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男與女、外院與內(nèi)院
清晨時分,天際泛著由暗轉(zhuǎn)明的魚肚白,銳利刺眼的曙光刺破厚厚灰雲(yún),翻轉(zhuǎn)死寂,穿透厚雲(yún)的細碎輝光,堪堪讓大地迎來嶄新一輪的光明,一併驅(qū)散降了整夜的茫茫霜雪。
灑落靈瑤雪山的溫暖朝陽,清新的道氣與半凍結(jié)的晨露,彷彿為靈瑤宮注入一股活力,調(diào)皮嘻戲的風兒隱然騷動。
春去秋來,日月更替,顯然與平時無異的天地自然變化。
可是,今日的靈瑤宮頗是古怪。
具體說來,造成古怪的源頭——是某種難以明言的氛圍。
那是與靈瑤宮極不相符,又十分罕有的,毛躁炙熱的躁動,鬥爭的火焰。
靈瑤宮眾弟子儼如絲毫不懼灼傷的飛蛾,不停不停撲入這股氛圍的火焰,壯大鬥爭之火的勢頭——縱使人人早都發(fā)覺這異樣氛圍的存在,但竟無人想遏止這股氛圍的惡化。
鬥爭之火滋生、蔓延……愈演愈烈,直至瀰漫整個靈瑤宮。
就算是終日深鎖霧雪的畫宮,號稱靈瑤四宮中性情最為淡漠的畫宮弟子,也不免受到影響,空氣中流淌少許暴戾之氣。
袁昊雖然不是畫宮弟子,但因充當苦力而經(jīng)常出入畫宮和畫院的他,碰過數(shù)次面的畫宮女弟子少說也有數(shù)十來人,因此內(nèi)心隱隱有感。
至於為何這麼說——
「龜、龜爺爺?shù)摹^分了,未免太過火,本判官敢摸著良心發(fā)誓,本判官絕無歹意。」
袁昊喃喃碎念著「平常這麼做都沒事」,抓了桌上一塊白饅頭,撕成兩半,像要咬斷不滿般,以牙齒撕肉的方式咬了一口饅頭。
竹令謙瞅來一眼,慧黠眸子流露了然而捉弄的笑意,道:
「快吃,今日容不得你遲到,不然師父和三位姐姐又要怪我疏於管教。」
她知袁昊是刻意說出這話,當下裝作沒聽見,無視拋來的問題,低著螓首,把最後一口饅頭放入嘴裡,悠然地細嚼慢嚥。
袁昊放下饅頭,不滿地轉(zhuǎn)過腦袋,意有所指般繼續(xù)道:「令謙姑娘,直接拔了兵刃就出手,未免太過分了。」
「是嗎?可是我聽人說……是你完美地隱藏氣息,趁人家不注意,打算偷襲人家。」
「我……呃,我、我是不小心嚇了對方一跳,絕無偷襲的意思。」
「太好了呢,多虧那對判官父子的『好意』,你對判官道氣的控制力有著顯著進步,興許再過不久,你就能邊隨心所欲控制判官道氣,邊與他人交戰(zhàn)。」
「令、令謙姑娘,莫非……生氣了?」
竹令謙以看不出喜怒的淡然表情,迎上袁昊的試探目光,道:
「這點事你自兒去想。」
袁昊額間淌下兩滴汗水,快速游移的眼珠子探到身邊小福兒、顧希顏,二名年幼少女詫異的眼神正緩緩轉(zhuǎn)變成確信和責難。
「袁昊哥哥,你又再給姐姐添麻煩。」
「哥哥你又搗蛋了?」
袁昊抽抽嘴角,轉(zhuǎn)過目光看向小福兒、顧希顏二女,正經(jīng)道:「妳們倆好好看著我眼睛,看看這清澈如水,比潔雪還要誠懇的眼神,我看起來像在說謊誆騙妳們?」
小福兒、顧希顏二人互望一眼,以眼神得到共識,笑逐顏開,齊聲道:
「像!」
袁昊聽得這話,頓時氣得腸子都快打結(jié),齜牙咧嘴道:
「好啊,顧傻妞,發(fā)福兒,妳們過來,今日不打得妳們屁股花上開花,我袁昊從此不姓袁!」
小福兒睜圓的眸子又羞又怒,丟下碗筷,邊跑邊道:「哇!哇!袁昊哥哥你、你……你,明明說好不說了,又、又叫我發(fā)……發(fā)福……哼,你討厭!」
顧希顏嘟起嘴,也是邊跑邊抱怨道:「我才不是傻妞,袁昊哥哥你這大壞人。」
眼見三人追逐打鬧,二女嘴邊咬著早飯的饅頭,邊咀嚼邊尖叫,饅頭碎渣和口水噴了畫堂滿地。
竹令謙忍俊不住笑出聲,覆上遮掩真容的薄紗,道:
「福兒、希顏,妳們別玩了,小心噎著。」
