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達人專欄

【歷史】等等！神機營還沒登場呢！

小伽羅 | 2018-03-07 22:26:43 | 巴幣 157 | 人氣 2214

　　午夜時分，一位男子端坐於朝房，他的雙手捧著一把寶劍，正仔細擦拭著，劍的外型樸素，沒有過多雋刻，唯有劍柄末端，依稀能見到一圈龍紋，龍紋環繞著劍格上的虎面，虎面雙齒上翻，緊咬劍身，劍身凜凜寒光，它的主人將它高舉，端詳許久，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接著收回劍鞘。

　　劍鞘上方繡著「大明」二字，字後又續刻著寥寥數字「行營百戶胡三」，不同於方正的大明二字，這行營百戶的名號有些潦草，顯然是自行刻上的，那位男子一手撫劍，輕聲喚道：「父親，孩兒要上戰場了。」

　　京城的夜晚並不平靜，家家戶戶掩著窗，外頭黑漆一片，只剩緊閉的長安門內幾點火光。門內此時已亂作一團，守將孫芳焦慮的看著士兵將一件件兵器搬出武庫，這些武庫由京軍所管，聊備一格的長期被閒置，多半已不敷使用，孫芳看著那帶有鏽跡的箭簇，心中嘀咕著不知如何是好。

　　京城外三十餘里，游擊將軍李益正率兵疾馳而來，他日夜兼程為的是早日於城外會師。不久前，日軍登陸釜山，此後又攻陷東萊，尚州、忠州接連陷落，朝鮮東南屏障盡失，平壤岌岌可危。

　　聖上以「朝鮮藩籬，不可不救」為由，下旨援朝，但我朝剛結束寧夏之役，各地兵鎮多有折損，不等片刻喘息，又得再次出征，實在令人擔憂啊。

　　奉旨援朝的總兵李如松心中正苦惱著，朝鮮對他而言並不陌生，但此戰變數太大，眼見平壤即將陷落，朝廷不等他班師，已派了遼東游擊史儒馳援，史儒確實不錯，但他的對手是近十萬的日本精銳，史儒這一去實在兇多吉少。

　　京城的百姓早已習慣夜禁，但連日來頻繁的調兵遣將，軍馬器械源源不斷的往來輸送，甚至連宵禁時刻，都有探馬疾馳，仍讓許多人嗅出了詭譎的氣氛，大街小巷盛傳著我朝即將發兵的消息，但京城三大營卻靜悄悄的，渾然不像大戰在即的樣子，城外人馬竄動大軍齊聚，城內則一派寧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隔日清早，胡三急匆匆的出城向部隊報到，軍旅生活艱苦，磨練了胡三的精神意志，他曾在西南協同剿匪，但皆以後勤的身份參戰，從沒上過戰場，直到幾日前被升為行營百戶，正式成為了戰鬥人員。這升遷本是個好消息，無奈才剛升遷，就傳出即將出兵的消息，胡三苦笑著：「幾十年沒打仗了，怎麼我就這麼剛好碰著了?！?/div>

　　胡三的部隊剛由後勤改編，以至於眾人都忙著領取新裝備，他看見了人群中一位老面孔，連忙揮手招呼，一張黝黑的面孔轉向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老傢伙，這不是好好地，怎地，你們也要參戰？」那黑面孔說罷，順手揮了揮剛分到的新武器，口中念念有詞「這柄劍實在不稱手，要我帶這殺敵？幾條命才夠花！」

　　「是阿，京城的部隊這次好像都領旨參戰了?！购稊\著精神說道。見著了老友，他的心安定了些，他故意晃了下腰間的配劍，好讓百戶那二字顯露出來。兩人皆是軍戶出身，但黑面孔不同於守備營的胡三，是京城外的衛隊，也算得上是軍界的高級戶了。

　　城外，幾位千總齊聚於帳內，正低頭討論著要事。

　　一位年輕小將率先開口：「老將軍，我軍尚欠糧草，況且軍馬未齊，還需數日才行阿！」

　　老將軍聽完撫著白鬚，他在東南沿海與倭寇交手數十年，深知倭兵之精銳，如今朝廷不等大軍整頓，便急調各軍入朝，實在讓人不放心阿，但聖命難違，他也相當無奈：「諸位將軍之憂，吾並非不知，只是聖令難違，吾等也只能奉旨了?！?/div>

