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達(dá)人專欄
達(dá)人專欄
「──神父，我有罪。」當(dāng)著一身深藍(lán)色貴族軍裝的華利斯，手捻一串玫瑰念珠，坐在陰暗的告解室內(nèi)，於花格窗前告解時(shí)。花格窗被微微拉開一道口子。一隻蒼白而年輕的，骨肉均勻，手指修長，腕上纏著金十架念珠的手，覆在黑色的神父袍袖下，自花格窗裡伸出，一把掬住華利斯那手心滿是傷口，小指已被敵人砍去，持劍多年的，粗糙的手。
「這世上，有誰未曾犯過罪？」花格窗的另一頭，神父說。
※
倘若在清晨便逸散無蹤的春夢中，觸碰那柔韌、溫暖的潔白肢體是罪孽，那麼華利斯曾輕慢過一名貴族。
那璧人有一頭及腰金髮，柔順潤澤若一道瀑布。膚色白皙勝雪，金褐色的睫毛修長濃密，一對透明玻璃般的美目，如海水般蔚藍(lán)而清澈，他姓「克勞地亞」，是查理曼大帝支系的支系。
他教養(yǎng)良好，儀態(tài)得體、出眾，不只淑女們?yōu)槠渌瓦B公子們亦無法忍住對他的傾心。
賽米爾熟讀聖奧古斯丁的《上帝之城》，能背誦維吉爾的詩句與亞里斯多德的《國家篇》，用已然凋敝的希臘語與拉丁文，流利地作出合韻且優(yōu)美的詩歌。
當(dāng)他在藍(lán)天下吟唱自己的作品，象徵和平的白鴿便飛下來，靜靜地停在他纖瘦的肩膀上聆聽。
賽米爾曾受良好的政治學(xué)、邏輯學(xué)、辯論學(xué)教育，這種希臘城邦的全才式教育，顯示出他並非只是位區(qū)區(qū)的貴族，更像被當(dāng)作王儲來培養(yǎng)。
每日，天方濛濛亮，清晨不到五點(diǎn)，賽米爾便淨(jìng)身，換上一套潔淨(jìng)的絲綢衣服，每一套都是自富饒但遙遠(yuǎn)的法蘭克王國帶來的。
領(lǐng)地內(nèi)，上城區(qū)的正中心，禮拜堂裏。
在主耶穌十架受苦聖像下，賽米爾虔誠匍匐，雙手合十，閉目祈禱，素手撥念珠，靜心唸完一遍《玫瑰經(jīng)》，聖潔得宛若一位嫁給神的修女──七年間，日日如此，未曾間斷。
西元1096年，賽米爾．克勞地亞，自亞爾薩斯洛林的馬魯穆王國出逃。
或許他是一名被流放的政治犯，觸碰了領(lǐng)主、其他貴族，甚至國王的利益？
不論如何，華利斯不會知道賽米爾離開馬魯穆王國的原因。
因?yàn)橘惷谞栐诓{法伊茲公爵領(lǐng)內(nèi)，與他形同青梅竹馬般晨昏相對，就這麼長留七年以後；一日清晨，他便悄然駕馬離去──直至那日，他都未曾自白過此事。
「我的母親．凱薩琳公爵夫人，她是北方人。」賽米爾曾如是說，「她有白雪般的皮膚，而我的膚色與她一模一樣。我認(rèn)為這裡才是我的歸屬，所以我來了。」
然而，他為何離去？
儘管華利斯想知道這個(gè)對他而言，宛若「終極問題」的答案，卻知道留在波納法伊茲，並不能實(shí)現(xiàn)心願。
──或許他的離開，是因?yàn)槲逸p慢了他？
華利斯陡然憶起，一次冬夜，兩人一同到隔壁的伯爵領(lǐng)借過冬用的糧食。那回，客棧裡沒有多餘的客房，不得不同住一間，卻因而有了耳鬢廝磨，夜半私語的情事。
憶此，少年人的血性與衝動，陡然充滿華利斯的大腦與下半身，使他那貼體的，如同白絲襪般的軍褲，褲襠膨脹。
華利斯忙將自己那佈滿傷口、粗糙的手，自神父那溫暖的大手裡抽離。
「我不值得被原諒。」賽米爾已離開五年，想到他時(shí)，居然還能有這般精神與身體層面的雙重衝動，更加證明華利斯的話。
「或許所有人都不值得被原諒。」花格窗的另一頭，彷彿寬慰年輕騎士般，神父如是說：「我也有罪。死後，我會被投進(jìn)地獄的火湖裏，永世煎熬，不得超生。」
──那麼神父犯下的罪，是什麼？
儘管華利斯很想知道，可他才是來告解的那個(gè)人。
「華利斯君，或許你能得到救贖。」神父說：「儘管『波納法伊茲』（Bona Fide）被稱為『正人君子之國』，但是你不該繼續(xù)待在這裡，」
華利斯聞言，內(nèi)心一抽，「您說得對，神父。」我不是「正人君子」。他想。
「請您為僕指引一條明路。」華利斯問：「我當(dāng)去哪贖罪，使我死後不下地獄？」
花格窗後的聲音，恬靜而肯定地回答：「──耶路撒冷王國。」
由於先知穆罕默德在那處騎著天馬．布拉克夜行登霄，故聖地已然為穆斯林所佔(zhàn)據(jù)。若是其他的信徒去耶路撒冷，便是為了朝聖；可華利斯的身分並不一般。
他是名已經(jīng)受封的騎士，有義務(wù)護(hù)衛(wèi)朝聖者們不被異教徒攻擊、掠奪甚至殺害。
這意味著聖戰(zhàn)與東征。
