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所謂現實
北市的一棟美食大樓後，與熱熱鬧鬧的人潮街區不同，這兒是員工們休息抽菸的去處，陰暗、無光，跟大樓前方熱鬧無比的人們相差甚巨，歡笑、溫暖。
長久以來待在這種氛圍下，就是在陽光的人都會收起自己的光芒，融入黑暗中平淡，無光……
然而在這無光的地方，卻總是有出人意料的存在，一名男子坐在角落處，受著無數目光，大多數都是女性，不只是黑暗就是光明中，都有人盯著，他有著一雙大長腿，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就是身著一般的制服都像是名牌，剪著一頭有些層次的短髮，雙目微瞇的盯著手機，厚薄適中的嘴唇叼著香菸，看上去就像是明星常拍的黑暗照。
然而這朵光芒所散發的氛圍，比之這黑暗更低落，更深不見底，雙目中的黑瞳滿是無神，彷彿沼澤難以浮現出事物，只有燃燒的香菸那微微的火光，在那沼澤中載浮載沉。
「高亦天，你怎還在這？快上班了！要遲到了。」一名女子身穿跟光輝一樣的衣服，喊著名字似乎是喊著男子的名字，只見男子站起身拍拍屁股，踩滅自己身上唯一的光芒，話也沒說就走進員工專用門。
「這死人個性。」女子嘆氣道，跟了上去，胸前的名牌被屋頂的光芒照亮，陳理鈺。
「你就不能回個話嗎？你一個主管從不多說話，怎麼管的人？」陳理鈺埋汰道。
「說話就會比較好一樣？」高亦天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角，兩人身為同公司的員工，然而這也是兩人為數不多有回有答的時候，甚至在公司中，陳理鈺也沒見過幾次高亦天開口。
「至少能表達一下你的想法阿！」陳理鈺無言道。
果不其然，高亦天又不回話，看見電梯到達便走進電梯，兩人一同進入。
一入電梯，高亦天便靠在牆壁上，明明是該容光煥發、活潑愛跳的年紀，卻是這麼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彷彿已活過半百歲月，看過許多世面一樣。
「你就不能笑笑？這電梯裡還不成為你的獨場秀，你一個二十一歲的人，比我這二十四要二十五的還要老。」陳理鈺虧道。
整座電梯不只他們二人，還包含了其他店面的員工，男女皆有，算上二人也有六個，全數女性的目光都圍繞在高亦天身上，算是他們不多的福利，死盯著高亦天的面貌。
仍舊沒有回應，陳理鈺也是一個聳肩，她也已經習慣他愛理不理的個性，都相處一年多的同事，怎麼可能不了解？也就他敢跟公司中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高亦天調侃，也是他這不懼不怕的個性。
「店長不是也打算開分店，給你當店長？啥時候去？」陳理鈺仍舊不死心的追問，就是電梯到達了樓層，她也是跟在後面死問。
「明天，這兩天放假也已經把行李搬過去宿舍了?！垢咭嗵旎氐馈?/div>
「順便告訴你，我也被分發過去了，當外場組長喔！嘿嘿，這樣就變成我是一人之下了?！龟惱礅曅靶Φ?。
「唉，天啊?！垢咭嗵鞜o語道。
一入公司，兩人便分道揚鑣，高亦天進入廚房，雖沒說話，但透過眼神交流穩定的控制著內場，整個內場壓抑的難以形容，反觀外場則是歡笑無比，帶動著客人的情緒。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晚上十點下班，高亦天蹲坐在主廚的爐臺位置，盯著手機。
「還不走？等過年阿！」陳理鈺卸去自身的制服，露出制服內的白色短Ｔ，搭配他穿著貼身牛仔褲，輕鬆簡單卻也美麗，她剛跟店長打完招呼，便走入內場看見蹲在爐臺的高亦天。
「沒事，只是又要離開一個地方，有點疲倦。」高亦天搖頭道。
「也是，剛在這裡待沒多久而已?！龟惱礅暲斫獾?，她看過高亦天的履歷，也是整間店唯一還留下的老舊履歷，不是因為他長得帥，而是那張履歷的工作經歷太過豐富。
從便利商店一直到會計員甚至到現在的廚師，幾乎所有行業他都有所觸摸、嘗試，不是因為他在尋找想要的工作，聽店長所說，是高亦天他需要工作，他需要錢……他不像一般的孩子有家人當後援，他只有自己，明明履歷上父母寫著仍健全，然而卻沒有名字跟連絡電話，他是這樣一路走來的，一路靠自己。
「走??？」高亦天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皺著眉頭盯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陳理鈺。
