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一大佬Ｘ萌新菜鳥
*2w5字，吃雞類遊戲，參考《荒野行動》
*我流魈熒，OOC是肯定的，含空鷺/鍾歸CP暗示
26
熒整夜沒有睡好。
多虧魈分別前的那一句話，她的心臟與大腦蹦迪了一整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樣都睡不著，好不容易沉入夢鄉，卻夢見兩隻小精靈一左一右扯著她的耳朵，一個大喊「想那麼多做什麼！管它喜不喜歡，A上去就對了！」，另一個又嚷嚷「感情這種事怎麼可以輕率呢！一定要拿出謹慎的態度看待才是！」，雙方你一言我一語，僵持不下，吵得她腦子亂哄哄的，趕緊趁兩邊吵得不可開交時偷偷逃走，卻又莫名其妙撞進魈的懷裡，少年捧起她的手，注視的目光熱切而深情，充滿磁性的嗓音低聲問她喜不喜歡自己，羞得熒當場驚醒，整個人手忙腳亂摔到床底下，偏偏爬起來第一眼看見的又是昨晚隨手扔在椅子上的工裝外套，氣得她一把將衣服丟進洗衣籃裡眼不見為淨。
都怪魈！說那什麼讓人害羞的話！
熒惡狠狠地叉起培根捲，惡狠狠地塞進嘴巴，惡狠狠地咀嚼出喀滋喀滋的聲響，派蒙察覺主人沒睡飽的低氣壓，早就躲到客廳角落啃自己的乾糧，徒留坐了早班車回家的空在餐桌上與滿腹起床氣的妹妹乾瞪眼。
不過魈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在心裡痛罵了對方一頓後，熒總算冷靜下來，開始回想昨晚發生的一切。
她也真的是——夠勇敢的了，不僅抓了魈的衣角，還問對方「為什麼對她那麼好」？天啊，黑暗效應真是害人不淺，如果場景換作此刻窗外日照充足的美好早晨，她怕是半個音都擠不出來，她昨晚到底、到底哪來的熊心豹子膽問出那種問題的？！
而且魈竟然還那麼認真地回答了她......
從前熒只覺得這個人老實，說話也直率，但在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後，她突然就對魈那樣的性格又愛又恨了起來，一方面覺得他很真誠，一方面又覺得他對自己實在慎重得過份了，彷彿她是什麼特別的存在，需要他以如此珍視的態度對待，而昨晚的那句話似乎又更加印證了這個想法。
『......通常火象星座都有一個共通點，他們對於愛意的表達相當直接......』
晨間新聞不知何時已經結束，進入了下一個星座節目，大名鼎鼎的星座專家莫娜正在介紹火象星座的戀愛攻略法，熒嚥下培根捲，懶洋洋地瞧了電視一眼。
『莫娜老師，現在我們聊到了牡羊座，那麼我想各位觀眾肯定都很好奇，該怎麼判斷牡羊座對自己有沒有興趣呢？』
『這個嘛，我認為幾乎不用判斷，因為非常明顯，秒讀秒回和噓寒問暖都是基本，他們對沒有興趣的人根本懶都懶得理，但對喜歡的人絕對體貼至極......』
嗯？熒停下動作，想起魈是四月生日，似乎就是牡羊座。
『這麼說，我曾經聽過有人形容牡羊座就是一個特別單純的大孩子呢。』
『沒錯，他們不擅長隱藏與偽裝自己，所以儘管他不希望那麼快表明心意，但對心上人的感情仍會忍不住透過言語和行動流露出來，說實話也挺可愛的。』
『那麼莫娜老師，牡羊座喜歡一個人時會有什麼樣的行為呢？』
『嗯......除了剛才提到的秒讀秒回、噓寒問暖以外，由於他們對情感的表達很直白，所以會偏好約會和送禮這樣快捷的方法來拉近與心上人的距離喔。』
『說到這裡，莫娜老師，您能分享一下牡羊座和哪幾個星座在感情上最相配嗎？』
『牡羊座一般與風象、火象星座都很匹配，畢竟都是充滿活力的性格，能夠一同探索與冒險，創造有趣而充滿驚喜的生活，但若要說無可挑剔的絕配，那當然就是射手座了。』
什麼？熒差點沒叫出聲音來——因為她就是射手座啊！她放下叉子，瞪大眼睛全神貫注地聆聽。
『通常啊，牡羊座與射手座是最好的戰友，也是能互相欣賞的伴侶，由於骨子裡都是很熱情的人，言行直白爽快，又有著類似的想法，所以相處下來非常自在，感情也能迅速加溫，堪稱天生一對！牡羊座一般會被射手座的熱情與好奇心所吸引，而射手座則特別欣賞牡羊座的勇敢與自信......』
隨著星座老師的說明，熒感覺自己好像越來越坐不住，這根本、根本就是在說她和魈嘛！他們的確是很好的戰友，作戰時默契絕佳，能夠迅速理解彼此的下一步計畫，還有其他的，什麼對沒有興趣的人懶都懶得理、對喜歡的人卻體貼至極，還有那什麼情感的表達很直白、會忍不住透過言語和行動流露出來......這些牡羊座喜歡一個人的表現與那些讓熒感到曖昧的情景完美重疊，簡直、簡直就像是在說魈對她——
啪的一聲，電視被轉臺了。
「哇！哥哥你做什麼啦！」
「咦？原來妳有在看嗎？」聞言，空趕緊切回剛才的星座節目。「抱歉抱歉，我想說這講的是牡羊座，又見妳在發呆，還以為妳沒在看呢......」
匡啷一聲，熒的叉子掉到了餐盤裡，空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抬眼看妹妹，發現她一臉錯愕地直視前方。
「呃、熒？」
面對哥哥的輕喚，熒沒有應聲，目光逐漸失焦。
......對啊。
我......我為什麼要關注牡羊座呢......？
她感覺自己好像意識到什麼不得了的事實，但內心下意識抗拒去承認，過量的資訊與掙扎的自我相互拉扯，讓熒的思緒頓時像是燒開的熱水壺，不僅在大腦發出尖銳的爆鳴，臉頰的燙意更是徑直攀升。
「我、我吃飽了！」她猛地站了起來，扔下吃到一半的早餐，不顧哥哥的呼喊跑回房間，用力甩上門。
怎麼回事？
熒靠著門板滑坐在地，她捧住胸口，被攏在掌心的情感瘋狂跳動，卻沒有任何形體，看不清也摸不著，需要某種存在的媒介去將它顯影，才能讓人放下心來。
她跌跌撞撞爬到書桌旁，搆下手機，輸入關鍵字想給此刻的心情找出一個明白的解釋——但找到了又能如何？這些日子她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得到的卻是更多的茫然與疑問。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會心慌意亂嗎？會小鹿亂撞嗎？會忍不住想要親近對方、忍不住想要觸碰對方嗎？就像她在他面前總是會胡思亂想，就像她昨晚那樣情不自禁抓住他的衣角嗎？——追根究底，這一切真的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嗎？
情感本身就是一個太抽象的概念，它是由細瑣的記憶所堆疊而成，既無法追溯源頭，也無法理解脈絡，說不定就連此時此刻，都將化作萬千支流的一部分。
熒呆怔了好一會，跳出瀏覽器，打開與魈的聊天記錄，慢慢上翻。
早上開會時同事鬧出的烏龍、午餐便當裡特別好吃的配菜、下班時看見天空有美麗的晚霞......她發覺自己好像總是在和魈聊一些很沒意義的小事，可偏偏就是這些微不足道、宛如日常一般的東西，讓此刻的她看得心臟怦怦直跳，胸口裡面彷彿有千萬隻小鹿在橫衝直撞。
熒放下手機，抬頭望向電腦，他們在那個虛擬的世界裡也度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無論在原野上並肩作戰，還是在塵歌壺坐著聊天，明明都是很普通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卻每一幕都在閃閃發亮。
......話說回來，我為什麼要思考這些問題呢？
如果答案打從一開始就是否定的，那我根本就不必思考，不是嗎？
那麼......也就是說——
熒頓時愣在原地。
她慢慢站了起來，靠近書桌，拿起裝飾了一小片銀杏葉的墨色絨布盒，小心翼翼打開。
晶蝶髮夾燦爛依舊，如細瑣的記憶一樣閃耀，也如昨夜那對深情的目光一般明亮。
她輕輕啊了一聲。
模糊的情感終於凝聚成形，化作蝴蝶，破繭而出。
26.5
「哥————哥！」
尾音未落，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就從房間的方向傳來，空聞聲轉頭，看見妹妹闖進客廳，一張小臉紅撲撲，看起來既害羞又興奮，只是沒來得及感嘆她怎麼幾分鐘前還在生氣沒過多久又在蹦蹦跳跳，耳裡就砸進了一記重磅彈。
「哥哥我跟你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唔呃！一陣氣血上湧，空耳鳴目眩，差點要吐血，豈料下一秒又是五雷轟頂。
「————而且對方好像也喜歡我！！！」
26.75
[Aether：@$#@#%^&*#@$%^&**&^%$#@!^%&%$@#%!#]
[鹿說詐騙：......你手機被派蒙壓到？]
[Aether：我妹妹要被野男人拐走了！！！！！！！！！！！！！！！！！！！]
27
週六，自然科學博物館。
魈一手撐著肘部，另一手抵著下頷，目光認真，模樣專注，乍看像是在研究眼前栩栩如生的長鬢虎模型，實際上焦點卻壓根不在那兒。
「魈你快看，牠的鬢角好長啊！不曉得那麼長的鬢角可以做什麼？是不是跟貓的鬍鬚有一樣的功能啊？」
一旁的熒像個小孩子，指著模型興奮不已，魈試圖將注意力移到長鬢虎上，卻發現困難重重。
......她今天打扮得有點太可愛了。
視線前方，那片大大的玻璃展窗正清楚倒映出熒的身影，甜美的丸子頭編髮、荷葉邊的泡泡袖上衣、以及飄逸的水藍色綁帶排扣長裙......
