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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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拆開來了，
結果還是稍微爆了字數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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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７８、永遠的棲身之所
次日清晨，樹林間的薄霧淡淡地圍繞在教堂周遭，朝陽剛升，從林冠的間隙透下一道道金黃的日光。
厚實的教堂大門開啟，哈洛德與他的未婚妻提著簡便的行李走出，他們將行李暫時置於地上，等待身後的修女貝兒將大門關好。
貝兒轉回頭，向兩人微笑，面對的陽光正好照耀在那銀白的髮絲上。
「這兩天真的很謝謝您的招待，修女大人。」博迪爾朝著站在門口的貝兒鞠躬道謝。
「也太見外了。」
「啊、不好意……嗯？」
她愣了下──對方敞開著接納的雙臂。
「既然是哈洛德的妻子，那也是我的女兒，抱一下才對吧？」
沒有讓貝兒乾等，博迪爾雖有些驚訝，但馬上抱了上去。
明明對方身型比自己還稍微嬌小，抱起來卻有種包容一切的溫暖與柔軟，還有股淡淡的成熟香氣。
「謝謝妳，母親大人。」
……明明比自己嬌小，胸口卻傳來了一對巨物的擠壓感。
「嗯，你們身體保重，下次換我去拜訪你們吧。」
「喔！！母親要來城裡嗎？」
博迪爾放開了貝兒，讓她能夠回覆哈洛德：「是啊，之後會去的，募捐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這麼說也是啊……啊，那麼育幼院這次有需要城裡的什麼東西嗎？我先準備！」
「在等你問呢，清單我都已經列好了。」
貝兒伸手至半空，從空無一物之處取出了一張紙。動作實在太過自然，如同在那有一個看不見的箱子。
「這些就麻煩你了，老樣子，下次去拜訪時再告訴我花費吧。」
她將清單遞出，哈洛德接過，並隨意地閱覽了下。
「嗯～看起來跟之前差不多呢，一些文書用品、肥皂、麵粉……我想這些應該都能便宜取得……喔？這個倒是第一次看到！」
「啊，故事書嗎？」
「是啊，母親想要特定的書籍啊？」哈洛德皺起眉頭，抓了抓後腦：「不過……我沒有印象在圖書館看過這本書，嘶──這可能有點難……我問問看同事們好了。」
「真是麻煩你了。我印象中教堂在很久以前有那本故事書的，只是後來轉手就不知去向了。找不到也沒關係，類似的故事就行了。」
「是那個孩子吧？」在那無暇的外表下，博迪爾沒有錯過對方潛藏的苦悶。
被料中的貝兒停頓了下。她輕嘆口氣，雖然還微笑著，但感覺有些無奈，沒有明確回答卻不言而喻。
稍微慢半拍的哈洛德這才反應過來，敲了下手：「啊，原來是要給那孩子啊！」
「我記得她好像都在倉庫那看書對吧？就連昨晚吃飯時都沒來餐桌。」
「都來兩年了，該怎麼辦呢？」
「那孩子……」貝兒稍微遠離教堂的門，讓自己的聲音不會被裡面聽到：「其實還是有些進展的，沒有一開始那麼封閉自己了，只是對外人還是有點怕生而已。以她的情況來講，要重新建立起信任關係非常困難，再給她些時間吧。」
「畢竟是九歲才來的啊，算很大了。」
「算很大嗎？」博迪爾不太清楚育幼院的情況。
哈洛德向未婚妻說明：「我們亞菲烏斯育幼院的孩子幾乎當初都是棄嬰，或是相當年幼的孤兒。對我們而言，育幼院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正常』的家庭，貝兒修女確確實實就是我們的母親。但這些事對那孩子就不是如此了。」
「啊！問了無禮的問題真的不好意思。你們辛苦了。」博迪爾向貝兒低頭致意。
後者輕吐鼻息，白皙的手撫上博迪爾的臉頰：「沒事的，這不是需要孩子來擔心的事。」
明明是成人了還能當成小女孩寵愛，真不愧是育子無數的母親嗎……博迪爾無奈地在心裡想著。
