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一輛漆黑平頭馬車自青雲(yún)書院疾衝而出,沿著院外的山中道路一路疾行,驚擾了樹林中的鳥兒傖惶亂飛,也驚動了被派守在院外的暗衛(wèi)們。
「老大,那馬車似乎不大對勁。」一名暗衛(wèi)說道,「追嗎?」
幾人蹲伏在樹上觀察著馬車向遠方駛?cè)ァD邱R車趕得又快又急,幾乎整個車身都在劇烈搖晃,晃似後方有人追趕著似的,更別提這奇怪的時間點了。
於是,為首暗衛(wèi)銳利的眼神一掃,隨即下達指令。
「追。」
同一時間,書院內(nèi)的黑衣人也被黑影們一一擊退,並活捉了一名黑衣人當人質(zhì)。待打鬥結(jié)束,幾人立刻分頭搜尋郡主的身影,但無論他們搜遍四處仍舊找不到,好似郡主直接從書院消失了一樣。
於是他們質(zhì)問那名黑衣人。起先他還嘴硬不怎麼配合,直至對他稍加施行了些拷問手段後,他耐不起拷打,立刻全盤托出。
他話一說完,霎時,幾人面色驟然一變。
「快!快去通知首輔大人!」
骨碌骨碌的車輪在道路上飛快地轉(zhuǎn)動,灰塵捲進輪中,挾帶起陣陣濃煙,馬鞭抽打馬兒傳出的清脆劈啪聲,在這死寂的夜晚樹林中顯得凌厲又突兀,趕馬的駕駛者狂甩韁繩,絲毫不顧車身的震動有多劇烈,只管一路往前。
狹小的車廂內(nèi),空氣稀薄又不流通,只餘悶熱潮濕的氣味在車廂內(nèi)沉滯流轉(zhuǎn),一眼望去幾近黑暗,幾乎不可視物。
不知過了多久,沐璇才在這樣的的環(huán)境下漸漸甦醒。
纖長的睫毛顫了幾顫,她緩緩睜開眼睛,才剛眨了眨眼,一股鑽心的疼痛忽地從腦袋傳來,她下意識地欲用手去揉,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手腕被粗繩結(jié)實地綁住,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及狀態(tài)都非常不對。
看來是被綁架了,她心想。
除了腦袋昏昏沉沉再加上時不時還會有一絲刺痛感外,她的嘴中被塞了一綑粗布外加繩子從後至前緊緊裹住,讓她只能發(fā)出吱吱嗚嗚的細微聲音,雙腳也被粗繩環(huán)住,讓她寸步難行,根本無法移動,整個身體被凹成像個蝦米似地躺在車內(nèi)地板上,讓她渾身不舒服。
她試著將自己翻過身來變成仰躺,幸好車內(nèi)空間還算大,不至於讓她全然無法移動。她張著眼睛盯著車內(nèi)的頂部,一邊調(diào)整呼吸平穩(wěn)自己的狀態(tài),一邊側(cè)耳傾聽車外的動靜,只因她明白,慌亂的情緒是沒有任何幫助的。
那些黑衣人沒當場將她置於死地,應是她對他們還有用亦或是還有其他目的,至少這段時間她的性命無虞,因此,如何從車內(nèi)逃脫便成了當務之急。
在她醒來的這段時間,眼睛已習慣了黑暗,開始能看清周遭的環(huán)境。她轉(zhuǎn)動眼珠四處打量,目光最後定格在木製車門上。憑藉車門及內(nèi)裡裝飾的精緻度,她判定這車廂並非高級的馬車,因此車門在開關(guān)方面並沒非常精細,且車門的右下方有道金屬鎖,若能將之撬開再用腳或身體撞擊,說不定能推開車門從而逃出。
她盤算好計畫,身體已然開始行動。她先是努力用肩膀撐起身體,變成半坐姿勢,接著用雙手試著移動鎖頭,但效果甚微,那金屬卡榫卡得死緊,無論她怎麼撥都只能撥起來一下下,然後又掉回去。無奈,她只能邊用雙手移動鎖,趁鎖頭略微移動時再用身體去撞門板,時不時再配合腳去踹,原本看似牢固的門板才終於有了鬆動的跡象,發(fā)出嘎嘰嘎嘰的搖晃聲。
而就在她努力時,一陣又一陣的馬蹄聲突地從後方追了上來,因她坐在馬車地板,地板與地面靠得很近,所以她能清楚感受到地面?zhèn)鱽韯×业恼饎印>驮谒€搞不清楚狀況時,馬車忽地再次猛烈加速,車身搖晃得比方才更強烈,整個人猛地往前摔向車廂內(nèi)的木製隔板,額頭狠狠地朝隔板撞擊下去,額上頓時起了一個大包,腦袋的昏沉更加嚴重了。
車外有模糊的人聲傳來。
「前面的,立刻停下來!」
「再不停休怪我們不客氣!」
沐璇一聽,心中霎時燃起希望,待腦袋暈眩好一些後,她又扭動著身子爬回車門前,更加賣力的用雙手敲擊著車門發(fā)出碰碰碰的撞擊聲,嘴裡嗚嗚噎噎的,一下用手敲、一下又用腳踢,試圖吸引車外人的注意力。
她這廂努力中,而車外卻早已劍拔弩張。追逐的暗衛(wèi)們眼見馬車絲毫沒有停下的意願,再加上他們耳力很好,隱隱聽見有女子的聲音從裡傳出,愈發(fā)認定此輛有詭。
其中一名暗衛(wèi)二話不說拿出弓箭,朝著馬伕身上就是一射!