換作從前，魈頂多只會覺得這樣的搭配很適合熒活潑大方的氣質，可自從上回見過那一身工作套裝，成熟與可愛的反差便瞬間昇華成難以抗拒的魅力，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尤其熒今日的長裙質料輕薄，走起路來飄逸生姿，如花瓣起舞，小腿肚的白皙更是在揚起的裙擺下若隱若現，看得他心神蕩漾，忍不住守在她的身後，防止其他男性有機會窺伺那一抹美好的風景。
話說回來，她今天是不是噴了另一款香水？與之前的果香不同，聞起來似乎是琉璃百合的香氣——
「魈？」
「......嗯？怎麼了？」察覺到衣角的動靜，魈連忙回神。
「你今天好像一直在恍神，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啊，不是那樣的。」他稍稍別開臉，努力將衣服被拉住的竊喜藏起。「只是覺得妳工作時的穿著和出來玩的打扮很不一樣......」
「出來玩本來就要打扮得可愛點嘛。」熒嫣然一笑，接著她背起手，腳步雀躍地輕轉半圈。「魈比較喜歡哪一種？」
「咦？」
「我說，你比較喜歡我工作時，還是出來玩的打扮？」
她的口吻漫不經心，視線也不完全在魈的身上，彷彿這只是一個心血來潮的問句，就算得不到答案也會瀟灑地一笑置之。可魈卻發現了，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但熒不經意看向他的那一眼裡正滿溢著藏不住的期待。
她大概沒有意識到這點，神態故作從容，自顧自地玩弄起髮尾，亮晶晶的視線卻頻頻瞥過來又偷偷挪開，破綻百出而渾然不覺的模樣實在可愛，魈不禁抬手遮住半張臉，狀似思考，實則亂了方寸，胸口的悸動太喧鬧，他根本無法靜下心去組織好一段句子，過了大半會兒才吐出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我覺得都很適合妳......」
「唔，這個答案也太狡猾了吧，中規中矩的。」
「抱歉，我並沒有要敷衍的意思。」見熒瞇起眼睛，魈趕緊解釋。「我只是單純覺得妳穿什麼都很好看。」
才剛說完，他就發覺這話似乎過於油滑了，像是刻意用來討異性歡心的甜言蜜語，正想要補充些什麼，卻見熒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兩頰依稀飄起淡淡緋色，只是還來不及辨讀那張小臉上的表情，她便迅速低下頭去。
「......果然還是很狡猾。」她小聲地說，語氣埋怨，投來的那一眼卻實在嬌氣，看得魈的心臟瞬間像是飛出去的兵乓球一樣瘋狂亂跳，他趕緊輕咳兩聲，強行壓下受到的衝擊。
「我們......去下一個展廳吧。」
——這個人實在太可惡了！
前往下一個展廳的路上，熒憤憤不平地在心裡罵道。
這是她在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後第一次與魈出門，原本還想著要主動出擊，讓小弟弟看看什麼叫作年上的從容，卻沒想到才打出第一波輸出就被那老實的性格反將一軍，輸得徹徹底底。
還說沒有勇氣呢！講話那麼直白，懂不懂得害臊啊！
想起那一晚曖昧的對話，又想起剛才自己害羞的模樣，熒愈發不甘心，盤算著等等該如何扳回一城，忽然，她瞥見某個展廳，靈機一動。
「魈，我想去那裡看看！」
「嗯？」
魈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見到「天文科學廳」幾個大字，或許是為了營造宇宙的氛圍，展廳的入口一片漆黑，雖然能夠看見垂掛的星球模型發散出一定程度的光源，但整體光線還是相對昏暗。
「這裡面看起來有點暗，妳沒問題麼？」想起熒之前在密室裡緊張的模樣，他忍不住擔心，卻看到她幹勁十足，莫名充滿鬥志的模樣像一隻正全力甩著尾巴的小狗。
「沒問題，我們快走吧！」
人在光線昏暗的地方更容易產生親近的可能性，尤其在一個看不見彼此表情、也不必顧慮周遭眼光的環境顯然更方便鼓起勇氣去做些什麼。
於是在逛了一圈天文科學廳後，熒相中了位在角落、以布簾與外界隔開的小型視聽區，她佯稱走得有些累，腿痠了想要休息，和魈一塊在裡面找了個位置坐下。
獨立的小空間裡，兩人並肩而坐，仰頭欣賞著球型銀幕投影出的星空，上頭的繁星隨著時間與四季的變化平靜流轉，如鑲在深色絨布上的一粒粒碎鑽，閃爍著璀璨的光，將夜色的天幕妝點成悠遠的星河。
......好安靜。
熒緊緊捏著雙手，心跳如擂鼓，視聽區裡除了她和魈以外就沒有其他的觀眾，靜得能夠聽見投影設備運作發出的細微聲響。雖然她認為這片星空非常漂亮，簡直就像是佇立於真正的漫天星辰之下，但喜歡的人就坐在身旁，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去欣賞，會盯著那片銀幕也不過是由於太緊張而做不出其他的舉動罷了。
魈怎麼都不說話呢......
她嘗試用眼角餘光去觀察身旁人的表情，可惜光線太暗，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能從抬頭的動作知道魈正專注在那片星空上，熒鼓起臉頰，頓時油然而生一股恨鐵不成鋼的心情，開始懷疑這個人究竟喜不喜歡自己，不然怎麼會到了眼下這種獨處的時刻還專注在那些星星上？只是一想到自己同樣由於緊張而毫無作為，她便又沒了底氣，雖說一開始的確是瞄準了視聽區安靜又沒人的特點來製造機會，可真正進到裡面，熒才發現光是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就已經耗盡了全部心力，根本沒有餘裕去動歪腦筋。
而且，她其實也有一點點害怕。
雖然那天對空說得斬釘截鐵，可若要認真討論起來，其實熒對於「魈喜歡自己」這項推測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她僅僅是憑靠直覺去對眾多的蛛絲馬跡進行猜想，而直到想要主動出擊的這一刻，遲來的不安才隨著緊張的心緒浮上粉紅泡泡的表面。
會不會是自己誤會了呢？說不定魈真的只是將她看作很好的朋友呢？眾多退縮的念頭一瞬間冒了出來，化作尖銳的提問，不斷在胸口進行質疑的戳刺。熒想起先前夢裡的兩隻小精靈，頓覺自己重新陷入了那樣兩難的境地，可是一想到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能有幾回，她便又萌生出一股想要不顧一切的衝動。
......哎呀，不管了！
磨磨蹭蹭不是她的風格，熒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將身體往魈的方向傾斜，速度很慢，像是卡頓的遊戲畫面那樣能夠清楚辨識出每一幀的角度變化，可光是這麼做就已經讓她的心臟幾乎快要跳出來。在頭部終於碰到對方肩膀的那一刻，她眼一閉、牙一咬，勇敢靠了上去，頓時溫度從壓在對方肩上的那一只耳朵傳了過來，熒一瞬間辨不清那是自己的臉還是魈的身體所帶來的燙意，只覺得那股熱度一下子流遍四肢百骸，將所有思緒都燒得沸騰，直往頭頂冒煙。
呀啊啊啊————
熒死死閉著眼睛，雖然周遭昏暗，這個角度下魈也根本看不見她的表情，可她還是半點都不敢睜開，只敢在心裡發出無聲的尖叫。第一次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她覺得自己實在太瘋狂了，簡直像是被下了蠱，且兇手還是自己。
只不過......
......魈怎麼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意識到對方沒有動靜，她忽然冷靜下來，偷偷瞇開眼睛去看，本以為魈可能會驚惶失措，卻沒想到他只是維持同樣的姿勢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泰然自若的模樣完全把熒給整懵了，她一臉茫然，在高漲的情緒消退後，逐漸感到一絲不知所措。
怎、怎麼辦？他是不是覺得很莫名其妙？或者他其實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她困惑看著那只依舊隨意搭在座椅上的手，不曉得如何是好，左思右想，最後自成一套獨特的邏輯——雖然沒有反應，但也沒有抗拒！那就輸出！繼續輸出！全力朝著敵軍前進！
勇敢熒熒不氣餒，她將目標轉移到座椅上的那隻手，悄悄伸出指尖。
現在......是什麼情況......？
魈感受著肩膀上的重量，整個人僵在原地。
鼻腔裡滿是琉璃百合的香氣，彷彿腦子裡也開滿了鮮花似的，他不曉得熒為什麼忽然靠上來，只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一隻脫韁的野馬，在大腦裡那片開滿花的草原上快樂奔跑，他知道這個形容可能有點誇張了，甚至與自己的形象嚴重不符，但他實在是欣喜若狂，簡直高興到要從座椅上跳起來。
怎麼回事？她為什麼突然靠著我？是累了麼？還是說......
數不清的問句飛過腦海，他不敢深究那些過於自我感覺良好的可能性，強迫自己理性去猜測熒或許是想睡覺，周遭那麼安靜，投影機運轉的聲音恰好成為助眠的白噪音，她剛才都沒說話，也許就是在打嗑睡，結果不小心睡著才會靠到自己身上——嗯，肯定是這樣。
胡思亂想間，他注意到視線一角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仔細一看，竟是熒的指尖在朝著他的手靠近，魈瞪大眼睛，意識到身旁的人還清醒著，方才的猜測一下子被推翻，頓時心跳驟急。
在附近投影機薄弱的光源下，他看見熒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橫跨彼此的間隙，接著小指畏畏縮縮伸了過來，卻僅僅移動不到數公釐又縮回去，過了一會又再次靠近，然後又縮回去，進進退退，看得魈的心弦被反覆撥弄，緊張得渾身冒汗。他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要做些什麼，卻不敢輕舉妄動，擔心會錯意嚇到熒，反而害得她打退堂鼓。
肩膀好燙，他不確定那來自於誰的體溫，女孩蓬鬆的髮絲隨著空調的氣流飄動，搔在臉頰上帶來細細的癢感，魈咬住下唇，想藉由疼痛來冷靜，但琉璃百合的香味充斥整個大腦，根本靜不下心來。
他發覺那只小手又在嘗試靠近，這一次移動的幅度大了不少，轉眼就來到咫尺之間，魈屏氣凝神，連咽下唾液那麼一個微小的動作都不敢做，雙眼發直地看著熒的指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在幾乎分辨不出剩下多少距離的時候，他感覺到某個微涼的觸感，熒輕輕碰了碰他的尾指，微弱的顫抖從彼此相及的一小片皮膚傳了過來。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我要繼續維持不動？還是......還是我應該牽住她的手之類的？
沒有談過戀愛的男大生陷入了甜蜜的糾結，毫無作為顯得不解風情，貿然行動又擔心輕浮了對方，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進展，他既是開心又是惶恐，深怕一不小心就錯失良機。
突然，熒的小指動了一下，魈以為她又要縮回去，才剛感到著急，卻見那一根小指抬起，微微一彎，越過相碰的部位，從他的尾指與無名指間鑽了進來，他倒吸一口氣，又驚覺這個反應似乎太大，連忙放緩呼吸，看著熒微微發顫的手指就那麼落在那兒，像是在期待著什麼。
那一刻，他隱隱約約察覺到了，關於熒為什麼靠著自己、關於那些他不敢深究的可能性、關於很多很多他一直沒有勇氣去想像的事情，所有的一切匯聚成一點，接著砰的一聲，像煙花一樣迸發出五彩的光，同時，彷彿印證了這個絢爛奪目的答案似的——熒蹭了蹭他的肩窩。
這一次，魈終於讀懂了她的用意。
他鼓起勇氣，蜷起尾指，勾住了熒的指節。
......只可惜天意弄人，幾分鐘後，投影機忽然發出奇怪的聲響，漂亮的星空畫面跳出了突兀的錯誤信息，見工作人員進來道歉，兩人只好尷尬地起身離場。
一路上，雙方紅著臉不發一語，彼此都還在回味殘留在肩膀、耳邊或者指尖的溫度，思緒尚未從酸酸甜甜的空氣中抽離。
熒的兩隻手背在身後，指腹不斷搓弄方才與魈勾起的那一根小指頭，雖然餘溫早已淡去，卻還是能感受到一股心理上的燙意。
明明氣氛正好的......她嘆了口氣，習慣性搙起耳邊的碎髮，摸到微溫的耳根時又想起這一側耳朵剛剛才靠過魈的肩膀，忍不住一邊回憶對方衣服質料的觸感一邊害羞起來。
兩人就這樣各自懷著心思，不知不覺來到下一個展廳。
人類科學廳，顧名思義在於介紹人類文化的變遷歷程，偌大的展廳配合各國主題規劃出不同風情的展區，無論是自然景觀或者建築遺跡的場景都相當有特色。
場景設計恰好是熒一直很感興趣的東西，因此在踏入展廳時她便眼睛一亮，瞬間將方才的扭捏拋到九霄雲外，樂顛顛地跑來跑去。而另一頭，魈還在對上一秒的曖昧氣氛念念不忘，回過神時驚覺身旁的人不知去向，繞了展廳一大圈才終於在角落發現那個嬌小的身影。
「魈，你快來看，這個會發出聲音耶！」
看到他走過來，熒興奮招手，但注意力很快又被可互動的樂器裝置吸引回去，見她玩得渾然忘我，魈兀然感到一絲不甘心，明明是她先伸手撥動他的心弦，讓他又驚又喜，此刻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放他一人獨自兵荒馬亂。
......太狡猾了，熒。
他委屈地想，卻也無計可施，只好憋悶地跟在後頭，一起來到楓丹展區。
為展現水的國度這個主題，館方特別在前往展區的路上設計了一道長長的透明玻璃走道，底下設置螢幕，播放著翻騰的浪潮，作為橫跨眾水來到楓丹的意象。
起初熒不以為意，只覺得這是個很有意思的設計，很自然就踏了上去，卻沒想到走著走著，底下過於逼真的水流畫面逐漸讓她感到不安，腿也開始發軟，忍不住轉身求救。
「魈......」細細的顫音還沒完全彈出舌尖，熒就下意識朝他伸手，檸檬糖似的眼睛因為怯怕而噙著一丁點兒水光。「我、我好像有點害怕這個......」
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愛，少年感覺胸口再次遭受重擊，但現在顯然不是心動的好時機。
「還好嗎？要不要找個東西扶著？」魈趕緊靠過去好讓熒先安心下來，只是在左右張望了一圈後，他發現周遭全是禁止觸碰的造景，別說扶手了，連一面能倚靠的牆壁都沒有，也就是說......
