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禮拜四的下午,冬季的寒意被四季如夏的南部不斷限縮,最終只能化作一縷涼爽的清風,輕撫著我們。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的愜意,涼爽的清風,和煦的氣候與仍舊有些毒辣的太陽,構成一幅好似在鄉間田野的繪畫一般。
如果我此刻不是身處在軍中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一切的一切都荒謬的不像是現實一樣,就好像是被神隱了一樣。某一天,某個人被不可名狀的大恐怖抓走,被迫進去某片魔幻的地方,那片群魔之地人煙稀少,與世隔絕,跟那個人腦中來所認知的世界截然不同,裡面的班長、記不住名字的長官跟鄰兵也都是人,但卻又好像不是人。這種巨大的衝擊感,我想不出除了荒謬以外的詞來形容它。
當兵大概就是這種魔幻體驗,有可能我說得有些過頭了,也有可能我說得太含蓄了,這全取決於你各位的新訓單位、你的鄰兵、你的班長而定。
當兵的頭兩個禮拜,很難說到底是過得慢還是快。說它快吧,怎麼我在裡面痛苦了這麼久,才只過了兩個禮拜;說它慢吧,現在的我已經放懇親假,做在筆電面前敲鍵盤打這篇大兵日記了。當兵會使人的體感時間徹底混亂,身在其中,只會記住這是你當兵的第幾天,至於這個「第幾天」,它是禮拜一還是禮拜天,你可能都毫無感覺,因為做的事情都沒啥兩樣。
不過懇親假之後就不一樣了,因為表現正常,不搞事的話,接下來的幾個禮拜應該都可以在周末短暫回到現實喘口氣。
現在要我回想起第一個禮拜的事情,我只能記得很模糊的回憶,或是某幾個特定的事件而已。總之,當兵的第一個禮拜屬於適應期,新訓單位不會操課,只會在頭兩天讓你各位寫一大坨的資料,你的戶口名簿影本這時候就會發揮出巨大的作用。
在頭兩天之中,以及在那之後,招募員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你旁邊,你各位會以為他/她是新訓單位的學長姐,但有部分其實是其他單位的招募員,他們會在你各位懵懵懂懂,正在適應這個異界的時候闖進你的身邊,在你身處異界,在最脆弱的時候跟你各位聊個天,並且會不斷勸誘你各位加入國軍,就好比來自地獄的魔鬼,無所不用其極的讓你簽下可能會讓你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的契約:志願役報名表(其實我忘記這個表確切的名字了,反正就是簽下去。)
不過要說萬劫不復,其實這要端看你各位的選擇,無論是選擇的單位,選擇簽下去的理由,只要一切都有規劃就好,比如去到某些可以考一堆證照的單位,去裡面瘋狂的考證照,四年後退伍出去拿著那些證照出去為自己增加更多競爭力,這樣簽下去是沒問題的;或是在那四年準備國考,考上後辦理不適服賠錢,這樣的規劃也是可以。
如果對社會,對未來感到迷茫而選擇簽下去,那這四年就是要想清楚自己的目標、生涯規劃,可以說這四年比較像是面對未來的緩衝期,利用好這四年探索自己,決定未來的人生軌跡。倘若毫無目標,四年下來渾渾噩噩;抑或是說軍旅生涯對你各位來說可以接受,那通常就是一簽再簽,然後撐20年領終身俸。
簽下去就是種選擇,要選擇把它變成萬劫不復的魔鬼契約,並對此後悔不已,還是將其是做未來規劃的其中一環,按部就班地實現人生目標,這就取決於你各位的抉擇了。
我們這連新兵70多個人有大概20人簽下去,他們禮拜五就放洞八回家去了。尚不清楚當中有多少人是真的想當兵,還是只把簽下去當作騙放假的手段,因為簽下去不是馬上就會生效,到你下部隊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都可以抽單,選擇放棄簽下去,因此不少人就會以此讓自己多爽個幾天。
