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酉時正二刻,蕭家大堂,華燈初上。
蕭子逸、朱選、丁詮、張定幾個圍坐在桌邊,每人眼前放著一碗軟羊麵,各自大塊朵頤。
朱選讚道:「想不到香詞還有這樣的好手藝。」
丁詮也道:「每天都有這樣的好東西吃,難怪蕭大少爺天天晚上趕著回家。」
張定挾起一大塊羊肉送入口中,含渾不清道:「以後我們也天天來你家搭伙算了,這麵再多兩碗我都吃得下。」
「想多了,」蕭子逸不客氣道:「若是讓你們天天過來香詞得多累?她忙我一個就夠了。」
「嘖嘖嘖,這種沒心沒肺的話虧你說得出口?」丁詮冷哼一聲:「要不是看在香詞的面子上,我都不想理你。」
朱選搖搖頭表面上勸著丁詮,實則狠酸蕭子逸:「小丁你就別想太多了,都認識這人幾年了你心裡還沒數(shù)麼?就是個狼心狗肺的,自己要想開點,否則一天要被他氣上個一百八十回。」
蕭子逸瞪著一旁笑而不語的張定:「你是不是也想說什麼?」
「沒有。」張定忍著笑:「他們倆已經(jīng)說得很齊全,我沒什麼好補充的。」
「知道了知道了,算我怠慢好吧。」蕭子逸沒好氣地撇撇嘴:「不拘何時何地,我做東請你們痛快吃喝玩樂一番就是,最重要是之前託你們幫忙的事查得如何了?」
三位好友交換了個眼色,朱選先開口了:「當日一出事你要我們相幫,我就立刻要我們家夥計查了那艘畫舫的來歷,說是浮翠園的畫舫。」
丁詮接口道:「這和後來香詞說的那個在浮翠園掛牌的燕呢對得上,我問了些人才知道,浮翠園是去年底在眾樂坊新開張的妓館,年底大家都忙,我們幾個也沒去過,但能開在那種繁華地帶,想必不是一般妓館。」
張定也道:「浮翠園甫一開張就名動臨安,裡頭的姑娘輕易不出園子,也不見一般賓客,那位燕呢大約只是園中最下色的札客吧;我也打聽了,浮翠園的老闆娘名叫江煙柳。」
這名字陌生得很,但心知這個行當討生活的本就不會以真名示人,蕭子逸只沉吟道:「什麼來歷?」
張定搖頭:「這卻不知道了,只知道她旗下的老鴇龜奴姑娘們盡是一時之選。」
丁詮又道:「要找那位燕呢姑娘也頗費辛苦,她早不叫燕呢了,現(xiàn)下的名字叫紅藥。後來我們也找到了那艘畫舫,畫舫上的舵工說那日出事後紅藥和那姓曾的給了不少錢要他們把船開到另一處停靠,下了岸之後兩人就一前一後離開了。畫舫上也有和紅藥一起招客的其他姑娘,但問過了都說紅藥這幾日沒在西湖邊伴客,也沒人知道她去了哪。」
蕭子逸目光森冷:「知道那日那個姓曾的酒客是誰麼?」
丁詮一嘆:「這個倒是幫你問出來了,不過知道了只怕也無濟於事。」
蕭子逸冷笑:「怎麼?他是當今皇上的親兒子?」
「只怕也差不離了。」丁詮苦笑:「他叫曾敬,是曾覿的義子。」
朱選和張定聞言也皺起眉頭。
「你說的不會是那個天子門客曾覿吧,」朱選瞪大眼睛:「那個太子伴讀,年初才被升官的曾覿?」
「這人無才無德,偏偏很得今上信任,之前朝中許多大臣上表諫諍,好不容易把他趕出臨安,去年六月陳相罷相,今上又把這人調(diào)回來了,年初就升為承宣使。」張定嘆道:「自他回京,天子封賞無數(shù),那些附勢趨炎的小人幾乎都走他的門路,如果這個曾敬是曾覿的義子,只怕真不好辦。」
「難辦也得勉力而為。」蕭子逸沉聲道:「香詞不能白受這欺侮。」
「所以我欣賞你。」朱選笑了:「男人大丈夫哪能坐視自己的女人受這個氣?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你就說,我也勉力為之。」
丁詮道:「換成是我也忍不下這口氣,你若要告官別客氣,我也有門路。」
張定卻搖搖頭:「如果真是曾覿的義子,我們能幫的只怕有限,我想不如先去找浮翠園的老闆娘,再找到那個紅藥,摸清事情的原委再說。」
「我也這麼想,」蕭子逸沉吟道:「得先找到紅藥,弄清來龍去脈才行。」
四人又談了好一會,朱選三人才告辭離開。送走了三個好友,蕭子逸回到坐忘閣,把三人調(diào)查到的消息全說與香詞知曉。
「曾覿的義子?」香詞皺起眉頭,沉吟許久:「我看這事算了吧,曾覿權勢滔天,我只怕你惹上麻煩。」
蕭子逸驚訝了:「怎麼妳也知道曾覿?」
香詞輕嘆道:「當年陸大人會被外放到建康府就是因為進言曾覿、龍大淵結黨濫權,迷惑聖心。多少年過去了,陸大人還在顛沛流離,這人雖也曾被彈劾外放卻始終不倒,他仗著聖寵不衰呼風喚雨,真和這人槓上,我們絕討不了好的。」
蕭子逸的心神卻只放在自己在意的部分,開心笑道:「妳在擔心我?」
說著一雙手又摟將上來。
香詞嗔道:「和你說正經(jīng)事呢,就動手動腳的。」
「我這也是正經(jīng)事啊……」
「你別亂摸,」香詞紅著臉:「民不與官鬥,橫豎當日有驚無險,我現(xiàn)下也沒事,這人咱們避之則吉,你也別想著討什麼公道了。」
蕭子逸不樂意了:「妳讓人這樣欺侮,我嚥不下這口氣。」
「我一個女使出身的人受氣的事經(jīng)得還少麼?這根本沒有什麼。」
「不算什麼嗎?」蕭子逸忍不住咬牙握拳:「這幾日若不是我每晚握著妳的手睡覺,妳都別想睡得安生,這還叫沒什麼?」
「那你就繼續(xù)握著,總會過去的。」香詞搖搖頭,一雙晶瑩的眼眸望著他:「我只擔心你太衝動吃了大虧。」
蕭子逸熱血翻湧:「有妳這句話,我就是龍?zhí)痘⒀ㄒ碴J得!」
「別渾說,」香詞定定望著他:「那日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你擔心,現(xiàn)在我也要你一句話:答應我別去找那姓曾的討什麼公道——你也不能讓我擔心。」
「……。」
「你答應我。」
「好好好,」蕭子逸嘆氣:「我不去找那姓曾的,也不做讓妳擔心的事。」
她聞言俏皮一笑,伸指在他額上戳了一下:「這才是聽話的好孩子。」
蕭子逸順勢握住她的指頭,嘴角噙著笑意:「我這麼乖,這麼聽話,妳獎賞我什麼?」
「你想要什麼獎賞都好說。」香詞雙手環(huán)向他脖頸,半是調(diào)笑半是認真地看著他:「不過討了獎賞,答應我的事就得做到。」
「知道了。」
他笑著垂頭吻住她的唇,輕輕把她推倒在那張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