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幕:重啓Evidence
成為一位眾望所歸的領導者是什麼樣子呢?
建箴總是這麼想像著,然而對他來說那樣的畫面實在有點過於抽象。
就像編寫故事一樣的道理,就算再怎麼天馬行空的奇想,本質的原點仍然是寫作者所經歷、所看過事物的延伸。看得越多、能夠拼湊的要素就越豐富,也能夠產生更多不同的奇思妙想。
有人說過,能夠精確描寫出生活中隨處可見的日常事物反而是最難的,因為那些畫面對一般人而言太過清晰,甚至容不下一點想像的空間。但建箴認為要憑空創造出自己所無法理解的事物,其實也並沒有簡單到哪裡去。
或許當原本只存在於想像中的畫面變成放在眼前的現實時,人們才會意識到現實和想像的差距,意識自己所期望的事物其實並不如想像中美好。
就這樣?
頭銜這種東西,其實在遊戲中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畢竟頭銜就算再怎麼顯擺,在實戰中也是沒有什麼意義的,比起那些虛名,最重要的仍然是能夠親眼所見,能夠對戰局造成影響的技術,還有長期間相處,彼此之間的信任和默契。
頭銜終究只是頭銜,它只在某些特定的人身上才具有相應的意義。有時當擁有一種頭銜之後,才會突然意識到,它並不能真正代表什麼。
尤其像是公會會長這樣的頭銜,更是如此。
「那麼……雖然亂七八糟的,但至少公會創回來了,謝謝大家。」
相較自己的內心活動,找齊眾人加入公會的流程順利得不可思議。大概是因為在這之前已經和全部的人都已經先取得一次聯絡,並且聊過相關話題的關係吧。就是連本來立場不確定的紅沐,在聽說到公會已經建成的時候,也在第一時間裡沒有一絲猶豫地趕到了現場。
反而宗豪這個隨時都能在現實找到的人,直到最後才姍姍來遲地頂替了最低需求的人頭名額。
建箴沒有想過公會創建起來的時候該說些什麼好,但完全不講任何話感覺好像也不合適。
空氣中瀰漫著略為尷尬的氣息。
本來重建公會就算說不上是什麼感動的情節,至少也是難得一回的大事、值得說上幾句的場合,結果氣氛卻被自己笨拙的談話技巧給搞得一塌糊塗。
雖然大家對彼此都不陌生,對臨風也早有基本的認識,只不過自己這次作為公會長的身分,果然還是多少想要表現出比較可靠的一面。
不過,算了……最近不擅長的事情已經做得夠多了,要是之後都這麼彆扭,自己大概也受不了。
「哈哈,是怎樣了?跟我印象中的阿風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關鍵時刻,還得是由紅沐救場。
「我也不想好嗎,就腦袋空白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
「嗯,這才是我認識的阿風。」
「喂……」
紅沐帶動氣氛時可不會顧及別人的面子,比起情面她還是更忠於自身的樂趣。雖然她說的也是事實,不管是會長這個不習慣的頭銜,或者之後以公會立場去考慮更多的事情,都讓他的腦袋有些運轉不過來。
可建箴卻覺得或許這樣也好。如果他們因為自己成為公會長而在態度上產生了隔閡,那才是建箴最不想見到的情況。
仔細想來,在艾薩斯擔任公會長期間,雖然全公會的也都知道他就是公會的會長,但實際上大家在和他相處的時候也並沒有太明顯的距離感,就只像是一個比較好管閒事的朋友那般。
至於威嚴這種事情,與其說是靠著公會長這樣的頭銜,不如說艾薩斯一向以來都是默默憑自身行動說話的類型。就算也有人覺得他某些公會方面的決策做得並不理想,卻很難從玩家的立場去質疑他的實力。
自己又能夠做到什麼程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即便接下了公會長的職位,也不代表就能夠藉此擁有公會長所具備的資質。
「現在已經確保達到公會最低人數下限了,接下來我會再考慮是不是需要另外徵人,如果你們覺得有適合的人選的話,也能讓他們申請加入公會,和以前一樣,沒有太多限制。」
「阿風,你未免太認真了。」
連相對安靜的帆也忍不住吐槽。
「我以前其實也是這樣就是了。」
五個人,了不起也就是一個隊伍的人數。建箴總覺得既然是公會,自己就應該要做一些符合公會形象的事情,但無論是隊伍、團隊、公會,說到底也就是因應各種不同需要所組成的玩家群體而已。
新的公會成員似乎不打算以這麼死板的方式相處。當然以他自己的想法,他也沒有想利用自己公會長的身分擺架子的意思。
這是不是也算是從另一種不同的形式達成了某些共識呢?
