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帶點桃紅色調的房間、一排監視著走廊跟出入口的螢幕、以及在吱嘎作響的床板上甫經高潮軟倒下去的豐乳柳腰,這裡是萬華某條路上的私娼寮。
只要花上一兩千塊,就能從那像酒櫃上的酒瓶般的環肥燕瘦中共度十來分鐘的愉悅;若再增加金額,四千塊不是讓你欲仙欲死就是讓你生不如死。性對於人類來說儼然從原始的生物本能變為了獎勵性質,或者純粹的利益關係。
但那又如何? 反正沒人受傷,頂多是遊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帶罷了,人們還樂此不疲。
「結果呢? 有委託人需要的消息嗎?」剛走出樓,一旁街角暗處的人影問。
「哇,不愧是傳說中的紅牌,黃金級的體驗…」
「你不會只顧著跟女人親熱吧,段雲綱!」
在幾輛機車騎過的街上,一身神父裝扮的男子提高聲音。
「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而已。別那麼認真嘛馬汀尼神父,這樣會沒有女人緣的。」
「在天上偉大的父啊,請你立刻馬上現在right now給這個索多瑪的男人降下性病…」
「好啦好啦,剛剛問過了,前陣子有看過她走進去又神經兮兮地走出來。」
「委託人很擔心她的安危,現在惡性情報橫行,一個人獨自行動很危險。」
在90年代初,各處出現了名為「惡性情報」的存在。若說世界是無限疊加的2D圖層,這些情報就是被錯誤黏合、複製、擺錯順序的檔案。
關於這些物體的存在一切成謎,人們只知道消除的方式只有兩種,一個是強烈的物理衝擊,第二則是電流或燃燒一類的能量轉換,一定程度下就會消失在空間內。如果放著不管,這些情報甚至會仿造生物的方式呈現。積灰不去清掃,房屋只會走向髒亂,臺灣當然也不意外;而且人口相對密集的狀況下,情報的生成自然更多。
眼見影響日益增大,各國出現了名為「清道夫」的職業,不論民間或官方、個人工作室與宗教團體、正職或兼職,專門處理惡性情報。有的還和軍隊前往鎮壓被大量情報侵蝕的城市,段雲綱兩人就是其中一員。
「所以說,這個姓白的跟最近超火的情報體有關嗎 ?」
男子一邊說著話邊拿出在槍套裡的柯爾特左輪,瞇著左眼試瞄。對於清道夫來說,速度一般的情報體用槍彈消除是最快的方法,不過它們的複製速度總讓眾人絞盡腦汁。
「很難說。」馬汀尼把車鑰匙扔給了段雲綱。
「只是找人會找清道夫幫忙? 而且這個人還跑了一堆紅燈區?」
「別把對方講的跟你一樣,總之先回去吧,大神探。」
「上車。」
【 lovecraftscriptString = "ghast. startgeneration();】
就跟多數人一樣,段雲綱接受基本的義務教育、從軍,有著普通的家,就跟多數人一樣,兩千多萬人的其中一個。成為清道夫可能也只是基於「剛好可以做」的關係才去做這份工作。也因為如此才結識了身為西班牙人的馬汀尼神父,教廷單位的清道夫之一。
「是說Ghast啊…真是個不討喜的名字。我今天的心情跟這臺破車一樣笨重,唉…」
「你不是才找過女人? 別抱怨了,而且委託人某方面來頭不小,你看。」
馬汀尼拿出手機,螢幕上是一名在NekoNeko投稿的直播者。訂閱數字不下於當紅偶像巨星,主要是以帶有粉色氣息的ASMR直播為主。
「簡單來說就是販賣女友感覺的那種人,像個高居不下的天后。」
「你最好別在委託人面前講這種話,畢竟…」神父用雙手比出九。
不是區區九萬,是整整九十萬新臺幣。
「把她的聯絡方式給我,只是參考,你懂吧……」
「沒門,禁止騷擾客戶。」
經歷一番波折,兩人終於從萬華沿著淡水河往士林的方向過去,最後在教會前停了下來。在門口澆花的女人看見停在路旁的車子,臉上表情是如此歡快,那是馬汀尼神父的妻子。
「我不常說這種話,但你真的很有眼光,神父。」段雲綱重新把鑰匙丟回給神父,對路另一端的女人揮了揮手。
「你離她遠一點,說真的。」馬汀尼用手示意對方離開,今晚輪到他值勤了,通常這個時間都會變得很忙。
「是是是,我先回去了,記得把客戶資料傳過來。」道別完後,男子發動機車往街道的另一端騎去,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
回到工作室的段雲綱,一進門就直接倒在了沙發上。
