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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與深空同人文》深淵之瞳

紫小絢 | 2024-12-22 12:39:49 | 巴幣 302 | 人氣 17



  這是個關於人類成為這顆星球主宰之前的故事——是龍與魔女的愛情故事。

  傳說,在一片本應荒涼死寂、寸草不生的山谷上,卻生長著一片異樣美麗的紅色曼陀羅花海。那些花的根莖深深紮進一副巨大的龍骨中。龍骨的懷抱中央是一副人類的骸骨和一把巨劍——據說,那是魔女的遺骸。他們緊密依偎的模樣,彷彿注定無法分離,就像命運早已安排好的一場愛情。

  菲羅斯星的大地上,龍族和魔女族是各自強大的存在,人類夾存在他們之間,既渺小又脆弱。人類傾向依賴魔女族,獻上最優秀的男子與魔女繁衍下一代。生下的男性歸於人類,而女性則被留在魔女族。這樣的做法源於他們對魔女族力量的敬畏,魔女的魔力來自於神秘的星塵之源。

  星塵之源——由世世代代的天命魔女所守護。天命魔女繼承了「深淵之瞳」,繼承者會有一雙血紅色瞳眸,右眼如深淵,能窺探意志的深處,並掌控靈魂的去向;左眼則是長生不老而靈魂不滅。

  但深淵之瞳的傳承,並沒有規律可循。它可能會在某個新生兒降臨之際悄然轉移,也或許會伴隨某位繼承者數千年之久,如同現任的天命魔女。她已擁有深淵之瞳三千多年,直至今日,仍未有絲毫轉移的跡象。

*****

  我閉上眼,雙手平放在星塵之源的上方,感受著其中的預言。預言未曾改變,依舊是那熟悉的字句:

  源泉初啟,百世榮光,星辰燃盡,赤月染霜。

  唯願者歸,心契為盟,生者求死,亡者新生。


  魔女族的確就快走向滅絕,以我無法預知的方式。但我猜想,我就是最後一任深淵之瞳的繼承者了,也或許,我就是全族滅絕的關鍵……

  天命魔女繼承了深淵之瞳之後,就必須在聖殿中長大,不能離開,也不能接觸外界。唯一能與之接觸的,是前任繼承者。失去深淵之瞳的繼承者,不會立即死亡,只是會失去長生的庇佑,漸漸虛弱,直至自然老化死亡。上一任繼承者在將我培養至十六歲後,就退出聖殿,迎接屬於她的自由。

  在千年間,我已經祈求了無數次,但深淵之瞳始終未離開我。我的魔力早已超過了歷代天命魔女的極限,深淵之瞳的存在本應逐漸影響繼承者的情緒,剝奪一切情感,讓人斷情絕愛。但我的內心,並未像以往歷代的遭遇,被深淵之瞳剝奪人性;相反,它更像是一個詛咒,將我對外界的渴望放大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每當我站在高處,透過這雙眼睛俯視聖殿下方跪拜的魔女們,她們的思想、欲望如海浪般湧入我的腦海,我的胸口便被嫉妒與渴望交織的痛楚狠狠攫住。那些浪潮裡有自由的微光,有花開雨落的短暫幸福,都是我所不曾擁有、甚至不被允許渴望的東西。

  我知道,我極度想要自由,渴望掙脫這座孤寂聖殿的枷鎖。這裡的黑暗,早已關不住我的心,我想要追尋那片遙不可及的廣闊天地,去見識屬於我的世界,像龍一樣在雲裡飛翔。

  「天命魔女,我知道妳想要自由!」

  我驀然抬頭,看見一名年輕的魔女站在不遠處。她的雙手緊緊握在胸前,臉上寫滿不安與堅定的矛盾情緒。

  她在聖殿的出現本就是禁忌,我讀到她的心。她曾經偷看過我,知道我整天無所事事一直看著窗外,聽過我哼著歌詞裡嚮往自由的歌曲。

  她顫抖著繼續說道:「我也想要自由……求求妳……離開吧!」

  她的闖入像是一道強烈的光束,將我內心的渴望,照得無所遁形。我看到她的欲念中充滿了對人類愛人的眷戀,還有對剛出生兒子的想念,她想放棄魔女身份,丟棄天賦,成為一個平凡的人類。因此她想讓我成為第一個反抗宿命的人,我的離開會是這個族群最快瓦解的方式,讓她可以從束縛中解脫。

  空氣凝滯,心跳聲變得無比清晰,抉擇竟來得如此措手不及。我深知,如果我選擇留下順從命運,魔女族依然會走向終結,只是或許不會這麼快。然而,一旦我選擇離開,魔女族的危機與混亂將會如風暴迅速席捲而至。而我——將成為背負這場毀滅的罪魁禍首,成為永世的罪人。

  但同時,我也將獲得從未擁有過的自由……

  我咬緊牙關,努力讓思緒集中。當目光掠過她那盈滿淚光的臉龐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彷彿火焰般,在心底熊熊燃起。

  「謝謝妳,也祝福妳。」我微笑做出選擇,在她的額間輕點,希望她也能順利逃離這裡。

  當我踏出聖殿的瞬間,猛烈的懲罰之力如洪流般撲向我的身體。即便我極高的魔力為我抵擋了大半的衝擊,我的全身仍是像被萬針刺穿般。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鋒之上,我忍著劇痛,額頭滲出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但我離開的步伐沒有絲毫退縮。

