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城南小樓裡歇著,那兒遠離大街,多了份清幽氣息,不過今日我起個大早,本想去附近逛逛,沒想到逛著了位不得了的人物,那人姓黃,單名一個桐字,他可是泗水來的知縣。偌大的皇城裡,最不缺的就是頂烏紗帽了,他這烏紗帽,說小倒也不至於,但到了皇城就成了一條蝦米了。
大明官制,知縣乃七品官,部分要地則為六品,要是遇著了肥缺派到了京畿重地,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多少文人士子前仆後繼投身官場,圖這渺渺之機,但三年一次的科舉,可不是簡單的事。首先,他們得先擁有生員的資格,這資格得來不易,接著生員們再參加地方鄉(xiāng)試,通過者成為舉人。
一般而言,舉人已經是許多人的極限了,這些人可以遞補政府出缺的職銜,這慣例乃承襲自唐稱守選,守選時間不一定三五年到一輩子皆有。
而有志於再戰(zhàn)考場的舉人,則繼續(xù)向會試邁進,會試地點多半在京師,所以談戀愛千萬別找舉人,這種人終年奔波考場,投身於那三、五趴的錄取率,別看他們吟詩作畫的,多數情況下,兩袖清風,焦慮、麻痺、情緒化,還有慣性的憤世忌俗才是這群人的真實面貌。
那投資報酬率低的可以,蹲到五十歲才破關的大有人在。
過了會試,基本上便海闊天空了,因為最後一關殿試,多半只定名次,不再有落第之別。有趣的是,殿試只考一題策問,一次決生死,而且沒有正解。這策問要答的好,需要深厚的底子,考的不僅是文筆、反應,還有對時事的掌握與抓緊皇帝老兒的內心。
好了!在這短則一天,長則三天的連番轟炸下,全國頂尖高手們,存活機率也就那五趴上下,照這生存率,倒不如加入調查兵團還好過些,這些天才們,耗盡心力、挖空心思,換來這光榮頭銜,然後經過分派,走入腥風血雨的官場,幾十年刀光劍影後,流水帳一查,接著長噓一聲!幹!咱的同期都掛光了阿!
此乃大明官場真實寫照。
官場有種魔力,在我自問自答的過程中,只見黃桐不急不徐的飲著茶,茶是文人的第二生命,不過據說做了官,那清閒的茶香日子便沒了,三不五十的爛醉生活倒是經常出現,我問了黃桐這事,只見他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的說:「你有所不知,喝茶的對象沒了,應酬的酒倒是不缺,我底下那幫粗人只知喝酒和女人,我這知縣大人看似威風,但說到底還是個外人,幾杯黃湯下肚,也好拉拉關係,唉......。」
聽完抱怨,他的臉上似乎也多了份愁緒,年輕時問鼎考場的風華士子,在這官場打滾了幾年,很多事由不得自己。我大明開國之初,訂下任官迴避之法,讓官員不得於原籍任職,目的是為了避免請託、貪汙,這本是一樁美意才對。
「是阿,底下的衙役們各個都是地頭蛇,我這知縣大人不過就是被拱著,真有事,跑得比誰都快!」看著黃桐那氣憤的神情,和額頭跳到一半的青筋,我連忙再沏上一杯,好降降他的火氣。
「官場如此,你也別放心上,我那兒也差不多呢。」
「你那兒?敢問閣下任職何處?」
「在下巴哈姆特九品達人。」
黃桐聽完,先是一陣納悶,連忙拱手回道:「失敬失敬,不過這達人是何官,在下還真沒聽過。」
「我這達人阿,不好當呢,像我這般軟爛,風平浪靜的也不賴。」
「罷了罷了,只希望我底下那幫潑皮猴子能安分點,任期一到,我便走馬上京,一刻也不想待了!」
「我也是呢,遇事賣賣萌便好,不想計較了。」說完,黃桐的臉上又一次陷入狐疑:「賣萌?真那麼受用?妳可教教我!」
「沒問題,遇到事情,啥也不必說,你擺這臉包準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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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縮圖來源: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館藏,明,仇英,《漢宮春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