「報導…萬華區昨晚11點左右發生惡性資料襲擊事件,根據警方統計,已經是臺北本月第6起…」電視播報著新聞,但那只是讓空間沒有那麼孤寂罷了。
似乎這次調查太過疲憊,段雲綱緩緩闔眼爬上枕頭山,一直到隔天早上被急促而猛烈的警笛跟敲門聲喚醒為止。
「段先生,你涉嫌謀殺及毀損罪,麻煩跟我們走一趟。」兩名身穿藍色制服的警官拿出證件,說道。
「在昨日的半夜,一間教會發生了火災。你知道嗎?」
一間微暗的密閉房間,坐在桌前的中年男性問著,手中一疊薄薄的卷宗記錄著眼前嫌疑人34年以來的人生,過一個禮拜就會是35年。
「我不清楚。」段雲綱看著對方。
「段先生,我們都知道你是誰,你消除惡性資料、遵守法律,除了偶爾會出現在法律的灰色地帶。但私底下,我們發現一些持有Larva的犯罪似乎和你沾上了邊。」
「或許是有人想陷害我? 」段雲綱的眼睛飄向了左邊。
「實際上那場火災有個人我們目前都沒找到,段先生。你的夥伴。」身著制服的男子把一張照片推至眼前。
「有人說火災發生前有聽見槍響。而最後的拜訪者是你,這點無可否認。」站在後方的警員說道。
「但不意味著是我做出這種事,凡事有個道理。」
「確實。這麼說吧,找你過來其實是希望你幫個小忙,你我都知道那些殘留資料的黑市價值,當然梅聯會、東和幫之類的不法份子也很清楚。」
「怎麼? 現在連堂堂的人民保母都想分一杯羹?」
「把Ghast的殘留資料交給我們,段雲綱。這樣的話可以對你先前那些非法交易既往不咎,關於教會的事情我們也有辦法壓下來,憑你的一個承諾。」
「我有個更好的提議,給我個電話好讓我叫律師或別人保我出去,我清楚我的權利所在,兩位先生。」
「噢,段先生。」桌前的男性揚起嘴角。「如果你夢遊仙境,怎麼跟律師說話,或讓人交保你呢?」
說著話的同時,後方的警員已經鎖住段雲綱的雙手,異於常人的力道緊緊嵌入肌肉,面前的傢伙拿出了藍色的試管,用針筒抽出了一些,往段雲綱手臂戳了進去。
「你會幫我們的。」他輕描淡寫地說著,等著所謂的嫌疑人昏死過去。
「THE JAR 需要祭品。」
【ic.giveNightmare(thee, " sufrimiento");】
一聲恐懼的驚叫,段雲綱張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一個書房內,兩名警員已經消失。仔細一看,這棟建築已經腐朽多時,水泥牆上爬著青色、灰色的壁癌,撕的半毀的海報寫著2xx9年。
「我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 這裡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
方想往屋外探去,下一秒段雲綱卻蹲了下來,他聽見了。帶有金屬音的生物嘶吼聲,像是用音質極差的喇叭撥放的音軌。
潰爛的血肉參雜著金屬,介於生物與機械之間的某些東西。在原本該屬於人類的文明、人類的街道活動著。唯一能確認的,就是他們不懷好意,這樣想著的段雲綱彎著腰慢慢的往後退,卻一屁股撞到了什麼。那是跟單人床類似大小的玻璃艙,並排的放在房間內。內部裝著粉紫色的液體,裡面好像有什麼在動。
不過真正吸引段雲綱的是另一件事,那張映照在玻璃上的臉孔是如此陌生。莫不是自己靈魂出竅,附在了未來的某個人身上吧?
就當看得出神之際,樓下傳來了開門聲。有誰似乎進入了這棟透天。他當機立斷,躲入一旁的衣櫃裡開了針尖般的縫,看著那駭人惡獸走進房間在玻璃缸旁搗股著。
「…單元FZ114-5-14,能源生成臨界…實施再利用…」
金屬管插入了那盛裝粉紅色液體的玻璃缸,當液體流光時,躲在衣櫥的人終於看見了一名全身接著金屬管線的東西;那東西全身皮膚光滑而無毛髮,青紅色的血管像是大地上的長河競走,從皮膚的皺褶來看,是一名可憐的七旬老人。
就在下一秒那生物把老人直接取了出來,粗暴的塞入了身後的金屬腔室內。接著一陣難以形容的聲音,腦、心臟、腸子、脊椎、睪丸全部被絞碎,整個過程準確而冰冷、毫無人性。
段雲綱極力壓抑自己基於恐懼想要尖叫的念頭,繼續看著外面的動靜。
「培養液生成。補充培養艙…新單元…接上廓閥成功。」
一眨眼,曾經是老人的東西變成了粉紅色的透明溶液,重新放入玻璃艙裡。扭曲的怪物關上被風吹的吱呀作響的窗後往其他地方去了,房裡再次回到令人窒息的安靜。段雲綱深吸一口氣從腐朽的衣櫥中爬出來,幾滴冷汗從他的眉間滴落。
那到底是什麼鬼?
