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裝後的兩人走出房間,安娜發現周圍的人對這兩位年輕醫護人員絲毫沒有半點注意,甚至一位身披草原綠斗篷的戒士在經過他們時,只是叫擋路的德溫借過而已。兩人對望彼此一眼,安娜深知接下來的事情將一樣比一樣艱難,他們要拿到藥水,然後再一路朝著醫護室走去。理解到狀況的安娜只感到絕望和疲憊,她知道只要這時有任何一個環節,那怕是微小細節沒有注意到,都有可能釀成巨大悲劇,那他們先前的努力都將徒勞,他們要面臨的更是沒法想像,戒士會如何看待這件事?
琴雅很快就現身在樓梯口,她身後是一位四年級的女孩,兩人各抱著一箱裝滿治療藥水的木頭箱子。他們將箱子小心翼翼地交給這兩位年輕醫護人員,琴雅在過程中沒有表現出半點認識他們的跡象,連看也不看兩人一眼。就在她將東西交給兩人以後,她便轉身繼續和她身邊的女孩聊天,朝著樓下走去。安娜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情緒,她討厭琴雅跟別人很好,就如她之前討厭碧翠絲和特洛伊很好一樣。
「你帶路。」德溫調了調口罩位置時說。
他們抱著木箱子回到交界處,感受到箱子重量的兩人先是在那休息了一下,在周圍都是學生、居民還有戒士的情況下以眼神交流了一會,雖然安娜大多時候都沒有破譯德溫眼神所傳達的意思,但不超過三分鐘的時間,兩人再次上路,這次也是由安娜帶頭,不知道是不是眾神在祝福她,因為這次她又一次就猜對了西樓的位置。由於居民、學生還有戒士都在用餐或交接,因此這時西樓走廊基本沒人,安娜和德溫就這樣在寧靜中穿越數條走廊和樓梯,在角落、窗戶旁和樓梯口分別做了不同長度的休息。
當他們爬上最後一街臺階後,位於走廊底部的醫護室大門果然是打開的,重點是大門兩側沒有戒士,就連裡頭都看不見醫護人員在走動。
「如果有人,我們就舉起箱子。」德溫這時終於開口。
安娜點點頭,雖然在這時候講什麼都有風險,但安娜仍然感謝德溫這時講話,因為這至少給了她一些鼓勵,讓她感覺自己是有隊友而不是自己孤零零一人。我必須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的腳步開始向前踏,此時窗戶外頭的景色早已是一片漆黑,頂多可以從城堡的其他部位看見燈火。隨著他們靠近醫護室,裡頭的樣子也漸漸浮現在兩人眼前。熊堡的醫護室裡面再正常不過──長形房間,兩側分別有一張張空床鋪,每張床之間都有一扇落地窗還有布簾做間隔,家具椅子非常樸素,地板是用沙色石頭鋪成而非黑色。
「他人在哪?」安娜小聲問道。
「在那,角落那裡。」德溫指道,安娜這才注意到位於角落的那個隱藏在陰影裡的蟲蛹治療倉。「我在這裡等你,如果有人來,我會……呃……用倒個什麼東西吧。」
安娜以點頭做回應,然後朝著治療倉走去。那是一個半透明綠色治療倉,在頭的位置可以看見人臉的雕刻,那是一張留有八字鬍的男人臉龐,推測其年齡在三四十歲左右。走近蟲蛹,安娜可以看見裡頭的黑影,伴隨著那如煙霧般的少量黑色物體在傷患周圍徘徊,安娜當下睜大雙眼,灰燼。她看得出來,她認得這東西。
灰燼是一個由魔能過度使用而產生的負面物質,它通常對人體有害,吸入過多的灰燼會導致體內多處器官衰竭,輕者會出現永久後遺癥,重者則可能死亡。魔藥學課程上層說它們是用來”清理”各種物質,是專用於處裡黑靈攻擊後生還的人。
