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裡祭灶、送神、製臘味、辦年貨、淨庭戶……很快就到了除夕日。
一早宅中眾僮僕女使忙完各自工作,接著換門神,掛鍾馗,釘桃符、擺春飯,蕭子逸、蕭子言領頭祭過天地祖先,中午在大堂設宴,犒勞這一整年僮僕女使們在家工作的辛勞。領完年底利市賞錢後大夥便歡歡喜喜各自回家過年去了,只有少數僮僕女使,如春喜、香詞、小蟬、吉祥、如意等人,是留在宅子裡跟著主家過年的。
夜裡大堂準備吃年夜飯,又擺上三桌酒,主家坐一桌,僮僕女使們各一桌,桌上擺著象徵「百事吉」的柏柿橘、春盤、餺飥、屠蘇酒並一桌子好菜,讓大夥兒開懷飲食。
蕭子逸、蕭子言領頭祝酒,接著大夥兒就各自聊天吃飯,一派喧鬧歡騰,香詞遠遠聽著外頭大街上傳來的鼓吹吆喝,那是由御林軍和教坊司藝人裝扮成一眾天神天將,由皇宮出發繞城遊行的隊伍,伴隨著通宵不絕的煙花爆竹之聲,更顯得熱鬧非凡。
吃過年夜飯,蕭子逸做為大家長,笑吟吟地給宅中眾人發壓歲錢,僮僕女使們自然開心得很,弟媳穆嬋娟抱著才滿週歲的以群,和不過三歲走起路來還搖搖晃晃的以倫笑著來向大伯討要壓歲錢時,蕭子逸看著兩個孩子胖呼呼、肉敦敦、玉雪可愛的身影,臉上不覺泛起笑容。
「以倫,快給大伯說句吉祥話。」嬋娟鼓舞著孩子。
蕭以倫雖只三歲,口齒卻也清脆伶俐,當即靠向蕭子逸,一隻小胖手舉高拉住蕭子逸的手指笑道:「祝大伯年年有餘、大吉大利。」
蕭子逸笑著給了兩個孩子壓歲錢:「以倫拿了壓歲錢,今晚可要好好守歲才行。」
蕭以倫乖巧地點點頭:「知道,周嬤嬤教過的,『守冬爺長命,守歲娘長命』,我也想要爹爹和娘都長命百歲。」
「孩子真是懂事,」蕭子逸笑道:「嬋娟妳有福氣啊。」
穆嬋娟還未回話,蕭子言已走過來笑著接口道:「大哥你也快快成家,早日抱個孩兒一定更懂事;以倫你同大伯說了吉祥話沒有?」
「說了,」蕭以倫揚揚小胖手上抓著的紅紙袋,天真道:「年年有餘,大吉大利,大伯給我壓歲錢呢。」
「不是這個,還有一句,」蕭子言提示著:「爹爹早上才教過的你就忘了?」
「想起來了,」蕭以倫又笑咪咪靠向蕭子逸:「祝大伯鸞鳳和鳴,巧成鴛鴦。」
而後又歪著頭問:「大伯,什麼是鸞鳳、鴛鴦呢?」
蕭子逸摸摸孩子的頭笑著沒說話,眼睛卻不覺朝著香詞的方向看去,她正和春喜在窗邊談笑。
一會兒散了席,蕭子言一家回到別宛,僮僕女使們則有的回屋休息,有的上街遊玩,年節這幾日橫豎金吾不禁,蕭子逸也給僮僕女使們開心遊玩的自由,只讓當值守門的順叔注意門戶。
他自己則走到她身邊:「香詞,陪我看煙花。」
春喜在一旁笑了:「可是我也想讓香詞一會和我們一起去逛夜市呢。」
「讓香詞改日再和妳去逛吧,我看煙花一定要有人陪才行。」
香詞聽了忍不住莞爾。
春喜也噗哧一笑:「那沒法子了,我只好和小蟬姐、吉祥哥、如意哥他們幾個一起出門,香詞妳就留在家服侍大少看煙花吧。」
春喜說完話一溜煙就走掉了,香詞只是笑,也沒說什麼。
他又看向她:「今晚不吃夜宵,現在和我去看煙花吧。」