他滾了滾喉結。
雖說曾經有過讓熒扶著自己的手臂走完透明天空步道的經驗，但兩人才剛經歷過那樣曖昧的互動，本來雙方還很有默契地閉口不提，卻馬上又要在光線明亮的地方進行肢體接觸，對彼此來說簡直就像是將心照不宣的秘密攤開在太陽底下一樣難為情。
只是這路都走到一半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除非熒自己克服恐懼，不然她就只剩下扶著魈這一個辦法，而她也明顯意識到了這件事，臉慢慢紅了起來。
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罷了，就讓她也感受一下心慌意亂的感覺吧。
他破罐子破摔，將頭扭向另一邊，掌心朝上，將手遞到熒的面前。
鎏金色的眼睛盯著玻璃地板，底下翻滾的水流如同他此刻激動的內心。她會牽住嗎？還是會拒絕呢？魈不敢去看，只是沉默著將選擇權交出去，緊張地等待答案。
另一頭遲遲沒有傳來回應，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模樣有一點滑稽，抬在空中的手臂由於緊張而微微晃動，指尖也在發抖。雖然做出了如此一個耍帥般的行徑，但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什麼從容、沉穩的面具全都碎了滿地，只從中剝出一顆純粹又青澀的跳動的心。
見對方依舊沒有動作，魈糾結半天，覺得胸口像是有千萬隻螞蟻爬過，難耐不已，最後還是忍不住去偷瞄熒的反應。
他不敢做出太大的動靜，只是將眼珠子盡可能轉向熒的位置，而在碎髮交錯的視野裡，他發現熒的手正懸在他的掌心上，纖細的指尖與自己一樣微微顫抖。
驚喜瞬間湧上心頭，魈眉眼上揚，感到激動的同時又害怕期待落空，心跳越來越急，他屏住氣息，眼巴巴看著那隻緩緩朝著掌心放下來的手，然而下一秒，熒卻突然用力搖了搖頭，指尖一轉，抓住他的手腕。
失望的心情乍時如暴雨襲來，魈的金眸蒙上錯愕與挫敗的陰影，他暗了暗掩藏在瀏海之下的神色，很快安慰自己至少熒有猶豫過，也許她只是還沒準備好而已。
兩人一前一後踏出腳步開始前進，搭在手腕上的柔軟觸感與體溫一點一點地滲進皮膚底下，魈刻意放慢步伐，希望能夠多感受一些這只小手握住自己的感覺，只可惜剩下的距離並不多，很快地，他們跨越了玻璃走道，熒也在踩回一般地磚的同時就小聲說了謝謝並鬆了手，看著那毅然往前的身影，魈沮喪地嘆了口氣，跟著來到展區中央的巨大噴泉造景。
根據說明牌上的敘述，這座噴泉名為露景泉，由於楓丹的居民有著向其投擲硬幣許願的習俗，因此這座傾聽了百年願望的噴泉便成為當地相當知名的地標。
「這座露景泉真的很靈驗喔。」熒突然開口。「小時候，我曾和家人一起到楓丹玩過，結果不小心跟大家走散了，我便把身上的玩具摩拉丟進噴泉裡許願說想回家，沒想到下一秒就聽見哥哥喊我的名字......那時候啊，他慌張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都不曉得走丟的到底是誰了呢。」
她一邊說，手指一邊繞著金髮的尾端轉啊轉的，字句不知為何有些侷促，不過魈的心情正低落著，沒有額外的心思去多想，只是隨著她的視線一起將目光落在清澈的水面。
很靈驗......麼。
他抿緊了唇，深沉的金眸若有所思，良久後，他低下頭，慢慢闔起眼睛。
——希望終有一日，能夠將這份心意傳達給她。
......
............我在做什麼呢。
魈回過神，忍不住對這般舉動感到可笑。
那不過是個複製的造景......
唇角勾出苦澀的弧度，他自嘲般呼出鼻息，準備撐起眼皮，卻在睜眼的那一刻感覺到手指被人牽住，很輕，像羽毛、又像是花瓣，甚至可以說是雲朵，帶著淺淺的溫度，若即若離地碰在指尖，他的呼吸一滯，身體像是被電流竄過而抖了一下，心跳更是飆升到前所未有的頻率。
對方由於怯意而顫慄不停，卻固執地沒有退縮， 指尖一點一點努力往發汗的掌心裡滑進來，魈不敢相信地從餘光去看身旁的人，而熒的臉已經低到不能再低，奶金色的髮絲下那耳根紅得叫人根本無法忽視，像是輕輕一掐就能擠出鮮豔的汁液。
大腦好像過熱了，或者Ping值過高，又或者是中了毒，名為戀愛的毒，總之嚴重卡頓，無法再處理更多的程序，距離當機僅差一步之遙。
腦海閃過千言萬語，但無論哪一個都無法表達此刻激動的心情，魈感覺胸口又暖又脹，像是泡在溫熱的蘋果釀裡，甜到發酸，喜悅如春日的花海盛開得無邊無際，向風中灑去歡欣的芬芳。
他深吸一口氣，牽住了她的手。
27.5
[熒：哥哥，還沒表白就牽手會很奇怪嗎？]
[Aether：？]
[Aether：（未接來電）]
[Aether：（未接來電）]
[Aether：（未接來電）]
[Aether：妳在哪？那個混帳對妳做了什麼？！]
[熒：不是啦，是我主動牽他的]
[熒：嘿嘿(?′?`?)]
[Aether：？]
[Aether：馬上報警！！！]
[熒：..........(*′?д?)？]
28
愛情使人盲目，熒深深體會到了這個道理。
「所以你倆怎不乾脆一鼓作氣告白交往？難道還等著雙十一過光棍節？」
週日清早，空倚在門邊看著妹妹在被窩裡扯著嗓子鬼吼鬼叫，冷靜的口吻絲毫沒有昨晚無能狂怒的模樣，只有眼下的黑眼圈忠實反映出主人經歷了怎樣的一場思想鬥爭。
而熒，前一晚她還滿心沉浸在粉紅泡泡裡笑得合不攏嘴，直到今天早上睜開眼睛，理智忽然叮一聲重新開始運行，她才終於回神意識到自己昨天幹了什麼好事。
「啊啊啊哥哥你別再說了！」她害羞地把自己蒙在被子裡，兩腿把床踢得乒乒乓乓。「你當初跟綾華姊姊告白不也提前做了一個月的心理準備嗎！第一次牽手時還跟我說你這輩子都不洗手了！」
「咳咳咳！」空頓時被口水嗆了回去，找不到話反駁，索性搬出兄長的姿態。「總之趕緊去刷牙洗臉，準備吃午飯了！」
他甩上門，徒留妹妹一人在房裡哇哇亂叫，而直到聽不見他的腳步聲，熒才掀開被子，賊頭賊腦地將手機搆了過來。
滑開鎖屏，點進聊天室，與魈的對話依舊停留在昨夜那一句晚安。她注視著屏幕，眼裡透出一小點兒失望。
昨天，在她鼓起勇氣伸出手後，魈也緊緊回握住了她的手，從兩人顫抖的指尖與手心的熱汗可以知道雙方都非常緊張，也因此在那之後他們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就這樣默默牽著手走完了剩下的展館。
即使過了十多個小時，熒仍然記得魈的手是多麼的溫暖，牽住自己的力道又是多麼的固執而堅定，將她的每一根手指都好好包裹，收在寬實的掌心裡，像是細心的呵護，又像是溫柔的寵愛，不必去看對方的眼睛都能感受到那一份真誠的心意，可偏偏當事人卻始終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只在分別前紅著臉送給她一隻蘭那羅吊飾。
為什麼沒有任何表示呢？明明只要他開口，她就一定會答應的啊......
熒重新栽進被窩，百思不得其解。
話雖如此，飯後收到魈的訊息時，她的第一個反應卻不是驚喜，而是尖叫著把手機扔了出去。
路過的空慘遭殃及，直接被砸中腦袋，淒厲的哀嚎嚇得派蒙跟著狂吠，場面混亂不已，直到安撫好哥哥與派蒙，熒才捧著手機跑回房間，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後小心翼翼點開訊息，卻沒想到內容與自己那些害羞的想像大相逕庭。
［魈：熒，方便幫我一個忙麼？］
［魈：我昨晚忘記領活動獎勵了，活動在六點結束，但我人在外面，傍晚才回家，恐怕來不及領，妳能不能幫我領一下？］
......
......就這？
明明才靠過肩膀、明明才牽過手，這人隔天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竟然是幫忙登入遊戲！？......木頭腦袋！鋼鐵直男！虧她剛才還想著萬一是告白該怎麼辦才好......！
熒頓時塌下肩膀，說不清究竟是期待落空還是鬆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一樣胡思亂想，一個人徜徉在一顆顆讓人目眩神迷的愛情泡泡裡，簡直蠢死了。她賭著氣，刻意拖了幾分鐘才回覆，隨後收到一串帳號密碼。
［魈：謝謝，下次我請妳吃甜點］
什麼嘛，都是牽過手的關係了，還那麼客氣幹嘛......