  天空風雲翻湧,灰暗得彷彿要吞噬大地。雷鳴震耳,暴雨如注,卻無法撲滅我心中的決意。星塵之源的表面宛如沸騰的巖漿,像是燃燒著整個魔女族的恐懼與憤怒。族群陷入了空前的恐慌,而我站在風暴之中,任由雨水滂沱,目光看向遠方的地平線。

  心裡有個聲音輕輕呢喃:「這,是自由的代價……」

*****

  我施了治癒魔法,終於療好了身上最後一道傷,喬裝一番,抵達了最靠近龍族據點的人類城鎮——塔爾城。

  獲得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見識一下龍族的真容。在曾經獲取的記憶畫面裡,龍族外型巨大、身強體健,堅硬的龍鱗可以抵擋許多物理攻擊。因為自身強大的力量,性格驕傲且任性,對人類抱有戲弄與支配的態度。喜歡激發人類內心最黑暗的一面,引導人們互相殘害,最終淪為欲望的傀儡。對龍族而言,靈魂越是充滿貪念,就越具吸引力——他們會食取人類的靈魂。

  我倒是好奇,我的靈魂是否可以吸引龍族?

  不過當我靠近這個男人時,我有些懷疑自己的深淵之瞳是不是出了問題。但我讀到的訊息又告訴我,他的確是龍族之主。

  他化成人類外型就靠在牆邊,銀白色的頭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俊美的五官如刀刻般分明。一金一紅的異色瞳被低垂的眼睫半掩,慵懶中透著淡淡的玩世不恭。他的身前擺著一堆破銅爛鐵,像是漫不經心地販售著什麼,但那雙眼眸卻在掃視過往的人群,彷彿在挑選著獵物。

  龍族之主,竟然在擺攤?

  「請問,這怎麼賣?」一個女性人類和她的同伴駐足,害羞地朝他發問。

  他慵懶的視線朝兩人掃射了下,便開口:「味道不好,不賣!」

  兩位女性愣了片刻,隨即羞憤地罵道:「神經!」便匆匆離開。

  我暗自發笑,心中已有猜測。他果然不是在賣東西,而是在挑選合適的靈魂。我步履輕盈地走上前,站進他的視線中,面紗下的唇勾起一抹笑。

  「我呢?味道好嗎?」

  他的異色瞳猛地一亮,像野獸捕捉到獵物時的興奮。那股貪婪的氣息自他身上洶湧而出,直撲向我,彷彿要將我整個人吞噬。我知道,他對我的靈魂非常滿意。

  「很香、感覺很可口。」他的異瞳緊鎖住我,低沉的聲音很悅耳。「妳不怕我?」

  「我應該怕嗎?」我眨著眼,故作天真地問他。

  「我在找好吃的靈魂,要獻給龍族。」他站直身子,近兩米的高大身軀如一座山壓向我,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極具誘惑力,眼底有著藏不住的探究。「正常人都應該要害怕。」

  我微微一笑,抬頭看他。「那我可能不太正常,我很嚮往龍族。」

  「妳是魔女族?」他終於有一絲警惕,瞇著眼問我。

  「那你是龍族嗎?」我眼中的笑意不變。

  「不是。」他隱瞞。

  「那我也不是。」我也裝傻。

  他目光掃過我的全身,雖然不相信,但選擇暫時不揭穿我,看在我靈魂可口的份上。

  「一起走嗎?」他朝我伸出修長寬大的手,厚薄適中的唇揚起,很是迷人。

  我沒有馬上伸出手,反而多欣賞了他一會兒。

  我很喜歡龍族之主的人形,而且相信他變回龍時,肯定同樣威風凜凜。這隻龍,簡直就長在我的審美區。我果然有一縷貪婪的靈魂吧!對自由貪婪、對美色貪婪,難怪他會覺得滿意。

  他偏了偏頭,用那雙異色的美眸疑惑看我,我才搭上他的手,任他牽著。雖然知道在他的角度大概是拖著獵物要回巖洞裡享用,但我還是很興奮,像是要隨著他去冒險似的。

  「我肚子餓了。」我收攏了手指,捏捏他溫熱的掌心。

  「什麼?」他回頭,一副這獵物怎麼那麼麻煩的嫌棄模樣。

  「我從人販頭子手中逃出來的,什麼都沒吃,快餓死了……我想龍族也不想吃一個充滿怨念的餓死鬼吧?」我垂下嘴角,一雙紅眼蓄滿淚光。

  「妳說的也有道理。」於是他改變路徑,往一家酒館走去。

  我不禁在心裡訝異,這隻龍還真是心口一致,不像一般人口是心非。

  酒館內的燈光昏黃,熱鬧的人聲與酒杯餐具的碰撞聲混成一片。我在他難以置信的注視下,幾乎將整份菜單上的餐點點了一遍。滿滿一桌的食物佔據了六人座的位置,他的視線從堆積如山的菜肴掃到我摘下面紗後大快朵頤的模樣,嘴角微微抽搐,像是遇到了某種難以言說的災難。