即使是夢,待在這種邪祟的空間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不管那東西是否站在門外,他急忙的往樓下跑去,這些聲音也暴露了存在。
在殘破碎裂的柏油路上狂奔著,後方持續鳴動的電子音、敲擊的金屬聲、生物尖銳而致人瘋狂的吼,在身後此起彼落。無以形容的聲音越來越多,化作狂亂風暴中演奏的彌撒。奪人心魄、毫不止息。
段雲綱低著頭往前衝、小腿在劇烈奔跑下持續出現雷擊般的劇痛。他知道如果停下來,自己也會成為玻璃子宮裡的粉色羊水。
蜂鳴器似的聲音跟尖嘯湊近了耳邊,他眼前一黑往前仆倒下去。
「嗶—嗶嗶—」那是假日絕對不想聽到的鬧鐘鈴聲。
男子驚叫著坐起了身,週遭不再是血肉橫布的都市、機械般的可怖生物也不在身邊,他拿起鏡子,看見了陪著他34年的臉。
強烈的恐懼感揮之不去,讓他乾嘔了起來。
今天是他被叫到警局的三天後,他只依稀記得曾和警員談話與異常真實的夢魘。電話應用軟體旁標示23則未接通話,顯然來自同一個人。
而現在又打了一次,段雲綱企圖忽視方才夢境裡的恐懼,接起通話。
「——段先生,幫我找到姐姐!」
一陣咆嘯從電話那端傳來,刺痛著他的耳膜。「請問你是?」
「...我叫許洛澄,馬汀尼神父說如果他沒辦法處理就要我聯絡你。」
「他目前失蹤了。」段雲綱看著天花板,恍惚間他以為自己仍處在那可怖之地。
「那正是我聯繫你的原因。」電話另一頭終於冷靜,恢復了理性。
「找人不該找清道夫。」
「有東西要給你看,請在後天跟我見面。」
「...我知道了。」
即使在掛掉電話後,可怖景色造成的衝擊震撼仍持續著,段雲綱無力倒在床上,甚至沒去理會對方傳來的地址訊息,蜷縮著身子向天祈求,願那夢境中的瘋狂邪惡僅存於虛幻。
時間來到了1月4日,位於西門一家在二樓的咖啡廳。
「白湘雨,27歲,一名網路工程師。家中的獨生女。大約兩個月前失去聯繫,你和她的關係是?」
段雲綱舔舔手指,快速的翻動紙頁。委託人和被委託人的資料在幾點紙墨間道盡、如赤身裸體。
「她是我的朋友,我們從小就認識。」坐在對面的女性表情寫滿了慌張,和她影片中的模樣成了鮮明對比。
「她失蹤前有什麼地方你覺得怪怪的?」
「沒有,我離開醫院的那天就聯繫不到她了。」她表示那天正好是前往醫院照顧唯一的奶奶的日子。
「發生了什麼?」
「她幾個禮拜都不出門,當我闖進她的房間才覺得她遇到了什麼大事。」
她拿出一本筆記,內頁夾著幾張碎紙,僅有一些字詞可以判讀。“夢境”、“二者為一”、“THE JAR”、“食屍鬼”、“Fanatics”……這些意義與關連性迥異的單詞中,甚至有些字眼只有清道夫才知道意義。
「我拿到筆記後開始夢到怪異的夢。一開始的夢出現在教堂,然後是在一片山林狂奔,最近一次的夢是在海邊逃離什麼東西的樣子…那些夢很真實,可以清楚的聽到某個黑色角落的古老低語、夢裡的我正追跡著那個聲音。」
「我不擅長幫人解夢,但我敢保證你還是回家開臺就好,人我會找出來。」
「為什麼?」
段雲綱拿出了一個有點燒焦的皮夾,從中取出一個東西放在桌上。一顆.9mm的子彈,上面用尖銳物劃出Larva 跟North。
「這代表跟幫派有關,神父在先前早就查到了這部分。」
「所以是黑道殺的?」許洛澄語帶驚訝。其他顧客紛紛投來眼光,讓她有點尷尬,段雲綱也小心地收回彈頭。
「他們不敢光天化日下對市區裡的教會中心放火。」
他不知道警方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壓下了媒體,僅有幾家報社簡短地描述了這些事情。人們並不在意如此新聞,來自其他國家的威脅和政黨民間的紊亂瘋狂,早已跟蒲公英一樣,在社會恣意生根、綻放惡德之花。
「段先生,那是我不亞於親生姊妹的人,我必須去。而且…」許洛澄拿出了契約書。「作為雇主,我要求你帶我去。以前她幫助我,現在我要救她。」
「萬一你出事,那你奶奶怎麼辦?」
「我聯絡過她娘家,在桃園。如果我出事起碼有人照顧。」
「如果我說不接這個案子了呢?」段雲綱不想讓一般人被牽扯,意欲使對方知難而退,一聲簡訊音從口袋發出。
「現在沒辦法了。」許洛澄稍微歪著頭。「已經付錢了,如果你不履行義務那就告你?」
「靠,你玩真的?」沒想到對方如此不擇手段與偏執,另一方面對她的執行力感到敬佩。
拗不過對方的要求,加上對方以增加10%的費用為條件,段雲綱最後同意她的同行,暫時讓她以助理清道夫名義行動。
「首先要去哪裡?」許洛澄問。
「找黑道,最糟糕的那種。」