戀愛中的少女總是特別敏感，她一方面埋怨，卻也同時擔心起自己昨天的舉動是不是真的太過莽撞，反而嚇到魈，才讓他此刻說話突然變得那麼畢恭畢敬。想到這裡，心情更加鬱悶，熒嘆了口氣，隨便挑了張可愛的貼圖充當回應，坐到桌前打開電腦。
一進入遊戲，數則公告便彈了出來，見前幾則都是商城的禮包促銷，她索性一口氣全部關掉，下一秒，佇立在大廳的鬼面少年映入視野，讓熒朝著活動按鈕前進的鼠標頓時停了下來。
她突然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是魈的帳號，是遊戲ID名為XIAO，國際服排行榜第一名大佬的遊戲帳號。
《原X神》的每個玩家都擁有一個至少為九位數的UID，開頭為1，後面的數字則代表了註冊的順序，據說100000001至100000050皆為官方內部的測試帳號，而熒記得魈的UID正是100000051，也就是第一位註冊的玩家。
她倒吸一口氣，忽然意識到那麼一個珍貴至極、理應小心翼翼作好帳號安全管理的東西，魈竟然就直接交給了她，甚至沒有任何一句提醒或叮囑，就這樣交到了她的手中。
萬一她頂著XIAO這個名字為非作歹呢？萬一她惡意扔棄那些老玩家才有的絕版活動道具或皮膚呢？萬一她......就這樣直接將整個帳號刪除掉呢？
熒自然是沒有動過這些惡劣的念頭，可一想到對方是如此地相信自己，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便油然而生。
回想過往，魈對自己的態度好像一直都是那麼的直白而真摯，雖然他人的確是害羞了點，遲遲不敢開口表達情意，但是對她的信任與心意卻一直暗藏在這些細節裡，就像那天在星座節目看到的：牡羊座不擅長隱藏與偽裝自己，儘管他不希望那麼快表明心意，對心上人的感情仍會忍不住透過言語和行動流露出來。
......什麼嘛、什麼嘛、什麼嘛！
簡直就像是設下圈套，一步一步讓她動心，讓她再也壓抑不了滿腔的悸動，像昨天那樣忍不住靠上他的肩膀、主動去牽他的手那樣，誘導她率先投降，向他道出這份情感。
真的太狡猾了......
熒又羞又惱地盯著畫面上的角色，不斷用鼠標去戳擊那張臉，試圖宣洩這些沒來由的指控。
這時，左下角的聊天室跳出了一則信息。
［浮舍：唷，小子你今天不是跟鍾叔出門了？怎麼在線啊？］
啊，是浮舍大哥......
熒頓時壓下那些羞怒，拉過鍵盤，準備告訴對方自己不是魈，卻在指尖剛落上鍵帽時就聽見哥哥敲門。
「熒，你有看到派蒙的摩拉玩具嗎？」
「摩拉玩具？」聞言，熒環顧了一圈房間。「不在我這，會不會是被牠藏到鞋櫃裡啦？」
「鞋櫃？真的假的？我去瞧瞧......」
空踩著拖鞋離開了，想起派蒙總愛往自己的房裡跑，熒乾脆起身去查看幾個牠喜歡窩著玩耍的角落，確定真的沒有看到玩具後便坐回電腦前準備繼續打字，卻發現浮舍在這短短數十秒內又傳了幾則訊息，定睛一看，差點沒尖叫出來。
［浮舍：對了老弟，你看見遊戲公告沒？情侶系統就要上線了，這可是個大好機會！］
［浮舍：你昨晚不是還在遺憾自己因為和小姑娘牽手太緊張，錯過了告白的時機嗎？瞧，這機會不就來了？］
［浮舍：哥教你哈，你就先問Lumine要不要組CP，等她答應後，你再補上一句「也想和妳做真正的CP」，給小姑娘來個猝不及防，保證女孩子臉紅心跳小鹿亂撞！］
......
............
熒僵在電腦前，如坐針氈。
浮舍還在滔滔不絕，搜腸刮肚地為屏幕另一端以為是表弟的「XIAO」擬定各式各樣的告白計畫，直到那些方案已經將聊天室堆得找不著對話的開頭，他才終於注意到XIAO一直都沒有回應。
［浮舍：弟，你怎啦？不會是在掛網吧？］
看著浮舍的問話，熒百爪撓心、如芒在背，整個人從頭到腳已經紅成了一只熟透的螃蟹，只想當場蒸發在這個世界上。
最後，她還是敵不過良心，抱著社死的決心用單指慢慢輸入訊息。
［XIAO：浮舍大哥對不起］
［XIAO：我是Lumine，我替魈上來領獎勵..............................］
［浮舍：.................................］
［浮舍：求妳了小姑娘，送妳兩張新月軒VIP餐券，別跟魈說是我講的QQ］
29
好在聊天記錄下線後就會自動清除，讓浮舍成功逃過了被表弟線下追殺的命運，同時他還送了熒兩張電玩展的電子門票，要兩人玩得開心些，好好培養感情。
有了他這番實錘，熒喜不自勝，終於消去最後的顧慮，下定決心付諸行動。
電玩展當天，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睫毛纖翹、腮紅甜美，蜜桃色的果凍感唇膏更是將雙唇點綴得水潤光澤，她還特別在頸後噴上第一次與魈見面時的香水，一身淺色針織外套與娃娃領襯衫搭配格子長裙，無論妝容或打扮都格外精緻，目的不言而喻，讓看著她出門的空內心五味雜陳。
由於本屆電玩展有許多知名遊戲大廠參與，當魈熒二人到達目的地時，排隊入場的隊伍已經繞了展館整整三大圈，既看不見頭也找不著尾，好不容易進到會場，人潮更是如奔騰的浪花一樣川流不息，熒緊緊抓著魈的衣角跟在他身後，感覺自己像一條在汪洋大海裡隨波逐流的魚。
「魈......《原X神》的攤位還沒到嗎？」
「就在前面了。」會場裡溫度太高，走在前頭的魈忍不住掀起鴨舌帽讓悶熱的頭皮透透氣。「這一帶剛好都是大廠的攤位，人比較多，妳要抓緊我......」
才說完，一名路人就從旁邊擠了過來，熒個子嬌小，被擠得踉蹌，正準備懟回去就聽見對方驚恐地咿了一聲。
......啊？我有那麼可怕嗎？
熒困惑地看著路人驚恐的表情，過了幾秒才意識到對方的焦點不在自己身上，於是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沒想到差點跟著叫出來，因為身後的魈正狠狠瞪著那名路人，眼神凌厲如刀，好似下一秒就要奪人性命的鬼面夜叉，可低頭查看熒時，那狠戾的視線卻又瞬間化作暖陽秋水，滿是心疼之色。
「還好嗎？」
「嗯、嗯，我沒事......」
確認她沒有大礙後，那對眼刀再次狠狠射向路人，嚇得對方立刻鞠躬道歉、落荒而逃，魈用鼻子哼了一聲，回過頭，眼裡重新斟滿柔情。
「熒，真的沒事麼？腳有沒有拐到？」
「沒事！我真的沒事！」熒趕緊搖頭，有預感自己但凡喊出半個疼字......不，甚至可能只要皺一下眉頭，眼前的少年就會立刻衝去把人押回來下跪道歉。「不過這裡人真的好多啊，大家擠來擠去的，我好幾次都差點抓不住你......」
「......那，要牽手麼？」
心跳聲瞬間蓋過周遭的喧囂，不期而至的邀請讓熒驚喜地張大了雙眼，她傻呆呆地看著魈，直到緊抓衣角的指尖被輕輕碰了一下才從愣怔中回神，害羞又慌張地低下頭去。
見到她那副嬌羞的樣子，魈只覺得空氣甜到令人喉頭發渴，他悄悄觀察女孩的神色，在確認對方沒有抗拒的意思後才伸出手指勾住那纖細的指尖，一根、兩根，慢慢增加接觸的面積，直到將那只柔軟的小手完全納進掌心裡。
微溫在手心的皮膚蔓延開來，那股暖意讓魈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收著力道，怕一時激動將這只小手給握得融了化了，可隨著時間過去，熒的低頭不語又逐漸讓他感到緊張，擔心她是不是為難卻不好意思說出來，於是激盪的心緒在顫著光的金色眸子裡轉了一圈，最後化作輕飄飄的音節。
「這樣比較不會走散......」
人潮仍然擁擠，人聲依舊鼎沸，但他沙啞的尾音清晰落在熒的耳邊，徐徐散開。
他說得一點底氣都沒有，像是某種拙劣的藉口，意圖遮掩自己過於赤裸的欲念，那不擅長隱藏與偽裝的模樣惹得熒忍俊不禁，滿腔悸動化作回應的欲望。
「那你還不牽緊一點？」
她抬起臉，捏捏他的掌心，裝腔作勢的嬌氣表情讓魈一時被迷住了眼，他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接著繃緊的眉宇因喜悅而鬆緩，平直的唇角隨之躍起。
「嗯，會好好牽緊的。」他漾開笑意，眸間盛滿光亮。
只是這份小確幸並沒有持續太久。
在終於來到《原X神》的攤位後，兩人注意到現場舞臺正在舉辦挑戰賽，根據活動說明，只要成功挑戰特邀嘉賓就能獲得超大型的蘭那羅玩偶，正當魈猶豫著要不要去贏一隻來送給熒，耳邊就突然傳來她興奮的叫喊。
「天啊！那個人是達達利亞嗎？！」
「達達利亞？」
他順著女孩的視線看去，見到一名打扮帥氣的橘髮青年坐在特邀嘉賓的位置，而後方的大螢幕裡，青年操縱的角色正以猛烈的槍火將挑戰者逼得節節敗退，從那非凡的氣勢就能看出是一名高手。
「你不認識嗎？他可是最近超有名的直播主！」熒兩眼發光道。「槍法好、意識佳，入坑不過三個月就聲名大噪，更被規模最大的兵團【愚人眾】邀請成為主要幹部，聽說上次還一個人在決賽圈滅掉了整支滿編中隊呢！」
她說得滔滔不絕，將達達利亞輝煌的戰績逐條列出，絲毫沒注意到魈的臉色沉了下來，鎏金的眸子閃過一絲暗光。
戀愛中的男人最易受刺激，聽見熒對達達利亞的讚許，又看到她投去的崇拜目光，魈一下子心裡變得酸溜溜地，感覺現在去吃餃子都用不著配料了。他嘗試牽緊熒的手，輕撓她的掌心，像貓咪用尾巴搔弄主人的小腿那樣，若有似無地製造一些動靜想吸引她的注意，只可惜熒沉浸於看到大明星的驚喜之中，完全沒察覺身旁人的小情緒，讓魈愈發不是滋味。
明明自己也是高端玩家，還是國際服的第一名，別說一個人滅掉整支滿編中隊了，他甚至還滅過三支！熒是最清楚他實力的人，怎麼......怎麼就被那個橘毛給迷住了呢？
他不服氣地打量起臺上的青年，只覺得對方自信滿滿的模樣彷彿是對自己明目張膽的挑釁，妄圖挑戰他在熒心目中的最強地位，頓時無緣無故的攀比之心油然而生，致使他在主持人徵求下一位挑戰者時毅然舉起了手。
『哦！那位戴著鴨舌帽的綠髮小哥看起來很有信心！就決定是你了！』
本來前面數名挑戰者接連落敗，底下觀眾的參與意願就已經明顯降低，見魈舉起手，主持人趕緊招呼他到臺上，熒曉得他不擅長這種場合，訝異地轉了過來，目光透出淡淡憂色。
「......沒事的，我馬上就回來。」
魈捏捏她的掌心，留戀了半晌仍是不捨地鬆開指尖，朝著屬於男人的戰場邁去。
......見鬼了。
達達利亞看著畫面上對自己窮追猛打的敵人，發出傷腦筋的低吟。
他自認有著不錯的實力，而事實上他也是短短三個月就躍升為國際服排行榜第十名的強者，最擅長以狂野而不失謹慎的攻勢來將敵人逼至絕境，即使面對更厲害的對手，也總能憑靠頑強的意志力殺出一條血路，與敵人周旋至最後一刻。
他原以為剛才舉手的那名小哥和前面幾位挑戰者一樣都是平庸之輩，但在對方踏上舞臺看過來的瞬間，那獵鷹般的視線卻將達達利亞震懾在原地，讓他頓時明白到對方是個不容輕視的狠角色。