  「妳、妳也太會吃了!」他趕緊摸了摸兜裡的金幣,想著自己等下要化作龍形破窗吃霸王餐逃走還是老實付錢。

  「偶在人換頭只熟泥,就迷出鍋一天豪吃滴。(我在人販頭子手裡,就沒吃過一天好吃的)」我邊咬著雞腿,口齒不清地說。

  他蹙著眉,接受了我的說法,看我吃得那麼香,也嘴饞地伸出手要拿雞腿。當然,被我的未卜先知給打手制止。

  「要出自幾點!(要吃自己點)」

  他怔了片刻,看著拍在自己手背上油膩的手印,隨即抬眼瞪我,那雙異色瞳裡隱隱翻湧著怒火。

  瞬時,我眼角閃過一抹黑影,接著啪地一聲,他後方的桌子突然碎裂成灰,尖叫聲和驚呼聲傾刻響徹整個酒館。

  喔喔!看來龍族之主生氣用尾巴打爛桌子了。

  我叼著雞腿,趕緊抓了紙巾,往他手背上一抹,其實悄悄施了魔法,很快就幫他弄乾淨。

  「主能出一隻。(只能吃一隻)」我萬分不捨地將剩下幾隻雞腿的盤子推過去。

  龍族之主的表情跟內心一樣,不屑地瞪我一眼撇開頭,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目光高高掛在天花板生著悶氣。

  別人看他這活像是討債的黑臉可能會嚇得吃不下,但我可不會。聳聳肩,我繼續享受桌上不用錢的美食。

  於是,在桌上的食物全都見底後,他嘆了口氣,拿出一疊金幣付錢。

  他心底傳來的聲音是:遇上這吃貨,我該不會做了虧本生意吧?

*****

  他帶著我來到了郊外的一間石砌小屋。

  外觀簡潔平實,但走進屋內的瞬間,我整個魔女都不好了——這屋子的主人絕對不是普通人!

  滿坑滿谷的破銅爛鐵……好吧!更正一下,是亮晶晶的破銅爛鐵。但對我這個從三千年前就浸淫在追求美感的魔女族眼前,就是慘不忍睹。

  「妳說哪些是破銅爛鐵呢?」低沉的聲音猛地在我耳邊響起,龍族之主的異瞳瞇起,透出危險的光芒。我猛然一驚,這才意識到,我內心的評價竟然不小心說出口了!    

  「我……我有說話嗎?」我眨眨眼,希望我的紅眼睛跟小白兔一樣無辜。

  他不為所動,微微抬起下巴,盯著我的眼神滿是壓迫感,語氣冰涼地道:「這些破銅爛鐵剛剛可是付了妳一桌的大餐呢!」

  「你聽錯了,我是說金銀財寶。」為了下一餐還有香噴噴的雞腿,我其實也不是不能忍耐。

  他冷哼一聲,像是暫時饒過我,不和我計較。「妳自己找地方睡吧!」

  我急忙伸手抓住他的袖子,阻擋他要離去的身影,卻又被他一轉頭那股淡淡的龍威震懾了一瞬。

  「你什麼時候要把我帶去龍族?我想看龍。」我仰起頭,語氣裡特意帶著撒嬌,表現得期待。

  他停下腳步,側過頭來,目光中滿是不信任與防備。「妳太可疑了,我不會帶妳去。」依然坦誠得心口如一。

  「但不是說我的靈魂很可口嗎?」我挑眉,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覺得他既矛盾又有趣。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有些動搖,但語氣依然平靜:「我決定把妳養胖一點,再獻上去。」心底傳來的心聲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掙扎——既捨不得放手,又不放心吞下我。

  「好呀,那我可賴定你了!」我放開他的袖子,微微靠近,笑得格外燦爛。「帶我吃喝玩樂一陣子後,我就誠心獻上我的靈魂,怎麼樣?」

  我確實是認真的。成了魔女族的罪人後,我的選擇已經不多了。在星塵之源乾涸前,魔女們會對我展開追捕,而人類對魔女族覬覦已久,也不會放過這次的趁虛而入,我很清楚自己最後的下場。我不想再過那種冷寂而漫長的永生,只希望在最後的日子裡能夠嘗到自由的滋味——就算結局是被一隻龍吞噬靈魂或軀體,都無所謂。

  只是不知道,這隻龍會不會給我更多的驚喜呢?

*****

  龍族之主的頭又冒火了,我彷彿看見他的龍角氣得都快藏不住。

  「我的金銀財寶呢?」他甩下我交待想吃的一大麻袋吃食,朝我怒吼。

  我兩眼放光地盯著那袋香氣撲鼻的食物,口水都快流下來。不過看他生氣的模樣,我如果不交待好將室內的破銅爛鐵都變去哪裡了,他可能不會讓我吃。

  「我就……小小整理了一下環境……」我無辜的用手指頭比了比周遭。

  我堂堂天命魔女怎麼可能住在破銅爛鐵裡呢?那太不符合魔女美麗的追求了,絕對是要好好整理一番。看看!現在屋內充滿綠意花香,有了桌椅家俱,還有柔軟的地毯及靠墊,輕紗繚繞,珠簾垂掛,多麼詩情畫意的佈置,這才像漂亮魔女居住的地方。

  「所以——我的金銀財寶呢?」他接近我,龍威盡顯,如果一般人可能早就腿軟下跪了,不過對我來說,只是有些心悸。

  「那些破……我是說金銀財寶,」在他的怒目中我及時改口,露出親和的微笑說明:「後面有一間看起來應該是柴房的地方挺適合。」

  「妳怎麼敢!」他低吼一聲,空氣瞬間攪動,隨著一陣狂風,我立即感知到他的龍尾就要朝我調整了六次才滿意的桌椅位置甩去,便馬上也在眨眼間用魔法箝制住他的無形尾巴。

  他皺眉,猛地揮起手臂,掌心憑空凝聚出一團流竄的黑霧,直直朝地毯砸去。我又輕輕攏了手指,將還沒沾到地的黑霧掐熄。

  「妳是魔女——」這次他不再質疑,而是確定地指控。

  「你是龍族。」我也笑著敘述。

  「妳接近我要做什麼?」

  「我說過啦,帶我吃喝玩樂一陣子,我就誠心獻上我的靈魂。」見他眉頭仍然緊皺不信,我走近他,在他因為無法動彈而驚恐的眼神裡,纖細的手指撫上他眉間的糾結。

  「別怕,因為我是三千歲的魔女了,你被我的能力壓制,也沒那麼丟臉。」我的指尖又從他的眉間滑下到他高挺的鼻樑。「喔,你說你也三千歲嗎?難怪已經可以把龍角、翅膀和尾巴藏起來了。是的,我會讀心!」我的手最後停留在他緊閉的唇上。