不管怎麼說,他自己還是鬆了一口氣。
建箴瞥了眼還處於在線狀態,但是背後操作者不知道在不在電腦前的翠影。照建箴過去的印象,宗豪通常是不在這種場合發言的,就算要說,也肯定不會在大家都看到的公會頻道裡明說。
而冷雨冰呢,似乎也顯得特別安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難道說其實冷雨冰也不適應自己成為公會長的模樣嗎?
看著遊戲裡公會的系統介面,比起還是作為一般成員時多了很多可以設定調整的地方。包括公會的上線招呼語、公會成員的權限設定、能夠提供成員額外屬性增益的公會技能,以及因為公會等級目前還不足而未解鎖的功能。
公會現在是有了,不過接下來呢?
一起提升等級?去新副本探險?
建箴能夠想到的公會活動其實不太多,首先閃過腦海的,也就是自己和帆相遇的新地區雪原。如果順利的話,或許可以藉機會同時完成增進公會成員感情、對新地區的探索、以及提升大夥兒等級,這樣一舉三得的行程。
建箴瞥了一眼等級,除了帆的等級和自己比較接近以外,紅沐、冷雨冰,以及翠影的等級都要稍微低了一段。考慮到中間發生了Evidence解散,以及宗豪長假期間都沒有什麼時間可以上線練級的緣故,建箴覺得這也無可厚非。
不如說正因為如此,才更是個好機會。
……
是這樣嗎?
想法很豐滿,但現實很骨感。明明自己早就有無數次的經驗,卻還是在奇怪的地方體會到了理想和現實的差距。
「所以你打算之後都帶著這隊去逛副本?」
「我現在是在考慮這樣的問題沒錯……」
明明在正經話題上宗豪就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不發一語,然而碰上這種無言的情況時他的吐槽總又總是來得及時,甚至比紅沐都還更辛辣得多。
等級,並不是最大的問題。
其實在所有人踏上那片雪原大地,建箴回看自己身後的同伴之前,建箴一直都沒有意識到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頂多就是五人的陣容對自己來說稍微有些奢侈,而且還是沒有一起合作過的陣容,感覺有些新奇罷了。
可是當實戰打響後,建箴才總算意識到了一些不對。
看了看帆的聖騎士,然後視線移動到紅沐的狂戰士、翠影那蹦跳的氣宗,最後再回到臨風身上。除了冷雨冰以外,他們這群人幾乎都是身穿鎧甲的戰士,再不就是手半長不短的職業。
他們這群人的組合既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遠程職業,也幾乎沒有能夠範圍攻擊的魔法職業。簡單來說就是,這個隊伍雖然並不是沒辦法一起戰鬥,但整體隊伍的平衡卻非常不平衡。扣除掉宗豪的翠影的話,那就是三個皮粗肉厚的戰士往前一站,彷彿像是要作為一道人肉城牆往敵群進發衝刺似的。
如果未來有哪個副本裡遇到專門對物理攻擊有額外抗性的Boss,建箴都不敢想像那會有多精彩。
別的玩家組隊,愁的那是隊伍裡沒有坦職,這下好了,他們的團隊裡光是適合做為坦職的成員就有三位,可以分天輪班的那種。讓別人看到,搞不好都會懷疑是不是他們公會對於戰士分支的職業有什麼特別的癖好。
這也算是一種美麗的意外嗎?