「去哪兒看?」香詞笑道:「從這扇窗外就能看到了。」
「看煙花要到地勢高的地方才好。」蕭子逸看著她晶瑩的雙眼:「我們到宅子裡地勢最高的地方去。」
「這麼晚上屋頂太危險,不去。」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蕭子逸早早埋伏好了:「當然不到屋頂上,今晚冷著呢,我們在閣樓看煙花,打開軒窗就很敞闊,我前幾日已經讓吉祥把閣樓收拾整齊了,挪了張榻還抬了個薰籠上去,現在到那兒看煙花正好。」
「我還有事要忙呢,橫豎這五日晚上都有煙花,還是改日再看?」
蕭子逸一聽她有事忙就垮了臉:「還有什麼事比我帶妳看煙花更重要?」
香詞老實交待:「我繡給春喜的荷包還沒收尾,我想趕著明天送給她。」
蕭子逸不開心了,春喜的荷包還能重要過自己麼?一想到這點他就目露兇光。
香詞當然也看到他臉色不善,嗔道:「這荷包是我早早答應繡給春喜的,你別故意去找她晦氣。」
蕭子逸立刻收起臉色,又膩著她:「我哪是這種人。只是春喜的荷包晚些給她也沒關係,可我現在就想和妳在一起啊。」
他眼裡的癡纏真是讓人招架不住,香詞只好道:「只看煙花,看完了就讓我回屋去做荷包。」
「那當然,」蕭子逸昧著良心滿口應承:「現在就和我走吧。」
兩人來到坐忘閣閣樓,香詞一看果然所有家生箱籠都被堆疊往西邊角落靠,還拉來一座桐木雕花屏風遮擋雜物,看著倒也齊整。東面的軒窗已經敞開,窗前地上舖著一大塊軟絨絨的地氈,地氈上置著一座長榻,稍遠處的薰籠裡燃著暖騰騰的炭火,散逸出上好的蘇合香香氣,另一處角落木幾上擺了炭盆和幾碟小食,炭盆上還溫著酒,明明正是臘月寒冬,小閣樓上卻滿室生春。
蕭子逸滿心歡喜,今年都到最後一天了,頭一次覺得吉祥把事情都做在了自己心坎上,他喜孜孜地把炭盆、薰籠移到更近處,又招呼香詞除了鞋子,兩人一起坐到長榻上來。
香詞除下鞋子,踩在軟絨絨的氈子上,舒服得像被裹在雲朵裡,臉上也漾起舒心的微笑。
「手冷不冷?」蕭子逸關心地問。
「有一些。」
「這兒有個手爐先給妳。」
蕭子逸拿過長榻邊包著錦緞套子的銅手爐,發現裡頭已經是暖的,立刻塞到香詞手上。
「還是你用吧。」香詞反過來擔心他了:「手爐怎地只有一個?」
「就是,這個吉祥做事這麼不周到,當真該打。」蕭子逸假意罵著,心裡直讚吉祥機靈:「沒事的,妳用,我要是冷了自己想辦法,我們看煙花吧。」
兩人偎坐在長榻上,可以聽見街上夜遊人潮的歡聲笑語,長街上家家戶戶張燈結綵,燃放爆竹,兒童們戴著面具提著紅燈籠嘻嘻鬧鬧追趕著教坊司藝人裝扮成的遊行隊伍,瓦子藝人敲鑼打鼓、耍龍舞獅,熱鬧宣傳年節表演的新鮮項目,也讓人忍不住駐足觀賞。
倏地軒窗外的煙花綻放,一束束光焰拔地而起,伴隨著悶雷似的聲響在夜空中大大地炸裂開來,此起彼落,絢麗多彩,火樹銀花填滿了眼前大半個夜空。橙黃、雪白、翠綠、豔紅、蒼藍……各色煙花在空中炸開而後墜落,如繁花盛放,如傘蓋垂瓔,如流星雨落,都是燦爛奪目,美不勝收。
香詞看得讚嘆:「這煙花真美。」