而開局之後，少年果然如同預想的那般兇狂，槍法精準、氣勢凌厲，直白的殺意更像是索命的惡鬼，甚至彈匣打完就直接抄起平底鍋打物理戰，兇悍的攻勢讓達達利亞根本無暇反擊。且明明挑戰賽使用的是首次公開、即將在十二月實裝的新地圖，這名少年卻能夠活用各種建築與地形來隱匿行跡發動奇襲，上一秒才以為甩開對方，下一秒子彈就從面前擦過，彷彿陰魂不散的死神，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惹過這名小哥。
隨著信號圈的縮減，戰況逐漸白熱化，看著臺上精彩的對決，臺下的氣氛也愈發熱烈，誰也沒想到這名不起眼的少年竟能將那位達達利亞整場追著打，即便是近距離面對機關槍的射擊，少年也毫不退縮，彷彿開了輔助程式似地完美閃避所有彈火並進行反擊，恐怖的反應速度叫觀眾們大開眼界，紛紛拍手叫好。
經過一番纏鬥後，達達利亞終於體認到正面猛攻對這名對手構不成任何威脅，那些戰術在對方眼裡也不過是粗劣的把戲，索性放手一搏，蹲守於樓梯間，以自己位於高處、對手能閃躲的範圍受限這兩項優勢來進行純粹的比拼，而即便他最終確實搶下先機，少年也依舊展現出精彩的操作，先是往左側秒蹲閃躲後開槍反擊，接著迅速起身向右側秒蹲再行一輪射擊，由於角色蹲下時移動速度變慢，起身後又會突然變快，要捕捉如此急遽的轉變需要玩家變速的跟槍，再加上左右移動與高低落差，其難度更是不言而喻，怕是連排行榜前十名都沒幾人能做到，更遑論是墊底的達達利亞。
於是在全場的歡聲雷動下，這名直播主開懷暢笑，痛快地迎來了他的落敗。
......呼。
魈摘下耳機，長舒了一口氣。
交戰不過幾回合，他便知道達達利亞不是他的對手，雖說槍法優秀，也具備足夠的膽識，但經驗遠比不過有著三年實戰閱歷的自己。
他原本打算速戰速決，只可惜讓一個I人在大庭廣眾下保持冷靜還是太過困難，加上新地圖需要點時間分析環境——即使他分析的速度已經能跌破一票人的眼鏡——於是最後比預想還要多花了幾分鐘才拿下勝利。
挑戰結束後便是頒獎環節，見底下那麼多雙眼睛看著自己，魈渾身不自在，從主持人手中接過蘭那羅玩偶就想跑，不料剛踏出腳步就被達達利亞喊住。
「先別急著走嘛，小哥。」橘髮青年舉步上前，表情充滿了讚許。「剛才你在樓梯間的走位實在太精彩了，能做出那樣高端的操作，難不成你是榜上有名的玩家？方不方便請問你的ID呢？」
聞言，底下鬧哄哄的觀眾一下子全閉上了嘴，顯然所有人都一樣好奇這名少年的來歷，而魈急著要下臺，不加思索就開口回答：「XIAO。」
前排起了些許騷動。
「ㄒㄧㄠ......」達達利亞抵著唇喃喃重複，總覺得這個讀音特別熟悉，下一秒倒抽一口氣。「等等！你剛剛是說XIAO嗎？那個國際服排行榜第一名、全服擊殺數位居首位的大神XIAO？！」
隨著麥克風清楚將達達利亞的聲音傳遍現場，觀眾席瞬間湧起暴動。
「什麼？他就是稱霸排行榜的那個超強玩家？」
「真的假的？！是不是官方邀請來做神秘嘉賓的啊？」
「XIAO大人！XIAO大人我是你的狗啊！！！」
臺下驚呼與叫喊此起彼落，氣氛一下子漲至最高點，就連臺上的達達利亞和主持人都訝異得說不出話，還有好幾名工作人員湊過來想瞧瞧榜一大佬的真面目。
驚覺苗頭不對，魈趕緊抱著蘭那羅溜下臺，正好看到熒跑過來迎接。
「魈，這裡這裡！」
她興奮地又蹦又跳，似乎很為剛才魈的勝利感到高興，絲毫沒有注意到周遭聚集過來的視線。
「那個女生是誰啊？該不會是XIAO的女朋友？」
「她看起來有點面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欸，你們不覺得她長得有點像XIAO那個叫作Lumine的隊友嗎？」
「你是說遊戲角色？這麼一說確實挺像的，不會是照著本人的五官捏的吧？」
......糟糕。
注意到群眾開始討論熒的身份，甚至還有人拿起了手機將鏡頭對準兩人，魈立刻把玩偶塞進熒的懷裡，又將鴨舌帽戴到她的頭上，恰好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困惑的大眼睛。
「魈？怎麼了？」
「我們先離開這裡吧。」他牽住熒的手，撥開人群迅速逃離了現場。
會場內太擁擠，兩人於是離開展館來到外圍的小花園，一找到位置坐下，魈就耷拉著腦袋如釋重負地長嘆一口氣，看得熒掩嘴一笑。
「剛才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沒事呢？」
「別調侃我了......」
他哀怨地瞅了熒一眼，只是見到她唇角可愛的酒窩，心便又軟了下來，放鬆的眼尾跟著染上笑意。
「那個玩偶，妳就留著吧。」
「欸？但這是你的獎品，怎麼能......」
「沒關係，本來就是想著贏了要送妳的。」
他放柔了目光，頭頂的銀杏葉飄飄揚揚，透過陽光的照耀在金色的眸子裡映出溫柔的色彩，熒不禁看得著迷，一陣清風從花草間吹了過來，既讓空氣變得香甜，也讓她清楚感受到了臉上的燙意。
「話、話說回來，剛才那局戰鬥真的好精彩啊！」她抱緊懷裡的玩偶笨拙地轉移話題。「最後那個蹲下去又站起來的走位實在太厲害了，要不是主辦單位慢速重播了畫面，我根本就沒看清楚你是怎麼躲過攻擊的！」
「妳說那個秒蹲腰射的操作麼？其實只要多練習就能做到了，想學的話我可以教妳。」
「啊？什麼秒、什麼射？唔，不管它叫什麼，我應該都學不來吧，那種事感覺只有魈才能做到。」熒歪了歪腦袋，沒注意到身旁的男大生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的神色。「而且你竟然還拿著平底鍋追著他打，天啊，在那樣的槍火下你到底怎麼敢接近他的！更可怕的是還能毫髮無傷，究竟是怎麼辦到的啊？明明都認識這麼久了，但我直到現在都還是覺得你很厲害耶......」
「......有比達達利亞厲害麼？」
陰陽怪調的話語幾乎是衝口而出，尾音在魈反應過來前就落地，收不回任何一個字。他頓時難堪地紅了臉，看見熒僵愣的表情，心一慌，急忙要說些什麼來打圓場，卻在倉皇之間發現剛才壓抑在心底的情感湧了上來，死死堵在咽喉。
想知道。
好想知道。
想知道在她的心裡，自己是不是最好、最厲害的。
他曉得那肯定不是單指遊戲上的技術，還有許許多多他不是那麼願意承認的東西，不然自己就不會在贏過達達利亞後仍感受到這些情緒了，而此刻它們彷彿要逼他面對似地如槍林彈雨襲來，彈道複雜交錯，無論如何計算都避不開，只能狼狽地在心緒間四處躲竄。
魈咽下字句，灰頭土臉地移開視線。
館外人潮的喧囂依稀傳來，對比得氣氛更加難耐，他忍不住後悔起自己的心直口快，懊惱地咬起牙。
但熒卻給出了答案。
「——在我心裡，魈就是最厲害的。」
呼吸一滯，魈猛然抬頭，撞上熒的目光。她似乎沒料到他會看過來，瞳仁一縮，焦點慌慌張張繞了一圈，最後還是羞怯地繞回了那對金色的眸子裡。
「......不只是比達達利亞厲害而已。」她說，難為情地眨了好幾下眼睛。「就算以後真的有更厲害的人出現了，你在我心裡也一樣是最厲害的，因、因為......因為！他們肯定不曉得沙灘上能撿到椰子頭盔吧？還、還有，他們肯定也不知道在稻妻地圖裡追著妖貍就能找到藏起來的高級物資！所以......所以你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所有嘩鬧的情感都安靜下來了，那些鼓譟的、焦慮的、不安的......無論來自何時何處，它們通通都在這一刻獲得了平靜。
魈突然想起在超商巧遇的那一夜，當時他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將心意宣之於口，上周在博物館也因為太緊張而錯失了機會，而此刻他又感受到與那些瞬間一樣的悸動，不同的是這一次有一股柔軟而堅定的力量殷切地湧了上來，隨著心跳傳遍全身。
「......熒，在妳心裡，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啊？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話鋒莫名一轉，熒疑惑皺眉，發現魈的眼神突然變得很認真。「唔，怎、怎麼說呢，大概就是一個很靠譜，能夠讓人依賴的對象吧......」
「妳不會覺得我是個孤僻的小弟弟麼？」
「咦？......啊，難道你是指第一次見面時我在餐廳裡講的那些話嗎？抱歉抱歉，我那只是在開玩笑而已，雖然你比我小，但個性很穩重也很體貼，不管是遊戲裡還是出來玩，我都很喜歡跟你待在一起......」講著講著，她突然意識到這話有些曖昧。「總、總之我沒有那樣想，你就別瞎操心了！」
她扭過頭去，別在耳邊的晶蝶髮夾恰好落入魈的視野，燦爛、奪目、熠熠生輝，就像她在他眼裡一樣的耀眼。
魈看著那抹側顏許久，輕輕吸了一口氣。
「熒，妳還記得......妳問過我，為什麼要對妳那麼好嗎？」
「咦！為什麼突然提起那個？！」熒頓時彈了起來，像隻受驚嚇炸毛的貓，慌手慌腳抱緊了玩偶。
在少年的注視下，那一夜的記憶逐漸清晰，熒忍不住躲閃起那道目光，然而魈的視線實在太熱切，根本忽視不了，看得她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深，雙頰也越來越燙，於是嘗試低頭往後縮，想把自己的表情藏進帽簷的陰影裡。
魈溢出一聲輕笑。
「當時我沒有足夠的勇氣來回答妳，但有了剛才的那些話，我想......我已經準備好告訴妳答案了。」
「什......什麼？！你你你是說現在嗎？！等、等等，我還沒......」
「......不等。」
那副慌亂的模樣顯然是已經知曉答案，魈忍笑不得，傾身向前，看著帽簷底下那張害羞無措的小臉。
「——熒，我喜歡妳。」
銀杏葉漫天飄舞，像是終於滿溢而出的感情，閃閃發亮地在金色與蜜色的眸光交會。
熒滿臉通紅，耳根至脖頸皆是一片惹眼的緋色，她羞得想要逃跑，奈何手被牽著，哪兒都去不了，只能害羞可憐又不知所措地想盡辦法把臉埋進玩偶毛絨絨的腦袋裡。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她頂著蘭那羅的臉蹬起腿尖叫。「魈是大笨蛋！超級大笨蛋！都叫你等一下了......！」
「我等不住了。」少年緊握她的手，語調柔軟。「我已經錯過兩次機會，如果這一次再沒能說出口，我肯定會後悔莫及。而且這個答案我也已經讓妳等得夠久了，不是麼？」
理解到他的言下之意，熒羞得嗚咽一聲，舉起蘭那羅玩偶就砸過去。
玩偶沒什麼份量，打下來不痛不癢，魈無奈輕笑，誰料下一秒蘭那羅的臉忽然在眼前放大，整個壓上五官。
「呃......？」
「笨蛋！你這樣叫我情何以堪！」
「......？什麼意思？」
眉眼口鼻被迫與蘭那羅的笑臉進行零距離接觸，魈的聲音悶成一團，他嘗試拿開玩偶，但熒不依不撓，力道漸重，大有不由分說之勢。
糟糕，該不會真的惹她生氣了......
