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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短篇】武俠小紅帽

fungus | 2024-09-07 22:00:04 | 巴幣 0 | 人氣 69


(搬運兩年前的作品)
「開明東有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凡、巫相,夾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藥以距之。」——《山海經 海內西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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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白骨不知誰,縱橫莫覆蓋。出門無人聲,豺狼號且吠。
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寂靜,火光照亮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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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嚎聲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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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片頭顱,在翻飛的利爪與血霧中騰飛而起,其上仍寫滿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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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跩著斷裂鎖鏈的龐大漆黑身影嚎叫著,將一具具人體撕扯成片、拋撒到四面八方,手持斧子、鋤頭等農具防身的人們,則越來越多地棄守陣線向後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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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穀倉、透過一道隙縫向外窺視的老婦眼中,倒映出的是一夜之間化為屍山血海的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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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小紅帽】
近來,武林甚是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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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疫癥發於苗疆,並有日益朝著四面八方散開的趨勢,從官府到民間的各路醫者具奔赴而來,為阻止慘劇延燒而奮戰。
這疫癥甚是古怪,據說得病之人不僅會神智盡失,還會身形驟變,成為怪物,有曾見其慘狀者,懼稱之為「獸瘟」。
江湖中傳言……不,不是傳言,而是確信,只是不知具體內容……這所謂疫癥,恐怕不是疫,而是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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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顯由某人所煉製的、某種聞所未聞的蠱,失控了。
加上接連失蹤的百姓與江湖人士、罪魁仍在抓拿活人繼續煉蠱的傳聞,本來雖是瘴癘之地卻也民風純樸的湄南之地,而今卻風聲鶴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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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外頭如何洪水滔天,生意總要繼續——這是客棧掌櫃陳三的人生信條。
在這條道上經營客棧的他,數十年來也見過不少大風大浪。
這裡是通往狼牙山前最後一座村寨,入山的山口,最常見的客人只有四種:商旅、獵戶、苗人、以及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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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公門的還是草莽的,總有揹著刀劍、扛著長槍、揣著暗器的人們從入山,或許是尋仇、或許是報恩、又或許是其他的目的……陳三從來不過問他們有什麼故事,做這一行最是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更何況他真能憑著沉默的口碑賺來真金白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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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他感到實在必須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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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莫怪我多嘴,請聽我一句。」
「呼嗯?」缺了一角的紅色斗笠下傳來一陣疑惑聲,聽來年紀甚輕,且頗為柔美。
坐於桌旁的客人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嬌美可愛的少女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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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奇異的幽深紅色雙眸,鑲在一張如同瓷器娃娃般情感淡漠的白皙臉龐上,少數的美中不足之處,乃左眼上與那斗笠缺口平齊的一道細小傷疤,然而作為小小點綴,竟倒也有幾分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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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少女嘴裡還咬著一枚甜桃包子,而桌上已然擺放著數個空無一物的蒸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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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山裡很是不祥,都說有兇獸出沒。」看著少女這天真的模樣,陳三真心認為有必要勸阻她去做傻事:「山裡的苗民和獵戶跑出來一大半,想去捕獸的已經十個人有去無回了,希望姑娘三思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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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讓我快點去。」紅笠少女吃掉了甜桃包子後,以抑揚頓挫奇異的獨特嗓音說道:「師父在治療瘟疫,有進展。」
少女說著,拍了拍放在自己身旁的黝黑大藥箱。
「是藥師嗎……好吧,若姑娘堅持前往的話,還請多加小心。」眼看少女完全沒有絲毫動搖,自覺再勸下去有些不識趣,只得選擇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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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擦擦嘴站起身時,陳三這才注意到,藥箱上竟然有著一道碩大的烏鐵鎖鏈,與少女單側手臂上的枷鐐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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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招待。」她微微欠身,在桌上留下了飯錢,就邁步準備離去:「……話說,兇獸,長什麼樣?」在門邊,她像是忽然想到似的回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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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活著回來說過……但傳言,那些怪物,看來像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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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 大野狼】
南武林有紅笠之女,不知其姓氏,亦不知籍貫,有人以其紅笠不離身,異稱之為小紅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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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師父投身於湄南之中鑽研瘟疫的治療之法,至今已一年有餘。
從未離開自己視如親母的師父如此之久,當小紅帽接到了師父差人送來的信、要她儘速趕往會面時,便不必說她有多麼開心了。
即使她很難被看出究竟開心與否,也不知為何,她不太擅長做出表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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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頭戴紅笠、手纏枷鎖、帶著黑色藥箱的她,正身在氤氳繚繞的崇山峻嶺中,初次江湖旅行的熱情、以及即將見到師父的期待,稍微被擋在不遠處山道上,那背對著自己的人影給冷卻了一些。
作為藥師的嗅覺,告訴她那兒傳來隱隱的野獸腥臊,然而那實實在在是個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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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好似還夾雜著血肉腐敗的可怖氣息,實非常人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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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獵戶?還是山精鬼怪?