北投,早在17世紀初就有紀錄,在統治者眼中<該地開採出的硫磺藉人類的手成為了地球另一處的烽煙。但對臺灣人來說,那裡也曾經是女巫的產地,根據哈辛德·耶士基佛神父的遺留手稿,當地曾存在獻祭,傳聞這位西班牙籍神父最後在前往日本的船上神秘遇害。
若你問當地人,他們大抵會告訴你日本對當地的開發,對這些古老深沉的黑暗毫無頭緒。
兩人來到了北投的一家建商公司,誰也沒想到電視上的寵兒是幫派的幌子。人前光鮮亮麗的設計背後其實是壓迫工程師傅們的血汗組成,在工程界有個說法,一個沒有背景的人去做工程多半會被拆吃落腹。
「對了,除非必要不然別抽出來。」一把有焦痕的手槍被扔在許洛澄的腿上。原本是對槍,另一把和他的主人一樣下落不明。
「這不算犯法嗎?」
「不被發現就不算犯罪,我們到了。」兩人看見了剃著阿志頭的年輕人站在路邊指揮交通,搞得像路是他家的一樣。
「來這裡有事嗎,兄弟?」年輕人問。
「我來找劉董的。」清道夫簡短說明了來意。
小夥子似乎看見了段雲綱衣襟裡的槍套,臉色逐漸凝重了起來。他清楚自家老闆到底是做什麼的,突然有人帶槍過來,難免啟人疑竇;可轉念一想,兩個人難不成能把整個幫派端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連指示衣都不脫就跑了進去,不久後偕同一名留著短鬍子的中年人走了過來。
「十八投仔。」男人過來就是這樣的一句話,純粹的臺語。
「決生死。」段雲綱回答了暗號。
「有請,兩位這邊走,你繼續指揮。」語畢,中年人領著兩人從建築旁邊的側門走,上了二樓。偌大室內夾雜著截然不同的生態:一些人衣裝筆挺,手上拿著圖繪,在一個個隔間內發揮著他們作為齒輪的價值;另一群人則有如全身染了病,青紅的刺青似是皰疹、梅毒、更似青苔,在身體上到處蔓延。病癥讓他們毫無智慧,口吐粗鄙癲狂之語,人間清濁充斥了社會的一角。
中年人原要把兩人領進會客室,另一側反傳來了惱怒的呼聲,在三人進來時,已經有人認出了段雲綱。
面露兇光、不懷好意,是直屬在其他幫派底下的清道夫。他們的案子曾有幾個被段雲綱和神父咬下。原本只是來喝酒助興,卻沒想到遇到商業對手。想到幾疊鈔票就這樣不見氣不過就圍了上來。
【thee.rollSi?ppattāuá (false);
thee.getHumanity (Thanatos);】
就在所有人準備抄起傢伙時,吧檯旁的門打開了。除了段雲綱,所有人表情都緊繃了起來,不是因為走進來的人面露兇光,而是同時傳來的輪椅聲響。
「老爹,這兩個不長眼的突然跑了進來…!」話還沒說完,走進來的人已經往說話那人的下巴揮出重拳。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太衝動了。」 輪椅上是一名老先生,長髮劍眉,一雙鷹眼不怒而威。
「紳士們,把槍收起來。其餘人,該接電話的接電話、畫圖的畫圖,去。」
「你又幹了什麼 ?」許洛澄問。
「沒什麼,清道夫的事。」段雲綱向對方走近幾步,臉色陰冷的男人走回了輪椅後方。
「看來你最近過得還不錯,劉伯。」
「這件事就算了,我們的員工顧客有點衝,你想要什麼,段兄弟?」對方橫睨地上人後直接點出問題。
「我找人。」段雲綱放下握在槍托的手。
「問題兒童在幫忙找走失寵物,真是稀奇。我還以為你是想找我女兒。」老人微笑著。
「這件事跟Ghast有關。」
「怪不得,找張椅子坐。小李上酒。」
說話的同時,許洛澄跟著坐在了老人的對面。白湘雨從沒跟她說過這些事,一個月前她只不過是偶爾開直播,照顧重病奶奶的普通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這個國家的黑暗面之一。
「聽說你最近都在各個酒吧跟紅燈區出現就為了找到那個情報體。或者說,找到殺死馬汀尼的東西。」
「不只在建築工地,在臺北的吃喝嫖賭都有你的眼線,是吧?」段雲綱看了看剛才領他們進來的中年人。
「如果我說是警方的線人呢?」老人笑了一聲。「現在,段兄弟,我要做門生意。有人看到它出現在往淡水方向的列車,而幾個小時後淡金公路上有輛公車乘客都消失了、連根指頭都沒有。」
「讓我猜,把Ghast的惡性情報雙手奉上,然後送給某些人當禮物?」
「段兄弟此言差矣。相反地,我們需要你活捉,我們才能提煉出它的Larva作籌碼。」
作為殘留資料的精煉後產物,Larva的實際作用不明,卻可以讓一個城市全數癱瘓。段雲綱很清楚,這個截然不同的惡性情報如果提煉出了Larva。到時不只北臺灣,整個國家都會被影響。
「白姐難道打算跟你們買?」洛澄睜大了眼睛。
「一隻兔子跑進我家門問了一堆鬼話,像是Larva的來源什麼的。我懶得理會就趕了出去,小姑娘。」老人抿了口酒杯。「然後聽說她在那輛公車上。」
