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３章 去者，留者
時間再回到現在———烏克塞亞船艦 爆炸 六秒前
王看著已經無人的烏克塞亞船艦內。
「只要還活著……。
那時候的確是那麼想的。
直到那個瞬間為止。」
有一群人臉上不知是絕望抑或是失意，
舉頭望天。
他們被賦予義務，
要對抗異獸，直到生命最後一刻。
他們受到王的直接指令；
對機械生命，還有來襲的異獸，
做徹底抗戰。
他們被稱為挺身部隊。
在他們的視線前方，
是一艘即將出發向宇宙尋求未來的宇宙船。
其名為「新生」。
留在母星的人。朝未來離開的人。
烏克塞亞人一分為二。
宇宙船，飛得好高好高，好遠，好遠。
宇宙船中很是壓抑而沉悶。
愈是離開母星，愈是可以看清
到剛才為止還腳踏著的大地
面臨著多麼危險的狀況。
到處都有紅色與白色斑點綻放又消失。
是留下來的人在奮戰吧。
搭乘在宇宙船的每一個烏克塞亞人，
都流著遺憾與鎮魂的血淚。
並且，他們如祈禱般低語，
說一定會找到新天地，然後來接他們。
冒險者們也是一臉複雜地看著此情此景。
如此嘈雜，
被槍聲與慘叫劃破。
「我們要對拋棄了同胞的王，
宣言反叛！」
冒險者們
撥開逃竄的人群，
來到了王的身邊。
王與其親信們
著手收拾事態，細查資訊。
「沒有……。
到處都找不到３６ＡＩＳ殿下。」
感覺聽到冰裂聲，是錯覺。
本來喧騰不已的現場
馬上變得鴉雀無聲。
「他們打算對寡人女兒不利……！？」
引起軍事政變的人們
用強力微波裝置
破壞了森嚴的警備。
長得和普羅特像是同個模子做出來，
但是擁有最新銳構造的警備兵。
以人工皮革、人工肌肉等模仿烏克塞亞人
所打造出來的機械士兵。
它們冒出白煙，
或是爆炸四散，接連停止運作。
但是只有普羅特還能動。
因為它依然是舊式，
整個身體都是機械，
沒有使用人工肌肉之類的部件。
「……普羅特，要上了。」
「我們也跟上去吧。」
冒險者們
與普羅特一同追上王。
烏克塞亞人現身。
每個人眼裡都滿是憤怒與憎恨。
捨棄母星。
那應該是一股很強烈，
好像身體被劃開的疼痛吧。
但是，在這個狀況下……
他們對同胞動武的心境是……？
「啊……嘎嘎……！」
普羅特的動作變遲鈍。
它也不是完全沒受傷。
「為什麼瞞著我？」
「要回應王的期待，
這個選項本來是最有效的。」
而且……普羅特接著說道。
王的家臣們
在背地裡揶揄普羅特是塊落伍的廢鐵。
那對於普羅特來說，
就等同欽選自己的王受到侮辱。
「……我本來想爭一口氣讓他們瞧瞧。」
機器人不需要忠誠心、感情、意志。
它們只要是四肢，
毫無怨言地，正確地完成任務就好了。
很多人都這麼說。
「因為我太窩囊了，害你受了不少苦。
但只有這點要好好記著。
正是因為你的忠誠心，我才能把３６ＡＩＳ交給你。
我不想讓只能讓人感覺冷到打寒顫的人碰她。」
「有您這句話就十分足夠了。
各位請向前進吧。我來當誘餌。
請救救３６ＡＩＳ殿下。」
普羅特就此離隊。
正當王與冒險者們
勇敢地朝向
武裝叛徒的根據地時———
「……果然，這就是理由嗎。」
家臣們一臉苦澀的表情，
確認武裝叛徒們的情報。
他們都有一項共通點。
「他們對３６ＡＩＳ殿下不利，
說不定就表示他們已經注意到了……」
「通知王上嗎？」
「把消息壓下來，被他知道我們就會沒命。」
高高疊起的屏障
東一塊西一塊，呈現出城寨的樣貌。
「把它掃平。」
王的言詞短促，而沉重。
無數的陷阱。
伏擊。攔路。包夾。
「真卑劣……」
王和冒險者們
雖然對對方的游擊戰感到棘手，
卻依然一步一步，踏破他們的據點。
一劍劈開屏障。
王破壞得不費吹灰之力。
他的背後相當可靠，而且殺氣騰騰。
「３６ＡＩＳ在哪裡……？」
對著竭盡全力的同胞也是不留情面，
沉重而銳利的劍尖閃耀。
王在這時候知道了；
憤怒，是對粉碎所愛者所揮下的鐵鎚。
王想起抱在懷裡的小小溫暖。
有一群人要威脅
體現這番奇蹟的，脆弱的存在。
「根本就不是人會做的事……」
王筆直注視前方，
突進。
緊追在後的冒險者們
看到他那副駭人的樣子，瞪大了眼睛。
橫掃敵陣，向前衝鋒，
眾人來到一條小巷弄。
微波產生裝置的齊射
露出獠牙。
「糟糕……！」
王緊咬牙根。
救他於這番絕境的，
是變得破爛不堪的普羅特。
跳進射線，普羅特的迴路
逐漸被燒斷，滋滋作響。
結束突如其來，令人愕然。
王一刀將武裝政變的首謀斬首，
大喝一聲，其餘成員便紛紛投降。
而且也確保了３６ＡＩＳ的安全，
看起來是即將以王的完全勝利拉下帷幕。
但是。
政變者們就是看準了
這歡喜的一瞬間。
資訊不斷擴散在
設置於船內的顯示器上。
３６ＡＩＳ的生物資訊。
民眾立刻了解那是什麼。
可是只有王，
沒能理解那層含意。
那代表適當與正確或否。
資訊羅列，以遺傳基因等級來解析該者
能否足以保存為繁衍後代的物種。
「這是……什麼？」
王感到困惑。
「寡人在問這是什麼！」
其中一位家臣，一瞬間手抖了一下，
可眼睛卻直勾勾看著王，說道；
「吾王，您太天真了。
所以下官們才如此劃清界線。」
在３６ＡＩＳ的名字旁，
被按上了「適於挺身」的烙印。
「王政不公！」
民眾開始喊道。
真實，原來是如此。
與其意願毫無瓜葛，
民眾以生物資訊被二分為
留在母星的人，
以及出發往宇宙的人。
以「適於挺身」之詞彙粉飾，
將被認為素質低劣者
丟置於母星。
王終於留意到其意味。
「寡人不是說志願和判斷要交由民眾決定嗎！？」
「……所以下官才斗膽說陛下天真！
就算與民所望，事情也不會一帆風順啊。
總有人非得背這黑鍋不可。」
船內，
怨嗟之聲開始四處作響。
正當漆黑惡念席捲烏克塞亞的船艦時，
在距離遙遠的地方，炸出了劇烈的光芒。
「星球……我們的星球……消失了……！」
烏克塞亞族人們的母星，
在方才一瞬間，化為烏有。
王，民眾，都呆然注視那副景象。
像是在作夢一樣呆滯，腦筋一片空白，
完全沒有人在那一瞬間正確地理解
自己的處境。
之後，
王回神留意到冒出黑煙倒在一旁的普羅特，
並輕觸那殘骸；
沒有人理解此時在王的側臉上，那滿滿的悲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