「勞駕?請讓道?」如此作想著,但基於禮節,小紅帽仍選擇出聲詢問,同時雙手像是緊張似地,抓緊了藥箱的提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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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聞聲顫抖了一下,緊接著是一陣抽蓄,爾後才以怪異至極的姿態緩慢轉身,朝小紅帽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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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或說是看來像人、曾經是人……的「什麼東西」,露出一張生滿了黑毛的臉,以及一身同樣長滿黑毛、筋肉撐裂了肌膚、處處溢出鮮血的粗壯身軀。牠捲曲的毛髮黏滿了乾痂、泥土和血汙,沾滿血漬的口中黃齒亂長、如獸牙般錯落暴出——儼然像是人與狼的突兀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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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小紅帽吃驚地後退幾步,而那狼人如銅鈴般巨大的鮮黃雙眼似是看出她的驚嚇,透出的瘋狂更濃了幾分。
只聽牠歡快地仰天長嘯,伸開雙手、咧開嘴、兩腳一蹬向前狂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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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如此異變,小紅帽大驚,舉起藥箱便護在身前,就如慌了神一般。眼看著狼人十指彎曲如鉤、就要撕碎藥箱並撲到小紅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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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聽「喀蹦」一聲,幾根鋒利的指爪竟然迸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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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疼得趕緊向後一跳,望著指甲斷裂、鮮血湧出的雙手,扭曲的臉上露出了像是驚訝不解的神色。
說時遲那時快,牠只覺眼前一黑——藥箱劈頭蓋臉砸了過來。  
一聲敲鐘似的巨響轟鳴,狼人被打得口吐鮮血、斷線風箏似地倒飛而去,撞上一株古木後摔在了草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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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小紅帽將方才揮出砸人的藥箱重新抓穩後朝地上一放,土壤霎時被壓塌了幾吋……原來整個藥箱乃通體黑鐵打造而成,想來那一砸之力不下千鈞,足讓一個常人骨斷筋折。
望著遠處那半死不活的狼狽身姿,她滿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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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重傷的狼人在草叢裡翻騰了幾下,嘔出一大口黑血,竟便又再度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看見狼人如此的異樣生命力,小紅帽趕緊再度擺開戰鬥架式。然而狼人卻並未襲來,而是回身逃入林中,同時將頭一抬,咧開大嘴,放出一陣直衝雲霄的嚎叫聲,震得小紅帽一陣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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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微感不妙,但想到師父恐怕就在此山林之中,小紅帽只得趕緊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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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山村】
曾有一鄉里望族,居於湄南山村之中。
某天,莫名的瘟疫擴散於村中,甚至連家主都染上疾疫,為此,他們延請了一著名藥師,為家主診治。