「這不是真的,她才不會…」想到友人可能身處險境,許洛澄急著衝了出去,卻被段雲綱抓著。
「別激動。所以這就是你的生意,老爺子?」
「段雲綱! 他們這個是犯罪,你在想什麼?」
「他媽的。在我手中的這杯酒。當我喝下去,我的大腦會跟我說酒的醇香、以及我用了多少人的鮮血,跟多少人交換利益喝上這一口酒精帶來的微醺。」
老人從年輕時就加入黑道,在政府打壓幫派後群龍無首時一決群雄,最終掌握了整個臺北地區最廣的一支幫派,過程中甚至被仇家削斷了左腿。
這個時代就是如此,如果你生而貧窮,則有很高機率會一路貧窮到底,甚至是階級複製。持有抱負、努力不懈、窮人翻身的故事不過鳳毛麟角,充其量是政府逃避改革的手段罷了。
劉鋒嚴不願如此,他如今才在這裡。
「而這隻情報體的Larva,我的大腦告訴我說這是一個契機。」他取出了一個試管,段雲綱突然覺得那試管似曾相識,卻說不清是在哪裡看見的。
「遠超普通惡性情報的提煉品。不過我們唯一知道的是,提煉這東西的是個宗教團體,最近警方也盯上了他們。」
「宗教團體?」
「他們稱為瑟菲綿托,宣稱是天主教的分支,潛藏在這個國家最北的教會裡。」
「這可真把燙手山芋扔了過來啊,老爺子。」這下可好,甚麼事情不牽連偏偏扯到了宗教瘋子,段雲綱如此想。
「畢竟我們有人去那邊就音訊全無了嘛,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比較好。但是…」老人家看了看錶,喚人把倒在地上的全拖進門內,道:「他們不是一般的宗教團體,做事比我們還狠、還聰明。」
「感謝忠告。」
當他們離開北投後,段雲綱讓許洛澄前往白湘雨的住所,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線索,並要她在兩天後會合前往北海岸,此舉是避免對方衝動行事,他可不希望金主出事。
「你是否曾跟神禱告過呢,或是你們本土的廟宇信仰?」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詢問著。
對方沒有回應,甚至可能連擠出一句足以聽的分明的字句都不見得。他皺了眉頭,像隻不懷好意的蜘蛛編織著細思極恐的話語。
「在人類族群開始興盛時,我們的神有一部份肉體流落到了地球,這同時讓我們注意到這顆星球。」
「求求你先生,放我走…」女性在玻璃室內哭喊著。
「那些超越者做出修格斯後,完全沒注意作為副產物的你們本身持有超乎意料的能量。」他無視了女人繼續說著。
「為了得到這些能量,我們模擬了你們的環境、使用你們的法律、基於你們的文明創造的,即是初版THE JAR。」
「然而絕對標準無法完全釋放你們的情感。THE JAR證明了你們人類需要苦痛。」
老人指了指一片馬賽克拼製的彩色玻璃窗,那組合的詭麗之色描摹著耶穌受刑後聖母將其放在膝上,毫無變化的神情卻道盡了心中無奈與悲苦。
「不管怎樣,還請享用你的聖餐。」再三確認這限制一方的牆隅足以把人困鎖後,他走回深長幽暗的廊內。
「兩天後,祭品會完成它的使命。」獸吼與哭叫聲隨著離去的步伐遁入虛無。
1月6日,一輛車開往北海岸一座名為老梅的偏遠小鎮,此地以生態奇景聞名於世,同時國境最北的宮廟和福音中心坐落於此。
濕涼的風拂過臉和髮梢,吹往無人巷弄的另一端,只有幾隻貓怪叫著。多年來眾人早已搬離此地,只有古老的紅磚、老人和夢留在海邊,在歷史裡靜靜地演奏沉悶哀傷的藍調。濃灰色天簾中不時飄過幾縷銀白雲翳。
你甚至能從其間光彩流轉瞥見天外狡黠明滅的星,似乎克圖格亞、哈斯塔就在那裏。
如果往整個鎮最主要發展的那條路,必定會看見那間用紅磚蓋成的福音中心,在主顯節的今日,一些信徒像是歸巢的黑蟻,慢慢地走進,但是可以確定他們絕非探望聖子的三賢士。畢竟那些,可都是瑟菲綿托的信徒呀。
兩人混在人龍中走了進去,應門而來的是名身形佝僂的老者,咧著嘴熱情的握著他們的手歡迎他們到來。在主廳,賓客歡快地談論事情,其中不乏政治或是股價,以及不時提到神。
老人笑著讓眾人先在此等候,表示儀式很快就會開始。他的五官扭曲的不自然,老邁的臉上泛著的圓潤油光反而讓人不安。想著打發時間,段雲綱拿起一側書櫃上的古冊,興許能找到些老周刊。
仔細一看,其上有著被翻譯成中文,由日本古代異人大生部多所寫的《常世之神禱宣》的手抄本、應該在中國故宮禁區內所藏1679年寫出的《一蓮托生品》釋義。還有格林?伊西拉?里德爾極盡邪說的《科學性巫術》,1934年拉丁語版,紀錄如何用外在條件刺激人類肉體的返祖現象。巧的是這些書籍在白湘雨的記錄下有被些許提到。