魈悚然一驚，卻突然感覺到一股重量壓過來隔著蘭那羅靠在他的身上，同時聽見細細軟軟的嬌嗔。
「笨蛋......這樣子不就沒辦法給你驚喜了嗎......」
「......驚喜？」
「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從約好要來電玩展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做心理準備，為的就是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妳說的驚喜是指......」
取代言語的回答，玩偶慢慢滑了下去，露出那雙含羞帶怯的眼睛，魈心跳驟急，上下滾動起喉結，屏氣凝神看著那對不斷撲閃的眸子，內心隱隱生出期待，誰料下一秒女孩眉眼豎起，攢緊拳頭用力捶了過來。
「笨蛋！魈是笨蛋！超級大笨蛋！」事已至此，熒索性豁了出去，破罐破摔地拔高音調大喊。「——我本來打算今晚跟你告白的！想著既然你不好意思說出口，那就由我來講，為了今天，我對著鏡子做了好多練習、還特別買了新的唇膏和衣服、甚至噴了第一次和你見面的那瓶香水！結果你看！現在計畫全被你給打亂了！」
「妳說什麼？」
雖然早前就多少猜到了熒的想法，可話語落進耳裡的瞬間，魈仍是欣喜若狂地瞪大了雙眼，他的嘴角高高躍起，蜜糖般的喜悅一下子湧遍全身，滿漲的胸口快要盛不住過量的甜蜜。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暗戀的日子對他來說卻度日如年，與熒的距離太近又太遠，兩顆心始終隔著一層曖昧的薄紗，讓人感到甜蜜的同時也生出更多焦灼與不安。
而如今，他終於知曉了答案，不必再提心吊膽，害怕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熒仍在罵罵咧咧，兇得像隻張牙舞爪的小貓，搥上來的力道卻相反地柔柔弱弱，搥到最後，攢起的手落在魈的心口，慢慢鬆了力。
「都怪你......」她吸了吸鼻子，聲音由於太過害羞而聽起來帶了點哭腔。「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嗯，對不起，都怪我。」魈輕撫她搭上來的指尖，細細揉捏。「怪我的勇氣來得太遲，讓妳等了那麼久。......熒，妳願意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麼？」
「將功贖罪？」雖然感到難為情，但熒還是忍不住好奇抬起了臉。「你要怎麼做......？」
「妳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這算哪門子的將功贖罪！」
這人怎麼這樣！熒抽回手，一把將蘭那羅甩了過去，誰料魈也不躲，反倒在挨了那一下後更加牽緊了她沒有抽回去的另一隻手。
「妳不願意麼？」
他的眼裡滿是濃烈的情意，看得熒簡直要溺死在那一片金色的汪洋裡，於是第二度舉起的玩偶懸在空中膠著了半天，最後還是被她有氣無力地收回了懷裡。
「怎麼可能不願意......」
得到答覆的瞬間，喜悅乍時洋溢在魈的臉上，他激動地顫起睫羽，眸子一閃一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熒從沒見過他笑得那麼開心，那並不是一般直觀的笑，而是將笑意揉碎了摻在每一處細節裡，例如微彎的眉與平柔的眼瞼，睫毛淡淡陰影下的金眸擴散開、像融化了陽光一般的色彩，以及微張的薄唇間露出的一點潔白的牙齒，明明表情的變化微乎其微，面部連一絲表示微笑的皺痕都沒能浮現，卻每一處都透著喜悅之情。
她不禁看得有些癡迷，無意識抿了抿唇瓣，殊不知自己今天擦了唇膏的雙唇漾著粉嫩的透明感，這一抿，唇面被微微的水氣潤澤，顏色更加誘人，魈正在興頭上，目光不經意掠過她的兩片唇瓣，激動的心緒驟然生出遐思。
「嗯？怎、怎麼了？」注意到他的視線忽然僵硬地盯著自己，熒不自在地摸了摸臉。「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啊、不，沒什麼，我只是......有點高興過頭了。」
「少來，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沒有......」魈忙不迭壓下雜念，無奈熒並不曉得他此刻內心的掙扎，更不曉得他正在想的又是多麼難為情的事，反被他那副吞吞吐吐的模樣給激起了好奇心。
「說嘛說嘛，我保證這次不怪你。」
「這恐怕不是怪不怪罪的問題......」
「那也得說出來才能定論啊。」
「......妳這不明擺著挖坑給我跳麼？」魈哭笑不得，為難地捏了捏後頸，思忖半晌仍是搖了搖頭。「還是以後再說吧，畢竟這種事情......」
「......你又要讓我等好久好久了嗎？」
心頭一驚，魈立刻回頭，看見熒垂著腦袋，可憐兮兮地由下而上望著自己，像是受了什麼極大的委屈，頓時腦袋警鈴大作，趕忙澄清：「不、不是那樣的，我只是......」
手忙腳亂間，他瞥見女孩眼裡一絲得逞的笑意，明白自己被擺了一道，啞然無語。
——但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就算清楚那是引誘自己入局的陷阱，他也依舊會心軟，主動踏進圈套不是麼？
「魈......」熒鍥而不捨地湊了過來，毫無防備的模樣更讓人難耐，魈掙扎無果，最後輕嘆一聲氣，伸手示意她靠過來一些——他給過機會了，是她自己不要的。
熒的好奇心正盛，沒多想就靠了過去，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嘴唇翕合。
「——我想吻妳。」
珍重、懇摯，彷彿一句虔誠的祈禱。
那對金色的眼睛彷彿融進了一整顆太陽，盛滿了清晰明亮的愛意。
魈說完後便不再言語，好整以暇看著熒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後顏面神經由於太羞恥而一點一點失控，逐漸扭曲成一副想要尖叫又因為太丟臉而不敢叫出來的樣子，接著她開始後退，慢慢移動到再也無法後退的距離時頭轉了回去，五官用力埋進蘭那羅毛絨絨的腦袋裡，只露出紅到像是燙熟似的耳朵。
......意料之中的反應，魈哼出笑意，順道感嘆了一下熒害羞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他本來就沒打算真的做些什麼，畢竟上一秒才確認關係，現在就談及親吻，怎麼說都太過急躁了。於是他拉開距離，好心地留給她一點兒冷靜的時間——
「可是在這裡會被看見的......」
魈的動作一頓，不敢相信地抬起臉。
「展館那邊人來人往的......」熒的聲音埋在玩偶裡，又燙又啞。「被看到的話會很害羞......」
他的雙眼猛然亮起：「我們可以去人少一點的地方。」
——天啊，他在說什麼？！自己肯定是昏頭了，作為一名成熟的、紳士的男性，他此刻要做的應該是給女孩子一個臺階下，而不是繼續厚顏無恥地提出建議！
......但是。
熒沒有拒絕，她說了「可是」。
一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期待這件事在她心裡或許有可以商量的餘地。
——然而熒還真的考慮了起來。
她已經搞不清楚現在應該怎麼做了，感覺自己好像徹底淪陷在名為愛情的迷藥裡，輕而易舉就把哥哥從前「男生都是大壞蛋」的教誨忘得一乾二淨，被喜歡的對象......噢，現在是男朋友了，簡單一句話就迷了心神。
她其實很清楚魈不是那種急躁的人，他對待自己從來都是耐心且珍惜的，剛才那些話大概有一半的目的在於想要逗一逗她罷了。
可是她卻依舊鬼使神差、彷彿被蠱惑般地回應了，即使她也不曉得這麼做對不對又或者應該要怎麼做才是正確的，魈那一句或玩笑或真心的話語好像勾出了她內心一直以來克制的、想要更加親近的欲望，而在確認關係的這一刻，它們像是終於得到了某種許可，掙脫羞恥心的薄膜，歡欣鼓舞地飛出皮囊。
「去......人少一點的地方？......嗚，那麼刻意反而更難為情了！」
「那......那不然用東西擋著呢？」
魈四處張望，背包？太重了，玩偶？太大了，帽子......他的視線落到熒頭頂的鴨舌帽上，這東西大小適中，拿在手裡似乎剛剛好？
「這個怎麼樣？」他掀起帽簷把鴨舌帽拿了下來，示意性擋在自己的側臉。「這樣子就看不到臉了。」
熒看著那頂帽子，她的腦子已經被攪得迷迷糊糊，沒有意識到這個方法根本是自欺欺人，反而還覺得有點道理。銀杏葉飄下來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們在那個瞬間不約而同抬起臉，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好像有什麼東西啪地斷了線，雙方的面頰都浮上紅暈，卻誰也捨不得移開眼。
「......要......試試麼？」魈的字句磕磕絆絆，尾音羞得好像快要蒸發在空氣裡。「當、當然，如果妳覺得太快了，拒絕也沒關係的......畢竟、那個......妳也知道的，男生就是比較容易會去想那種事情......但我絕對沒有要逼迫妳的意思，我會尊重妳的決定......」
他越講越沒有底氣，原本清明的目光逐漸閃爍起來，頭也愈來愈低，最後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垂下腦袋。
「抱歉......我可能有點得意忘形了......」
熒不發一語看著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人了。
明明表面上看起來很靠譜，私底下卻容易因為一點小事就害羞，對外人很冷淡，對珍惜的對象卻總是很溫柔，雖然經常因為顧慮太多而行事上有些笨拙，但這全都是因為有著一顆真誠的心。
這樣的他，要她怎麼不動心呢......
