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躍下,夏侯雲和呂石逃到了另一條無人暗巷中。
「該死,他們怎麼發現的……」呂石喘息著,靠著牆說道。
「什麼叫做『他們怎麼發現的』?」雲倒是還好,只喘了幾下。
「先不管那個了,反正已經甩掉他們了……」他從懷中袋裡取出了一封信,「這是我在他們兵團的辦公府裡找到的。」
「信?而且你還是去他們辦公府裡找到的?」
「為了確保文錦和他的主要將領都走了,我當然得親自進去確認看看!」呂石敲了雲的頭一下,「只不過可能就是在那時候不小心被看見了,剛剛才會被他們的巡邏兵發現。」
「混蛋,怪不得我得跟著你被追!」夏侯雲也推了呂石的頭,「那封信的內容最好有用,不然我還是要砍了你。」
「要是沒用我給你幹什麼!」呂石又推了雲的頭,「自己拿去看。」
夏侯雲將信接了過來,然後快速的拆開並且攤開來看。
「裡面大概是寫江東的孫權即將率數萬兵力,出動眾多將領,直襲重城合肥,想要一舉大勢往北方侵略。」
呂石說的,和夏侯雲看的內容幾乎一模一樣。
「曹操一不在他們就囂張起來了,真是個龜孫子。」夏侯雲看著信說道,「不過他這封信怎麼會出現在涼鬼兵團裡?」
「你看信的背面。」雲聽了後也就馬上翻過來,呂石繼續說道:「去年曹操南征孫權沒成功,留下了張遼、李典、樂進三個將領和不到七千名士兵守合肥城,結果今年年初孫權一知道曹操要去討伐張魯,馬上就開始整頓軍隊,準備要殺過來了。」
夏侯雲顯得著急,「那現在該怎麼辦?」
「我在離開時抓到一個叫做薛悌的傢伙,他身上有一封曹操大人的信,上面寫著『賊軍到了就打開來看』,還親自署名曹孟德。」
「又有信?而且你又偷走了?」
「又偷?你把我當成怎樣的小人啊!」呂石大力的推了雲的頭,「我當然是用搶的啊。」他說完後又把另一封信也給了雲,他也不多思索地打開來看。
「『孫權軍若攻至合肥來,張遼和李典兩位將軍出城迎戰,樂進將軍守城,護軍切記不要出戰。』」雲唸出了信上寫的字,然後說道:「這護軍又是誰?」
「就是個送信的傢伙,不過可能也跟文錦有什麼掛勾,不然我也不會在裡面找到他。」
「所以,現在是合肥面臨要被攻下的危機,然後這封信必須送達合肥給眾將領們看?」雲疑惑的看著呂石。
他理所當然地回道:「對啊,難道這你都看不出來?」
「那你搶別人的信幹麼,讓他去好好送信不行嗎?而且你公然搶他的東西難怪會被發現!」夏侯雲大力的打了呂石的頭一下,「現在該怎麼辦?你倒是說說看。」
「別急啊,你爹比你冷靜多了。」呂石稍稍退了一小步,然後又拿出了一封信,「不過我還是很強的,所以我在他身上又找到了另一封信。」
「還有信啊?你連同上一封一起搶的?」
「當然不是,是我搶剛剛那封的時候他一直掙扎,把他打暈後要搜刮他時發現的第三封信。」
「王八蛋,拿來--」夏侯雲這次直接奪過信來看。
上面寫道:
「若孫權軍來到,請您暫時協助張將軍守城,待敵方增援一到來,則以棄城撤退之名,請暗通的城門兵與本兵團的士兵一同倒戈。
而本次戰事行動的金財,已從對方接到兵團中,還請您務必確實完成此次任務,論功績您將會是最大頭功。
--烏鴉」
夏侯雲驚呼:「這……他們是想把合肥城賣了?」
「你看的這封應該是要給某個涼鬼兵團的將領的,看來是文錦早就已經和孫權串通好,以合肥城換取龐大的利益,其中這封信就是在告知要如何從中瓦解合肥的曹軍勢力的。」
雲按著信,堅定地說道:「可惡……不行,我得親自過去合肥一趟。」
「我就猜到你會這麼想,但我得先警告你,孫權這次率領的人馬真的是多到--」
「我知道,但我不能因為這樣就不去。」夏侯雲打斷道,「一方面我必須去救援過去的老友和同伴們,一方面我必須去剷除涼鬼兵團的重要將領,因為能擔當此任務的將領,一定是兵團中的高層,所以我一定要去。」
呂石看著他,越看越覺得很像他的兄弟蔣文,「你這小子……」