  讀到的情緒裡,竟然沒有在知道我的能力後覺得我噁心,這讓我欣慰一笑。

  我後退一步,鬆開了對他的壓制。

  他大口喘著氣,額頭滲出一層薄汗,臉上帶著怒意與警戒。

  「龍族之主,你有名字嗎?」我優雅地坐在華美的椅子上,翹起腿,問得漫不經心。

  「我不需要,最強的就是龍主,要什麼名字?」他冷冷地哼了一聲。

  「有了名字才會被記得,我幫你取一個吧!」我可是躍躍欲試。

  他知道自己奈何不了我,手臂環胸,撇開頭。

  「情徹……就秦徹吧!」我笑著,一揮手,把文字的意象傳達給他,他甩甩頭,卻無法躲開已經鑽進腦海的文字。

  「那妳呢?」他不甘示弱,語氣不善。

  我微微低頭,唇邊原本揚起的弧度趨緩。「罪人不配有名字的,也不用被記得,我只是叛逃的天命魔女。」

  哎呀!沒想到是隻挺善良的龍,我竟然感受到他有點想要安慰我的念頭。我抬起頭,裝作不知道,很欠揍地朝他指使。

  「我餓死了,我的食物呢?快幫我擺好!」

  「自己用——吃那麼多,提得我重死了!」果然剛剛一絲的憐憫煙消雲散,只有無比嫌棄和不耐。

  他轉身就想要走,但又被我用魔法壓制住動作,下一秒,我就撲上他寬闊健壯的背。

  「妳做什麼?」他的聲音因咬牙切齒而顫抖。

  「快——幫我把食物準備好,不然不準走。」我環住他的頸項,雙腳夾住他的腰,像一隻熊似的掛在他身上,耍賴地說。

  「妳們魔女都跟土匪一樣嗎?」他冷冷地嘲諷。

  「抱歉,誰要你拐了土匪頭子回家。」我卻是想笑。

  靠在他溫暖的肩上,我聽到他心底不停在後悔把我撿回家,持續地碎唸與抱怨,不過最後竟然還是揹著我就把那袋吃食逐一整齊地擺放上桌。

  啊!真是隻可愛的龍!

*****

  於是在同樣三千歲的龍族之主卻敵不過我這個魔女頭子的狀況下,秦徹只能認命地揣著他的金幣帶我到處吃喝玩樂,我們逛遍了塔爾城及周遭城鎮。

  在餐館裡,我毫不客氣地點了一桌子的菜,稱作菜單一條龍,秦徹冷著臉表示:「這個詞不好笑。」不過在我每次搶他盤子裡的肉時,他還是會臭著臉把整盤推給我。

  在賭場裡,我贏到莊家臉色發青,最後我們被親切地「請」出去。秦徹在一旁抱臂咕噥:「妳要是能少用讀心術,可能還可以玩久一點。」話雖如此,但他的嘴角卻隱隱勾起了笑意。

  在市集中,我買下了半條街的小玩意兒,有木雕、手工飾品、特別的花種,只要覺得有趣我就叫他全買。秦徹站在一旁,無奈地抱著一整堆袋子,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被堆得只剩一張龍臉露出來,冷聲說:「妳到底買這些破銅爛鐵做什麼?」看來,我們對於破銅爛鐵的定義真的非常不同。

  我們還會停在街頭聽吟遊詩人唱歌,他偶爾跟著哼幾句,調子跑得一塌糊塗,最後被我毫不留情地封住嘴。他瞪著我,眼裡全是憤怒與不解,而我只是輕快地對他說:「唱歌這種小事,我來就好。」

  還有,在城鎮的競鬥賽裡,秦徹很不要臉地打趴一堆凡人,拿到了冠軍獎勵——誰要那獎牌亮晶晶的,雖然我在旁邊也是看得津津有味,但下次還是提醒一下主辦人亮晶晶的危險性好了。

  不過我知道秦徹雖然總是板著臉看似不情願,其實自己也玩得很開心。這隻龍,對人類的生活充滿好奇心,也覺得有趣,所以才會學著人類擺攤、上酒館、住石屋。我甚至懷疑,當初他在找靈魂獵物的舉動,其實本質跟我一樣,是在找玩伴。

  我們都在長寂的人生裡,感到太無趣了!

  「秦徹,我要騎龍。」我又掛在他身上,因為他的身體很溫暖,好奇怪,明明龍是冷血動物,怎麼會那麼溫暖?