她慢慢地、慢慢地把屁股挪了過去。
「......熒？怎麼......」看到她抱著玩偶靠過來，魈不明就裏地感到一絲羞赧無措，他看著彼此的距離越來越縮減，到了雙方的大腿間只隔了兩人相牽的手時，熒匆匆瞥了他一眼，闔緊眼睛，抬起小臉。
她額前奶金色的碎髮隨風飄動，纖長的睫毛顫抖著，雙頰染上玫瑰花一樣的顏色，飽滿的唇瓣輕抿著朝他微微嘟起，用意不言自明。
他突然意識到，他們之中，熒好像總是率先做出行動的那一個。
最初就是她先向他搭話、找他一起冒險、邀請他線下見面、靠上他的肩、牽起他的手，甚至現在，他仍在擔心顧慮，她卻已經遞上雙唇。
明明他性格孤僻，不善交際，在感情上又顧慮太多，總是在原地笨拙地徘徊，她卻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向他邁出腳步，鼓勵他鼓起勇氣向她走來。
這樣的她，要他怎麼不心動。
度過的時光一幕一幕在腦海裡綻放，記憶中的香氣隨著撫過少女臉龐的清風而來，魈揚起微笑，舉起帽子遮擋住兩人的臉，閉上眼睛，嘴唇輕輕覆上那一抹渴盼已久的柔軟。
曖昧的薄紗終於化開，他聽見她的呼吸帶著笑意。
——我也喜歡你。
交疊的雙唇之間，她如是說道。
30
自從交往以後，熒覺得魈變了一個人。
具體表現為在線期間永遠保持著與自己組隊的狀態、約會時總是默默靠過來牽自己的手，若是兩人獨處，還會把腦袋擱在自己肩上蹭來蹭去——簡而言之，變黏人了。
起初她還有些不習慣，畢竟冷傲貓貓忽然向自己撒嬌，任誰都會在心花怒放的同時感到受寵若驚，直到某一次她回頭看見魈正在吃杏仁豆腐，一匙一匙把臉頰塞得圓鼓鼓，察覺視線而抬頭眨著圓溜溜的金色眼睛看她時，熒才一下子想起來他們的關係已經不同往昔，那麼貓咪對信任的對象露出柔軟的肚皮似乎也是挺正常的事。
但空可不這麼想。
作為鋼鐵妹控，自從知道兩人在交往當天就接吻，又在某天晚上溜狗時撞見這對小情侶在家附近含情脈脈戀戀不捨抱著說再見，他對這個綠毛小子的敵意就飛速暴漲，每每見到對方都一臉皮笑肉不笑的僵硬表情。
以至於魈在海燈節假期被熒帶回來家裡玩時，空簡直如臨大敵，一想到這只雄性即將與熒在房裡獨處一個下午，他就像隻領域被侵犯的貓一樣神經兮兮地踱步來踱步去，打算在妹妹房間傳來任何一丁點不對勁的聲音時就抄起球棒衝進去把現行犯逮個正著，卻沒想到這兩人壓根兒沒打算進房間，而是翻出延長線、擺出散熱墊，一人搬了一臺筆電在客廳席地而坐。
「魈，210山頂有狙聲，300方向紅色建築物內有兩個人。」
「收到，我們先攻房區，等等我先進屋，妳守背後。」
「瞭解，他們移動到隔壁的平房內了。」
「沒事，我們從右側繞過去。」
鍵盤與滑鼠敲擊聲不絕於耳，看著認真打遊戲的兩個年輕人，空一時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思想太齷齪還是這對情侶行徑太跳Tone，他看著窩在魈腿邊呼呼大睡的派蒙，內心無能狂怒，恍然覺得自己才是多餘的那一個，糾結了一個多小時後毅然決定眼不見為淨。
「嗯？哥哥你去哪？」
「出去走走。」他憋悶地抓過鞋櫃上的錢包鑰匙，不忘轉頭對魈作出威嚇。「小子，勸你不要動什麼歪腦筋，要是敢對我妹妹毛手毛腳，我就讓你斷手斷——」
「——哥哥！」
「......算了，估計你也沒那個膽。」空用鼻子哼了兩聲，視線回到妹妹身上。「我要順便去買飲料，你們兩個要喝什麼？」
「樹莓薄荷飲微糖少冰謝謝哥哥！」
「謝謝空哥，我要一杯四季春......」
「啊？四季春？怎麼不像是年輕人在喝的......」
「——加珍珠波霸椰果，全糖去冰。」
「什麼？！小魈你喝那麼甜以後得糖尿病怎麼辦？年輕人要趁早懂得養生你知不知道？不然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
「哥哥！！！」
眼看空就要開始說教，熒趕緊叫停，好不容易經過一番拉拉扯扯終於把兄長推出家門，轉頭就看見男朋友正伸長了手在幫她的角色從大街移動到掩體內。
「魈，對不起啊......」她關上門，狗爪子撓地似的啪嗒啪嗒跑回來。「哥哥他就是嘴巴壞，沒有惡意的，你別放在心上！」
「沒關係，我只是對小魈這個稱呼還是不太習慣......」
魈端正好坐姿，他一直曉得空對自己有些敵意，也大概能猜到那是出於想要保護妹妹的兄長心態，因此向來不計較。
但最近，或許是和熒交往已經來到第三個月，空慢慢熟悉了他的性格品行，不僅變換了對他的稱呼，那些威嚇的口吻也愈來愈像是老媽子的碎碎念，讓他不曉得到底該為逐漸受到認同而高興，還是為多了一個脾氣執拗的大哥而苦惱。
「哎你發什麼呆！敵人打過來啦！」
背上被拍了一把，魈猛然回神，這才發現敵人的腳印已經逼近，連忙重整姿態，誰料派蒙忽然翻了個身撞到他的手肘，滑鼠一歪、食指一鬆，手雷扔到牆上反彈回來，砰地一聲。
【系統：您已擊倒 Lumine】
【系統：您已被 手雷擊倒】
「............」
「............」
兩人相視無言，低頭看向罪魁禍首，小狗枕在魈的腿上睡得正香，還舒服地磨了幾下牙。
......算了，人總不能跟一條狗計較。
熒無奈退出結算畫面，忽然一個粉紅色的視窗跳了出來，她登時瞪大雙眼：「......魈！快看！」
她開心地指著畫面正中央的粉紅色視窗。
「我們的情侶等階滿級了！」
——情侶系統是在兩人交往的隔天實裝的。
為了一雪前恥，這次熒在開放的第一時間就搶先向魈申請締結情侶關係，成功在精神意義上扳回一城。
根據系統說明，玩家在締結情侶關係後可以透過每日刷新的專屬任務來獲取親密值，逐步提升等階來解鎖各項獎勵，到達滿級後更是能在塵歌壺向NPC申請舉辦婚禮。
在情侶系統開放前，玩家們都認為這只是個單純的社交系統，解解任務提升等階，要達到滿級並不困難。直到實裝以後，大家才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因為任務內容實在千奇百怪，不是要求雙方根據奇葩的提示找出指定地點合影，就是要求一起撿取如椰子頭盔這樣莫名其妙的道具，甚至還有能賺取更多親密值，但只提供了任務名稱、需要玩家自行摸索如何完成的隱藏任務，讓許多人滿頭霧水，根本不曉得從何開始進行——恰好，這正是熒那異於常人的腦迴路最擅長的領域，再佐以魈的解謎能力，相輔相成下幾乎沒有任務難得倒他們，升級之路無往不利。
而就在剛才，魈不小心用手雷炸死兩人的舉動誤打誤撞完成了今日刷新的隱藏任務：【雙死也是一種HE：雙方同時遭到淘汰(1/1)】，獲得的大量親密值一舉讓他們升上滿級。
「啊啊啊派蒙你真是我的小幸運星！」熒激動地對著派蒙又親又抱，小狗還沒睡醒，輕汪了一聲又迷迷糊糊睡過去。「快快快，魈，我們趕緊去結婚吧！」
不等身旁人回應，她立刻衝進塵歌壺直奔婚禮NPC的位置，看她樂不可支的模樣，魈悠悠開口：「妳就那麼急著和我結婚？」
「當然！我可是期待了好久！」熒不加思索就回答，轉頭看見少年玩味的視線才意會到他話中有話，頓時漲紅了臉。「......我、我指的是遊戲裡......」
「逗妳玩呢，慌什麼。」魈低笑著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來到NPC面前跟著點開對話。
根據說明，婚禮分為「簡約婚禮」與「豪華婚禮」，前者只需花費遊戲裡能獲得的免費貸幣，但僅有最基本的流程；後者則需花費原石，除了基本流程外還贈送許多專屬道具與特效，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七色史萊姆造型的熱氣球雙人降落傘。
「簡單說就是花錢買降落傘吧？」熒做出結論。「雖然要價不便宜，但這熱氣球確實挺可愛的，而且好像還是遊戲裡第一款雙人降落傘來著？甚至還帶有泡泡和彩虹特效，感覺挺不錯......哎等等等你等一下！」
見魈的鼠標直接就準備往豪華婚禮的選項點下去，熒眼明手快直接拔掉USB線：「我說你倒是考慮一會啊？！」
「可妳不是喜歡那個降落傘麼？」
「那要1314原石耶！」
「我上次課的原石還有剩。」
「......魈大佬，你是不是太寵我了一點？」
她無奈扯了扯嘴角，誰料男朋友滿臉理直氣壯：「女朋友本來就是要寵的。」
此話一出，熒噎了聲，面上一陣燥熱，她捏著那條USB線欲言又止，最後惱羞成怒把線扔到男朋友身上。
「煩死了你！怎麼交往後變得那麼、那麼......油嘴滑舌！」
「我只是實話實說——女朋友本來就是要寵的。」魈面色不改，刻意又重複了一遍，饒有興趣看著熒用抱枕罩住腦袋。「話說回來，申請婚禮前似乎可以租借禮服，妳有需要麼？」
「禮服？」熒探出頭看了看畫面上的租借列表，琳瑯滿目的婚紗與西裝涵蓋了多種多樣的風格，足足有十多頁，價格實惠，但她只粗略掃過一眼就搖搖頭。
「不用了。」她說，望向自己角色身上的那套白色洋裝。「我覺得這一件最好。」
她說話時放柔了目光，魈安靜看著她，輕輕嗯了一聲，伸手牽過熒的指尖一起放在滑鼠上，按下【確認舉辦婚禮】。
畫面瞬時暗了下來，耳邊響起熟悉的小調。
兩人很快就聽出那是遊戲登入時的BGM，各自坐直了身子等待影片開始播放，而下一秒，亮起的畫面裡既不是預料中的浪漫紅毯，也不是什麼純白教堂，而是《原X神》的第一張地圖：蒙德。
隨著俯瞰的視角，鏡頭帶著他們從墜星山谷的海岸出發，飛越森林與湖泊進入無際的草原，遠方蒙德城的風車緩緩轉動，能夠看見巨大的風神像在青空下映著陽光。
看著畫面，魈想起某一次熒帶他爬上了風神像，兩人一起坐在風神的掌心眺望風景，直到縮圈才慌慌張張爬下來，結果熒由於太匆忙而直接摔到地上，又是救援又是打藥的，費了好一番時間，最後找不到載具的兩人狼狽扛著毒徒步跑圈，雙雙被毒死在圈邊。
鏡頭接著來到璃月地圖，絕雲之上華光霧海，農莊梯田搖擺著鮮活色彩，望舒客棧於荻花間遺世獨立，璃月港的萬家燈火長明不滅。
