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衝出去會死的!」雷姆斯大喊。
「戰爭本來就會死人,聽我命令!」戴斯提喊回去。
「我才不要送死!」雷姆斯再度說。
玖倫看向他,「你要死的像懦夫還是英雄?」
「共和國萬歲!」戴斯提再度喊道。
「共和國萬歲!」奧雷與其餘人一起喊道。
萊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他聽見自己也在高呼「共和國萬歲」,這口號彷彿是一個咒語,為在場所有人注入勇氣,現在包含萊健在內的所有人,它們體內的鮮血彷彿已經沸騰,大批大批的士兵往前衝鋒。槍聲已經在他們周圍不斷圍繞著,他看見戴斯提一邊開槍一邊向前衝,絲毫沒有回頭查看隊友有沒有跟上,同樣萊健也沒有,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管這件事,因此萊健暫時無法得知雷姆斯最終是選擇懦夫還是英雄。
最後戴斯提倒向安全島,如同其餘士兵一樣,而萊健也緊跟在後,他和玖倫幾乎是撲上去,如同中彈的士兵一樣,緊接著是奧雷還有雷姆斯,看來你最終選擇了後者。萊健心理說。他發現自己剛剛走過距離放在平常,只不過是不到十秒的路程,但是在這十秒的路程卻躺了至少五具屍體,其中第五具萊健還是親眼看見他倒地,是一位艾瓦爾自願軍,一陣血霧就從他的頸部被打出,他甚至連哀號的機會都沒有,然後就倒在地上不斷抽搐,嘴裡不斷湧出鮮血。同行的同伴完全沒有任何時間思考,只能拋下這位戰友繼續往前衝。
「萊健,我們得衝,不然後面的人。」戴斯提說,但是沒講完他人就又往前衝了。
「跟上! 那座白色圍牆! 那是我們的目的地。」萊健指著對面說,然後也跟著起身。
這次他也跟著開槍了,他不知道自己開了幾槍,只知道自己的食指不斷扣動板機,而自己的槍則不斷震動,但是卻沒辦法清楚聽見聲音。前往白色圍牆的距離也是短短十秒,只是這次倒的人不是陌生人,就當他們身體撞上圍牆時,萊健發現玖倫的雙眼睜大地往後看,直覺告訴他奧雷倒了,但是他在不久也撞上他們,倒的人是雷姆斯,只見他右腿上,原本的草原迷彩有一處被染成了暗紅色,而他的雙眼就剛好盯著四人。
「他會死……對吧? 他要死了。」玖倫睜大著雙眼,不斷在雷姆斯和戴斯提兩者來回。
「快爬過來! 快! 就快要到了!」戴斯提朝雷姆斯一面揮手一面大喊。
「就差幾步而已!」奧雷喊道。
「別再看大樓了! 只要爬就對了!」玖倫也跟著喊。
但是這十步的距離對於中彈的人來說彷彿要走一千步,而他的臉色早已變得蒼白虛弱,萊健不知為何覺得只要自己和另外一個人往前衝,便可以輕易將他拖過來,但這就意味著他必須再度冒死衝進槍林彈雨之中。
「奧雷! 把槍放下,雷姆斯就差幾步距離了,我們去把他拉過來。」萊健最後做出決定。
「這樣太危險了。」玖倫說。
「掩護我們!」萊健喊道。
然後他衝了出去,奧雷也緊跟在後,他們踏個幾步就來到雷姆斯身邊,後者已經昏了過去,但右腿上的鮮血仍然不斷湧出。萊健與奧雷沒有時間思考,兩個人各抓起雷姆斯的一隻胳膊,然後死勁往白色圍牆拖。而就在這時,一位艾瓦爾自願軍也跑來,然後舉起步槍指向警察局,在萊健眼中,他只看到士兵的槍正不斷震動,槍管震出淡淡的硝煙。接著士兵對兩人喊了幾句,但是是以艾瓦爾語喊。萊健與奧雷不打算理解他在說什麼,當他們抵達白牆後,那位士兵就又跑開了。