「好啦，時間也差不多了，閒聊就到這！」貝兒拍下手，回到教堂門口大喊：「孩子們！出來送哈洛德大哥他們吧！」
「啊！不知不覺就…！」哈洛德這才發覺朝陽已經升得夠高：「完了完了！博迪爾小姐我們得趕快走了！」
貝兒的一聲令下，吵吵鬧鬧的大群孩子就從門內竄了出來。
「哈洛德哥哥！」「大哥要走了嗎！？」「哥哥姐姐再見！」……
「噢噢！下次再見了！」
哈洛德跟博迪爾也舉起手揮舞，與孩子們一一道別。
臨走前，博迪爾最後回望了一眼。回想這兩天的種種，她所受到的接納、慷慨、活力，是一個普通家庭都夢寐以求的幸福。在這樣一個偏僻之地，貝兒修女為被遺棄的孩子們建立了獨立遺世的天堂，即使身上有不少特殊之處，無疑的是，她著實是個偉大的母親。
博迪爾慶幸自己的丈夫是來自這樣的地方──那是個愛與和樂的大家庭。
※※※
哈洛德夫婦離去後，孩子們也回到了教堂內。
鬧哄哄的一群孩子在貝兒修女的指示下回到餐廳，將剛才用完早餐的餐桌收拾乾淨，一個個到水槽前清洗自己的碗盤。
「貝兒媽媽！今天的早餐一樣很好吃喔！我最愛那個有綠點點的煎蛋捲了！」橙色髮辮的女孩蹦蹦跳跳地靠到貝兒修女這，臉上的些許雀斑讓她的笑容格外可愛。
「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呢，偷偷跟錫拉說，其實那個綠點點是妳最討厭的青椒喔？」貝兒朝她壞笑，接著繼續收拾廚房。
「欸欸欸！？」錫拉的表情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相當懊悔自己誇讚了她的一生之敵。
「啊！對了，既然吃了那～麼好吃的青椒蛋捲，那錫拉就當作報恩，幫忙收拾下其他孩子的碗盤吧？」
「唔唔唔！被、被算計了啊──！」錫拉飲恨將盤子歸位後，站到其他孩子前，幫忙收取他們的餐具。
「給妳。」「謝謝錫拉～」「吶。」「謝謝。」……孩子們一個個將清潔完的餐具交到女孩手上。
「幫、幫忙……？」看著錫拉有些忙碌，大孩子尼亞爾溫柔地問道。
「嗚嗚嗚，謝謝尼亞爾！」
他的反應有些遲緩，但那比成年男人還壯碩的體型在此時就是很大的優點……至於放錯位子的碗盤，錫拉會負責將其歸回原位。
「……十、十一、十二……」全都歸完後，錫拉數著餐具的數量，不過聲音就在最後戛然而止。
她皺起了眉頭，模仿著媽媽無奈嘆氣的模樣──今天還是跟往常一樣啊。
「貝兒媽媽！餐具又少一組了！」
「知道了──沒事，我待會去收！」貝兒修女沒有抬起頭，而是如同家常便飯似地回應。
女孩有些不悅地叉腰：「哼……真是個任性的妹妹啊。」
「不、不要生氣……」尼亞爾不安地玩著手指，窺探身旁相對嬌小的姐姐。
「沒有生氣啦～尼亞爾是好孩子！」
因為摸不到尼亞爾的頭，錫拉拍了拍他的雙手。
貝兒修女忙完了廚房的雜事後，漫步來到教堂的會客室內。
漆白的木牆底下有道方形的小門……或許對那孩子來說，這就是童話中常出現的那種，只要穿過去就會到達另一片天地的魔法通道。不過對其他人而言，另一邊只是一個塵封已久、陰暗老舊的儲藏室罷了。
門前地上有一副使用過的碗盤。
「妳也想送哈洛德他們，對嗎？」對著木門，貝兒用最平靜的聲音問道。
像是對空氣說話，沒有任何回應。
但她沒有著急，而是動作輕柔地蹲下。
「我能進去嗎？」
片刻後，小門發出吱聲，如微風吹拂般微微晃開，些許的木頭味從裡面飄來。
貝兒知道這代表邀請。
她彎腰、俯身往門內鑽。對於成人而言，這洞口實在不大，對貝兒來講，更是需要用手去擠弄某些特定部位，才能夠順利通過狹小的門框。
摩擦到的地方有些隱隱作痛。雖說是個小洞，但貝兒總感覺尼亞爾都能比她輕鬆通過。
費力通過門後，隨即能感到一股解放感。方門後的空間比外面目測還大，是個約有兩個廚房大小的陰暗空間，陳列許多櫃子、架子，上頭堆滿了木箱之類的雜物，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潮濕味。
原本有個朝外的大門，但在增建時填了起來。縱使已經幾百年過去，貝兒還是捨不得丟掉這些雜物，留的小門就是為了定期進來清掃用的。
這裡存儲著她與孩子們的回憶。
一位黑髮的女孩就坐在門框旁，依舊是利用邊上小窗的些微陽光在看書。