就在這時,巡邏兵又趕到這裡了,「喂!他們在這,抓住他們──」
「該走了,你給我保重啊!」呂石說完,準備就要逃跑。「明年的一月一日你去那間無人屋裡等我,當然前提是你這趟去合肥要能夠活著回來!」
說完,呂石往巷子的另一邊出口跑,而雲則是爬上房屋的屋頂,往夏侯府邸的方向奔去。
回府,所有人已入眠。第二天早上一到,早起的徐仁才剛要到辦公府,就看到夏侯雲已經在那裏等著了
雲給他看了那三封呂石拿來的信。半晌,徐仁便緊握著信忿恨的說:「沒想到涼鬼兵團居然下流到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按照第三封的那種寫法來看,這種事他們肯定不是第一次做了,估計以前幾次會敗兵也跟他們的秘密操作有關。」
「那我們拿著這些信去舉發他們吧,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證據了。」
「丞相不在,天子又受文錦的控制,再加上等大軍回來,合肥早已淪陷,他們也做出可以反駁的偽證了,所以我們當然不能檢舉。」夏侯雲搖頭。「我擔心的是他們一直在討論的新成員『烏鴉』,這封通知在合肥的涼鬼兵團將領的信,似乎就是出自那新成員之手。」
「不然我們就得親自合肥一趟,否則就順了文錦的意,城池還會淪陷給孫權那些賊軍,這可是最糟糕的情況啊。」徐仁語氣加快的說。
「我也正有此意,而且我明日一早就想前去。」
徐仁馬上想去準備,但又突然想到,回頭問:「對了,那這些重要的信件是誰給的?」
「說來話長,在去的路上我再解釋。」
「那我們大概要帶多少兵馬過去?」
「不能多,否則會延誤時間,你和我總共帶一百人就好,順利的話可以趕在孫權軍到達前,率先到達合肥。」
徐仁已離去做派兵的準備,而夏侯雲卻還呆站在原地。
他心裡還想著昨天呂石說的一切,所有有關父親蔣文的過去都得到了解答,但他還是暫時沒辦法接受如此巨大衝擊的事實,究竟呂石說的是不是真的,文錦是否從頭到尾都是讓自已一生都這麼疑惑、難過、又痛苦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否恨了一個應該感謝,卻被自己恨了半輩子的人。
這時,有人走了過來,輕輕的挽住了雲的手臂。
「子鷹。」夏侯雲往旁一看,原來是呂玲綺。
「妳怎麼在這?」
「你在想重要的事,對吧?」玲綺總能很快的看出雲的內心。
「沒什麼,就想著等等早飯要吃什麼而已。」雲以無謂的方式將心事隱藏起來。
「哈哈,真的是這樣嗎。」玲綺輕輕的笑了笑,「我剛剛都聽到了,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開什麼玩笑,那可是血淋淋的戰場,怎麼可能讓妳去!」雲很快的否決。
「可我也想為國家,為了你,盡一份力呀。」
「那你就好好待在許都就行了,合肥那現在太危險了。」
「在這邊也不會更安全,別忘了涼鬼兵團可是在追殺我的。」
「那行,妳跟著我們去,但是不準上戰場。」
「也可以,那就這麼說定了。」玲綺賊賊的一笑,看起來她似乎還有什麼方法能達到她的目的。
回到房裡,夏侯雲將那份有所有涼鬼兵團將領的名單放在桌上,然後磨了點墨,在上面記下了些東西。
「李得……」他用沾了紅墨的筆,在李得的名字上畫了大大的兩撇,表示該人物已經被驅逐或已經死亡。
同樣在名單上被劃了紅色大叉的,還有陳祐、張素、姜武、成陳、以及一些被玲綺刺殺或被徐仁正法的中階將士。往名單的上方看,最在頂端的是兵團長文錦,其次為李威和張偉並列副兵團長,再來就是較為低階的士官了。
而夏侯雲在李威的名字一旁,寫了個「烏鴉」。
「烏鴉……你到底是誰……」
隔早,徐仁就準備好一百名軍中的精兵,以及三匹上好的馬,準備要出發,而夏侯雲與玲綺很快的便到達。
在偽裝成商旅之下,他們輕鬆的通過城門口,離開許都,前往大城--合肥。