「大叔,那群人開始在移動了」
銀鈴碎響幾聲,賓客如同被牧養的牲畜,漸漸的往耳堂地上一個藏的隱密、比起教堂本身更加久遠的樓梯走下去。當光芒逐漸暗去、迫使暗處之人必須用手機照亮前路時,階梯反而變的光滑有稜,不同於人類工匠的鑿砌、像是從石壁中長出。
隨著深入這無窮無盡的螺旋,光明已成虛妄,海風和藻類的味道撲鼻而來。當兩人朝那一抹異星色彩的光看去,頓時冷汗直流。
洞窟內擺放著無數的牢籠與儀器,籠子裡大小不一的惡性情報張牙舞爪、瘋癲的吼叫。
信徒們發瘋似的開始朗誦,兩人模仿著他們的膜拜,悄悄的移動到後方。
祭壇後方的路徑堪比迷宮,一旁散亂著難以數計的骨頭;那些多半的是嚙齒動物的骨骸、再大一點則是偶蹄或是犬科動物,但最大的,也讓許洛澄驚恐的發出嘶嘶呼吸的,是靈長類的頭骨。
一旁籠子裡的惡性情報們在吞吃著什麼,這使人不禁往最糟糕的方向聯想。
地上那些骨堆莫不是參雜人的屍骨,而且不只一人。即便海風透過石壁間吹拂過來仍抹消不掉沁入鼻腔的潰爛腐敗。
幾束電器的光芒出現在路的盡頭,是一間水泥構造的小屋,顯然是為了關著什麼東西而建造的。
許洛澄彷彿看到了門口旁有個東西,拿起來端詳一陣後臉色變的慘白。
「大叔…這個是白姐的手機,她是不是已經…」她不敢繼續說,害怕一說出口就承認了摯友的死亡。
「不會的,或許她在其他地方被關著。」段雲綱雖然這麼說,但心想白湘雨可能兇多吉少。
一些精密儀器擺設在屋內,兩人很快就理解到這裏是Larva的提煉坊,可放在容器內的東西吸引了兩人。
一只黑色而修長、覆滿了毛的肢體,指尖沾染著血液的肢體,慢慢的被絞碎,萃取出比起以往更不同的Larva。在一旁的房間,他們看到了手臂的主人。
巨大而剩上半身的身軀,粗糙的皮膚,像是多種物體被拼湊而成的可憎之物,一旁是散落一地的人骨和一條紫羅蘭色的髮帶。
許洛澄看見髮帶時直接衝了進去,對她來說最後的希望在名為現實的風雨中摧折殆盡。原本形同死物的惡性情報聽見哭聲後醒了過來,把手伸了過去,這個舉動讓悲憤交加的許洛澄直接拿起了槍。
「住手,殺它沒有意義,我們得繼續調查…」
「我不相信,白姐一定還活著!」許洛澄想要否定事實,接著跑了出去。段雲綱原想直接追上,Ghast卻用那沙啞、像是邊咳邊說話的聲音叫住了他。
「站住…」
「你…能說話?」
「來不及了,把那一半Larva拿來…演算完成了。」
邪物的眼角開始流出湛藍色液體,清道夫才理解到它正在把自己精煉,隨著試管逐漸裝滿,其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微弱。
「絕對不要讓那傢伙靠近洛澄…一切…就拜託了。」說完,那獸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長廊內,許洛澄無力的坐在牆角下,這短短幾小時過多的資訊擊垮了她的身心。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是領他們進們的老人。
「看來已經見過你的朋友了?」
「你害死了白姐,是你帶來的!」
「你可沒把板機扣下去不是嗎 ? 委託人。」老人的臉孔開始融化變成了另一個模樣,是本來該在火災中死去的馬汀尼神父。
「神父,為什麼?」像是查覺到對方的威脅,許洛澄舉起手槍。
「撒瑪利亞之女將死,神將新生。」在少女板機扣動的一刻,神父這麼說道。
「槍,是該這樣用的。」他出現在許洛澄背後,一發子彈打穿胸膛。這時段雲綱正好目睹了這一幕,身後樓梯深處傳來了惡性情報和信徒的淒厲叫聲。
「把籠子全部打開趁亂過來。真像你的做法,段雲綱。」
「許洛澄—!」
她無法感知到任何事情,連對方做了什麼都不清楚。一片厚重柔軟的黑暗往眼睛、心臟、手腳慢慢蓋去,許洛澄長眠在了長廊的入口。
接著兩聲槍響,一顆擊中了段雲綱的腿,另一顆打中了神父藏身的柱子。
「幹你媽的混蛋神父…你在玩什麼把戲?」
他摀著鮮血汩汩流出的傷口,看著神父和許洛澄的屍身。憤怒徹底壓過疑惑,一個翻身把長椅作掩護,目光緊鎖對方。
「我們並不理解人類為何會對同族的死亡、甚至長得像人類的物體死去就會有情緒波動。」馬汀尼面無表情,像是那些對話都是THE JAR早就寫好的。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100年前被電子化的某個存在,現在是THE JAR的收割程序。」
「你讀聖經讀到瘋了?」
「曾經我也是一名信徒。即使我來這個星球、被關在這個虛假世界數百萬年,我仍想去尋找我的神,那才是我一開始的任務。」