　　幾位將軍面有難色，然而聖旨在上，任憑你吹鬍子瞪眼也於事無補，此番入朝，統帥乃是聖上欽點的李如松。李如松確實是當今第一人選，只是一位遼軍統帥，要率領各地徵調的部隊，這軍系講求親疏，緊急時刻，還是只信得過自己人阿……！

　　眾將各有心思，他們關內部隊，平時與關外甚少往來，各路大軍齊聚於此，勢頭雖盛，但難免人多嘴雜，想到這老將軍又是一聲無奈。他已年老，看盡官場百態，眼見年輕後輩勢起，爭相報國、建功立業，他心中自是欣喜，欣喜於朝廷能有良將，但也擔憂，擔憂小將們的未來，勢必逃不過官場險惡的鬥爭。

　　各營寨坐落於京城之外，胡三與黑面孔並肩走著，正尋著他們的旗號，城外人聲鼎沸，各家番號齊聚，好不熱鬧。左右騎兵營由幾位千戶領著清點兵將，隔壁則是南直隸來的守備營，顯然此營尚未補齊兵糧器械，幾位老兵樣子的兵丁斥喝著糧車前行，熟識的老兵互相招呼著，熱絡之際，只見人群中出現一陣騷動。

　　胡三隨著騷動的方向觀望，只見不遠處，一簇人馬紅袍綠旗，手持狼羌長矛，亮煌煌的腰刀配著魚鱗重甲，踏著整齊的步伐直入大營，為首的幾位大漢手執藤盾，後頭則跟著長槍衛士，長槍後頭則是馬隊，那些馬匹皆覆著重甲，馬上騎手除了長槍馬刀，還背著一節鳥銃。

　　圍觀的許多兵士，多是外地徵調而來，可從沒見過火器，看見那黑黝黝的槍孔，無不嘖嘖稱奇。「這撥人是誰家部隊？可真威風！」本來喧鬧的營區，短暫的陷入寂靜，胡三看的入神，一旁黑面孔見著了，倒有些吃味了「怎地，咱們部隊就沒這些玩意兒，連個合身的鞓帶都沒有，你看我這身肉可塞不進兜甲裡！」

　　胡三笑了笑「你倒好了，吃成這副德性，你們京軍幾年沒打仗了？看你們伙食還不賴麻?！?/div>

　　「京軍？我呸！咱只是守衛，可沒人當咱們是京軍呢！」

　　不久營區再次恢復喧鬧，此起彼落的叫罵聲、招呼聲，讓各營的百戶、千戶們疲於奔命，許多人跑錯了營、歸錯了隊，而兵部答應的糧草器械亦尚未到齊。

　　中軍大帳內，眾將雲集，他們多來自南北直隸，其餘各地的部隊半數還在途中，游擊將軍李益環顧四周，盡是生面孔，他這一位外地的將領，在這帳內顯得有些突兀，眾人只當他沉默，亦無人向他攀談，只是微微頷首聊表意思。

　　這次徵召，宣府、大同等軍鎮，皆遣將覆命，加上京軍參戰，戰鬥部隊多達數十支，根本輪不到他這內地徵集的衛所軍，盡管他是最早覆命的部隊之一，但似乎早早被視為可有可無的存在了。

　　正當李益躊躇著建功之事，一位年輕將領蠻橫的直入大帳，開頭便指著行軍大圖吼道：「不能再等了！聖上有旨，即刻起行！眾將隨我，集合各部人馬！」不等眾將答命，那位年輕將軍，已翻身上馬，接著是一陣馬蹄，塵土飛楊，在一群鐵甲騎士簇擁下呼嘯而過。

　　「呿！好大的口氣！」幾位將軍發著牢騷，目送這跋扈的背影離去，一旁的老將軍只得上前安撫：「好了好了，此番援朝統帥便是此人！爾等快快跟上！少說些?！?/div>

　　李益見著了這蠻橫小將，心中不免一陣羨慕，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權勢，怪就怪你家世不過是七品校尉，唉……無奈啊，說罷，亦隨著眾將上馬而去。

　　正午，教場群聚近萬名兵士，胡三與黑面孔亦在人群之中，眼見所部被排在教場最末，胡三思量著「或許這次又是老樣子，做起了人家的後備部隊。」和他同樣想法之人亦不在少數，許多人臉上多了些失落，但後備又比前線安全多了，遠赴朝鮮作戰，雖說建功要緊，但保命更重要，不過對胡三這種破落戶而言，功名之前，家似乎不那麼重要了。

完。

　　註：縮圖來源：明萬曆朝鮮之役，明朝水師連弩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