「──只要到那裏，就能得到救贖嗎？」華利斯問。
「我並不能藉主之口，給你確切的答案。」那名年輕的神父回答：
「但是，我會和你一起去尋找答案。騎士華利斯。」
倘若在清晨便逸散無蹤的春夢中，觸碰那柔韌、溫暖的潔白肢體是罪孽，那麼華利斯曾輕慢過一名貴族。
那璧人有一頭及腰金髮，柔順潤澤若一道瀑布。膚色白皙勝雪，金褐色的睫毛修長濃密，一對透明玻璃般的美目，如海水般蔚藍(lán)而清澈，他姓「克勞地亞」，是查理曼大帝支系的支系。
他教養(yǎng)良好，儀態(tài)得體、出眾，不只淑女們?yōu)槠渌瓦B公子們亦無法忍住對他的傾心。
賽米爾熟讀聖奧古斯丁的《上帝之城》，能背誦維吉爾的詩句與亞里斯多德的《國家篇》，用已然凋敝的希臘語與拉丁文，流利地作出合韻且優(yōu)美的詩歌。
當(dāng)他在藍(lán)天下吟唱自己的作品，象徵和平的白鴿便飛下來，靜靜地停在他纖瘦的肩膀上聆聽。
賽米爾曾受過良好的政治學(xué)、邏輯學(xué)、辯論學(xué)教育，這種希臘城邦的全才式教育，顯示出他並非只是位區(qū)區(qū)的貴族，更像被當(dāng)作王儲來培養(yǎng)。
每日，天方濛濛亮，清晨不到五點(diǎn)，賽米爾便淨(jìng)身，換上一套潔淨(jìng)的絲綢衣服，每一套都是自富饒但遙遠(yuǎn)的法蘭克王國帶來的。
領(lǐng)地內(nèi)，上城區(qū)的正中心，禮拜堂裏。
在主耶穌十架受苦聖像下，賽米爾虔誠匍匐，雙手合十，閉目祈禱，素手撥念珠，靜心唸完一遍《玫瑰經(jīng)》，聖潔得宛若一位嫁給神的修女──七年間，日日如此，未曾間斷。
西元1096年，賽米爾．克勞地亞，自亞爾薩斯洛林的馬魯穆王國出逃。
或許他是一名被流放的政治犯，觸碰了領(lǐng)主、其他貴族，甚至國王的利益？
不論如何，華利斯不會知道賽米爾離開馬魯穆王國的原因。
因?yàn)橘惷谞栐诓{法伊茲公爵領(lǐng)內(nèi)，與他形同青梅竹馬般晨昏相對，就這麼長留七年以後；一日清晨，他便悄然駕馬離去──直至那日，他都未曾自白過此事。
「我的母親．凱薩琳公爵夫人，她是北方人。」賽米爾曾如是說，「她有白雪般的皮膚，而我的膚色與她一模一樣。我認(rèn)為這裡才是我的歸屬，所以我來了。」
然而，他為何離去？
儘管華利斯想知道這個(gè)對他而言，宛若「終極問題」的答案，卻知道留在波納法伊茲，並不能實(shí)現(xiàn)心願。
──或許他的離開，是因?yàn)槲逸p慢了他？
華利斯陡然憶起，一次冬夜，兩人一同到隔壁的伯爵領(lǐng)借過冬用的糧食。那回，客棧裡沒有多餘的客房，兩人不得不同住一間，卻因而有了耳鬢廝磨，夜半私語的情事。
憶此，少年人的血性與衝動，陡然充滿華利斯的大腦與下半身，使他那貼體的，如同白絲襪般的軍褲，褲襠膨脹。
華利斯忙將自己那佈滿傷口、粗糙的手，自神父那溫暖的大手裡抽離。
「我不值得被原諒。」賽米爾已離開五年，想到他時(shí)，居然還能有這般精神與身體層面的雙重衝動，更加證明華利斯的話。
「或許所有人都不值得被原諒。」花格窗的另一頭，彷彿寬慰年輕騎士般，神父如是說：「我也有罪。死後，我會被投進(jìn)地獄的火湖裏，永世煎熬，不得超生。」
──那麼神父犯下的罪，是什麼呢？
儘管華利斯很想知道，可他才是來告解的那個(gè)人。他不該擅自去窺探、揣測溫柔的神父，內(nèi)心中最私隱的部分。
「華利斯君，或許你能得到救贖。」神父說：「只是那個(gè)能救贖你的地方不在這裡。儘管『波納法伊茲』（Bona Fide）被稱為『正人君子之國』，但是你不該繼續(xù)待在這裡，」
華利斯聞言，內(nèi)心一抽，「您說得對，神父……」我並不是個(gè)「正人君子」。他想。
「請您以主的名義，為僕指引一條明路。」華利斯問：「我當(dāng)去哪裡贖罪，淨(jìng)化靈魂，使我死後不下地獄？」
花格窗後的聲音，恬靜而肯定地回答：「──耶路撒冷王國。」
由於先知穆罕默德在那處騎著天馬．布拉克夜行登霄，故聖地已然為穆斯林所佔(zhàn)據(jù)。若是其他的信徒去耶路撒冷，便是為了朝聖；可華利斯的身分並不一般。
他是名已經(jīng)受封的騎士，有義務(wù)護(hù)衛(wèi)朝聖者們不被異教徒攻擊、掠奪甚至殺害。
這意味著聖戰(zhàn)與東征。
「──只要到那裏，就能得到救贖嗎？」華利斯問。
「我並不能藉主之口，給你確切的答案。」那名年輕的神父回答：
「但是，我會和你一起去尋找答案。騎士華利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