熒回憶起去年海燈節，他們來到天橫山頂，選了一個能夠看到璃月港的好位置一起放宵燈和煙火來慶祝新年，結果動靜鬧得太大，引來許多隊伍，最終釀成了一場超級大混戰。
景色隨後進入稻妻和須彌，他們看見夜空下櫻花飄舞、雨林間生機盎然、沙漠中風暴不息，也想起兩人曾經一同在鎮守之森追著妖貍尋找物資、由於好玩而不斷開關法留納神機導致被敵人發現，以及某一次超級物資箱藏在地圖沒有標示的遺跡暗道裡，他們只好沿路扔子彈以防找不到回去的路。
畫面忽然一轉，橫跨萬水，沿著瀑布而上來到楓丹，在鏡頭帶到歐庇克萊歌劇院時，相遇那日的記憶浮上腦海，想起當時混亂的場面，兩人不禁相視一笑，十指交錯緊扣，相疊的掌心隨著眼前那些昔日一起走過的風景醞釀出甜蜜的溫度。
最後，鏡頭再次回到蒙德，步上階梯、穿越廣場，進入蒙德大教堂，他們看見白裙少女與黑衣少年正在紅毯的盡頭等待。
【你們一同飛越廣闊的原野、暢遊海洋與湖泊、翻閱崇山峻嶺，探索這充滿奇蹟和神祕的世界......】
【現在，你們是否願意成為彼此最真誠的伴侶，不離不棄、忠貞相伴？】
少年和少女牽起彼此的手。
【我願意。】
漫天的玫瑰花瓣灑了下來，結婚進行曲隨風而起，在明亮歡悅的旋律間，鏡頭忽然拉近轉為第一人稱視角，少年少女為彼此戴上約定的戒指，闔上雙眼，在紛飛的花雨下交換了誓約之吻。
音樂慢慢淡出、鏡頭緩緩拉遠，動畫結束，角色們回到了塵歌壺內。
兩人癡愣地看著畫面，還有些沒回過神，雙雙對著螢幕發呆，直到派蒙忽然打了個噴嚏，熒才大夢初醒似地眨了好幾下眼睛。
「沒、沒想到影片那麼用心呢......」
「呃，嗯......」
雖然早已預料會有交換戒指和接吻等場面，但兩人都沒有想到影片竟會突然轉為第一人稱視角，彷彿真的來到了婚禮現場與角色面對面，尤其熒的人物還是按照她本人的五官去捏臉，這鏡頭一拉近，讓魈瞬間有種在玩什麼超高質量VR女友模擬遊戲的錯覺，無論對他還是從旁邊瞥見畫面的熒來說都難為情不已。
只不過，遊戲畫面與本人還是不一樣的。
他悄悄瞥向身旁的女孩，對方正由於不好意思而低頭把玩著頭髮，這個角度下能夠清楚看見她嘴唇的輪廓，雖然飽滿彈潤，卻一點也不嬌豔，上下唇柔美的起伏描繪出清純可愛的形狀，唇色宛如蜜桃果凍，讓他每一次接吻時都沒忍住含在嘴裡咬上幾口。
才看過那樣一支沉浸感十足的影片，此刻女朋友的櫻桃小嘴又近在眼前，魈的心底不禁生出遐念，情難自抑地湊近。察覺他的動作，熒抬起臉，眸光一柔，乖順地閉上眼睛，只是過了許久仍沒感受到嘴唇上傳來熟悉的觸感，她好奇半睜開眼去看，發現魈面有難色。
「空哥說不能動歪腦筋......」
怎麼在這種時候反而變老實了？熒失笑，傾身捧住他的臉吻了上去，還壞心地用舌尖鑽入唇間的縫隙勾纏了好一會兒才退開來，她看著魈圓睜的雙眼，抿了抿唇上沾到的淡淡濕意。
「但他可沒說我不能。」她吐舌笑道。
魈頓時兩眼一亮，有了當事人的默許，他不再作繭自縛，黏人的本性顯現出來，歡快地摟住熒去蹭她的臉。兩人相擁著耳鬢廝磨了許久，熒才從眼角餘光注意到彼此的遊戲畫面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個倒數計時器，正打算把自己從魈的懷裡掙脫出來去查看，卻發現左下角的聊天視窗裡有一行更顯眼的置頂全服播報：
【系統：恭喜XIAO與Lumine結為真誠的伴侶！讓我們一起前往塵歌壺參加兩人的婚禮花車遊行，為他們獻上祝福吧！】
「蛤啊？」熒瞬間彈了起來，瞳孔震驚。「這婚禮還會在塵歌壺進行花車遊行的嗎！？」
「妳說什麼？」
原本還徜徉在女朋友溫柔鄉裡的魈聞言也一秒回過神，兩個人手忙腳亂回到各自的筆電前，然而倒數計時的數字卻在這一刻無情歸零，畫面視角一轉，他們看見彼此的角色被送上一臺以蘭那羅和史萊姆氣球為主題裝飾的超大型夢幻粉噹噹花車，開始在塵歌壺的廣場上前進。
正值海燈節假期，下午也向來是在線人數的尖峰時段，看見伺服器第一對結婚的情侶誕生，而且其中之一還是榜一大佬，在線的玩家無不好奇，紛紛前來湊熱鬧，前所未有的人潮擠進塵歌壺圍在花車兩旁，廣場聊天室的訊息更是像湍急的河流一樣源源不斷。
[芝士與你分享：真不愧是榜一大佬，連結婚都是全服第一位]
[孤雲閣F4：這麼快滿級是每天都把那些刁鑽的任務清完嗎？也太猛了吧！]
[七彩陽光秘密主：說起來超級物資箱的成就榜首位好像也都是XIAO，這男人到底是什麼全方位大神玩家？？？]
[至冬國最棒玩具銷售員已送出 長長久久補給箱*10000]
[至冬國最棒玩具銷售員已送出 心心相映仙女棒*1000]
[至冬國最棒玩具銷售員已送出 甜甜蜜蜜火箭筒*100]
[美味的甜甜花釀雞：我X！大神齊聚一堂，達達利亞到現場刷禮物啦！]
看著七嘴八舌的聊天頻道與某直播主送來的禮物特效，魈掩住漲紅的臉：「我能直接下線麼？」
「......不行。」熒竭力憋笑，雖然她同樣感到尷尬，但比起自己，冷酷無情陰狠果斷殺人如麻的榜一大佬坐在夢幻粉噹噹花車上，還根據系統的預設動作朝四周揮手的畫面明顯更為經典，她實在阻止不了自己瘋狂按下截圖鍵。
偏偏嫌事不夠大似的，魈放在筆電旁的手機倏然響起，才接通就聽見爽朗的笑聲砸進耳裡。
『哈哈哈哈哈！老弟，信不信等會兒討論版上全是你的名字？』
魈難得翻了記白眼：「我根本不知道會有花車遊行，而且人到底為什麼那麼多......」
『還不是因為你在電玩展上現身打敗達達利亞，又被人看到跟小姑娘在館外親親，這消息一傳開，你現在簡直比以前紅得更上一層樓啦。』
「......什麼？你說有人看到我跟熒......？」
『啊？你不曉得嗎？等等啊，我把那則討論串找給你......』
不過多久，浮舍傳來了電玩展當日的集中討論串連結，魈連忙點開。
《原X神》討論版｜【快訊】霸榜玩家首次露面現身電玩展！
《原X神》討論版｜【熱門】知名實況主遭路人慘電敗北，對手竟是榜一大佬！？
《原X神》討論版｜【閒聊】姊妹們我嗑到真的了#XIAOLumine電玩展甜蜜Kiss
1L
原來榜一真的存在嗎？還以為只是官方測試員掛名呢
2L
XIAO唯一真神，這波操作真是絕了！曾經懷疑你開瓜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今日起您就是我大哥！
3L
跟他一起的那個女生是誰啊？長得超像Lumine，難道他倆真是一對？
4L
肯定是女朋友！都在館外親了[圖片][圖片][圖片]
5L
啊啊啊我嗑到真的了看到我CP親親我真的啊啊啊（陽光地行走）（直立行走）（開懷大笑）（笑）（跌倒）（勵志地爬行）（扭曲）（抽搐）（治療精神損傷）（試圖站起）（貼地蠕動）（爬上岸）（不分敵我咬人）（開朗的狗叫）
6L
難怪你XIAO哥那麼護著Lumine，果然榜一大佬是個寵妻狂魔啊hhhhhhhhh
......
............
..................
『雖然那留言裡的照片角度很遠，還給你倆的臉都打了厚碼，完全看不出本人的樣子，但那玩偶全場只送出一隻，小姑娘又抱在手上，要不認出來都難啊。』浮舍哈哈大笑。『不過弟啊你可真有種，竟然告白當天就親了，真不簡單！你大哥我恐怕都沒這個勇氣呢！』
「......」
『老弟？』
「......」
『喂？魈老弟，你還在嗎？』
「......浮舍大哥，我是Lumine，魈已經躲去角落當大番茄了。」
『............』
簡單與浮舍寒暄了一會後，熒結束通話，把縮成一團大紅番茄的男朋友從客廳角落拖回來，花車遊行帶來的公開處刑也終於告一段落。她將兩人的遊戲關掉，轉頭看著一臉短時間內都不想再上線的魈，禁不住調侃：「挺難忘的體驗，是不是呀，寵妻狂魔榜一大佬？」
魈哀怨地瞟了她一眼。
他不曉得電玩展那天發生的事原來在討論版引起了話題，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在玩家間具有一定的知名度，但被看見兩人接吻、又多了一個什麼寵妻狂魔的稱號......剛才甚至還舉辦了花車遊行！這不等於向全伺服器宣告他有多麼喜歡熒了嗎！？
......雖然那也是事實沒錯，他憋屈地想。
眼神較勁無果，魈嘆了口氣，手一圈，將女朋友攬進懷裡，沒忍住捏了一把那軟呼呼的臉蛋做報復，卻發現熒的酒窩陷得更深，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她總是這樣。
沒頭沒腦，不按牌理出牌，叫人無可奈何，指不定她早就曉得那花車遊行，刻意隱瞞不提，就是想看自己吃癟的模樣呢，魈無奈想道。
但他......
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因為正是有這樣的她陪伴身旁，他的生活才會有了那麼多意想不到的驚喜，且兩人最初的相遇說到底也是源自於她那天馬行空、鬼靈精怪的性子，不是麼？
一陣心血來潮，他啄上女孩的臉蛋，用嘴唇細細描摹那柔軟的溫度。
「哎，不是說不能動歪腦筋的嗎？」
「嗯，對不起。」他誠實道歉，卻沒有要移開唇瓣的意思。
遊走的動作溫柔而繾綣，熒闔上雙眼，感受著少年對自己的貪戀。午後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傾瀉在二人身上，覆上一層和煦朦朧的光紗。
「......熒。」
「嗯？」
「等我畢業之後，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去旅行吧。」
「好哇。」
她睜開眼睛，微笑望進少年暖陽般的眼底，那裡盛著愛意，映著一起走過的風景......
——盛開了未來數不盡的四季。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