藥師宣稱,此乃瘟疫,必須隔離治療,此病甚是兇狠,萬不可接近,也不可窺探,從此,家主再也不曾踏出其臥房。
但家主獨子對於藥師一行日益懷疑,讓他忍不住去窺視被隔絕已久的父親。
當時他看見了,那是個似人非人的怪物……曾是他父親的怪物似乎嗅到了他的氣味,張開獠牙錯落的大嘴,發出恐怖的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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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走出密林的小紅帽,踏入了一處滿是廢墟的山間谷地。
此地看來曾是個村子,遠處山坡上有一座雅致的宅院,四處則民房星羅棋布、田地的痕跡自雜草中隱隱露出。
但不少屋舍已然倒塌,並且畜欄當中不見牲口,僅有乾涸已久的血跡、骨塊和雞鴨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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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明明說是在這裡找她……」感到周遭瀰漫不祥氣息,小紅帽再度拿出師父的信件,展開來對著上面的地圖左看右看,但無論怎麼看,地圖上明顯都標示著這村落便是師父近來落腳之處。
看著這裡不僅四處有被破壞過的痕跡——還有猛獸的爪痕,以及散落著令人不安的破碎鐵籠、斷裂鐵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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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待她想著從何處開始尋找師父時,只聽見陣陣嚎叫聲,自四面八方響起。腥臭的吐息聲、亂牙咬嚙聲和手足並用奔馳的刮擦聲,由遠而近地雲集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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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紅帽的警覺視線中,一隻又一隻狼人自廢屋、糧倉、水井和牛棚中探頭爬出,黑毛的身影個個目露兇光,無數雙鮮黃的雙眼正死盯著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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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難道你們就是,兇獸?」想起客棧掌櫃的話,小紅帽蹙眉望向這些噁心的生物,左手抓住了自枷鐐上垂下的鐵鍊,暗暗蓄力了起來。
她發現,狼人們身上都披著破碎的衣衫,形制看來有男有女、大半都是農民的款式,不少狼人還抓著鋤頭、鐮刀、草叉等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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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從未見過真正的患者,但師父在嘗試治癒的獸瘟,據說會令患者身形突變……
難道說……
小紅帽沉吟著,此時狼人已然一聲呼嚎、成包圍之勢四面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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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小紅帽縱身跳起、躲開了為首兩頭狼人的撲咬,跟著抬手一丟,連著鐵鍊的藥箱便被丟了出去,將兩狼砸得腦漿迸裂。
不待身體落地,小紅帽於半空中藉勢扭身,兩腳觸地時已然拉動左臂鎖鏈,鎖鏈拽著藥箱拖曳飛起。
千斤的黑鐵藥箱,在枷鐐鐵鍊牽引下,被小紅帽如同流星錘一般甩動著、打著圈子狂暴亂舞,包圍著她的狼人轉瞬陷入了風暴之中。
狼人被鐵鍊拽著的大鐵疙瘩轟得成片騰飛而起、再墜地砸成一地狼藉,黑鐵的鎖鏈又挾千斤力道暴烈橫掃,所及之處狼人個個身首異處、支離破碎,本來的嗜血嚎叫,已然被陣陣慘叫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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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石火間,小紅帽身旁狼人已十不存一,遠處還未出擊的狼人似乎總算對這小姑娘感到忌憚,紛紛緩緩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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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些狼人還保有些許神識?