經過好幾天連夜趕路,夏侯雲一行人才穿越了各種森林與峽谷,到達了一大片一望無際的平原。
放眼望去,就像能看到地平線一樣,這片平原似乎寬廣無限大,只見遠處有個小山丘,此外沒有任何多餘的建築物在上,都是青青草皮於地,儼然是道美景。
微風吹來,地上的草枝還會簌簌的擺動,而在夕陽的照耀下,被染成金黃色的大地頗具絢麗之美,就猶如自然的天境一般。
在這極為寬廣的大草平原上,只見不遠處前方,有一座大城,是在這片大地上最巨大,也是唯一的城池。從外面就可以看到,在城中有一座高聳的城塔,一時只覺得驚嘆,數不出到底有幾層樓高。
夏侯雲身上有著惇的將軍通行令,到了城門口,見有幾位衛兵在那,便帶著隊伍上前過去。
衛兵一看到有人來,便以長槍擋住門口:「請說明來意。」
「各位辛苦了,我們是夏侯惇將軍派來的援軍,前來見張遼將軍的。」雲從容的解釋,並且拿出了通行令。
「請。」他們立刻將武器收回,並且站了開來。「開門--!」
大城門逐漸敞開,見裡面沒有多少市民,也許是因為黃昏了,只有許多士兵在城內走動。
玲綺開口道:「看來他們也知道了。」
徐仁問:「知道什麼?」
「城門加強管守,城內的市民又不敢外出,看來是孫權要打過來的消息已經傳入合肥這了。」
「唯一幸運的是孫權還沒到這,我們所幸搶先一步了。」雲同意,「得趕緊找到張遼或李典將軍才行。」
走過了一小段路,到了合肥城塔。想必這裡就是守城將領們可以俯瞰的全城內和廣闊城外的地點。裡面沒有過度奢華的裝潢,但仍然能給人感受到一種莊嚴慎重的感覺。
城塔內除了巡邏的衛兵行走的腳步聲以外,幾乎停不到其他的聲音。而在一名護衛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一間會議廳門前。
門推開,一走進去,便見裡面有三位將領端莊的正襟危坐,從坐姿上就能看出三位的氣質與常人不同。
而呂玲綺一眼就看到,那坐在最中間的將軍,是一個過去她非常熟悉的人。
「喔?」坐在中央席的將軍抬起頭,看向他們三人,「你們是?」
徐仁向他們解釋道:「打擾失禮了,我等是夏侯惇將軍派來的援軍,前來援助各位的。」
他更是疑惑了,「援軍?豈有可能?孫權要攻過來合肥的消息,這幾天才傳至此,昨日方才派出傳令請求援軍而已,怎會在一日之內就到?」
夏侯雲先是示出了惇的將軍令,然後說道:「丞相已有事先料到,因此寫了封信要寄給張遼將軍看。」說完,他便將那封上面寫著「賊軍到了就打開來看」的信,遞給了他。
「丞相英明,本將深感佩服。」他對那封信行過了禮,才接了過來。
「怪了,您不是……」坐在左邊的將領看著雲的面貌,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子鷹大人--?」夏侯雲這也看向了他,但許久都沒認出他是誰,「不識吾人了?吾乃李典,李曼成啊!」
他這麼一說,讓他想起當時於博望坡一戰中,不斷互相出妙計才使殘軍能逃出生天的將軍,就是眼前的書生將領李典。
「李將軍?好久不見了啊!」夏侯雲馬上上前去,熱情的給予招呼。
而坐在右邊的將領也慢慢的站起來,向他們三人自我介紹道:「末將樂進,樂文謙,見過各位。」
與李典他們快速的敘述了自己逃脫刑場後的事,接著便馬上就座,六個人皆坐在會議廳裡商議,可見得討論的是重大的軍事密議,會議廳裡就連一個衛兵都沒有。
而玲綺則是穿上她的暗夜刺客裝扮,使得他們都看不出她是女兒身,但她非常清楚,在她面前的張遼,好幾年前幾乎會天天見到的人。
「現在的情勢說來話長,但我長話短說--」雲拿出了第一封信,把它和張遼手上那封曹操所寫的信放在桌上,然後說道:「合肥的各位都是因為去年丞相南征孫權不成,而留下來守城的英勇悍將,但丞相在走前亦有料到孫權會反過來北上侵略,所以寫了這封『賊軍到了就打開來看』的書函,告訴我們要如何應對。」