  「妳腦袋哪根筋又抽了?」他反正制止不了我,已經學會不反抗,正專心地在擦他的破……呃,金銀財寶。

  「我都玩膩了——但我發覺我們都一起玩樂個把月了,我卻還沒看過你的龍身,所以我要騎龍,帶我去飛吧!」我說得理直氣壯。

  於是,塔爾城的郊外,一條黑色巨龍在天際展翅,巨翅拍擊的聲音如雷霆般震撼空氣。牠的身影猶如掠過天空的暗影,壓得大地彷彿屏住了呼吸。城中的居民以為龍族來襲,驚慌地四處奔逃,家家戶戶關門閉戶,整座城池亂成一團。

  我伏在巨龍的脖頸上,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你看,你把他們嚇壞了!」

  「怪我?」龍的內心聲音傳到我腦中,我又咯咯笑得絲毫沒同情心。

  「再飛高一點、快一點——別擔心,我才不會掉下去呢!」我放聲大喊,任由聲音被迎面撲來的疾風攪碎、吹散。

  冷冽的風如刀割般刮過臉頰,耳邊充斥著呼嘯的氣流,卻讓我的心跳如擂鼓般激烈。我緊緊抱住他的脖子,胸腔裡湧動著一種說不出的興奮與釋然——像是所有塵世的束縛都被甩至身後,所有規矩、枷鎖和責任,都被這片無邊無際的天空吞沒。

  我高聲歡呼,將頭髮散開任由風捲起,指尖幾乎觸碰到雲的邊緣。

  龍翼拍動間,每一片鱗甲都在陽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輝,那光芒如鑽石般璀璨,又如星河般深邃。這一刻,我竟有種錯覺,彷彿自己也有了一對翅膀,能隨之衝向天際,被廣闊的天空擁抱,被柔軟的雲朵簇擁。

  我張開雙臂,任由自己沉浸在這種無拘無束的快感中。這是力量的化身,就像是天空的主人,是世上最美麗、最自由的存在。而此刻,我與他緊密相連,感受著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翅膀的震動,就好像我們融為一體,共同屬於這片遼闊天空、這道瀟灑清風。

  我的心靈被療癒洗滌,變得清澈又輕盈。

  我的自由——我的龍——我的嚮往——我的秦徹——

  這是屬於我們的天空,屬於我們的狂歡。

*****

  翱翔了好幾圈,確認我已經滿意,秦徹才緩緩收起巨大的龍翼,向一片荒涼的山谷降落。他的身影在光影交錯間恢復成人形,流暢的動作帶著天生的從容與優雅。

  我站在遍地黃沙的土地上皺眉嫌棄。「這裡一朵花都沒有。」

  「貧瘠之地長不出一根草的。」秦徹抬手拂去落在肩上的沙塵,轉身朝後方的山洞走去,回頭朝我勾了勾手指,嘴角帶著一絲不明的笑意:「過來!給妳看我的收藏。」

  我忍住讀心的能力,想要保留他給我的驚喜。

  「武器?」我瞪大眼,看著四處堆積如山的破……金銀財寶,當中散落著造型奇特的武器,帶著歲月沉積的光澤。

  「適合魔女的武器,來看看!」他拿起一座金屬雕花的臺座,上面有顆亮著紫光的珠子。「法珠?」

  「太普通。」我搖搖頭。

  「那,法杖?」他又拿起一根看起來沉甸甸的雕花實木。

  「俗氣。」我撇嘴。

  「妳別告訴我妳要法書,我可沒有。」他無奈環胸,一腳跨上一堆金幣,瞬間最上頭的嘩啦嘩啦掉落,露出一把巨大劍柄。

  「哇——巨劍!」我驚喜地跑過去,搭上他的肩膀,就爬上金幣堆,急著想把巨劍抽出來。

  「這巨劍的長度都快要跟妳一樣高了。」秦徹嗤笑,把我像小雞一樣拎起來晃在半空中。

  「我不管,我就要這把。」我嘟著嘴,揪緊眉頭。

  秦徹只好放下我,認命去拔出巨劍。

  那是一把泛著紅色流光的巨劍,劍身隱隱有著熾熱的光芒,像烈焰凝結成的鋼鐵,雕工精細的黑色劍柄上嵌著一顆血紅寶石,宛如燃燒著的心臟。我搶著要拿,秦徹也笑著放手,果然是出乎意料地重量,就把我整個人往地上跩去。

  我心念一動,施法讓巨劍騰在半空中,穩穩懸停住。

  「這樣也算拿?」他挑眉看著漂浮的巨劍,似乎對沒能看到我狼狽的樣子感到些許遺憾。

  我忽略他的問題,笑著說:「它和我的眼睛很搭。」

  「這的確是。」秦徹凝視著我的雙眼,第一次笑得那麼溫柔。

  我感覺到他的凝視,目光如同鎖住了我的靈魂,深沉而熾熱。

  「不過,這可是一把屠龍劍。」秦徹語氣淡然,但眼底的情緒波動卻隱藏不住。「這樣妳也要?」

  我看著他,從他的話裡,可以推測這些武器的來源。在星塵之源尚未乾涸,我仍是這世上最強大的魔女時,我想給予我的秦徹祝福。

  「我當然要,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武器殺死秦徹。只有我,才配做秦徹的宿敵,只有我,才能用這把巨劍殺了秦徹。」

  紅光流轉的巨劍因為魔女的發言,閃爍出耀眼的光芒,劍身上的紋路宛如血脈般延展,像是承接了某種無言的宿命。

  我向前一步,一手自然地攀上秦徹的頸項,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聲音低而柔。「但我怎麼會捨得呢?」另一手指輕輕滑過他的面頰,停留在他的下頜。