除了招募員會跟你聊天,並試著讓你心動簽下去加入國軍成就不凡以外,第一個禮拜也會有一大堆招募活動,所謂招募活動,就是把我們這些菜逼八集合帶隊去餐廳聽招募事宜。餐廳除了吃飯以外,通常也是各個室內活動的舉辦地點,而第一個禮拜舉辦的活動大多都是各種大型招募活動,來自各個單位的招募員或是協助訓練的協訓幹部會上臺,在幾百個義務役面前介紹他們的單位,分享這些單位的福利制度有多好,薪資水準可以到多少,假期給的多不多,有跟哪些大學合作提供進修學士或碩博士的機會,會讓你各位考取到哪些證照或專業技能等等等等。
然後就沒了。聽幾個單位介紹的時候就會發現,有些單位不太會講他們平常的工作內容,每天都在幹啥,一天的行程會長怎樣,他們閉口不提,只談福利。但有些單位,比如蛙人、特戰或是一些少數光看名字就很精實的單位,他們會實際的跟你各位講他們在幹嘛,不怎麼提福利制度,反而都在講平常的工作與訓練內容,然後這些都精實的可怕,非常富有挑戰性。
聽完招募後,臺上的長官都會唱名這些單位,然後對被唱名單位有興趣的話,就會被站起來帶去聊聊,有些人可能只是想跟招募員聊天混時間,但有些人被帶走再回來後,他就跟你說他簽下去了。
第一個禮拜大概就是這麼個回事,一方面連上的值星班長會在初期塞給你各位一坨基本資料來填寫,順便在接下來的幾天內教你各位在軍中的生活規範;另一方面,招募員與招募活動會頻繁出現,而且有時會在我們這些大兵集合帶去聽招募之前,招募員會通知連上班長,把特定幾個人抓出來聊聊,問你要不要簽下去。
其實要混時間的話,我覺得被那些招募員抓出去閒聊挺不錯的,但就是要找對人,要找那種不介意跟你聊天的招募員或學長,有些招募員可能迫於業績壓力,一心要你簽下去,你不簽就不找你,他們就轉頭去抓下個人了。
啊對,通常前一個禮拜要背一坨軍歌,包含但不限於精神答數、相對答數、長答數、答數、軍紀歌、早點名歌、〈我有一支槍〉等等,在你各位集合出去的時候都會唱,一是左腳,二是右腳,班長就會持續且有節奏地喊一!二!,一!二!
接著班長說唱什麼你各位就配合腳步唱什麼。有時候會是在部隊集合帶去餐廳吃飯前,會要你們原地踏步,一二一二,接著唱點隨便什麼歌,唱到班長滿意再讓你們進餐廳。
陸軍的話,去餐廳前班長會下個口令:「進!餐!廳!」,之後你各位就要按照班長教你的動作,配合你嘴上唸出來的「親!愛!精!誠!」口令,向左或是向右轉,帶去餐廳吃飯。
至於餐廳伙食好不好吃,就看各單位,以及你各位的接受程度了。我認為這兩個禮拜吃得還行,至少不會到難以下嚥,有時候打飯班喊加菜的時候我還會排隊去加點東西吃,但某些鄰兵會覺得這是給狗吃的,只吃一點就不想吃了。所以就好不好吃就見仁見智。
而第二周就是正式按表操課了,該上什麼課就上什麼課,看是要學驗槍口令,還是大部分解跟大部結合,或者是要操你體能,就要看班長怎麼排課了。這時候除了上禮拜沒背熟的軍歌以外,你各位還要接著背驗槍口令、大部分解與大部結合的口令,以及一堆雜七雜八,上課時要喊的口令。沒背好就是回到上一動接著背。
理論上我們第二周的時候應該要有班長來盯內務了。盯內務,也就是你各位的內務櫃,床底下的鞋板與床上的蚊帳、棉被有沒有弄好。床底下的鞋板要放好,鐵臉盆裡面只會有看起來充滿歷史的鋼杯,以及鋼杯上你各位的牙刷牙膏,臉盆後面應該會是你各位的麂皮鞋、運動鞋還有你各位穿進來的鞋子;床上的棉被與蚊帳有沒有折成豆腐,並放在它應該要被放的位置上。
但奇怪的是,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班長系統性的教過我們如何整理內務,我猜懇親收假後應該就會教了。
提到折棉被與蚊帳,良心建議提早起來弄,因為班長只會跟你說洞六洞洞(早上六點)起床,洞六么洞(早上六點十分)連前集合完畢。短暫的十分鐘你要折好棉被與蚊帳,還要洗臉刷牙,換裝到班長指定的服裝,這基本不可能,所以大概五點半的時候,部分鄰兵就會起床做這些事情,然後這些鄰兵的動靜就會吵醒你,你各位就會起床跟著一起整理。
這時候我會強烈推薦買個便宜的手電筒,在大半夜起床上廁所或是幹點啥事的時候,寢室與走廊的燈都是關的,手電筒這時就會特別好用,而且你各位早上五點多起床弄東西的時候,手電筒也可以提供照明,寢室內的燈要洞六洞洞才能開,在不該開的時間打開就是起飛。所以,手電筒可以說是進軍中的必備物品。