「沒有妳美。」蕭子逸的視線一直停在她臉上。
香詞把臉一紅扭過頭去:「別說渾話了,吵著要看煙花的是你,現在不好好看煙花的也是你。」
卻在她扭臉當下,蕭子逸雙手覆上了她捧住手爐的一雙手。
「你這是做甚?」
「我冷。」
「那這手爐給你用好了。」
「這可不行。」蕭子逸死活不肯放開:「妳手冷我會心疼,所以這手爐給妳暖手,我再握著妳的手,豈不是兩個人都暖了?」
「什麼無賴話,還不把手撒開呢。」
「那我們喝些酒暖暖身子好了。」蕭子逸起身取下炭盆上溫著的酒壺,又把木幾上置酒的托盤移到榻上來:「妳也喝些吧。」
香詞搖搖頭:「我不會喝酒。」
「什麼都得試試啊,這酒不錯的,妳嚐嚐。」
香詞遲疑一會,接過蕭子逸遞來的酒杯,酒味甘醇溫順,但後勁卻大,才幾杯下肚不多時已經覺得全身發熱,暈陶陶的。
她放下酒杯:「這是什麼酒?」
「這就是『加飯』,二十年陳的。」蕭子逸悠然舉杯一飲而盡,又再斟上一杯:「真是好酒,要不要再來點?」
「不了,我心跳得很……」香詞秋水橫波,紅霞上臉,腰肢一軟已經倒在長榻扶手上。
不是吧,這就醉了?
「香詞,香詞?」蕭子逸伸手去推她肩膀,這一推,手就像是被吸住似的又移不開了。
真是媚骨天成。
她這軟玉溫香的身子,比花窈窕,比雲風流。
蕭子逸的手不由得開始在她臉上、身上遊走。
香詞全身都在發熱,只覺得輕飄飄、暈乎乎、暖洋洋、酥融融的。
「大少,我熱……」她星眸微張,言語澀滯,話都說不明白:「我要睡覺了。」
然後矇矓之中她感覺到一雙強勁的手臂將自己攔腰橫抱,她就這樣被騰空抱著輕輕下了樓。
蕭子逸把她安置在自己坐忘閣的床帳中,又移來薰籠、炭盆,仔細為她蓋上錦被,然後就坐在床沿癡迷地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睡臉,那輕顫的眼睫、嫣紅如玫瑰的雙頰……最終目光停留在她豐盈小巧的嘴唇上,他的喉頭不自主地滾動著。
可以吧?一口就好,只要一口就好……他掙扎不了多久就著魔似地俯身吻向她的唇,他實在太餓了,這麼香甜柔軟的誘惑,他經受不住,一口,再一口。
一旦開始就失去控制也無心控制,他太渴望她了,他的嘴唇恣肆在她白皙優美的頸、肩上都留下緋紅印記,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一隻手竟已探入她的抹胸覆上她溫潤飽滿的胸膛。
不行,必須停住,她會生氣的。
憑著僅存的殘餘的理智,他痛苦壓抑住下身幾乎要炸裂的慾望,艱難地把手從她身上移開,快走吧,今晚睡大堂算了,繼續待在她身旁自己絕對克制不住。
卻就在這時香詞緩緩睜開迷醉的雙眼,眼波盈盈,口中喃喃:「大少……」
蕭子逸秉著氣,一聲不敢出。
「我熱。」
她的雙臂自錦被中伸出,一把攬住他脖頸把他的臉龐勾到面前,她又香又軟的嘴唇近在眼前,她的氣息吹向他耳際。
蕭子逸終於失去理智,他完全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