  秦徹的掌心覆上我的手,微微收緊,像是永遠不會放開。他的目光柔和而縱容,低聲回應:「不管妳會不會捨得,但我喜歡宿敵是妳。」

  山谷的風輕輕吹起,我的長髮隨風飛舞,彷彿連這片天地都因我們的對視而寂靜。

  我踮起腳尖,主動吻上我的秦徹,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與熱烈的回應。

  這個吻帶著所有未曾言明的情感,忠誠而絕對,像是某種古老而神聖的誓約——此刻開始,我們將永遠屬於彼此,再也沒有誰能取代彼此在心中的位置。

  風聲依舊,但心跳聲卻如雷貫耳,將我們的世界推向一片熱愛的深淵。

*****

  龍與魔女的愛情究竟會如何?雖然沒有前例,但我知道,背叛的天命魔女,只有注定悲劇的下場。而這一天,很快就來到。

  秦徹感應到了同族的悲鳴,他急著離開,我堅持跟隨。

  當我們降落時,戰場猶如煉獄般映入眼簾——滾滾濃煙直衝天際,龍族咆哮與魔法的轟鳴混雜成一片,染血的天空下,是一片屍橫遍野。

  龍族與魔女族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存在,而如今,他們卻因人類的煽動,撕裂了脆弱的平衡。

  「住手!妳們胡亂使用魔力,星塵之源只會更快枯竭。」我飛身擋在一頭近乎奄奄一息的小龍面前。

  魔女們的目光立刻鎖定了我。

  「叛徒!」有人厲聲尖叫,魔力已然匯聚成光束。

  「天命魔女,妳還有臉出現在我們面前?」另一名魔女怒吼,雙手快速揮動,魔法箭矢緊接著射向我。

  我撐起一道防護結界,聲嘶力竭地喊道:「這是人類的計謀,快住手!」

  「叛徒,還不快將功贖罪一起消滅龍族後,和我們回去!」

  「最應該保持星塵之源永不乾涸的不應該是妳的職責嗎?」

  「魔女們,看吧!我就說天命魔女和龍族勾搭,所以首要之務,就是消滅龍族,妳們才能搶回天命魔女,繼續讓星塵之源存續下去。」一名人類在一旁繼續鼓吹。

  我讀取人類源源不絕地殘忍計謀,呼喊著想要將同族魔女們喚醒。「魔女和龍族實力相當,這樣相互殘殺,最後只有人類坐享其成,妳們別傻了——快停手!」

  「妳這個叛徒沒有資格說話!」

  「我們再也不會相信妳的!」

  秦徹的龍身矯捷地穿梭於戰場上,他的鱗甲在烈焰與濃煙中閃爍著淒厲的光。他用身軀替其他龍族擋下襲擊,喉間噴吐的黑霧將人類的武器瞬間化為灰燼。

  「秦徹!」我急聲呼喊,揮手擊退迎面襲來的雷電魔法。

  「保護好妳自己!」他的心聲帶著焦急地傳來。

  魔女們繼續發動攻擊,龍族之地瞬時陷入火海,雙方的攻擊不停交錯。

  秦徹顧慮著我,龍身幾乎只守不攻。我也陷入一樣的窘境,對於同族們下不了手,只能艱難防守與撤退。

  對方顯然也看出來了,當我分神抵擋數名魔女的集火攻擊時,魔法箭矢陰狠地對準秦徹,等我察覺到時,尖銳的箭矢已經刺進秦徹的右眼。

  我的龍發出一聲淒厲的哀號,像是把我的心都震碎了。他的鮮血自眼窩傾瀉而下,滴落在滿是焦土的地面上,匯成一條殷紅的水流。

  那血肉模糊的眼窩讓我發狂,我憤怒地迸發震天的魔力,將周遭那群傷害秦徹的魔女與人類瞬間就化作粉塵,後面的攻擊隊伍嚇得紛紛撤退,逃離下山。

  我如瘋了一般衝向他,雙手顫抖地撫上他的龍頭,熱淚奪眶而出。「別怕,秦徹,有我在,有我在……」我捧著血流不止的龍頭,施法先將箭矢消除,他原本美麗的金色眼瞳已經碎裂無光,汩汩流出的鮮血幾乎淌滿了我全身。

  我聽到他的心聲,他在安慰我說:我不怕,妳別傷心,一隻眼睛而已,死不了。

  「不——都是我,都是我的錯……」我發紅的雙眼不斷地流下悔恨的淚水。明明我們可以全身而退,只要毫無顧忌地攻擊。

  所以都是我的錯,如果秦徹沒有顧及我的心情,他就不會失去眼睛。

  既然注定背叛,又何須假惺惺的仁慈?

  既然成了罪人,那就讓我的罪孽成為保護他的盾。我至少能忠於我的龍,忠於這段注定無果的愛,哪怕世間譴責,哪怕天理不容。

  我下定決心,閉上了雙眼,將額頭貼上龍頭的右側,血腥的味道刺鼻,鱗甲的冰涼貼在我的肌膚上,但我卻覺得幸福。

  我最後一次聽他的心聲,他在說:別哭了,我不會死,我要一直保護妳,妳是我的魔女閣下。

  秦徹的心聲如烙鐵,深深印入我的靈魂,讓我的淚水無法停歇。

  淒厲的雷鳴響徹天際,烏雲如撕裂的幕布,將天地浸入末日般的灰暗。暴雨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如刀劃過全身,像是對我的懲戒,每一滴都在鞭笞我的背叛。