從封面來認，這已經是這孩子第十三次讀這本書了。
貝兒沒有急著朝對方搭話，而是動作輕柔地闔上小門，接著緩緩移動身體到門框的另一邊，雙腿併攏靠牆坐下。
她不疾不徐地等待對方閱讀到一個段落。
「……請他們拿故事書的事……謝謝妳…貝兒女士。」
女孩放下了書，將黑髮撩到耳際，露出了那雙如血般豔紅的眼眸。
令貝兒意外的是，女孩竟然正眼看向她並好好地道謝。
「不會，畢竟育幼院的書對妳來說還不夠多啊。」
「但是……錢……」她又移開了視線，話語中好像帶著愧疚之意。
「不用擔心。」這使貝兒語氣更加堅定。
「……我都有聽到。」
這點貝兒也心知肚明，儲藏室另一邊的隔壁就是她的房間。
──戰爭的影響、領主的不當管理，即使亞菲烏斯教堂還是持續提供宗教性質的服務，仍不再有過去那般絡繹不絕的捐款。募捐的次數變多了。
「那只是我在喃喃自語而已，實際情況其實好～得很，完全不需要煩惱！」
女孩盯著書的封面，沒開口講話。
即使無言，貝兒也能察覺這孩子的心思。
「我沒有在騙妳喔，不信的話……啊！」她轉頭，指向室內一個釘牢的木箱：「妳知道那些東西的年份嗎？」
鮮紅的雙眸從影子中移出，陽光照出女孩一部份白皙的面容。
「……三百五十……」
「欸？妳怎麼知道……」
「木材。」
「木材？」
女孩點點頭。
「那個中間比較橘、圓點也很多，大概是赤松……如果把箱子拆開再拚起木板算年輪，大概是在一百歲左右砍的……」
女孩看向旁邊另一個偏白的木箱。
「而那個箱子是白雲杉……就是外面的樹。更遠的山上是紫杉……這兩種……壽命都比赤松要長很多……可是教堂旁的白雲杉卻比紫杉年輕……大概三百五十歲……所以，在它們出現前，教堂附近長的是赤松。貝兒女士問的箱子……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做的。」
貝兒扶上下巴，思考了下。
「這樣啊，兩邊都是很長青的樹，可是白雲杉卻長得比較年輕，所以覺得是後來種的，而在那之前生長的可能就是赤松嗎。」
女孩所知甚多，解釋得過於自然，以至於貝兒慢了幾秒才想到一點。
「啊，不過有個前提，為什麼妳確定那赤松木箱的材料是教堂附近取得，而不是運來的呢？」
女孩指著偏白木箱的輪廓，比劃著：「……最外圈的年輪疏鬆，是在比較溫暖的季節砍伐……教堂附近沒有能運木材的溪流……沒有冰雪，馬也拉不上山坡……木材只能在附近取得。」
貝兒抬起眉頭，轉頭看向女孩，舉動有些大嚇到了對方：「厲害！答案是三百三十年左右，妳真的好厲害！」
「唔……」
面對突如其來的誇獎，女孩默默低頭，想要藏住臉上的羞澀。
「……為什麼要問這個？」
「三百三十年啊。」
「？」
貝兒看向那些箱子：「三百三十年的箱子，裝的是不會毀壞的回憶，我不會讓它毀壞的，不論這一切有多麼難維持。這幾百年來，我已經遇到過無數次困難了，遠比現在還要艱苦的時光都有，但我不會讓孩子失去他們的家。」
她的眼神是懷念，撫養過的孩子是她美好的回憶。
「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一切都會過去的，媽媽我保證。」她的笑容是慈愛。
女孩不知感受到了什麼，但她把書再次打開來，將臉貼進去。
「……謝謝妳……貝兒女士。」
「是我謝謝你們才對。」
或許是不知如何回應吧？女孩不再發一語，埋首回書中。
眼看時間差不多，貝兒轉身將小門打開，準備離開此處。
「孩子們的戶外課程要開始了，待會屋內沒人，碗盤可以拿去清洗、放好喔。」
女孩點點頭。
其實貝兒修女早就沒有在收拾女孩的東西了，告訴她什麼時候屋內沒人、可以自己行動，是這兩人已經維持了好一陣子的默契。
吩咐完後，貝兒鑽出小門，回頭輕輕將門關上。
「如果…」
就在門關上前，從陰暗的縫隙傳來女孩微弱的聲音。
「嗯？」
「……如果……這裡消失了……我們會去哪裡？」
貝兒停住動作，注意到女孩用詞上的細微變化。
她感到欣慰，於是承諾：
「絕對不會消失的，就算地點消失了，我們也哪裡都不會去的。
縱使分離，我們也永遠都是一家人──
……伊芙。」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