其他人都進入了深沉的思索,似乎都在試著想出能應對的方法,並且提出來建議,只是想了許久,都沒有人抬頭起來說話。
張遼打破沉默,突然喊道:「本將認為,我等應該出城,動用全城上下的兵馬,與孫權決一死戰!」
「吾人想法正好與將軍相反。」李典也開口了,「合肥城池堅固,周圍亦有許多可布置據點之地,若貿然出擊,必定死傷悽慘。」
「末將也不贊同。」樂進也說道,「丞相恐怕在寫下此信時,根本不知孫權居然會出動比我軍人馬還多出十倍的兵力,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此末將認為迎戰並非明智之舉。」
「我認為三位將軍都說的有理,所以我有個折衷的辦法。」此時徐仁也提議了,「既然合肥城如此堅固,又易守難攻,那為何我們不利用這個優勢呢?」
張遼面向徐仁,相當恭敬有禮地聽著,「請您加以說明。」
「我們進城時有觀察到城牆上有投石車,到時候若孫權軍包圍合肥,我們便可以以投石車和弓弩兵的投擲與射擊,將敵人暫時擊退。」
「投石車?」張遼疑惑的反問著。
徐仁解釋道,「沒錯,由於敵軍數量將近是我軍的數十倍,再加上需要連續作戰數日甚至數月,因此一定要靠兵器取勝。」
「城牆上僅僅布置了四臺,城內也只有一臺可移動的,而且萬一於交戰時,落石擊中了我軍,恐怕不堪設想。」
「那或許我們可以先緩暫的與其交戰,然後調查出何處是敵軍要領,到時候我們就能直接直取大將,再以投石車進行擊退敵人的圍城。」
當他們正在討論時,夏侯雲則是看著他們三位將軍,想觀察出到底哪位是涼鬼兵團的爪牙。
「那就按丞相所示,由本將與李典將軍一同出城迎戰,樂進將軍則守城,隨時準備城攻或派兵出城--」
「且慢。」李典打斷了他,「吾人已說過,吾可不認為單單的出城迎戰,就能對戰局有所幫助。」
「那,請您說明此言何解?」
「城內士兵七千不足,而孫權大軍有將近十萬,若直接正面交戰,戰況恐怕慘不忍睹。」李典說道。「再加上子鷹大人的援軍也不過一百精兵,戰場亦是廣大平地,只有在很遠處才有一個小小的山丘,根本無法利用地勢作戰,因此請將軍慎重思考,等待丞相派兵至此才是上策啊。」
李典的語氣似乎帶著許多不友善,夏侯雲能觀察的出他看著張遼的眼神,並不像在看著自己的同伴。
張遼清了清喉嚨,站了起來說道:「丞相遠征在漢中,待其援軍至此,孫權軍必已攻破我等,其必然曉得此因,才書此函告知我等必要先逆襲之,挫折敵氣勢,便能安定我軍軍心,方可以順利守城,因此不論成與敗,又或者生與死,就在此一戰,絕不能做無謂的等待。」張遼說完,看向李典他,「那請問,各位還有誰有疑惑?」
李典也站了起來,面對面向張遼,幾乎要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回道:「此乃是攸關國家城池的大事,要看將軍你所策下的策略是否好,如果真的可行的話,吾怎麼能夠因為吾人自身的想法,而不顧大局呢?」
見兩人就像快要打起來了一樣,樂進馬上擋在兩人中央,將他們兩推開,儘管他自己的身高比其他兩人還矮了一個頭。
「大敵即將來臨,末將還懇求各位不要這樣。」
在樂進的勸導下,兩人這才復座,而夏侯雲則是一大一小眼的看著他們。
徐仁提議道:「那不如這樣,我們在城內盡量招募願意出戰的勇士民兵,並且在敵軍來臨時,與其一同親自出戰,如何?」
樂進還是反對,「可敵軍真的太多了,出去幾乎是送死啊!」
「你們啊,還沒搞清楚嗎。」夏侯雲抬起頭,開口說道,「上戰場本來就是準備好要死的,但死了後不管事雪恥、復仇、報答、饋恩、又或者是什麼事都完全做不了,不過只要還活著,任何事都還有機會,丞相還在漢中那遠征,援軍是不可能在我們被攻破之前到來的。那你們是想縮起來守城等死,還是賭上一次,出城去把敵人擊退?」
雲說完,他們都安靜了下來,玲綺在一旁拉著他的手臂,示意想讓他停下來。