  血紅的光芒開始從我體內湧出,如同狂暴的河流,將我們緊緊包裹。我的心在燃燒,眼睛更是灼熱而痛苦,卻又無比清晰。我知道這是只有我能為他奉上的唯一救贖。

  我將深淵之眸的右眼,心甘情願地獻給了我的秦徹。

*****

  戰爭並未結束,人類與魔女族不過是暫時撤退了而已。戰火的陰影仍籠罩在這片土地上,星塵之源的耗盡正以可怕的速度逼近。

  自從我將右眼獻出後,力量急速流逝,身體虛弱得像一片風中的枯葉。我的右眼,如今只剩下一顆灰濛濛的混濁瞳珠,像蒙塵的石頭,毫無光彩。

  愛美的我嘆口氣,閉上眼不看鏡子,懶懶地側臥在床上。

  正當我陷入低落的情緒,一隻強健有力的手臂突然穿過我的腰間,將我整個人撈進了溫暖的懷抱裡。

  秦徹的氣息靠得那麼近,心跳強而有力,似乎要傳遞給我某種無聲的安慰。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吻了吻我的額頭。

  我沒說話,我知道我不用說話,他也會聽到。

  他的手輕柔地托起我的臉,粗糙卻溫暖的指尖輕撫過我右眼的睫毛,彷彿在呵護一件易碎品。「我的魔女不管怎麼樣都很美……」

  「你不用安慰我,而且,它很襯你,你現在一雙眼睛,就像紅寶石一樣閃閃發亮,好美。」我用僅存的一隻眼睛,看著他那雙不再是異瞳的眼睛。

  「美到想挖下來?」他淡淡一笑。

  我愣了愣,隨即明白他聽到了我的心聲,忍不住噗嗤一笑,連忙解釋:「啊!別在意,深淵之瞳本來就霸道,一隻在你身上,靈魂深處就會一直叫囂想要回來。」

  秦徹的笑容漸漸黯淡,目光裡掠過一抹深深的自責。我看著他的表情,心頭一緊,立刻湊上前,輕輕吻了他的唇。「這樣也很好,一直聽到別人心聲也是很累人的,我現在可清靜許多。」

  「妳會怎麼樣?」他專注地看著我,目光深邃得像要洞穿我的靈魂。

  我瞬間慌亂,不想讓他知道,七手八腳地把他踢下床,埋頭進被子裡不停唱歌,就是不想要洩漏出自己的心聲。

  等我唱到已經把三千年內會的歌都唱過一遍,滿頭大汗地冒出被窩時,秦徹已經不在房內。

  我鬆口氣,這才安然地又躺回床上。

  我會如何嗎?我真希望我可以一直不讓他知道。

  好在那天之後,他也不再問我這個問題。我們像一對人間的平凡夫妻,在塔爾城的小石屋裡度過我三千年來最幸福平穩的生活。

  我的龍一直都很溫柔、很克制、很小心,每當吻我的時候、繾綣纏綿的時候,即使他那雙燦亮的紅瞳裡閃著熾烈發疼的欲望,忍得額角冒出了冷汗,他也只是輕輕吮咬著我脖頸及肩頭,烙下粉色的吻痕及清淺的牙印,不想傷害到我,讓我感到疼痛。

  我不曉得我是否會在無意識中洩漏我所知道的一切。但我知道他喜歡用那柔軟的雙唇熱情地吻我;用那溫暖的胸膛把我緊緊包圍;展開他那雙巨大的龍翼帶我高飛至雲端。

  我成了這隻龍最視若性命的珍寶,連命運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

  源泉初啟,百世榮光,星辰燃盡,赤月染霜。

  唯願者歸,心契為盟,生者求死,亡者新生。


  直到熟悉的字句化作了哀歌飄進我的腦海——

  我從睡夢中驚醒,連右眼那凝固如石灰的眼也浸滿了淚。無聲無息,卻帶著無盡的哀痛滑落。

  外面的天空一片灰濛濛的,血紅的月亮高懸天際,彷彿在冷眼俯視這一切的悲劇。秦徹不在身邊,我知道戰事又起,他瞞著我,回到了龍族之地。

  今日的戰役,龍族和人族的命運未卜,但我的族人——魔女族,卻已然走到了毀滅的盡頭。我能感覺到,體內的魔力如同沙漏中的細沙,不可挽回地流逝,幾近枯竭。

  不過好在,深淵之瞳的力量不受影響。我的秦徹,仍然可以好好地保有那隻眼睛。

  龍族生性好鬥,再加上深淵之瞳讀心和控制靈魂的能力,這場戰役,秦徹不會輸。不過他肯定會不敢回到我身邊,所以我要去找他。

  不然,就快要沒時間了……

  我吹了龍笛,沒多久,之前救過的那隻小龍飛身停至我身前。我摸摸牠,牠趴下身子,讓我爬上牠的頸項,我彎身在牠耳邊說:「帶我去找你們龍族之主。」

  小龍於是載著我,果然到了那座荒涼的山谷。

  秦徹躺在谷中,巨大的龍形蜷縮在地,周身滿是未癒的魔法傷痕,鮮血早已浸透了地面。他的呼吸沉重,每一次胸腔起伏都伴隨著痛苦的低吼。

  「秦徹……」我含淚輕喚著他,跪在他身邊,顫抖著伸出手,輕撫上他的龍角。

  他驟然驚醒,想要變回人形,但可能是氣力不足,只變回了一半。人形裡卻露出龍角、龍爪和龍尾,只有翅膀收了起來。

  第一次看到他這模樣,我忍不住笑了,眼中卻盈滿淚光。「別再費力了,就這樣好可愛!」

  「妳怎麼會來這裡?快離我遠一點……」他的聲音嘶啞,帶著無力的喘息,身體卻在慢慢向後挪動,想要遠離我。

  我知道他為什麼不想要我靠近,顯然他已經知道,我的下場——

  深淵之瞳想要完整的欲望會讓我的靈魂更加貪婪誘人,偏偏在我左眼的長生與靈魂不滅的力量下,有了一半深淵之瞳的龍無法吞下我的靈魂。因此,最糟糕的狀況下,就是失控把我撕成碎片……