歷史總是不斷輪迴,引人發笑。
以前他們煩惱隊伍裡沒有補師,現在隊伍裡有補師了,煩惱的事情似乎也沒有減少多少。
或許自己只能夠想想該怎麼做才能發揮這個隊伍的最大戰力空間了。
畢竟大夥兒也都以自己的喜好選擇自己喜歡的職業玩,也不是刻意這麼做的,只是剛好情況發展成現在這樣而已。
轉職之前冷雨冰其實自己最初玩的也是個戰士,如果她當時沒有變換跑道重新練了神官的話,現在四個人往隊伍裡一站,建箴覺得說不定都可以直接湊成一組簡易的馬奇頓方陣。
什麼時候戰士變成隨處可見的熱門職業了?還是說同職業間的玩家本來就會相互吸引?
建箴看著這形似來郊遊的大陣仗,心想這畫面還真是莫名歡樂。
「話說回來,你是不是又趁我不在的時候自己偷偷跑來新地圖玩了?」
「……硬要說的話,應該不算是來玩的吧。」
反正宗豪想要抱怨的,也無非就是自己拓荒的時候沒有叫上他而有所不滿。但怎麼說呢,建箴總有一種感覺,如果當時自己是和宗豪一起前往北地雪原區域的話,那現在和帆的合作關係可能並不會那麼順利。
倒也不是說都是宗豪的問題還什麼的,而是在不同的環境條件之下,身邊所跟著的人不同,思緒和機遇的條件也會跟著有所改變。
從一些原本看似不重要枝微末節去細想,就會發現就算在網路遊戲中所經歷的那些緣分,其實都很不可思議,這和已經被內定劇本的單機遊戲不同。
有時候只是一些簡單的念頭,是否前往某一個區域,做出了什麼樣的決定,是否和眼前的人搭話,那都有可能會通往一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如果那天自己沒有背著宗豪一個人來,大概自己就不會和帆相遇。
就算他們最終還是到了雪原,因為練級的效率並不一樣,也可能只會和帆擦身錯過。畢竟不管是臨風還是帆,當時頭頂都沒有標註關於公會的相關信息。
並非所有玩家都有那種閒情逸致會去仔細端詳迎面而來的路人。
如果當時沒有和帆相遇的話,那麼現在他們大概也還是在巡找最後一名的公會成員。而帆也很可能完全在自己的記憶中消失,加入別的公會,或者是退出了幻境樂章這款遊戲,這些都是有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不就是嫌棄我嗎?哪來那麼多理由。」
不知道為什麼,宗豪的這些話有時候聽起來真的很像情緒勒索。
「嗯,沒錯,你說得對。」
「你這傢伙,也沒有必要說得那麼果決吧?」
如果換成別人的話,建箴搞不好還會稍微猶豫一下。不對,大概根本就不會講出口吧。不過既然是宗豪的話,當然就不需要顧慮這麼多了。
所謂情緒勒索,也得建立在有情緒的前提上。
反正建箴現在是沒心情理會宗豪的抱怨的,他當前的思緒,全都集中在眼前這一組防禦和生命值明顯超標的北方遠征軍上。
如果只是探路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看著雖然等級並不高,卻意外很有默契地欺負起沿路小怪的帆和紅沐。一頭不幸進入他們攻擊視野裡的北方凍原雪豬,像是皮球般被盾牌和重劍給推過來又頂過去,完全沒有一點反擊的機會。
第一次前來的時候,雪地上只留下了自己一個人的痕跡;而今轉頭時,那相互錯落嬉鬧的腳印,則無形裡增添了幾分熱鬧且歡快的氣氛。
他們角色頭頂都顯示著一個看起莫名其妙,卻又熟悉的公會名稱──
Evid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