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班了?」
同事提著剛買的便當回到辦公室,對穿起外套、提起公事包的阿攸這麼揶揄。
「總算要把最晚下班的寶座讓給其他人了?」
「有事情要辦。」
阿攸只是微笑,並沒多做回應。電梯坐到地下停車場、戴上紅色的全罩式安全帽,便騎往山上去。
其實就算阿攸什麼都沒說,這些同辦公室的「損友」發現阿攸從某個時間點開始,離開公司的時間漸趨變早,總把他作「會把生活重心放在工作上,代表生活不幸福」這句俗話的對照。
不過今天些許不同,通常這時間阿攸會直接回家,這天卻換了條路,從這條路回家會繞了一大圈,阿攸還是繼續往前驅使機車。
原因他沒有對任何人說,或許這世界只剩下他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就算那段記憶已經封上無數的塵埃,那段記憶依然還是存在。
騎上坡路,到了瞭望臺,這個時間點不會有任何人。
但在這個地方,可以瞭望到遠方,遠方那個跨河的紅橋。
那座橋的意義,過去與現在已經不同了。
現在,只是交通的要道。
過去,那是約定一切的紀念地。
今天是約定那天剛好五年。
──早就褪色,沒有意義的約定。
多久以來,多久沒這樣坦率承認了?
從公事包拉開,取出一個牛皮紙袋,牛皮紙袋所包覆的,裡面所放的是一個相框。阿攸取了出來。相框內所覆住的,是張阿攸與一位女人的合照。
塵封已久的合照。
多久年沒看這張照片了?多少年沒回憶過去那段日子了?
最後一次聯絡的時候,是一年多前女人主動打電話過來,輕描淡寫說著她與另個男人間的瑣碎。
認識與緊密多年的時光裡,阿攸很清楚話筒的另一頭隱約是在求救,但他決定不再回頭。
這是與那女人對話的最後一段,不是結尾的結尾,對話就這樣硬生生折斷。
留下滿目瘡痍、滿身結痂的阿攸。
讓他萬萬想不到的,是再度看到那張微笑,竟仍會有些許的情感波動?
人對物質的東西,或多或少會依賴。大麻、咖啡、習慣食住的東西都是,何況是心靈?
厄然地抽離,是誰都會留下一個巨大的洞窟吧?
但都已是過去式。
種種之間,無論如何,都已是過去曾有的軌跡、染有一系列回憶的軌跡罷了。
……不再是「現在」。
黃昏了,城市染上緋紅的顏色。
阿攸彎下腰,撥開雜草,徒手挖了一個洞。
默默地再看最後一眼照片,連同腦中的記憶,將照片放入了土中,然後深埋起來。
再也不會取出來。
不會,再也不會。
頓了頓,阿攸取出了手機,撥下電話簿中最上頭的那組號碼。
手機的另頭一接起對話,隨即嶄露了欣喜的聲音。
「下班了嗎,要回來吃飯?」
「要了,現在回去。」
「很想你耶。」
聽到電話另一頭的聲音,阿攸的臉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微笑。
走的偏路夠多了,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