「我不會拿別人的命去賭的,即使再小的士兵,再小的小卒都一樣,所以我一個人和張遼將軍前去作戰就好,就交給我們和其他願意出戰的傢伙去擊退敵軍。」
「不行。」徐仁大喊道,「如果你要去的話,我也要去。」
「我也要出城迎戰。」玲綺也說道。
此時,夏侯雲慢慢站了起來,伸出了拳頭,說道:「用你們的雙手,來保護你們想保護的東西吧。」而玲綺與徐仁也很快的將拳頭也伸出,加入了雲的行列。
張遼也加入,他也跟著他們拳碰拳,樂進看到後,也跟著加入。李典看著了他們一下,然後淺淺一笑,隨後也站了起來,將拳頭也伸出。
「嗯。」他看向夏侯雲,隨後又看向了張遼,然後微微的一笑,「合肥,就交給吾等了。」
在合肥的第二天,夏侯雲和玲綺以及徐仁便開始了募兵,這次沒有過多的冒險與犯難,反而相當輕鬆的就募到了好幾戶人家的壯丁。
另一方面,李典也運用了人脈和犒賞,招到了許多願意出戰的民兵,張遼和樂進也分別派人將合肥城內能作戰的男丁都招上,最後在一齊集中在軍營中。
但夏侯雲仍然擔心著,因為他手上那第三封信,也就是原本「烏鴉」要寄給在合肥的涼鬼將領的信,上面的筆跡有些熟悉,但內容不知道到底是要給誰的,因此完全放不下心。
黃昏,他登上了城,在城牆上散步,回想著過去的許多事情,不久後他便停在中央,即大門的正上方,他就在夕陽的照耀下,遙望著一望無際的大平原。
一隻老鷹從遙遠的彼方飛了過來,振翅高翔,那雄威的叫聲幾乎響徹了雲霄。
再次俯瞰這片大地,然後緩緩的抬起頭,看向那絢美的溫和陽光,以及綺麗的金色天空,一陣涼風又不疾不徐,微微的吹了過來。
此時的一切,彷彿都是那麼的美好,感覺不出任何一絲即將成為戰場的警訊。
回到了軍營裡,夏侯雲聽到鬧哄哄的,不知道他們是在做什麼,好像在舉辦宴會一樣。
「這是在做什麼?」雲走了進大門去,一邊疑惑著。
走了更進去,發現原來是李典真的是在舉辦宴會,犒賞所有前來願意出戰的勇士們。
「各位,今日過後,孫權的賊軍很有可能就兵臨城下了,因此吾人在此代表朝廷以及合肥的眾將們,在此感謝各位!」
「好--!」
眾人同時大聲的答喊叫好,差點把雲給震聾了。
「子鷹,你也在這啊。」一人拍了拍雲的肩膀,回頭一看,原來是呂玲綺。
雲反問:「那妳又為什麼在這?」
「聽說李將軍有要殺牛犒賞軍士,肚子正好餓著,所以就來了。」
「妳這傢伙跟著人家吃什麼肉啊,那是要給勇士們吃的。」雲拍了玲綺的小腦袋。
「唉唷--」玲綺摀著頭,然後反對雲說道:「虧我還留了一些給你……」
雲看著她了一下,然後馬上笑了出來:「嘿--不早說!」然後馬上搶過玲綺手上的盤子,接過來用手直接吃。
「真是……討厭的傢伙!」玲綺捶了捶雲,但他還是不為所動,樂呵呵的繼續吃著。
在合肥的三天,清晨之時,夏侯雲就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簡單的吃過了些早飯後,他花了點時間在合肥城裡逛逛,但也沒逛到什麼特別的東西出來,就是有許多房屋被改建成了暫時的軍營而已。
他再次的登上了城牆,想要遙望日出的光,吹著夏日的涼風。
但,從地平線緩緩出現的,不只是那道曙暮光,還有一大票數目驚人,且數都數不清的的紅布大軍,打著「孫」與「吳」的旗幟,緩緩地朝合肥城這,慢慢的行軍過來。
夏侯雲、呂玲綺、徐仁、樂進、李典、以及張遼,六個人站在城牆上,暸望著遠處正在搭起大大小小據點,以及慢慢包圍整個合肥,氣勢如虹的江東吳軍。
「樂進將軍,剛剛探子所查到的軍情能否再告訴我們一次?」徐仁似乎看呆了,連剛剛重要的軍情報告都沒聽清楚。
「我方處於北,敵軍由南而上,且其從各處搭造據點,再一併衝至合肥城以形成包圍網。」樂進再次說道,「將從東邊襲來的是凌統、東南為陳武、正南為甘寧、西北為周泰、西方則為呂蒙、而孫權的本營在正南的甘寧之後,也就是他們的來路『小師橋』之前。」