難道……安娜不受控地後退幾步,她趕緊將手上的木箱放到一處空床位上,以免自己鬆手將它摔碎。
她當下幾乎無法忍耐,碧翠絲死了,他們一定死了。即使先前她多少知道他們可能真的死了,然而現在看見這個事實卻再次給她狠狠一擊。沒有人可以在黑靈的攻擊下生還,更別說要在那裡待上好幾天。拜託了,尼芬多,這是假的。安娜走近幾步,治療倉裡的黑色灰燼越來越明顯,它們就像是某種生命體一樣在空中一下結合一下散開。
最後她的直覺告訴她不要太靠近灰燼,於是她才停下腳步,她的臉頰已經被眼淚畫出兩條淚痕。她想轉身離開,想跑回自己寢室,就像克蘿伊最一開始來這裡時一樣,她想對著枕頭尖叫,然後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覺,隔天早上起來便看見碧翠絲在她身旁,一如往場地在椅子上整理頭髮,然後還會嘲笑她是貪睡豬。
正當她要轉身離開時,她的眼睛瞄到了木箱裡的藥水,每一瓶都剛好放置在空格內,但是卻多出了三瓶是擺在上頭的,而且其中一瓶裡流動著黃色液體,與治療藥水的淡藍色液體完全不同。安娜拿起藥水,它是用更細小的瓶子裝的,她的魔藥學知識告訴她這或許是某種清醒藥水。
「喔……喔……」一個聲音突然從安娜的右後方傳來。
她嚇得全身抖了一下,多虧她緊握藥水瓶,這才沒有將它摔到地上。她轉過身,看見治療倉對面有一塊區域是被布簾圍住的。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進來時沒有注意到那裡,但不管怎樣,直覺告訴她往前走,於是她像是棋子一般依照主人的意願往前走,朝著那布簾緩慢前進,最後她伸手觸摸布簾,雖然它只是塊普通的布簾,但卻足夠讓安娜感到恐懼。布簾被拉開時發出了聲音,緊接著她看見床上躺著一個男人,對方緩慢且無意識地移動身子,看起來想翻身但又像是在掙扎,更讓安娜發毛的是,她發現男人竟然是睜著雙眼。
他看不到我嗎? 安娜心想。
她往前走,朝病床靠近幾步,這才看清楚男子的樣貌,當下的感覺根本不法用言語形容,因為安娜竟然認識這個人。她的大腦很快地從記憶裡翻找出男人的姓名,如果沒有記錯,他叫做丹尼爾.亞特伍德,他是碧翠絲父親的朋友。
「喔……喔喔……意……斯……」丹尼爾一面蠕動一面發出聲音,安娜發現他看得見她。
「先生……你、你認得我嗎?」於是安娜上前開口。
「量……嗚嗚……喔……」丹尼爾雙眼盯著她,但最後艱難地點了頭。
「亞特伍德先生,碧翠絲她……」講到這她自己都快說不下去了,她看丹尼爾是如此的痛苦,安娜發現如果這時又告訴他事實那會是怎樣的折磨? 「她今天還暈倒,我是說……她在休息,在房間裡,你懂的,太熱了。」她只好強顏歡笑。
然而對方似乎對這句話不起反應,丹尼爾仍然在掙扎,好像是想起身。安娜當下只感覺他像是被石化一般,但他為什麼會這樣? 這就是戒士隱瞞的事情? 但她不理解為何這件事需要隱瞞,同時她也不知道為何丹尼爾會變成這樣。
丹尼爾先是痛苦地嘟起嘴,然後再度說話,「書……書……」
「書? 什、什麼意思?」安娜又靠上前。
眼見丹尼爾的嘴巴再度動了起來,準備開口說話,這時布簾被人粗魯地拉開,安娜轉過頭,外面站著三位披著共和藍披風的武裝戒士,其中兩位手握黑色魔杖,就抵在德溫脖子上,第三位戒士安娜也認得,他就是賽倫。
「帶走。」他下令。
尼芬多 : 原神信仰中,精靈的母神,同時也是聖普瑞斯的一個班級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