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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達人專欄

【心得】新神 | 成神或成人

妮爾波莎 | 2020-01-21 20:14:49 | 巴幣 6 | 人氣 854

  戴姨閉上眼睛,在黑暗中緩步前進,周身漸漸環繞無數同樣行進的女體,肩膀摩擦肩膀,大腿摩擦大腿,她們共同邁向近乎悲劇的結局,永遠無法戰勝,那些男人噢。可她們仍執意前行,無所畏懼。戴姨張開眼,她來到旅程的終點了,那荒原的盡頭劈啪作響,熱鬧非常像鞭炮、冒煙的祭葉、線香發紅的頂端、火神祭的稻草圈,隨後燒成永無止盡的光亮,她看見火,燃燒整片黑暗,彷彿即將吞吃殆盡的火,共組成她逐漸崛起的偉大的古神,那一座高聳無比的火之雕像,火神的容顏如流動的巖漿,緩慢自歷史裂縫而來,使她在某一刻心生恐慌。荒原狂風獵獵,她痛哭失聲,顫抖不止。可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啊?為什麼只剩下我一個?我又要往哪裡去呢?火神沒有回答,只以燃燒的視線全然籠罩她,使她感到渺小和巨大、理解和疑惑、思念和恐慌,她以破碎、無從辨明的語言不斷祈求。(P.148)

書名:新神
作者:邱常婷
出版社:聯經出版公司
出版年:2019

  已經很久沒有小說能夠盤旋在我腦袋裡如此久。一直想著到底要如何下筆寫這篇心得,畢竟有許多人談過這本小說了,而我無法寫得比他們好。最後我決定本著一個喜愛這本書的讀者的初衷,也許並不完整理解作者想要表達之意,也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喜愛。


  《新神》全書分為 5 個各有關聯的小短篇,以臺灣背景出發,寫人、寫神、寫成人(神),來詰問我們所生存的世界究竟是什麼。


  讀小說讀法有一派主張,若要進入小說中的世界,就要預設作者所說全為「真」。不論是奇幻、科幻的設定,還是現實世界插入幻想的元素,讀者都要跟書達成「好,書裡面都真實發生過」的協議,如此故事才能繼續進行下去。


  但在本書 5 篇小短篇中,作者藉由特殊的敘事,一遍又一遍重寫了小說內架構的真實。東嶼號到底是停泊在哪裡,臺北臺東花蓮?最後一篇的小女孩,就是第一篇裡的阿莉莎嗎?她的父親去了哪裡?《河神之心》到底是部怎麼樣的電影、由誰主演?


  當讀者在某一章篇得到一個認知後,又會在新的一篇讀到有些矛盾的線索,這使小說裡的「真實」也墜落進一片迷霧中。


  平行世界嗎?不如說這是因為神的傳說故事都帶有一定的神祕色彩。傳說基督行過某個地方有了某某神蹟、傳說菩薩曾在此顯靈……


  肉身成就的神靈,註定不能靠俗世太近,耳語與幻想拉開了祂們與信眾的距離。又或是,俗世根本不在意他們過去、現在與未來的足跡,因為許多神靈本是慾望的投射。


  是的,宗教於多數人而言不過是慾望的投射。每篇小說裡除了「新神」們外,一般認知裡的宗教也對照出現。不論是宮廟、佛堂、天主堂、邪教團體,都只是作為人慾望的標的,就跟小說中被盜採的神木一般,裡頭早就空空如也沒有神了。


  神死了,慾望讓神靈從真實中抹去,神聖化的同時,他們成神所受的痛苦也被曲解或消匿,好似祂們從來就是如此強大。由慾望驅使的壓迫,讓社會體系角落之人受苦,因而又催生出了新的神靈。


  成神有時是一種賦權。如同我們所稱的女神、男神、卡神、股神、戰神。藉由信仰者們的追求和崇拜,他們擁有了某些程度的影響力。若說群眾是現代社會的基石,他們的號召力可謂是一種呼風喚雨的能力。


  然而別忘了,要成為真正的神必然要經歷苦痛。苦痛從何而來?源自侵犯、源自糟蹋、源自不把他們當成人,〈火夢〉裡的母親,直到接受火神的附身,才真正被讀者記住原來她是故事中的主角。


  對新興的神靈而言,與其說是「成神」,不如說是「成人」。他們誕生之初的覺醒,是基於自身認同,知道自己承受了什麼、經歷了什麼。從「非人」變成「人」,看似普通,卻是他們之前無從企及的狀態。


  那些神與時代也許終會消逝,又或他們之間有一成了萬眾尊崇的對象,我們無從得知。


  由慾望創立宗教而膜拜的神們未曾死去,祂們由驅逐之人那復又新生,這是世間輪迴懲罰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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