「我怎麼覺得……」徐仁眼睛微瞇,看著那數量驚人的大軍,「敵軍數量好像比預計的還更多了。」
張遼向前了一步,抬起頭驕傲的說:「本將身為武人,若能死在戰場上,那也是身為武人的最高榮譽。」
李典也向前,與張遼並肩,「事到如此,即使棄城也一定會被完全劫殺,也就是能搏命一戰了。」
夏侯雲流氓般的步伐走過來,挖著鼻孔問:「鹿角有放置在城外各處吧?」
徐仁不明白的問:「什麼鹿角?」
「就是那個把圓木削尖,然後交叉擺放再綁在一起,可以用來防止騎兵和躲箭的那種東西。」
「喔!您是說『拒馬』嗎?」徐仁聽他解釋後才想通,「對,如果是拒馬的話當然有放,鹿角就不知道了。」
「鹿角就是拒馬,拒馬就是鹿角!」
一旁,樂進注意到了那不露面孔的玲綺。
「對了,末將一直好奇,這位跟在雲兄身旁的到底是?」樂進看著裝扮隱密的呂玲綺,一直搞不清楚她是誰,而張遼這也注意到,稍微轉過來看。
「我……我是……」玲綺陷入了驚慌,因為要是一被見到面容,馬上會被張遼認出而被拒於出戰,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想隨便說又怕說錯話,「我是那個--」
「薛悌啊。」夏侯雲理所當然的回答道,開始正經八百的胡說八道,「你那麼久了沒看出來他是護軍薛悌嗎?這樣不行呢,身為一個將領就要有一眼就辨認出他人氣勢的本領,看來樂進將軍還有待加強啊。」雲還拍了拍樂進的肩膀,完全看不出他是在鬼扯。
「原來如此,末將實在是失禮了!」樂進向玲綺行了道歉禮,但看了看她後,又好奇的問:「不過為何薛悌大人要穿著得這麼隱密呢?又戴帽又戴面罩的,是不是有什麼原因呢?」
雲斥道:「都說是護軍了,總拋頭露臉的怎麼可能完美的保護呢?護軍就是要隱藏起來一點,無形的利刃是最為致命的,明白嗎?」
「長見識了,請再次原諒末將淺見!」
於是樂進又信以為真的再次鞠躬行過道歉,玲綺也在旁邊苦苦的竊笑。
城外敵軍的據點已搭建完畢,不久後便開始準備進攻。他們還大肆吹奏鼓樂,提升士氣,使得大軍也一邊高喊著殺聲,往合肥這,開始行軍了過來。
大城門後,夏侯雲一行人身上都準備好了各自擅長的武器,準備要出城搏命一戰。
「樂進將軍已經先行前去做守城的準備了,剩下吾等五將以及這些勇士了。」李典騎在一匹馬上,手持長戟,對著夏侯雲他們以及身後的士兵們說道:「各位,請將你們的性命交給本將,本將將會帶領你們衝入敵軍,將敵人殺個片甲不留,並且用我等的意志,守住合肥城--!」
「好--!」眾人就像昨天一樣大聲的呼喊,甚至比昨日還更大聲,更整齊,更有魄力。
「喂,你們兩個,過來一下。」夏侯雲將呂玲綺和徐仁叫到了身旁,有話要跟他們說,「記不記得那一天我跟你們說過什麼?」
「哪一天?」徐仁問。
「我說你們誰也不準比我先死,不然我就會送你們去死。」
「喔!記得。」
「既然那天說定了,那就代表以後就是這樣。」雲搭住他們兩人的肩,三人圍成一個圈,「不行了就回來,千萬別逞強,而且不論如何在午時結束之前一定要回到合肥城這,知道了嗎?」
「嗯!」、「一定會的--」
「好,那我們走吧!」
大門那,張遼已換上一身鎧甲,雙手持雙短戟,騎著白馬,與一旁的李典並肩而行。
「李典將軍,本將不希望與友軍在戰場上因為任何過節而出了差錯。」張遼看向緊閉的門,但他是對就在身旁的李典說。
「張將軍,吾人豈是那種會因私人恩怨,而不顧大局的人呢?」李典也是看向前方,似乎是不屑面對張遼。
「本將知道你很在意你的叔父李乾,本將也知道他是位忠勇的悍將,即使是被敵軍俘虜也不願意輕言投降,對於他的死,本將也感到遺憾,但畢竟當時……」
「當時如何了?」李典打斷了他,「就因為當時你還在呂布的手下,所以你就可以隨意的斬殺如此忠義之人嗎?」
「本將已說了,那件事並非本將或者任何人的錯,在當眾之下拒絕勸降,就只有死路一條,即便是當時我被丞相俘虜之時也一樣,本將也是差點被斬首的!」