  「秦徹,你讀到了吧,即使你沒有失控,我今晚也會死。」我微笑著,靠近他的身軀,不顧他的閃躲,用力地圈抱住他。

  我私自叛逃、獻上深淵之瞳給龍族、殺了同族魔女,已然是罪無可赦。因此就在今晚——星塵之源最後一滴泉水耗盡之際,便是懲罰我和星塵之源同歸於盡之時。

  但我不甘死於懲罰,因為我的自由沒有錯,我的愛情沒有錯。如果逃不過死亡,那我也要找到我的秦徹,死在他手上,死在他懷裡。

  他全身顫抖,尖銳的龍爪無助地停在半空,我知道他內心的強烈抗拒與掙扎。

  我仰起臉,朝他露出最美麗的笑容,目光穿透他那猶如紅寶石的雙瞳,我看見了他深深的痛楚,也看見了掩藏在那痛楚下的濃烈愛意。

  「你的名字是我親自為你取的,我的靈魂會永遠記住它,所以你也要記住。下次再見,我依然會用這個名字呼喚你。秦徹——你是我對愛情的貫徹與透徹,我無怨無悔。」

  「不要……」他的聲音沙啞,像是吞進了碎片。他的眼淚終於從那璀璨的紅瞳中奪眶而出,一滴滴滾燙的淚水順著面頰滑落,燒灼著我的心。

  我裝作沒聽到他的拒絕,將他尖銳的龍爪擺在自己胸口,嘴角浮起一抹釋然的笑意,柔和又透著不可動搖的堅定。

  隨即,吻住了他。

  熱情地、誘惑地、極盡勾引地吻他。像把火,放下所有防線,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燃燒殆盡,將深埋心底的欲望與渴望全部傳遞給他,把我整個靈魂都一併交付。

  「秦徹……求你了……快來不及了……」我的氣息已經幾近飄散,身體宛如空殼般越來越虛弱,我的雙唇滑落,已經吻不住他。

  一聲悲鳴從秦徹的喉間爆發,迴響在整片山谷。

  他的龍爪猛然刺穿了我的胸膛,溫熱的鮮血如破堤的洪水,洶湧而出,濺灑在他蒼白的臉龐上。他的表情扭曲而痛苦,像是天地間唯一的顏色被剝奪。

  劇痛成了我僅有的感知,但我卻覺得欣慰——我不是死在星塵之源的懲罰下,而是死在秦徹對我的渴望中。

  只是,苦了我的戀人,但他肯定讀到我的心,知道我對他的抱歉與心疼。

  謝謝他願意成全我的願望。

  「妳利用完我就要丟下我了嗎?」他的聲音如刀刃劃破夜空,滿含憤怒與絕望。滿臉的淚痕掩蓋不住他心碎的神情,但隨即,那憤怒中又透出一股瘋狂的狠決。「我才不會讓妳好過——」

  他的手一揮,召來那把巨劍,那劍閃著火紅的光芒,劍柄直直塞入我的掌心。我怔住,原本的笑容徹底凝固。

  不——秦徹——不要——我在內心瘋狂地嘶喊,卻阻止不了他控制我手上的動作。

  秦徹的雙眼緊盯著我,淚眼閃爍著纏綿的愛意,他的唇邊浮上一抹滿足的微笑。

  這是最後的擁抱——我被利爪穿透的胸口,貼在了他被巨劍刺穿的心口,兩人之間滾燙湧出的鮮血如絲線般交織,染紅了身下的荒地。那鮮麗的紅,彷彿開出了最絢爛的花,鋪滿了整座山谷。

  秦徹,我的傻龍,我愛你。

  「我……也……是……」他聽到了,回答我的聲音斷斷續續,卻那麼清晰,像是穿越生死的低語。

  我們的靈魂不滅,終將再次相遇,生者求死,亡者新生——死亡和毀滅並非終點,生命將會輪迴重生。

  「好……我等妳……」他的聲音更輕了,但如此堅定。

  就如同你說過,你喜歡宿敵是我,那麼我也寧願死在你的手裡。即便是死亡,也要與你相隔最近的距離。

  「嗯……我也……」

  我已經聽不清楚他說什麼了,但我不用聽也知道他的答案。

  視線逐漸被黑暗吞噬,我已經看不到他了,但他仍緊緊抱著我,絲毫不肯鬆手。

  他的懷抱好溫暖,我好喜歡。

  我想,我們葬身於這片荒地,血肉會滋養這裡的土壤,肯定可以開出無數鮮紅的花朵,來見證我們最熱烈的愛情。

  真好,能與他相愛。

  再見了——我的龍,我的秦徹!


創作回應

凌曉潔
嗚嗚……我還是覺得好悲傷……
2024-12-22 12:42:20
紫小絢
所以我今天要寫秦徹貓貓高速車安慰我的心靈[e36]
2024-12-22 12:46:56
凌曉潔
高~速~車~~~敲碗敲碗!!!^0^
2024-12-22 14:14:18
紫小絢
在生了,不過第一人稱太羞恥生很慢[e27]
2024-12-22 23:24:37
晴空下的雨
真是可憐,為什麼這一對要這麼慘[e36]
2024-12-22 15:16:49
紫小絢
不然接不上官方卡劇情……[e40]
不過突然想到殉情劇情算不算不良示範[e26]
2024-12-22 23:2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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