「把他拖進來。」戴斯提命令,然後從身上的小包包拉出繃帶。
而就在這時,剛才那位艾瓦爾士兵身後跟著自己的隊友朝他們跑來,後者頭盔上有代表醫療兵的紅色十字,他的斜背包隨著他的衝刺而不斷跳起。
「交給我,你們繼續你們的任務。」醫療兵蹲到他們身邊,以一口艾瓦爾口音說道。
從幼兒園跑來的士兵越來越多,十字路口上的屍體也越來越多,萊健放眼望過去就可以數出至少七具屍體,雖然那些躺在路上的人是不是真的死透他不清楚,但是從旁人看來,那些就是死人,估計從天空中的烏鴉看來也是,牠們過不久就回聚集在這裡,享用盛宴,槍聲只是牠們開飯的鈴鐺。萊健心想。在離開前他看了看雷姆斯,他想跟他說他已經很幸運了,他倒在安全區前方,因此有人願意伸手拉他一把。
警局的三樓又是一聲爆炸,萊健立馬轉頭看去,只見濃煙與碎石被炸了出來。而在他前方,士兵不知道何時打出了一個缺口,現在正有兩名士兵往缺口射擊,接著就衝了進去。萊健隔著白色圍牆聽著裡頭的槍戰,在這些聲響下,他隱約聽見西斯曼語,於是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到警局二樓是一位身穿紅土迷彩的士兵跑過,直覺告訴他那是敵人,但是當他舉起槍時,窗戶那頭早就沒有人了。
「裡面還有人!」於是萊健大喊。
有幾位趴在草叢的士兵回頭看他,然後幾雙眼睛便盯著大樓看去,有些人則立刻換了位置。緊接著人群衝向缺口,萊健等人也緊跟在後。經過一番激戰,現在警局前的廣場就躺著幾具身穿紅土迷彩的西斯曼士兵,鮮血在他們的衣服上顯得更加的暗紅。除了死人以外,還包含五名投降的西斯曼士兵,他們坐在警局大門前的樓梯上,表情凝重,其中兩位還盯著自己死去的同伴看去。
「雷姆斯被送回去了,」巴倫多士官走了過來說,「做得很好,但是你們的任務仍然得繼續,現在就可以執行。」雖然戰鬥仍在繼續。
「了解,長官。」戴斯提點點頭,然後看向我們,「回去把食物帶來吧。」
十字路口與剛才的情況截然不同,雖然沒有槍手在附近,但是四人仍然以最快的速度穿越馬路,回到幼稚園。雷姆斯現在就躺在停車場,身旁是其他在剛才的戰鬥中受傷的士兵,戴斯提見狀原本還想跑過去跟他聊個幾句,但是對方卻閉著眼睛沒有回話。
最後他們從車上戴了點乾糧、水還有一些藥品,奧雷則沒有忘記將他為那裡的小孩準備的小熊玩偶帶上。
「玩偶是留給你吧?」玖倫再次說。
「留給他們。」奧雷回應。
「我剛剛還以為他會死,」戴斯提突然說,然後看向奧雷和萊健,「幸好你們兩個去拉他,反應實在很快。」
「沒辦法,司機的反應。」萊健微微笑道。
當他們回到警局,他看見一兩位普丹士兵正用西斯曼語與俘虜溝通,而槍聲還未停止,下一批進攻隊伍已經在警局門外待命,萊健頓時慶幸自己只需要幫忙運送食物,因為不管是誰都知道這遠遠比再次進攻然後冒著死亡的風險好。於是四人與大部隊脫離,踏著凹凸不平的碎石路,軍靴踩過枯木、碎石還有碎玻璃,直覺告訴他這是剛才的爆炸造成的,而就在他想這件事的同時,他們的左側就又傳來一聲爆炸,嚇得四人蹲低了身子,然後又再度上路。