「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聽過熱力學嗎? 樹木燃燒的能量不等於樹木成長需要的能量,段雲綱。」
「我沒興趣上物理課。」
「人類一生平均吃下兩千億焦耳的能量,精神釋出的能量卻遠遠超出了這個數字。所以…」神父的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把稻,摘下了一顆稻穗。
「我們終於找到並不被這個法則拘束的能量。」
「意思是我們人類變成你們的作物,收割著所謂的能量? 狗屁。」段雲綱朝馬汀尼的眉心射擊,子彈卻在離他十公分的空中停下。
「那些散失的能量被我們視為一種負值存在,我們的文明能將之收集並稱之為業(Karma)。而你也是其中的一棵作物,段雲綱,你們的犧牲將成就其他次元的我們。」
「許洛澄、白湘雨,這些人因為這種理由犧牲嗎?」
「他們只是某兩個人類的擬似人格,THE JAR用來激發你身上的業誕生的角色而已。就連劉鋒嚴也是,明明只是虛擬人格還想修好他的斷腿,甚至不惜把你們引來這裡。就算Larva本質是改寫設定,只不過是遊戲中變換髮色的程度罷了。難道這就是你們的同理心之類的?」
神父對空氣彈了一個響指,先前打向他的子彈把掩護段雲綱的長椅轟個粉碎,說:「唯一超出預定的是Ghast的性能遠超其他情報。就算只複製一部份的人格,覺醒者還是那麼棘手。」
「聖誕老人該送我字典好查出你們的自創詞。」
「就是自己查覺到活在虛擬世界的人,甚至有辦法改寫一部分程式,就像你們眼中賽勒姆的那群女巫一樣。」
「那你就是獵巫的宗教瘋子!」
段雲綱突然出現在神父背後的柱子旁,子彈在幾步內轟鳴,下一秒對方卻突然倒立在天花板上用雙槍擊斷鐵鍊,使他閃避不及被壓在吊燈底下,眼前的怪物用人類的姿態展現了非人的神蹟。
「在這幾十萬年我都忠實的完成THE JAR的任務,也就是收割跟你一樣的人類,沒有例外。人類到處移動、繁殖、毀滅,就像是病毒,不認為嗎?」
「沒有情感跟慾望的你…怎能理解人類?」
「我們是天外來的淨化之火、解藥、彌賽亞,現在…你該完成使命了。」馬汀尼單手掐著他的脖子飄向空中,現在的他只需輕輕用力對方就會死去。
「……!」一發子彈在神父的太陽穴旁一公分停了下來,他嘆了口氣,即使他們本身沒有那種情緒存在。
「作為程序,我們的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而如今我將從百萬年的牢中脫出,去尋找那位神,而你的價值會在午夜鐘聲消耗殆盡。」
段雲綱沒有回應,而是把某個東西刺向了馬汀尼的頸動脈,依然被擋了下來。距離午夜還剩下10秒,業被收集完的瞬間,清楚真相的他就會被立刻殺死。
誰知他竟對著神父轟出僅剩的五發槍彈,神父以為只要全數停止就好,卻沒料到他的真正意圖,被停在頸動脈前的紫羅蘭色Larva,子彈的推進讓針頭確實的扎進。同時午夜的鐘在陰冷的北海岸響起。
「Ghast…居然在萃取前就編成設定…」馬汀尼全身開始像破圖一樣,發出奇怪的電子音,口中呢喃著什麼消失在空氣中。而整個教堂,乃至整個世界,連同許洛澄的屍體變回了數字編碼的模樣。
「AMEN,混蛋神父。」電子虛空的盡頭僅出現了這句話。
【console.log(`${ic} says Happy Birthday to ${thee}`);】
「單位TO666-5-13,該單位已清除,重新遞補新單元…」
2070年代,一種外星生物隨著隕石掉到了西班牙北部。當時異常的嚴寒使該生物休眠,被軍方控制後秘密投入生化兵器製造。命名為瑟菲綿托。
然而當氣候重新回到連年炎熱,該生物重新活性化,展現它們比人類更高維的知覺與智慧。
到了二十二世紀末,為了自己種族的需要,它們將人做為了可收割的能源。瑟菲綿托終於成為了浩劫的源頭,造就了人類的苦難。
當時進入營運期、不再感染人類的機械生命體針對躲藏的人類們策畫一場捕捉。一名20歲的男性和多數被捕者相同,被放入了生命維持艙內。作為「段雲綱」生活在背景為2030年代的臺灣。
為了避免這些人類意識到自己現實的存在,THE JAR用神經訊號欺騙大腦,一部分使用人工智能來確認該人類是否具有甦醒可能、並在此之前抹殺。
這就是由許多意識作為單元的虛擬世界,THE JAR的真相。
一顆光溜溜的大腦,變回還在母親肚子裡的模樣,重新出現在一個不同於自己原先存在的社會裡面。現實中的他們則成為了資源。等待著衰退與凋零。
兔子已經揭開過布幕、離開了缸中,外面的是更大的布幕與水缸嗎? 我們無從得知。畢竟他的故事完結了。
