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羈絆(四)





「咳咳──呼，我還以為我死定了。」


一團亂的雜物中，一隻幼蛙用力的撐了起來，頂開了蓋住自己的鐵片殘骸，灰塵及雜屑延著他的臉旁滑落，斷斷續續的黏在因為受傷而流出的血液上。

他皺著眉頭看望四周，原本封閉的內部空間出現了一個大洞，並不時的冒出陣陣的火煙，室內的光源幾乎全滅，僅留部分閃爍不定的螢幕及按鍵。

不過就在他還來不及好好檢視是怎麼回事時，便聽到有人在高聲呼喊著他，回頭一看，原來是PURURU看護長。她身上也是鋪著一層灰，而且還可以從某些染紅的地方看出她也受了傷。



砰──
看護長帶著驚恐的面容奔了過來，接著狠狠的抱住TORORO，身子禁不住的發抖著。

「噢！謝天謝地你沒事，我的天，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出了什麼事？」PURURU的呼吸異常的急促，一連串的問話也可視出她的驚慌，眼淚從大大的眼睛裡滑落出來，滴在TORORO的肩膀上。她又收緊了手臂，語音顫抖的問。「乖，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等等來幫你擦藥哦。」

或許是相對於看護長的慌亂也或許是早已嚇傻了眼吧？TORORO倒顯得鎮靜了許多，他安靜的點了點頭，乖乖的將臉頰貼在女孩的胸口上。



嗶嗶──

雖然不在位置上，但他們仍在飛艇裡，一大半的機體已受損，熱氣的效應使得大片的鐵板一塊塊地斑離剝落，所幸有自動防衛系統維持，也因此在經過如此劇裂的撞擊及爆炸的威力之下，還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傷害。
一些還有顯示的螢幕畫面像發了瘋似的跳動著，許多斷殘的艇身也露出了電線與鋼絲，防衛的攦水系統使它們不斷的發出嘶嘶的聲音。TORORO透過毀壞的半邊機體破洞中看到了天外──遠處的不平靜已經停止了騷動，但天空呈現著暗紅灰的顏色。


他站了起來，默默地離開了PURURU的擁抱，走向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低頭輸入幾個鍵，螢幕立即產生了變化。看護長也拿著藥水罐及大針筒挨近他的身邊。

「太好了，沒想到視頻還可以接通。」新兵堅守著自己的崗位，緊咬著下唇觀看另一邊的數據資料，「隊長他們……現在正在戰鬥。」

PURURU兩眼無神的慢慢抬頭。



她看到GARURU在大喊，口中灑出了滴滴的鮮血。他的身邊圍繞著一株又一株枯死的殘幹枯枝，但還是有幾枝頑強的植物仍朝他吐出陣陣的毒氣。而TARURU則是身體酥軟的趴在GARURU身上，看來是昏過去了。

一根粗大的莖幹猛然打在GARURU的肚子上，害傷者重重的摔在一旁的巖壁上，但小枝的鬚藤沒有放過他，它們竄上來纏住GARURU的四肢，讓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又掙逃出來。鮮血的味道讓植物們異常的興奮，難纏的程度如同一支精良的部隊。

紫色K隆星人替步槍又裝填了一次彈藥。



另一視頻上亦是呈現以一對多的畫面。

ZORURU重重的踹著氣，機械左手已失去了蹤影。現在他是用右手拿著一把小短刀在戰鬥，但每做出一個動作，就有更多的零件脫落。他緊皺著眉頭，搖搖晃晃的與黑衣人交戰，不過對手毫不含糊，刀刀可見殺意，黑衣人無瞳的雙眼形同鬼魅，閃出了妖異的光芒。


「啍！」

右手上的刀轉了個圈，變換成另一個角度來接招。雖然是適時的阻擋了對方的攻擊，但卻因為失去一隻手臂的關係，對另外的突襲便完全束手無策……
一把泛著銀光的刀尖從他的左胸出現，發出了刮嘰刮嘰的機械摩擦聲，噁心的感覺再度填滿了感官。他嫌惡的下腰回身一劈，帶著刀上的敵人一起砍向後方的傢伙，並順勢返身跳躍，落在後方的大巖塊上。

果不其然，兩名黑衣人偶又再度站了起來，其它的人偶亦不管對方的處境，舉起各式的武器前來，不要說攻擊了，現在可能連防衛都有問題。

從他的表情可以判讀出，這個不擅長持久戰的暗殺兵，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PURURU將臉埋進手掌中，搖了搖腦袋，低聲涰泣著：「拜託，不要再這樣了，大家快回來啊……」