他們路途穿越了樹叢,然後與駐守在一家腳踏車租借店的士兵打了聲招呼,接著才來到那家楊州料理餐廳,通往二樓的鐵門並沒有關上,於是他們提著物資往上走,進入公寓住宅。樓梯間的牆壁不如文迪麥爾街──奧爾頓住的那些灰色且一片死寂的公寓樓,這裡即便是爆發戰爭,萊健也看得出這裡在戰前是有人定時打掃的。屋內的牆壁是光滑的米色,頂多在角落處會看見蜘蛛網或著是掉漆,樓梯間除了被爆炸震碎的玻璃外,沒有住戶隨處丟棄的垃圾袋或廚餘。
戴斯提走在最前面,他邊移動移動腳步,將碎玻璃還有碎木給踢到邊邊,然後又接著往裡走,接著往三樓走去,然後聽見了房屋裡的說話聲。
「普丹國民兵,請開一下門,謝謝。」戴斯提敲了敲門,屋內則瞬間一片安靜。
來開門的是一位棕色頭髮的中年男子,「進來,進來。但小聲點,我女兒在休息。」
「這麼吵也能休息嗎?」玖倫在父親走進客廳後小聲說。
「我們聽說您希望待在這裡,所以給你們帶了點東西。」戴斯提說,然後揮了揮手,萊健、奧雷便將物資擺在桌上,他們帶的東西對於三個人來說算夠了,但如果戰爭一直持續,萊健自己也不知道他們要怎麼辦。
「希望你女兒喜歡娃娃。」奧雷說,然後從袋子裡拿出玩偶。
「謝謝,他很喜歡玩偶。」男人的妻子笑笑地說並接過它。
「我叫做班提恩.梅利特,這位是我妻子,艾莎。」父親班提恩說,妻子艾莎也向四人尷尬地笑了笑,「因為我女兒今天又不舒服了,所以沒來跟你們見面,她叫做莉雅。」
「我叫做萊健.德隆。」萊健介紹道,「如果不介意,我們想問問你們為何不願意離開呢?」
班提恩遲疑了一下,「我們並不害怕戰爭,我是指,這裡是我們的家。」
萊健點了點頭,「但我不確定一但我們離開以後,軍隊什麼時候會再回來。」
「如果是一百年前,這句話會是由西斯曼軍人對我們說。」班提恩說道,然後無視了戴斯提、玖倫的眼光,「哪裡來的軍人其實對我們來說都沒有差別,我們只希望大家安全而已。」
「如果你們願意跟我們撤退,我想安全多少會得到保障。」戴斯提說。
「大家都是人,不一定狼群就是濫殺無辜的一方。」班提恩再度笑笑地說,然後停頓了一會,「我們很感謝你們送來的物資,但是我們仍然希望待在熟悉的環境。」
戴斯提一時間沒有回話,因此艾莎開口,「要吃東西嗎? 剛剛那場戰鬥想必大家都很累對吧?」
「不用了,我想我們很快就會離開,這趟來只是將這些東西帶給你。」戴斯提說,在禮貌地點了點頭後便轉頭離開。
「如果我們回來這裡,我們會記得來這看看。」萊健說道,然後才跟隨玖倫離開。
「西斯曼的支持者。」就在他們回到一樓後,戴斯提立刻說,「我聽得出來,那笑裡藏刀的樣子。」
「說不定只是厭倦戰爭罷了。」玖倫說,但戴斯提搖搖頭。
「我知道他們,他們希望克萊特姆獨立出去。」戴斯提繼續說,然後從腰帶裡抽出水壺,大口猛灌,「奧雷呢?」
「在那。」玖倫指道,此時奧雷與另外一位黑頭髮的女兵正聊著天。
「在戰場上泡妞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叫他走了。」戴斯提漱完口後說。
「也只有他能做到。喂! 你是想娶她是不是?」玖倫喊道。
女兵聽了哈哈大笑,搞得奧雷突然臉紅,但隨後也跟著笑,然而一切來的如此突然,萊健的眼角瞄到一條閃光衝來,擊中了奧雷與女兵之間,在場的所有人彷彿是被巨人一巴掌拍到地上,最後萊健聽到的是哭聲,小孩的哭聲,那是莉雅嗎? 他心裡問完這問題後便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