期待著牠們就此退去的小紅帽,卻又聽見嘶吼聲自四面山林漫山遍野而來,正露出怯意的狼人聽見更多同伴來援後,也一下子士氣大漲,再次躍躍欲試地趴低身子、擺出進攻的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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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帽亦不甘示弱,咬牙抓起藥箱,準備血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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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兒,在這裡!」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撞入,讓她心臟漏了一拍。
「師父!?」
循聲轉頭,小紅帽驚喜地望見了師父正從一處房屋角落向她招手。
小紅帽趕緊閃身跑去,甩開了嚎叫撲來的狼人群,與師父一同鑽入了狹小的甬道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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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師父】
那天,放眼望去盡是竹林,天空在下著淒冷的雨。
當時的她沒有任何記憶。
也許是太過年幼,自己父母是誰,小紅帽幾乎毫無記憶,她所記得的最初,就是那片竹林,那場雨。
以及一頂放到自己嬌小的腦袋上、突然將自己與寒冷隔斷的,那頂紅色的斗笠。
日後她即將稱作師父的、手持龍頭鋼杖的老婦,將紅色斗笠蓋在自己頭上。
「今後妳就跟著我吧,苦命的孩子。」
老婦對小紅帽展露的笑意,她至今無法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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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中搖曳的燭火,在這四處都是狼人們怪嚎的夜裡,是唯一的光亮,正廳大門已被大量木桌木椅堵住,窗戶也被封死。
燭火微微照亮了已然模糊的牌位,以及結滿蛛網的廳堂,顯然此地曾有大家族生活,但如今已然人去樓空……從這裡的血跡和家具殘損看來,小紅帽實在不願多想這一家人都怎麼了。
此時小紅帽正與師父一同待在村裡最大的一戶人家當中。
然而師父看來已經相當虛弱,身上纏繞著的繃帶表明,早在小紅帽來到此地之前她已被咬傷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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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為師一直在尋找獸瘟的來源,在這裡,恐怕是最接近的一次。」老婦倚著鋼杖苦笑著,顯得有些呼吸困難:「沒成想,在寄出那封信不久,鄉人們就都感染成了那副模樣,為師也成了這樣子……可憐的徒兒,受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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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是江湖上成名的藥師,不僅醫術高超,且身手亦甚是了得。
以往走南闖北,從西域的瀚漠、馬賊橫行的塞北和波濤萬丈的東海,從未有什麼真能傷到她。
跟隨師父多年、見證過她威力的小紅帽,實在難以想像怎樣的災難,能夠讓師父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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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說,關於這場瘟疫,本來小紅帽一直相信,師父是最大的希望。
本以為前來相見,可以聽聞師父的又一次喜訊,誰知竟是生離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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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瘟疫確是有人製造,為師本已經快要找到答案了,可惜,這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呢……」老婦自嘲完便又咳了幾聲,看來又蒼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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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見到師父就好,紅兒會拯救師父的!」小紅帽甚少露出情緒的臉上,此時已是盈滿淚水。
「為師……已經命不久矣。」老婦喘著氣,痛苦地說道:「最後能見到妳就好,好徒兒,也是萬幸有寄出那封信,最後還能見到妳……」
「不、有辦法才對……」小紅帽焦急地說著,然而看著師父只是搖搖頭,讓她感到一陣絕望。
當下顧不得師徒禮節,小紅帽撲上去抱住了師父,感受著久違的、也是最後一次的溫暖。
而師父也笑著輕撫她頭髮,師徒二人儼然如同祖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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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良久,師父的聲音,漸漸變成了非人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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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血月】
撞破土牆飛了出去,小紅帽翻了幾圈後才勉力站穩了腳步。
從宅院破口跳出的,是一徒具人形、但已然稱不上人類的身影,唯一與昔日的師父形象相連的,僅有手上持有的龍頭鋼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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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的耳朵怎麼變得這樣大?
師父的眼怎麼也變得這麼大?
師父的手怎變得如此鋒利?
師父的嘴,如今大得好可怕啊…..