「喔！」陳理鈺回道。
看著高亦天那帥氣的臉龐，卻帶著一股不符合的表情，極度不悅的樣子，讓她難以開口，有時候她也會想，自己有時怎麼可以總是不看場合的一直開口。
「你都不交女朋友嗎？你長得帥，現在賺的錢也穩定了?！龟惱礅曊f道，但一說她就知道大事不妙，她看見高亦天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沒錢?！垢咭嗵炖淠馈?/div>
「屁啦！你一個月快十萬，加上獎金就超過十萬了，跟我說沒錢？我一個外場主任才六、七萬，我才沒錢吧！」陳理鈺一聽就不樂意了，外場七萬內場則更高，但內場要求的技術含量太高，就是高亦天在各種行業混跡過，也得專精許久才有辦法達到現在的高度。
說是組長，但其實已經是店內大廚，掌管內場的一切，除卻店長外都歸他管，但高亦天的態度就是，他只管內，不管外，所以外場的重責大任就落到自己頭上。
「然後呢？」高亦天停下腳步，回過身盯著陳理鈺，「有了錢就該交？我真的挺累了，我不想再嘗試跟人相處?！?/div>
高亦天猛然嘆了一口氣，彷彿遭遇過什麼，只是話都沒說完就轉身離開，陳理鈺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同走到公車總站，一路上沒有多說什麼，甚至上了往北的公車，兩人就是坐在身邊也是一樣。
「那你新家在哪？」陳理鈺憋不住了，這壓抑的氣氛跟自己格格不入。
「公寓社區，還不錯?！垢咭嗵斓幕卮鹨稽c也沒有誠意。
「你真不會聊天……」陳理鈺無言道。
「我們剛認識，有意思嗎？」高亦天賞了他一對白眼，戴起自己的耳機，就閉上眼撇過頭睡覺。
陳理鈺一看高亦天不理自己，盯著那雙眼睛，內雙眼皮，睫毛比常人要長點，那個眉頭彷彿無時無刻都皺著，沒有一刻放下過，彷彿高亦天這個人，無時無刻都將自己隔絕在外，該有多疲憊？
「這人怎麼就冷漠成這樣，也不給人關心的機會？」陳理鈺噘嘴道，在還未入職前在店裡吃過飯，也是因此看見了還只是學徒的高亦天，從那時她就一見鍾情到現在，兩年了吧？卻還是在原地踏步。
「我有時候也會累……」
「那你就應該早點放棄?！垢咭嗵觳恢螘r睜開了眼，看著窗外閃而過的風景，無數星光在浩瀚的黑夜中閃爍，看著這幕美景，卻彷彿與他們格格不入，難以融入。
「你醒著？」陳理鈺被這一睜眼嚇得抖了一下，整個座椅搖晃，所幸車上沒幾個人，身後也沒坐人，還不把人給搖醒。
「不習慣這時間睡，閉眼想說你會閉嘴，誰知道你這樣嘮叨?！垢咭嗵於⒅活w星星，光芒很黯淡，甚至快要看不見。
「看你的感覺你早就知道了……」
「你算是忍很久了……店裡那些小女生基本都直接說，但我真的沒辦法?！垢咭嗵斓谋砬槿耘f沒有太大浮動，然而那雙眼卻變得更加黯淡，彷彿想起了什麼，「我不懂得什麼是愛與被愛，我也不想再去了解。」
「也行唄，反正老早就知道是這個答案，我本來就打算一直作為朋友而已，否則也不會忍這麼久。」陳理鈺說是這麼說，笑得很是豁達，然而高亦天看不見的右手卻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那力道無法讓人信服自己不在意。
高亦天卻不再回應，只是沉默著，陳理鈺也是如此，幾個站後，已是將近早晨，陳理鈺在高亦天前三個站下車，而高亦天卻在終站前一站下車，這裡風景良好，周遭人數不多，旁邊就是一個大公園，坐立在這的只有幾棟公寓。
高亦天通過警衛室，拿著自己的房卡，來到Ｄ棟樓前的公共場所，坐在一旁的長椅上從口袋取出香菸點上
。
「喂！這裡不能抽菸?！?/div>
猛然一個喊聲，高亦天吐出煙霧，撇頭一看，就看一女子走來，身高挺高，至少一米七，穿著挺時尚特別，短尾白襯打領搭著黑色工作褲跟龐克靴。
踩著很快地步伐走來，戴著口罩目露兇光，甚至眼中帶著點嫌棄，往自己面前走來。
高亦天沒有回應，只是在吸上一口便扔下，踩熄之後撿起，站起身跟女子擦身而過。
「有沒有點禮貌？人跟你說話也不會回應？」女子那雙眼的嫌棄更甚
，雙手插胸，冷笑道。
高亦天只是回過頭睹了她一眼，便又轉過身離開。
「這什麼人??？」女子滿頭問號，默默舉起自己的拳頭，卻又慢慢放下轉身往停車區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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