「那你可知道為何你沒被斬?就是因為丞相至少也有點道德,知道忠心之人不得殺之,不像你這濫殺無辜的假義之人!」李典激動的幾乎是用吼的在對他說。
張遼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本將說什麼都沒用了,上戰場吧。」
李典也同意,提起了長戟,準備要出擊,「吾亦同感,快開門出陣吧。」
「開門--!」張遼大吼,隨後城門衛兵便出了最大的力,用最快的速度將城門拉開。
然而就在李典和張遼的馬才剛駕起,踏出不到十步之時,另一位騎著馬的勇士,便已以幾近飛奔的速度,從他們倆的中間衝了出去。
那匹白馬的駕馭者,身上穿著的也是白色的輕武裝--那是夏侯雲。
前線的吳軍一見到有敵人來臨,而且還是單槍匹馬,立刻下令使弓箭手準備射擊。
「準備--」帶頭的兵長舉起手來,然後快速揮下:「發射!」
一陣亂箭射出,夏侯雲壓低著身體,試著不要被箭射到,然而他成功地躲過一次。
接著第二陣的齊射又開始,雲仍然試著要躲過,但這次他的馬中箭了,使得他迅速的從馬前面跳起,然後敏捷的翻滾於地,順勢又站了起來,繼續奔向敵軍。
「快點!射擊--」
第三陣射擊再次發射,夏侯雲立刻找到一旁的鹿角,然後遁地一滑,流暢的以鹿角擋箭。
待此陣的射擊結束,他馬上又站了起來,往敵軍繼續衝去。
第四陣的弓弩齊射就要發射,但這次在敵方兵長要下令之前,一把飛刀便迅速的飛了過來,隨後夏侯雲一腳踏在中飛刀的敵兵長身上,縱然一躍,跳入了敵陣之中,頓時敵人呈現一片驚慌。
一名士兵提槍衝了過來,而雲長刀拔出,立刻擊殺,另一人劈斬過來,被迅速擋下後,左手匕首彈出,一刀揮去便將其擊斃。旋轉了圈躲過一陣揮砍,順勢連斬了三名敵兵,接著便舞起了如暴風一般的致命劍舞,穿梭於敵陣之中,而每每他所穿越之處,便一定會有敵兵倒下。緊接著從合肥城出來的將領們,也高振著士氣,也開始往敵軍衝去。
「張遼張文遠在此,納命來--!」、「李曼成亦在此,殺--!」
身後跟著數百位士兵的張遼與李典,也殺聲大喊的駕馬快奔,闖入敵陣中開始作戰。
「我們可不能落後啊,隨我邁入戰場!」連玲綺也暫時不顧隱藏身分,士氣高昂的與徐仁一同衝入戰場裡。
夏侯雲的手上一開始是長刀與匕首,深入敵陣後,武器突然變成奪來的長槍,出來時又變成長戟,再進去又成了流星錘,再出又是雙手持弩,不斷的繳械以及掠奪武器,死亡之舞絲毫沒有停下跡象,反而越戰越烈,被殺的慘叫聲更是不絕於耳,廣大的敵軍也只得陷入無法平息的巨大混亂。
身後的友軍開始不斷減少,有些人已經陷入包圍當中,有些人已經重傷倒底,有些人甚至已經戰死,但還站著的守城軍,仍努力不懈的繼續奮戰著,揮舞著武器,要將敵人一群接著一群的殺退。
即使感到無助或疲憊,也完全不能停下來,每個人的腦海都告訴自己,要是停下來的話自己也會沉入一片血海,倒在血泊之中。
「他們人少,將他們全都包圍起來!」聽到敵方將領如此下令後,夏侯雲才感到有些許的不妙,便將手上剛奪來的長槍狠狠的擲向敵軍之中。隨後再將自己的長刀與匕首持與手上,準備要應戰。
這場極為劣勢的戰鬥,從日出開始,到現在已過了數個時辰,在吳軍陣中血戰的將士們仍然殺意滿貫,為國為己,絲毫沒有鬆懈。
另一邊,吳軍也施行著同樣的戰術,李典與張遼,呂玲綺與徐仁,也都雙雙遭到眾多的敵人團團包圍住。
夏侯雲看著周圍所有包圍自己的敵軍,然後再想想,現在自己已是孤立無援的情況。
「呵呵……」他站在原地,隨後嘴角微微的揚起。
「果然,此乃吾人最為擔心的情況……」
「身為武人,這就是本將追求的一切--」張遼和李典兩人也被孤立在一陣包圍中央,兩人面對著相反方向,緩緩移動著。
張遼問道:「那孫權在哪呢?」
「據探子來報,他們似乎是將本隊退上山丘了。」
「呵呵--」他轉了轉雙手的短戟,然後穩穩的握住,「就如本將所說,戰死是最高的榮譽,但亦如夏侯雲大人所說,要是現在死了,什麼都無法再追求了。」
