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麼都願意做……只要能保護人類。」
七聖是打從心裡這樣想著。
遙遠的過去,她曾經認為,非人屬的東西只不過是外表上的差異,只要能夠說話就能夠溝通,能夠溝通的話,還有什麼事情是無法解決的呢?
彷若是神開的惡劣笑話一樣,她一次一次的拯救魔物,相信魔物。
信任卻也一次一次無情的被撕爛,最後她終於頓悟了。
人與魔的不同在於本質,生物的優劣從出生到世界上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
人類永遠都會被魔物所傷害。
那我就永遠的保護人類。
「我不討厭妳。」七聖對著湖面說著,「錯就錯在妳接近人類。」
「一廂情願地把自己的想法強壓在別人頭上,可是會被討厭的喔。」
紅緋調皮的聲音出現在七聖身後,回頭一看,紅緋的衣服變得破破爛爛,但是毫髮無傷。
「唉呀,真是恐怖的說。」紅緋拉起破爛的裙擺打個單結,在原地小跳躍確認活動的順暢度。
一切都是這麼的輕鬆寫意,對紅緋而言。
七聖瞪大眼睛說:「怎麼可能……那一招可是足以把整座山削平的威力呀!」
「打不中不就沒意義了嗎?」
「打不中?」七聖搖搖頭說:「不可能,水龍的速度絕對追得上妳才對。」
「的確很可怕的說,直徑快五十公尺的龐然巨物能用這麼快的速度移動,不用碰到水龍本體就能感覺到鋒利的感覺,真正的有效傷害範圍絕對不只眼睛看到的大小吧。」
「那妳為什麼……」
「為什麼能閃開妳的大絕招對吧?」
紅緋裂嘴一笑:「誰說剛才是我的最高速度?」
剛才的速度?啊!
七聖恍然大悟,這傢伙在前面的戰鬥刻意讓維持在自己捕捉的到的速度,捕捉的到但是極為吃力的速度,讓自己去習慣她的狀態。
等到致命足以決勝負的招數出現的時候,馬上突破這個對自己來說已經是舒適的速度。
這樣一來身體絕對沒有辦法捕捉到她的身影。
突然理解的事物突然變化,即使眼睛稍微餘留下紅緋的殘影,也會被大腦歸類為雜訊,完全的忽略。
「所以本座才會理解成『打中』了嗎?」
「小妹妹真是聰明的說,可惜我身上沒有帶糖果送妳。」
「放肆!本座已有逾千年歲數,尊重點。」
紅緋哈哈大笑,把瀏海往後梳去,鮮紅的雙瞳中閃耀著不凡。
「才千年,不就是小妹妹嗎?」
「哼!」
七聖再度匯集海水,有粗有細的水柱從附近各個角落飛射而出,一眨眼功夫,兩人頭上已經匯聚一顆碩大的水球。
碩大甚至不足以形容,飽含殺意的液體左開五百、又開五百公尺,直徑足足有一公里。
巨型水球像透鏡依樣扭曲光線,把陽光集中在正下方的一塊區域。
紅緋吃驚地望著這些巨變。
真的是太誇張的說,所以我才討厭跟神打架。
強烈的日照吞噬紅緋與七聖臉上的陰影,後方的風景則是黯淡無光。
「這還不是本座的全力,但今天本座絕對會消滅妳。」七聖說。
紅緋搔搔後腦杓說:「就因為我是魔物,可能,就那麼一點點可能會影響人類,所以妳要把我打飛這樣?」
「人與魔不得共存。」
「因為魔物會危害人類?」
「還有第二種可能嗎?」
紅緋搔搔腦袋,用一種無可奈何、超級受不了的口氣說:「真是的……所以才說妳們這些傢伙都是死腦筋。」
「人類可沒有妳想像中的脆弱啊!也沒妳想的那麼善良,在這幾百萬年的演化,他們已經戰勝這顆星球上的所有動物,成為最頂點的存在,就連很多的神也是因他們而誕生,這樣強悍的生物,妳竟然說要保護他們?」
七聖的嘴角微微一抽,紅緋說的她都知道,可是……人類還是要由我來守護,必須要有人守護他們才行啊!
「魔物、妖怪、神、惡魔這些東西只要一根小指頭就能殺掉一堆人類,怎麼不需要保護呢!」
「啊……是呀,人類的力氣比不過鬼族、跑的速度很慢、只能住在氣候穩定的地方,跟其他物種相比之下,簡直就是渣渣的說。」
「沒錯,人類太弱小了,必須要有人挺身而出!」
「哈哈哈,弱小的人類?結果變成這顆星球上最大族群?」
「咕……」
「我看妳,根本就是做妳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找這麼多理由,還不是一個悶騷女的說。」
「住口!」七聖再也忍不住了。
這幾百年七聖專心致志地追求自己的信念。
不管別人怎麼說,不管魔物集結想要殲滅自己。
她始終將人類放在最重要的一側。
如果不是這一份偏執,七聖的人格早就被時間的細流雕塑改變,成為更加貼近概念中「神」的存在。
正是這一份信念,支持著她繼續走下去。
但是現在卻有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魔物,蠻橫地砲擊她所相信的真理。
更過分的是,自己還沒辦法反駁。
難道她說的是對的?這幾百年的光陰與時間,都白白浪費掉,做著愚笨至極的蠢事?
