沒有問題。」秦樓月率先上前一步,自我介紹。
一直以為這支隊伍的隊長是梁世明,李少鋒頓時愣住了,反問:「所以妳也是魔法師嗎?和梁老師一樣?」
「是的,我們是傳承同一家系魔法的魔法師。」秦樓月笑著說。
剛剛楊千帆提過工房裡面只有兩位魔法師吧?所以就是他們兩位嗎?李少鋒將視線轉向雙手插著腰、宛如保護地盤而炸毛的貓咪一樣散發殺氣的燕子,暗忖雖然沒有根據,然而比起魔法師,她確實比較像是武術家。
「新來的!你那表情肯定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吧!」燕子立刻開罵。
「學姊多心了。」李少鋒敷衍地笑了笑,接著轉向同樣一直端詳自己的秦樓月問:「請問我的臉上有沾到什麼東西嗎?」
「只是想說你確實是一位很普通的少年呢。成績普通偏下,參加的社團是文藝社,即使距離開學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卻尚未融入班級,沒有特別深交的朋友,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秦樓月笑著回答。
「……妳調查過我了?半天的時間連這種事情都辦得到嗎?」李少鋒詫異反問。
「總覺得我們彼此之間的認知似乎有點誤差,這個所謂的『調查』並不是聘請偵探進行尾隨之類的誇大行為,只是中午聽世明說完你的事情之後拿著名字在網路搜索看看,順便在聊天途中詢問你的同班同學一些事情而已。」秦樓月拿起自己的智慧型手機擺到臉頰旁邊,漾起更燦爛的笑容說:「雖然發生了一些事情,然而也算是某種緣分,昨天的失禮言語希望見諒,今後作為待在同一支隊伍的夥伴彼此勉勵吧。」
李少鋒的後背頓時竄過一陣毛骨悚然,暗忖這位學姊態度和藹歸和藹,然而實際上大概是比燕子更惹不起的那種類型。
「不是夥伴吧,只是試用期的新人。讓他做牛做馬地賺到玩家戒指的錢之後就扔出去,工房裡面才不需要缺乏鬥志的軟弱傢伙。」燕子冷哼。
「燕子,那樣的說法不太好喔。」秦樓月柔聲說完,燕子就默默地偏開視線。
工房裡面的地位高低其實挺明顯的。李少鋒暗自慶幸不是燕子擔任隊長,否則自己大概會死得很難看,接著在秦樓月的招呼當中坐在旁邊的沙發。
見狀,楊千帆也隨即移動,坐在李少鋒的旁邊位置。
「說起來,要說服連遊戲都沒有參加過的普通人很有難度吧。無論我們講得多麼認真,客觀聽來就是應該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的胡言瘋語,千帆,妳是怎麼辦到的?」秦樓月好奇地問。
「我讓他看了傷疤。」楊千帆平靜回答。
下個瞬間,李少鋒驚覺室內的氣氛似乎降到了低點。
秦樓月和燕子各自露出震驚的表情,在數秒的停滯之後才做出反應。
「啥?你這小子居然看了帆帆的後背?裸著的?想死嗎?」燕子猛然站起身,抬腳用力踩住李少鋒坐的那張沙發,柳眉直豎地捏住拳頭高嚷。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瞇起眼睛的秦樓月單手捧著臉頰,重複著同一段話。
急忙往後挪動身子才在千鈞一髮之際沒有被踩到重要部位的李少鋒一瞬間以為燕子也會從不曉得什麼地方拔出刃物就往要害招呼,半舉起雙手在胸前戒備,不過等了好一會兒卻只是被狠狠瞪著而已,頓時鬆了一口氣。
「嘆什麼氣啊混帳小子!現在是嘆氣的時候嗎!」燕子更加惱火地罵,前傾身子,在彼此鼻尖幾乎要相碰的距離咬牙切齒直瞪著李少鋒。
話雖如此,在今天一整天歷經過被短刀架住脖子、看見同校校花的赤裸後背、魔法師確實存在於世、現在或許也有玩家正在進行不為人知的超現實賭命遊戲等種種震驚事件之後,李少鋒腦內察知訝異的部分已經暫時麻痺,只是平靜地看回去。
繃緊俏臉的燕子頓時將殺氣提升至極致,雙眼閃過異樣翠綠色光芒,也不管旁邊楊千帆急著幫忙緩頰看起來就要出手揍人。下個瞬間,大門悄然開啟。
只見一名將瀏海三七分的高中少年優哉游哉地踏入交誼廳,雙手都提著披薩紙盒的梁世明老師也隨後出現,頓時打斷了緊繃氣氛。
「晚餐來了喔。」梁世明笑著說,將披薩紙盒放到桌面。