「很好……」李典吃力的提起武器,「那就好好活著,和吾人一起戰到能夠回去為止……」
「李將軍--」張遼有些驚訝又疑惑的回頭看向了他。
「叔父的事就暫時忘了吧,現在就與吾一同並肩作戰吧!」李典意志高昂的喊道,然後大吼著衝向敵人,「呀!」
「好。」張遼也再次擺起作戰架勢,敵人見狀後,頓時退了好幾步,「殺--!」
徐仁與玲綺亦被包圍在中,所有同伴都已不見蹤影,這群敵陣中只剩下他們倆,兩人背靠背,被包圍在中央。
「嫂子啊,我有個問題問你。」
「只要不是問我們能不能活著出去,我都回答。」
「這麼多年來,妳怎麼就從來不怕我對妳做什麼非分之事呢?」徐仁笑著問道。
「你以為你的那點小秘密還能瞞得過我?」玲綺更是笑道,「都這年紀了還不娶妻又不上青樓的傢伙,究竟是喜歡怎樣的人呢?」
「是啊,我喜歡怎樣的人呢--」他大聲的回道。
「可別跟我搶子鷹啊!」玲綺微微回頭,賊笑的對徐仁開著玩笑。
徐仁提起了劍,面向著敵人,「我對子鷹兄只有兄弟之情,但妳要是不能活著回去的話,他不知道又會跑到哪去了呢!」
玲綺也將手上的雙長刀握緊,然後直視著敵軍們,「那你也給我活下去啊,不然要是子鷹不在的話,誰能在半夜能陪我聊心事呢?」
「你就自己去跟花瓶聊吧,因為今天我回去後要睡覺--」
「正好,我今天也沒心事想講--」
「喝啊--!」、「殺呀--!」
他們倆提起武器狂吼,繼續上前去殺出重圍。
而夏侯雲的戰局已經逐漸擴大,所經之處留下的皆是血路,又不斷的戰鬥了許久後,和張遼與李典會合在了一起。
「子鷹大人!」李典看到他,不禁大呼他的名字。
「小心--」夏侯雲立刻掏出一把飛刀,並且快速射去,擊中了想從背後偷襲李典的人。
「嗚啊!」
正當雲剛與李典會面時,他的背後也傳來的慘叫聲。回頭一看,原來是有人也要背襲雲,但被張遼迅速劫殺。
「子鷹大人,當心啊。」
就在這時,李典立刻提起長戟,往張遼的頭一旁直直的刺了過去。
「您也小心啊。」下一刻才發現,原來他也是在攻擊要從背後攻擊的敵人。
張遼環視周圍,發現他們三人又被包圍了,「此戰真是本將有生以來,最為狂妄的一戰啊!」
「狂妄?」雲笑了笑,然後說道,「我到覺得挺正常啊。」
李典回道:「是啊,但敵人的數量至現吾仍無法數出來啊。」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不行了,越數越累,不數了,要也是待會再數。」
李典笑道:「呵呵,你說的『待會』是什麼意思呢?」
「因為等一下數起來的話,就會是一個都沒有。」夏侯雲說完,馬上再次衝鋒陷陣,「呀--!」張遼與李典也立刻揮舞起武器,就像颳起旋風般的,將敵人不斷橫掃。
「孫權啊!你要是聽得到的話就給我出來--」張遼在擊倒了數名敵將之後,高高的以手上短戟,指向山丘頂端的吳軍據點,「要是真的有貴為君主的膽量的話,就出來親自戰鬥吧!」
這時,在背對烈日的山上,有一名身騎白馬,穿著總帥武裝的大將,出現在了上面。
「哼--」張遼不屑的哼了一聲,接著繼續斬殺敵軍,「到底也是個膽小的鼠輩而已!」
突然,在不遠處,有些呼喊聲傳入了夏侯雲的耳裡:「難道張遼將軍拋棄我們了嗎!」、「快來救我啊,將軍!」
「糟糕……」雲立刻衝往那個方向,一進去,發現根本沒有友軍,「搞什麼……」
而聽到的張遼也殺了進來,但也沒有看到任何需要救援的士兵。
「難道是誘敵之計?」
「本將也這麼想,但是……」
「撤退--總帥下令撤退!」此時聽到孫權軍大喊,他們的心中才稍微變得輕鬆一點。
而敵軍也用驚慌的眼神看著他們,隨後落荒而逃,逃回他們的據點去。
不久後,在這片戰場上,仍然站著的,只剩下夏侯雲、李典、呂玲綺、徐仁、還有張遼。五人看著對方還安然無恙的能夠站立著,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