不願接受現實,腦內轉過這些荒誕的問句,但小紅帽自知並沒有問出的必要、亦不會有人回答,她早已了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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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如山鬼的巨怪甩動著一頭灰黑交雜的長髮,張開獠牙裸露的大嘴,發出一陣可怖的咆哮,緊接著便又飛身跳起、舉起鋼杖朝著小紅帽狠狠砸來。
庭院的青石地磚被打得翻飛而起,小紅帽勘勘避過,但也被衝擊的陣風給震得又翻了幾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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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昔日的恩師早已蕩然無存,小紅帽忍住了淚水,抓緊了藥箱的鐵鍊。
「失禮了……師父!」
道歉完,小紅帽甩開鐵鍊、在鐵鎖的躁響當中箭步衝上前,與持鋼杖的巨大狼人戰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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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師父教導了自己如何認字與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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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震得嘴角溢出鮮血的小紅帽踉蹌後退,眼中倒映出昔日的師父、如今的怪物,背對著滿月朝自己殺來的身姿。
不知何處的燭臺被打翻,星星點點的火光,開始在祠堂當中燒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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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師父,給了自己家人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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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帽閃過鋼杖,被勁風刮得臉頰生疼,卻也飛起一腳、重重踢在了狼人的下顎上,打得狼人獠牙斷折、噴出一大口鮮血。
此時,烈焰也開始吞沒整個宅院,蔓延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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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如今唯一的盡孝方式,就是讓師父保有尊嚴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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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渾身負傷的小紅帽,看著同樣滿身浴血、朝自己衝來的怪物,做好了準備。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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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便唯有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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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帽甩起染滿鮮血、脂肪與腦漿的大鐵藥箱,蹬地狂奔,與揮動著鋼杖的、昔日她尊之為師的巨怪,在血月下、以燃燒的祠堂為背景,朝著彼此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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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火焰照亮,祠堂中的仙佛,似乎也流下了血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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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尾聲】
第二日,大火已然夷平了整座村莊,徒留遍地焦黑的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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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攜帶兵器的武人與山民們,此時已然循著村莊焚毀的狼煙聚集而來,他們四處拖來了狼人的遺骸,堆在一起、架起了篝火,在一名老獵戶的誦經祈福聲中加以焚化。
其他人則帶著弓箭大刀,提防著被大火給驚得逃入山林的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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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身創傷已包扎完成的小紅帽,站在為師父草草立下的墳墓前,良久不語。
昨夜,最終師父跌入了大火中消失無蹤,自己只能用她的龍頭鋼杖,為她立下一座衣冠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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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度見到姑娘真是萬幸。」不遠處,客棧掌櫃陳三,擦著因見到了那堆扭曲遺體而流下的冷汗,一面走來:「看見那狼煙升起的時候,就想著若是再不去找人求救,實在寢食難安……姑娘?你還好嗎?」
「師父,犧牲在了這裡……」想起狼人仍在蔓延,而這狼人瘟疫確為某人所為,小紅帽頓覺一陣憤怒:「但,我會繼續,師父的志業。」
「姑娘打算怎麼做?」
「狼人,殺光……然後,找到製造狼人的人,也殺掉,阻止這場瘟疫。」  
小紅帽說著,不自覺地緊緊纂起了拳頭,抓緊了藥箱的黑鐵鎖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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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焦黑的宅院,小紅帽跪下叩頭,拜謝養育之恩。
「師父,我會為您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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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俠女小紅帽,踏上了獵殺狼人的漫長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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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未完】