"噗叱",箭頭狠狠扎進馬伕右側(cè)腰內(nèi),慘烈的哀號陡然響起,馬伕操縱著韁繩的手因疼痛猛地顫抖起來,連帶著馬車也跟著左右搖晃。
“咻“,又是一箭射去,這一次箭頭正中馬伕的右手臂,馬伕悶哼一聲,眼見後方暗衛(wèi)們緊隨其後,他略一咬牙,迅速割斷馬車與車廂的連接,一使輕功,眨眼間就騎於馬上向前急馳。車廂因失去控制而停了下來,其中一名暗衛(wèi)停下前去馬車查看,其餘暗衛(wèi)則繼續(xù)追趕上去。
留下來的暗衛(wèi)將馬車門打開,映入眼簾的就是雙手雙腳被綁及嘴中塞了一團破布的沐璇。此時的她早已不復以往的光鮮亮麗,髮絲凌亂,簪飾鬆垮地垂落,衣襟散亂,衣上與臉上沾滿灰塵,但裸露在外的眼睛仍舊清澈有神,眼神堅毅。
暗衛(wèi)大吃一驚,沒想到居然是他們被吩咐要保護的郡主!
「郡、郡主!妳無事吧?」暗衛(wèi)緊張地詢問道,「我這就為你解開繩索。」他自腰帶取下匕首,俐落地一刀割開郡主手上與腳上的繩索,並將她嘴中的破布一並拿下。
這下她終於獲得自由。
「可有傷到哪裡?」暗衛(wèi)雙手扶著沐璇的肩膀,擔心地問道。
「沒、沒什麼,我還行……」沐璇沙啞地說,「你是……?」
「屬下是首輔大人派來保護您的,但還是讓您遭遇了這種罪,是屬下失職。」暗衛(wèi)一臉歉意地道。
「無妨,至少你們找到我了。」沐璇朝他溫柔地笑了笑。
溫和的言語讓暗衛(wèi)心中一陣感動,但目前最主要的還是要平安送郡主回首輔大人身邊,此地不可多待,於是他朝沐璇問道,「郡主,此地不可久留。您還能動嗎?先慢慢起來……對,就是這樣……」他邊說邊扶著沐璇起來。因著雙腳被繩子綁了一段時間,血液不流通的關(guān)係,她一時之間竟難以站立,雙腳微微地發(fā)顫,只能拉著他的手臂踉蹌地緩緩起身。
與此同時,追趕的另一方則是展開一場激烈的追逐戰(zhàn)。馬伕從寬闊的道路上鑽進樹林,試圖躲避暗衛(wèi)們的追擊,可無奈,暗衛(wèi)們窮追不捨,並拿弓箭連續(xù)朝那馬伕射了好幾箭,可憐的馬伕活脫脫就像個刺蝟,背上、腰上甚至大腿上都中了好幾箭,鮮血泊泊滲出,一片又一片的鮮紅染上他的衣衫。
劇烈的疼痛混雜著鮮血的流失,他腦袋已逐漸暈眩,但內(nèi)心的不服氣與不甘讓他又撐了一段時間,直到最後受不住時,他驟然停下馬匹,將馬頭調(diào)轉(zhuǎn)面對暗衛(wèi)們,口裡大喊道,「就算我死,也不會讓你們好過的!等著瞧吧!」
最後,從懷裡拋出信號槍,往天空一射!
從後方疾馳而至的暗衛(wèi)還來不及阻止,便見那馬伕轟然摔下馬匹,死了。
「對,很好……」另一邊,暗衛(wèi)扶著沐璇緩步走下馬車,「您稍微走一走……」話才說一半,遠處前方忽然一陣騷動。
他往前方看去,便見一道奪目的綠色光芒在黑夜中燦爛綻放,發(fā)出驚人的碰轟一聲。
他瞳孔驟然一縮,立刻知道事情不妙!
那是信號彈!
他一掃方才的溫和言語,換上急切的口吻對著郡主匆匆說道,「對方要求增援了!我們必須快走!」他看了下郡主仍未完全恢復的腳,略一咬牙,道了句失禮,驀地將她橫抱起來,快步走至馬匹旁邊,一個翻身,俐落地將她放在馬背上,他順勢坐在她後方,一拉韁繩就往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