不對……不對!魔物誑人者也。
說謊是他們的天職,魔物會想盡各種辦法入侵人們心中的空隙,這樣的對談打從一開就就不應該出現才對。
「魔物該殺!本座現在就要妳灰飛煙滅!」
七聖舉起手臂……本來她是想要這麼做的。
七聖才剛移動一點手臂,就被飛來的紅緋撞到差點暈眩。
連防禦都來不及做到。
紅緋的飛行更像是在空間中移動,從起飛到飛行是完全不需要準備動作的,更恐怖的是能夠
馬上到達最高速度。
黑色禮服的破片四散在紅緋原本站立的位置,衣服無法承受瞬間突破音速的衝擊而爆裂在四周。
紅緋突襲成功,先得一分。
可是她已經沒有其他的攻擊手段了。
力量被封印的她只剩下飛行、發熱、與力大無窮這些能力。
把七聖像擠牙膏那樣勒緊,直到她的內臟從口中噴出;或是直接用高溫燒炙她,直到她變成人形焦炭。
雖然這些都無法殺掉神,但絕對可以給予對手極大的痛苦。
這些紅緋都不會做,七聖有她的信念,紅緋也有。
「我有很多手段可以解決掉妳的說。」
「放開本座!」七聖想要呼喚海水,但是紅緋飛行的速度實在太快,身體還沒辦法精確的操作。
紅緋抱著七聖直接撞進大水球裡面。
只要瞬間把四周的水煮沸變成氣體的話,七聖等同於身處於炸彈中心。
這樣的直接攻擊,連神都會暫時失去意識吧。
紅緋在水中大喊:「咕嚕嚕(接招吧),咕嚕咕嚕(我的超大水炸彈),呃……咕嚕?」
七聖手舞足蹈地亂掙扎,嘴巴與鼻子噴出大量的氣泡,把周遭的水弄得混濁不堪。
「呃……七聖小姐?」紅緋索性放開七聖,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咕嚕咕嚕咕嚕!咕喔喔喔喔。」兩隻手不斷往上抓,好像想抓住什麼東西似的。
幾秒前,七聖被紅緋飛撲以後,她打算立刻使用更強大的招式,把這頭噁心的魔物轟飛。
結果完全忘記頭頂上有一個大水球的事情,紅緋抓著她衝進水球,讓她靈魂最深處的恐懼清楚地浮現。
人類七聖結束生命之時,就是在大海溺死的。
死亡的震撼被深深地刻在精神之上,就算是成為神之後、成為元素史的頂端之後,七聖還是依然懼怕游泳。
死亡的記憶是沒那麼容易克服的。
紅緋愣在一旁,無言地看著七聖溺水。
身為海神,大海的主人,竟然不會游泳、不會游泳也就算了,還忘記自己可以利用海水做為媒介移動。
剛才往七聖肚子上揍的時候,她雖然狼狽,但還是維持著與生俱來的氣質與優雅。
可是現在卻像個跌入油鍋的活鱔魚那樣猛翻猛跳。
「真是好笑的說,我要去告訴所有人七聖不會游泳的事情。」
「咕嚕咕嚕!」七聖閉緊眼睛,亂抓一通。
「妳剛才說什麼?想要把我怎麼樣呀?」
「咕咕……」動作慢了下來。
「喂喂,不會吧?」
七聖雙眼翻白,手腳隨著水波飄盪著。
「……」
紅緋啪啪七聖的臉頰,一點反應也沒有。
「雖然說神不會死,不過這樣子也太丟臉的說……不,不如說這樣才好呢,哈哈。」
紅緋得意的在心中盤算壞點子,一下子就逮到這個巨乳妖怪的把柄,真是……真是太棒了。
就在她得意的時候,另一個危機席捲而來。
那就是七聖匯聚的超級大、像一座小山一樣大的水球。
隨著七聖失去意識,直徑一公里的水球、三千多噸的龐大質量失去能力約束,開始緩緩墜落。
「喂!醒醒啊!管好妳的水球啦!這麼大的水球要是掉下去的話,啊!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了,笨蛋笨蛋,哪有海神怕水的啦!」
離地數十層樓高的質量炸彈,就這麼往地面轟去。
「臭巨乳妖怪!!!!」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巨量的水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