TORORO看了看護長一眼後，又無作聲的低頭敲著按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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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URU不時的調動背上生物的角度，生怕自己的部下會不小心掉下去。他的目光落在遠方的巖山上，神情憂鬱。張牙舞爪的葉片們正在啃食著一把軍槍。

得快些把這堆麻煩的東西處理好，才能趕回去探視隊員們啊……

大概才想了這麼一秒後，他的視線又調回眼前的敵人上。


「唉，沒想到竟然會這麼難纏？看樣子，這些東西應該不是單純的植物吧？」疲累的喘著氣，身上處處都是勒痕，「不，或許應該稱呼你們為……守護者？」


像是回應似的，植物張開了大大的花瓣，想要把GARURU咬進來。眼尖的他發現了花瓣中印著一枚淡淡的紋章，那是這個星球的標誌，象徵……和平。他微瞇起眼睛，喃喃自語。

「果然沒錯，難怪會這樣拼了命的攻擊我們。」他又把TARURU往上推了一點，長時間的負重讓他的體力消逝的更快。「這顆星球真的很危險……不知道ZORURU、PURURU跟TORORO怎麼樣了？可惡！」




嗶嗶──
這時TORORO接通了所有的通訊器。
從螢幕上可以看到GARURU從TARURU耳邊的機器接收。


“隊、隊長大人，還有ZORURU兵長……我是TORORO。”

「什麼事？」GARURU側歪著頭，好聽得更清楚些。


“PUPU，大家辛苦了，因為剛發生了一點事所以耽擱了好一會兒，我現在馬上幫大家提升裝備戰鬥力。”TORORO閉口不談他們現在的處境，他抹掉了額上的鮮血後，大力的按下一個按鈕。“PUPU，不要嚇到囉。”

「唔？」GARURU應了一聲，低頭看著從底下突然出現的光源。



他正在變化。


從腳底開始發出了一陣刺眼的亮光，並快速的往上延伸。
短短的腿變成帶有衣褲的長腿；大大的眼睛也被一雙帶有銳利目光的雙眼替代，並被毛糟糟的瀏海遮住；原本在身上的配件依舊還再，不同的是，全都變成符合目前身材的尺寸大小。這完完全全就是藍星人的體態。

“PUPU，根據藍星女戰士的體力機能來看，這種身體似乎在戰鬥力上還不錯，”TORORO自己也變成一個戴著棒球帽的小男孩，他笑著點出先前夏美的戰鬥資料，“大家還OK吧？“

「唔……」GARURU低頭看著自己變長的手指，動了動，抗熱度的確有增強，體力也有回復的現象，而且他的四周也多了些不同的探照兵器，呼嚕呼嚕的隨著他的行動而移動。


另一地區的ZORURU也同樣感到驚訝，原本斷殘的左肢機械被一隻機器人手替代，他將手臂擺來擺去來回檢視，發出了喀鏗喀鏗的聲音，嗯，感覺還不錯。
與原來的義手相同，一樣也可以隨意亮出他平日的得意武器。不過更讓人高興的是，雖然不像人偶有180公分的身長，但至少縮短了這層差距。

「謝謝……你了……」ZORURU腰間上的袋子中拿出了一瓶水，語音虛弱的道謝。


戰場上的兩人又恢復了活力。




「呼──」小孩子在做完這一連串的事後，身體一歪，倒向後方的殘骸機身中，失去意識前的幾分鐘，他看到因為又獲得力量而奮力作戰的隊友，笑了。


「啊！」穿著緊身護士服的PURURU連忙扶起小孩，把他帶到一塊較大的空間裡照顧。她的眼中仍含著淚水，包紥時手也還再抖動。完成之後，她摸了摸TORORO的臉，滿是心疼。

「乖，真乖。你做得很好……真的、真的很厲害唷……」
廢鐵殘骸中，一個女孩抱著小朋友，獨自顫抖。

像是撫慰似的，看護長輕輕拍著TORORO，細細的唱著歌。

原本控制視訊的成員座位區產生了劇烈的爆炸，連環效應使得散落的各個部分全都惹上了一層紅。
火焰竄升，啃噬著天空中的淚。

『馬上就可以回家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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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或許是因為常常接受不同的實驗及改造吧？變化成藍星人的ZORURU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 感覺就跟以前差不多，雖然在行動上是有一點障礙，不過──至少跑步比較快，也沒這麼累了。