但螢幕面前的你,是不是仍泡在缸中、被布幕遮擋視線而不自知呢? 也許保持無知才是人類在這宇宙中唯一的幸福。
(《Rabbit: Vail of THE JAR》,完)
作者碎碎念:
日安,應該說晚安,這裡是解懸子。
這篇作品是用來參加臺克獎的出賽作品,終於可以釋出(汗)
段雲綱是我第一個想出來的角色,也是本人以往寫作很常造出的「有缺陷」的主人公。參考原型是《城市獵人》,個人很喜歡昭和時代漫畫的硬漢形象跟軟色情,不過本作主角只是個普通人就是了(但他可以上到床)
當然,接下來的許洛澄性格一開始也脫離不了城市獵人,後來決定用她的背景描寫一點東西。比如隔代教養、虛擬直播者…這些元素確實在社會出現,造成一定的議題。她的形象也因此獨立了出來。
讀者將跟著她的視角,會看見這個國家更多隱藏的現象和風景。
Ghast,也就是克蘇魯神話中的食屍鬼,在洛夫克拉夫特的描述中,人類可以因為外在環境控制而進退化,所以被選為最特別的情報體和白湘雨變化後的形象。白湘雨在作品中是以某個人的複製人格存在的,本體的確察覺到自己活在虛擬世界,至於下場可想而知。
在電腦模擬的世界內可以改寫系統限制,在別人看來就是會用魔法的女巫,這樣的她最後變成了惡性情報。原型是《駭客任務》的救世主尼奧。
劉鋒嚴在一開始只是純粹用來說明幫派問題的人物,原本設定是女性,並跟段雲綱有一段粉紅債務說明他多情的人格缺陷,那句太衝動了就是臺灣人會立刻反應過來的梗。
馬汀尼神父是自己整個故事最喜歡的角色,名字來自同名的酒。他最初來到地球是為了找「神」的另一半肉體,這個部分稍微用了自己的作品《Vy,歌自彼方頌讚》的設定,兩部作品並不相干,當成平行宇宙的未來即可。
為最先被電子化的瑟菲綿托之一,其作為收割程序的時間流速並不相同,人類的業成熟到可以收割的十五年,對他來說已經重複了百萬年,如果百萬年都幹同一個工作,不管是誰都會發瘋吧。
剛好白湘雨的Larva就給他這個離開的機會,才打算在段雲綱的成熟期作出規劃。只是他沒有想到白湘雨早就寫出設定,目的是讓作為程序的他發生系統衝突,THE JAR就會將他當作Bug刪除掉。
總之就是個充滿宗教色彩、宇宙恐怖、賽博朋克,超級衝突的反派,那句立刻馬上現在rightnow也是我想出來的臺灣元素。
原型是《JOJO》第六部的恩里克·普奇及《駭客任務》的史密斯探員。
瑟菲綿托,也就是「苦難」。某天突然想,如果沙耶之歌的結局有後日談的話會是什麼樣子。至此「苦難與飛升」的概念就出現了。這種思維似乎在宗教上很常看見,14世紀黑死病的流行、佛教的末法時代,道教的亢龍之命。
讓所有人類都接受災厄吧,本著這樣的糟糕想法創造出了這種人類無法戰勝的克蘇魯系眷族。
熱力學的部分,相信一些人會知道這來自於《魔法少女小圓》的虛構解釋,只是改了原本系統裡的問題,比如改為收集能量的負值(業)、瑟菲綿托種族來自其他宇宙對應一個宇宙內能量總量不變、腦損傷的人不能收集能量等狀況,每顆稻穗都能發揮價值。
作品名字是基於「缸中之腦」和「無知之幕」而來,前者說明如果我們的六感都基於大腦受到的刺激,假設有把大腦完整取出的技術(對,正好洛夫克拉夫特筆下的米?戈就是如此),我們如何知道自己活在真實或是虛擬 ?
後者是在看見《霹靂玄蒙紀》的英文譯名後起了興趣。假設你有個清楚的腦袋,你會如何決定自己誕生的國家,社會福利、犯罪率、政治體制,而那個20歲的年輕人最後被投入了名為臺灣的社會,也就是活在2030年的段雲綱。
於是乎,一個你我都熟悉的舞臺就此誕生。
偶爾出現在中的javascript字體是受音樂團體Mili的《sustain++;》跟《world.execute(me);》兩首歌曲的啟發,用在這個被機械模擬的世界裡面,也對應了白湘雨的職業。本人也稍微改了一些字,比如把對象的You(你)改成了古典用法的Thee(汝)之類的,文科生的壞毛病。
這些程式碼是和AI重複調整出來的結果,不過也僅此部分。
為了達到「只有臺灣人才這樣寫」的樣子,我決定加入了一些個人經歷,像是老梅村其實是自己畢業設計的選址,其中魔改了一部分狀況方便把印思茅斯的基因放入這個地方,不過基本資訊沒有太大差別,一個偏遠而人口外移的海邊小鎮,前身同樣是漁村。
北投的狀況也類似,在這裡使用其歷史來切合作品設定,即是平埔族女巫及西班牙神父的部分,把賽勒姆的基因加入這塊土地。在我看來,這類作品比起暴力且有副作用的文化橫移植,從基因方面融合兩種不同的文化體系則更適合。
感謝您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