燕子的氣勢頓時轉弱,悻悻然地瞪了李少鋒一眼,大有「事後再好好算帳」的意思,隨即將注意力轉到披薩上面,稍嫌粗暴地撕開披薩紙盒,雙手並用地拿起披薩就往嘴巴塞。
「真是的,吃得臉頰都沾上了。」秦樓月笑著用餐巾紙擦去燕子臉頰的沾醬,接著走到旁邊廚房區域的碗櫥玻璃櫃中取出人數分的玻璃杯,再繞到冰箱前面分別扔了冰塊進去,回到沙發區域將之並排放到桌面,開始斟起碳酸飲料和無糖綠茶。
楊千帆看似也想要幫忙,在秦樓月身旁晃來晃去卻遲遲找不到插手的時機。
那名留著三七分瀏海的高中少年先將書包放到裡面的房間,筆直走向雙手被梁世明硬塞了披薩的李少鋒面前,笑著伸出右手說:「你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少鋒學弟吧。初次見面,我是林誠,同校的三年級學長。雖然只是暫時加入工房,不過這段時間也請多多指教了。」
李少鋒急忙將右手的披薩塞到嘴巴,回握說:「是的,請學長多多指教。」
「能夠有迷途者的學弟加入還真是令人高興的事情。其實我也是升上高中之後才在樓月的介紹之下成為玩家,從零開始修練,算是半個迷途者,經驗和修為也都需要加強,原本還在擔心如果新成員是像千帆學妹那樣的強者該怎麼辦……當然啦,工房整體的戰力增加是一件好事,不過還是會下意識地顧慮到學長的面子問題。」林誠笑著說。
「我這邊才是什麼都不曉得的新人,麻煩學長照顧了。」李少鋒低頭說。
「彼此彼此,對了,兩位的書包放在外面電梯旁的矮桌,回去的時候記得拿。」林誠說。
「謝謝。」李少鋒點頭道謝。
「不用這麼客氣啦,小事一件。今天也算是你的歡迎會,好好享受吧。」林誠搧搧手說。
這個時候,斟完人數份飲料的秦樓月小步走到梁世明身旁,挽住手臂柔聲問:「世明,今天比較晚呢。」
「突然請其他老師代了一堂課,得處理各種事情。」梁世明苦笑搖頭。
「那個時候在群組發個訊息,讓我們去處理不就好了。」秦樓月說。
「當時不清楚少鋒同學的身分,說不定是其他隊伍派來的人,保險起見當然不能讓隊長親自出馬。」梁世明說。
「有千帆在場,不會出問題吧。」秦樓月說。
「這麼說也是啦……」梁世明再度苦笑,搔著頭髮沒有說下去。
成功駁倒梁世明的秦樓月勾起嘴角,半繃起臉笑說:「下次再發生類似的情況一定要立刻知會,這是隊長命令。」
「是的。」梁世明一邊說一邊輕撫著秦樓月的肩膀,低頭親吻頭髮。
李少鋒錯愕看著秦樓月和梁世明兩人的親暱舉動,好半晌才理解到現狀。
上午在音樂教室提過的那位深愛的女朋友居然就是秦樓月學姊嗎
!這樣還是OUT吧!對方可是女高中生耶!教師應該遵守不對學生出手的教師法吧!李少鋒在內心大聲吐槽,不過自然不會說出口,默默拿起一塊披薩走到角落站著,觀察起這個團體的人際關係,然而很快就被梁世明、林誠和秦樓月熱情地輪流搭話,再加上楊千帆雖然保持沉默卻始終站在身邊兩、三步遠的位置,更是無法好好思考。
片刻,不擅長成為人群中心的李少鋒覺得自己臉都快僵了,藉故說要上廁所,好不容易才逃離梁世明和秦樓月面帶微笑卻刨根究柢的詳盡身家調查,匆匆離開交誼廳。
「直走到底之後左轉喔。」梁世明笑著提醒。
「啊……好的。」李少鋒點頭回應,踏入裡面的走廊之後隨即發現兩側有好幾個房間,掛著風格不一的門牌,粗略掃過去是每位成員的名字,暗想剛才林誠踏入交誼廳的時候也先進到走廊放書包,這個大概是他們的私人房間,盡頭左轉之後又走了十多公尺才抵達門口吊著簾幕的廁所。廁所又分成男女,牆壁貼著紫、藍、白三色馬賽克瓷磚,兩個頗有設計感的陶瓷洗手臺設置在門旁,霧面玻璃隔板旁邊是四個小便斗和兩間獨立馬桶隔間。
「廁所也是豪宅等級啊,然而為什麼要建成多人使用的款式,瞭望塔的成員聽起來就外面那幾個人而已吧。說起來,光是這間男用廁所的坪數就超過我的租屋處了……明明我也算是租了對於高中生來講非常高級的物件了,這種反差真是恐怖……」李少鋒喃喃自語,凝視著不規則菱形的鏡子,待了好一段時間等到情緒稍微平復之後才隨便洗了手,踏出廁所。