——桃源之藥的試驗相當不順利,幾乎無人能撐過其藥性發作而不喪失人性,幾乎每個人最終都扭曲突變、轉而化為半死不活的魍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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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作「桃源之藥」的奇蠱,能賦予生人以超常的體能和生命力,最終,可能讓人長生不老……確實,每個被種入了蟲卵的人,都變成了難以殺死、且力大無窮的狼人。
但這並不對,完美的不死不該是這樣,成仙的靈藥,並不應讓人變成醜陋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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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被小紅帽稱作師父的年邁女藥師,為此咬著指甲暗恨不已。
聽聞同黨們傳來了找到良好素材的捷報,她來到這地方、以治病為由將村民作為素材,日夜勞作,但進展卻不甚理想。
女藥師與一干志同道合者,在許久許久……超越許多人認知的許久……以前,建立了一個組織,目標就是追求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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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些苦悶,都在數月前一掃而空。
成品總算觸手可及,女藥師喜出望外地發出信件,呼喚她遠在他鄉的弟子前來——
那是她數年前相中的,有成為鼎爐資質的素材之人,多年來她將桃源之藥的藥引埋藏於她體內精心栽培,只待成熟之時,這枚藥引會成為桃源之藥完工的最後一步。
如今,當她抵達,便可採收,當然,這恐怕會犧牲弟子的性命,但十年的付出,此刻將得到無比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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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不需要這用以試驗的村子了,更不希望有任何生還者出去說三道四。
此外,她深知自己弟子的實力,被稱作小紅帽的孩子,不足以用一般的冷箭放倒。
於是她放出了狼人,屠滅了村莊,並期望狼人與小紅帽兩敗俱傷,好讓她省些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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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小紅帽的實力甚至超出了她的預期,她最終不得不親自出手……釋放了她多年隱藏的恐怖本相,用自己已經遭到感染為藉口。
可惜,即使她已經放手一搏,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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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仍然失敗了,不是嗎?」一道冷漠的聲音諷刺地問道。
「要是你們出手相助的話,我便不會失敗。」女藥師憤憤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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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斗室裡貼滿符咒,牆上掛著許多異形的人像,有些像是神像,或手持蓮花、或手捧書卷、或手持拂塵,共通點是他們都狼首人身。
每一幅人像身穿的服飾,似乎都來自於不同的朝代,甚至不同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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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藥師身上纏滿了染血的繃帶,此時正有兩名童僕在慢慢將之拆卸下來。
兩名童僕的臉孔,都有著黃色的雙眼與暴突而出的獠牙,他們也是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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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落下的繃帶底下,露出了經過大火焚燒後,如今卻已恢復如常的皮膚。本來滿是皺褶的老人肌膚已被烈焰燒成斑駁,如今新生而出的部分,竟然光潔如同少女一般……但,對追求完美不死的她來說,這種因半成品的仙藥而生的虛假皮相,底下乃是個醜陋的野獸,確實,只是一種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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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本以為,對付那個被稱作小紅帽的孩子,妳最有心得。」對方再度開口,並且口吻中帶著一絲狐疑:「妳事前要是少跟她說兩句,大可以殺她個措手不及……妳是否,有些心軟?」
女藥師聞言細不可見的震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如常。
「我已被禁錮在這副汙穢之身裡,太久了……十年相處,根本不算什麼。」女藥師自行拆下臉上的繃帶,一張老婦的乾枯臉皮連帶著脫落,露出一張似乎僅有二十多歲芳齡的容顏,那張臉上的一雙眼中滿是與狼人一樣的鮮黃色,此時正慢慢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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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一人對她的變化驚訝。
這裡的人們都知道,這青春樣貌不持久,很快,皺紋會再度出現、生機會再度凋零,甚至比常人更快,衰朽才是他們的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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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們就姑且相信妳。」說話者,是不遠處一名頭戴狼之顱骨的男子,他手持一把老木雕成的長杖,言語中聽不出究竟是老人還是青年。
「總之,這次的成果毀於一旦。」另一個方向,一個同樣戴著狼骨的人影如此說道,他矮小至極、蹲踞於房樑之上:「我們需要立刻尋找下一個煉藥場所,要加倍謹慎。」
「另外,小紅帽會來找我們的。」又一個戴著狼骨的人如此說道,他身材高大,直有普通人兩倍以上:「準備迎擊,也要出動更多狼人去搜捕。」
「無論如何,我等的悲願,距離成功只差一步。」為首的那人以杖敲地,如此宣布。
斗室裡,一眾邪道醫者們對此交相贊同,氣氛中瀰漫著狂喜,無人注意到女藥師臉上閃過的一絲糾結。
「為了實現極樂。」
「為了抵達仙鄉。」
「即使屍山血海,亦在所不惜。」
眾人的剪影,有那麼一瞬看來,儼然是一群獸形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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