他揮動著手上的雙刀，從容應對。

話說回來，自從到了這個地方開始，他便覺得有股怪怪的氣息，但一直說不上來是什麼。與整群的黑衣人對戰後，更是無心思考他的第六感，不過現在局勢有些轉變，讓他又有分心的機會──


真是奇怪啊……

這人偶既不是機械，也沒有生命，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它們動起來的？他看著一具被他劃開的人偶摔倒在地，地面乾乾淨淨的。不如以往習慣看到的畫面，它們既沒有鮮血，也不會哀號，倒了又站起來，完全沒有恐懼。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又讓他中斷了思路。


「很奇怪嗎？」其中一個人偶講話了。


咦……？

「怎麼……？」ZORURU瞪大著眼睛，停止動作，黑衣人們也不再行動，目光全都向著他。他驚訝的問道，「你們是……活的嗎？」

「啍，真可愛，什麼活不活？我們是人偶啊，你不是知道的嗎？」沒有瞳孔的眼睛閃著光芒，嘴角扯出了一個微笑。「人偶沒有生命的，不是嗎？」
其它的人偶們也跟著咯咯笑了起來。

「啊？」

完完全全的被搞糊塗了。

但還來不及反應，另一個人偶便已飛身撲來，ZORURU連忙舉起左手，驚險的阻擋了來者的攻擊。人偶的面孔逼近了他的臉頰，柔聲說道：「但我們有靈魂啊……」



鏗──

兩人彈了開來，ZORURU仍是一臉驚愕。「靈魂？」



「是啊。」它緩緩說道，「所有的東西都是有靈魂的，不管它是不是生命，不管它有沒有思想。你……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嗎？」

「我？」ZORURU有點不大高興的答道，「胡說八道什麼……我，我是人哪，我當然有靈魂……」

「哦？你這麼確定啊？」

「什麼？」

「你，真的確定自己是人類嗎？」一個鷹眼人偶毫不忌諱的脫口而出。


「……」ZORURU被激怒了。

從他失去半身以後，一直有人拿他的身體開玩笑，就算他後來成為人人顧忌的暗殺兵，但還是可以從人們的眼神看出一絲絲的嘲諷。

「閉嘴──你們幾個！」他用低沉的聲音厲聲吼道，但似乎沒有達到嚇阻作用。



『或許你自己以為自己是人，但大家可不這麼認為，』它們繼續說，『你跟我們一樣，只是有靈魂……不，也許更下等，你只是個找不到靈魂的生命體？』

『你會流血，但那可能只是假象？……有可能是再造肉體？』

『可以感受到同伴對你的關心嗎？為什麼他們要對一個長相可怕的人這麼好？你不覺得奇怪嗎？你不覺得好奇嗎？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

『到底有沒有想過啊？你這個不用大腦的傢伙……』

ZORURU摀住耳朵，他彷彿聽到小時候常常聽到人們對他說的話。


『動作快一點！你這個殘廢！』
『滾開！』
『快走！你嚇到其它小朋友了。』


「夠了！」ZORURU在人偶一連串的問話中，看見了小時候害怕人群的自己，同時也翻起了一直藏在他心裡的疑惑。在他們的咄咄逼人之下，他感覺頭腦快要爆炸，他不想再思考，也不想回答。「這些事跟你們沒有關係！」

「哦？這樣啊？」黑衣人望著遠方，語帶輕蔑的說，「那你的同伴呢？為什麼沒人來幫你？」

「這是我的……任務！」他忘了自己不想再理人偶，還是衝口而出，「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而我……」

話還未說完，人偶又打斷了他：「是哦？但他們現在可是在一起的哦」他們指指遠方，「就在那個方向，兩個兩個在一起哦，只有你是孤零零的耶！」

「唔。」腦海中又浮現了一個人坐在沙堆上玩沙的背影。「那、那是因為……你們根本不……不需要由這麼多人來對付……」


「啍！真是固埶。」達成擾亂目的後，鷹眼人偶兩手相背交疊，拉開之後，手指尖出現了一條條的鋼絲線，「算了，反正我們也要埶行我們的任務了──」


──消滅入侵者。





To Be Continue──

臺灣時間．2007/4/15
BY 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