這個時候,電視螢幕播放著一部夫妻都從事間諜工作、卻互相瞞著對方的歐美喜劇電影。家庭劇院組的音響不時傳出槍聲、英文對白和輕鬆愉快的背景音樂。瞭望塔的成員們或站或坐地待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一邊吃著披薩一邊隨口閒聊。
成為高中生之後總是單獨行動的李少鋒一時之間無法習慣這種愉快熱鬧的氣氛,呆站在走廊末端,好半晌才繼續走回沙發區域。
當李少鋒默默坐回沙發的空位時,梁世明忽然輕拍著手,吸引眾人的注意力之後拿起遙控器將電影暫停,朗聲說:「那麼大家應該都吃飽了,差不多該討論正題了。」
「還有什麼事情嗎?」李少鋒警戒地問。
「這個算是瞭望塔工房的慣例。所有的新成員在最初的半年內都要有一位師父跟著,教導各種基礎知識,正好趁現在大家在場的時候替你找好師父。」梁世明笑著解釋。
「……怎麼一口氣增加了很重的宗教感。」李少鋒遲疑地問。
「單純因為這是瞭望塔的傳統才會使用『師父』的稱呼,實際上說是直屬學長姊也可以。其他隊伍基本上也都會給新人分配一位專屬指導員,幫忙解答疑惑、指導武術,擔任指導員的那人也可以累積教學經驗,達到雙贏局面。」梁世明說。
如果是直屬學長姊應該就還好。李少鋒暗忖:這麼聽下來,這支隊伍的草創成員應該是梁世明、秦樓月和那位今天沒到場的畢業學長,林誠、燕子和楊千帆是之後才陸續加入的。從每個年級都有成員這點猜測,說不定工房每年都會從新生當中物色合適的人進行勸誘,楊千帆隨身帶著那枚玩家戒指或許就是這個理由。
「我的師父是定緯哥……張定緯學長,他現在是大學生,在臺北讀書,今天臨時趕不回來。」林誠笑著接話:「然後我負責教導燕子學妹,不過其實只是名義上的師父,畢竟剛才提過我是半個迷途者,沒有辦法教導燕子學妹、千帆學妹這種加入時就是經驗者的玩家,然而反過來講,什麼都不懂的迷途者很需要師父在旁解釋各種克蘇魯遊戲的常識。」
「當然沒有問題……那麼半年後呢?」李少鋒追問。
「畢竟之後也會待在同一支隊伍,大多還是會維持師徒關係。」梁世明說。
「所以這是相當重要的關係,對於新人和師父雙方都是。」秦樓月笑著補充。
「關於這件事情,請讓我擔任少鋒的師父。」覷準對話空檔的楊千帆立刻舉起手,正色自薦:「這件事情的起因在於我弄丟了玩家戒指,我也是最後加入工房的成員,於情於理都應該負起這個責任。」
「等等!」燕子忽然插話說:「人家可是還沒有承認這小子,暫時加入工房這件事情就先算了,怎麼可以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傢伙隨時待在帆帆身旁,那樣太危險了!人家反對啦!」
「千帆學妹是工房裡面等級最高的玩家,武術和修為也無人能及,如果連她都無法處理,其他人也束手無策吧。」林誠無奈苦笑。
楊千帆居然是這些人裡面最強的?李少鋒暗自訝異,隨後想起音樂教室的流暢抽刀和停車棚的縱身跳躍又忽然覺得可以接受了。
「與其讓這小子不懷好意地接近帆帆,不如讓人家擔任他的師父!人家也夠格吧!」燕子挺胸宣言。
有預感如果讓燕子擔任自己的師父會陷入相當悲慘的處境。李少鋒立刻向著梁世明投以求救視線。
「……那麼要投票嗎?最為公平的方法。」梁世明笑著詢問其他人的意見:「順帶一提,我覺得讓千帆擔任師父就行了。」
「同意世明。」秦樓月說。
「千帆學妹是最後加入工房的成員,按照傳統也該讓她擔任新成員的師父,修為方面當然也沒問題,我也投贊成票吧。」林誠笑著說:「三比一,看來不需要徵詢定緯哥的意見了。」
發現沒有任何人站在自己這邊的燕子鼓起臉頰發出「姆姆姆」的聲音,卻也知道繼續堅持下去也沒有效果,只能夠徒勞地狠狠瞪著李少鋒,用眼神持續發出警告。
「那麼依照投票結果就讓千帆擔任師父了。」秦樓月總結地說。
「我會努力完成這項職務的!」楊千帆鄭重地說。
「適可而止就可以了。」秦樓月提醒說:「短時間內也不會讓少鋒實戰,先讓他記住修練的基礎知識就行了。」
「好的!」楊千帆正色答覆,轉向李少鋒說:「今後半年內,我就是你的師父了。」
「那、那麼就麻煩妳的……師父的鞭策了?」李少鋒遲疑回應。
「我會盡己所能地教導,你也要好好學。」楊千帆正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