二女聽得勸聲,漸漸放緩腳步,豈料袁昊一個箭步迫近,嘴裡嘿嘿大笑,瞧他模樣,像極一隻即將從母雞身後偷著小雞的貪婪狐貍。
受到驚嚇的小幅兒、顧希顏尖鳴一聲,再次驅(qū)使腿腳,奔了起來。
竹令謙嘆息一聲,朝繞著圈子打轉(zhuǎn)的三人走近,眸子微微一瞇,突然探出左手,指尖觸及無形無色的微風,心念轉(zhuǎn)動的剎那,五指迅速合攏。
只見袁昊欲往前追去,渾然未覺來自背心的一股阻力,那恰到好處的力量不至於讓衣物撕裂,也不至於放跑袁昊,而是讓衣領(lǐng)緊緊勒住他咽喉。就見在拉力與阻力的抗衡之下,袁昊一陣窒息,大吐舌頭,向後坐倒在地,頻頻乾嘔口水。
「咳、咳,妳……妳,咳、想殺了我不成?」
竹令謙沒有正面回應袁昊的責問,而是朝畫堂門外方向喊聲道:
「二位還想在外面聽多久?妳們既已發(fā)誓效忠當代判官,今後也是我們的人,不必如斯客氣。」
袁昊聞言一驚,依著竹令謙視線往門口看去,過得半晌,但見二道倩影踏著躊躇步伐行入畫堂,那彷彿以同個模子雕刻出來的二張相似容貌,尷尬而慌張的笑容正是血緣的最佳佐證。
來者除了判官一族的那對姐妹,還能是何人?
小福兒、顧希顏根本不知畫堂之外有人,想著方才嘻笑打鬧的動靜通通被外人聽得一清二楚,登時羞得無地自容,邁開小腿奔到袁昊身後,遮掩身子。
袁昊同樣沒有特別留心周遭動靜,當下暗叫好險,忖想:『怪不得令謙姑娘要戴上面紗,原來她是察覺外頭有人。』
原來半個時辰前,他終於從那對判官父子手裡逃出生天,自昨晚被迫修行(痛揍)至此,心神已十分憔悴,正處在反應遲鈍、防備低下的情狀,是以五感不比平時機敏。
「判官大人。」
「看來您……修行一切順遂。」
判官一族姐妹壓下尷尬之色,換上一副恭敬臉容,拱手行禮,向袁昊打過招呼。
袁昊盡力打起精神,尋思:
『令謙姑娘的話,恐怕是要提醒我:這二個傢伙算是同伴,也不算是同伴,千萬不可大意,露出不必要的破綻。』
竹令謙思索半晌,不忍丟著宮中弟子在旁呆站,於是開口邀判官一族姐妹一同享用早飯,但該說不出所料,亦或出於禮節(jié)的自我約束,二女退開半步,笑著婉拒。
眼看袁昊側(cè)腦望來,二女恭敬垂頭,進一步表明,她倆身分卑賤,沒有資格與「當代判官」同席而坐。
竹令謙也沒有繼續(xù)強求,點了點腦袋,柔順青絲緩緩滑落白皙香肩,半掩右胸前的豐碩果實,她轉(zhuǎn)而直勾勾瞅著袁昊,綻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被那視線盯著渾身又疼又癢的袁昊,本來不甘示弱瞪了回去,可見對方不懼而笑的態(tài)度,反而有些坐不住,狼吞虎嚥吃了饅頭,草草夾了幾口菜就放下碗筷,藉口要歇息養(yǎng)神,飛也似離開畫堂。
用完早飯後,竹令謙一如往昔取出書畫,逕自埋頭於丹青的墨香之海,過得不知多久,直至霍菲菲與幾名畫宮弟子前來告知『靈瑤泉鏡』傳達的消息,她才放下毫毛畫筆,點頭道:
「辛苦妳們,先退下吧。希顏、福兒,去把那個傢伙叫醒。」
二女找到躲在竹令謙閨房旁書庫假寐的袁昊,又拿了水盆衣物,拖著他洗臉整裝,著實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終於清醒過來的袁昊為表謝意,對二女小腦袋、軟臉頰又揉又捏,引得二女陣陣尖叫,哈哈笑了笑,大步走回畫院。
竹令謙見到精神稍稍恢復的袁昊,靜靜道:
「好了?」
袁昊伸了懶腰,嘆息一聲,道:「好了。」
「那好,畫宮的事我已安排妥當,咱們走吧。去主峰。」
內(nèi)院弟子與外院弟子。
靈瑤宮女弟子的隨從比武大會,即是今日。
這是「俠的故事」,望諸位朋友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