剛才有提到麂(ㄐㄧˇ)皮鞋,基本上這就是軍靴,它裡面的鞋墊很硬,一直穿著這個操課會讓雙腳很不舒服,建議可以進去前去鞋全家福之類的地方買個鞋墊,到時候塞在麂皮鞋裡面,或是直接換掉麂皮鞋裡面的鞋墊,這樣走起來會舒服一點。
另外還可以提一下手機,進去蹲四個月時,營區內都會要求你各位的手機一定要裝MDM,這監管軟體的用途就是限制一部份的手機功能以避免軍機外漏,限制的包括手機定位、wifi跟熱點、藍芽、拍照等等。大陸製的手機禁止帶進去營區,真的帶進去的話八成也不準用,因為大陸手機灌不了MDM,而灌不了MDM,又怕你各位洩漏軍機,所以就直接禁用大陸手機。
安卓跟ios的似乎在灌的時候會不太一樣,解鎖的方式也不盡相同。我們這邊灌MDM直接要求我們把手機設回原廠,有夠靠北,還原手機的時候line還沒還原出來,害得我又要重下載一次line,如果line有重要的聊天紀錄記得備份。不清楚其他的新訓單位會不會要求把手機設回原廠。
還有,軍中帶錢進去記得帶多點零錢,裡面零錢比鈔票好用,同時記得買一個小小的防水夾鏈袋,能塞進去口袋的那種大小,用來裝你各位的錢財、各種證件,接著這個裝著珍貴錢財的小夾鏈袋要做到隨時不離身,睡覺時塞枕頭下或是塞口袋睡,洗澡時帶去,換衣服時也記得要帶上,這個小錢包真的要隨時不離身,以防不測。
原子筆、奇異筆跟立可帶(或修正液)記得多帶點,可以借給鄰兵做個人情。奇異筆很好用,各種衣服、小帽,或是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最好都寫上學號,以防不測。
注意事項以及前兩周的流程,我記得的就這些了,若有遺漏歡迎各位補充ㄌ。
除了這些流程以外,軍中也有一些挺印象深刻的事情。最近發生的就是今天的懇親假了。懇親假就是家人會過來看我們這些菜兵,不過我家人沒有來,一方面是他們不太想來,一方面我覺得回去也能見到,沒必要特別過來軍營一趟。
總之,我們連上有像我這種沒家人來,要搭專車回去的人,於是當其他鄰兵跟家人團聚的時候,我跟其他少數鄰兵在清理女廁,就是一段時間去巡一下,看有沒有髒、有沒有垃圾之類的,因為那是給家長用的。而我們掃廁所掃到後面莫名其妙就整棟樓停水,對,就是停水,廁所沒水外面的洗手臺也沒水。
那個當下真的是荒謬到不行,但由於廁所不怎麼髒,所以也沒到因為沒水就窒礙難行。但沒水的那個時候,班長看著我們,眼神滿是不可思議,我們回看著班長,我們內心也充滿無奈,那個瞬間真的是魔幻現實主義的感覺。怎麼一棟樓說停水就停水?我們這些菜兵跟班長乾瞪眼,想辦法湊水。
撇除掉這件事情,懇親假這天就是挺放鬆的,我就是一直在跟隔壁的鄰兵聊天,聊我看的一些推理小說,比如京極夏彥、宮部美幸的《模仿犯》,聊漫畫,一起靠北海賊王,聊一堆有的沒的。我們這梯大學兵目前人都挺不錯的,我的好鄰兵廚戰錘跟homo,今天他還跟我說holo en二期的Fauna要畢業,害我在掃地的時候難過好一陣子。
另外,還有個鄰兵帶住野夜的小說進來讀,而且他還帶了一些歷史書籍來看,讀得書比我還像個歷史系、也有鄰兵還會跟我聊殺戮尖塔。甚至晚上睡覺時,我隔壁的鄰兵還在跟他隔壁的鄰兵推薦出包王女,當下我聽到的時候還真有點驚訝,他不像是會看這些的人,我記得當時我們整個班在聊天時,他一直在分享高雄某些找小姐的地方跟經驗談。
只不過我還沒發現連上有沒有潛在的東方廚,這點倒是頗可惜。
這兩個禮拜感覺下來,當兵就是在想辦法發呆以及跟旁邊的鄰兵閒聊,或是跟學長聊,聽不同生活圈的人講他們自己的事,或是聽學長或班長講軍中的東東。
我們的班長人挺不錯的,只不過很明顯能感覺出來他還不習慣當班長,有時候指令會反反覆覆,沒想好或是下錯指令,就會被我們連上資深的班長慘電。這種感覺很詭異,我們班長被電的次數比我們被電的次數還多。不過現在值星換人了,所以這幾天我們被電得比較慘一點。
在剛進去的前兩三天,我跟一個其他單位來協訓的學長聊得很開心,他聽到我沒想簽也就沒有過度糾結在這個話題,反而跟我講了不少軍中的事情,還有他自己步行遊南部,騎車環島的旅行經過,謝謝好學長。
好吧,後面我寫得亂七八糟的,大概就這樣了,之後有想到的東東再寫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