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杰仁流著眼淚說道:『我剛剛還不相信,你怎麼可能會遇到我爸。但是,你剛剛說的那一番話,卻讓我不得不信!』說著,鄭杰仁放下手中咖啡,握著趙萬里的手,說道:『帶我去看…,你是在那裡遇到我老爸…。』趙萬里驚訝地說:『你確定要去嗎?』
鄭杰仁拉著趙萬里,來到地下二樓往太平間的走道。此時的走道座位上,又坐了四個人,三男一女,而那女人,正是趙雪梅。趙萬里看見趙雪梅,問道:『你…,你怎麼還在?』趙雪梅拿著剛剛趙萬里給她的面紙,繼續(xù)擦拭著眼淚,說道:『我沒辦法解開心結,但靈魂困在這裡出不去…,這樣的循環(huán),不知還要維持多久?』說著,眼淚又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一旁的鄭杰仁問道:『萬里,你在跟誰說話?我老爸嗎?』趙萬里搖頭,說道:『不是,而是…其他的…靈魂。』鄭杰仁突然感覺背脊發(fā)涼,但卻說不出話。
此刻,一旁的診間,老醫(yī)師探出頭來,喊道:『一號,張…,咦…怎麼是你…,你怎麼又來了?』老醫(yī)師看見趙萬里,疑問道。趙萬里說:『我?guī)е嵵魅蝸恚f…想看你…。』老醫(yī)師激動地看著鄭杰仁,雖然他並看不到自己。
老醫(yī)師讓趙萬里與鄭杰仁走進診間,但走道座位上,排第一位的男子不依了,說道:『喂,怎麼可以插隊?』趙萬里擠出燦爛的笑容,說道:『自從老醫(yī)師死後兩年,這是他們父子第一次會面,就插個隊,情理上說得過去吧?』那男子驚訝的差一點大叫出來,說道:『甚麼?醫(yī)師已經(jīng)…,死了?』
趙萬里也很驚訝,問道:『你不知道?其實,你也已經(jīng)…死了啊!』那男子如遭雷擊,站起身來叫道:『我…已經(jīng)死了?』趙萬里點點頭,問道:『沒錯,不知道,你還有甚麼心願未了或心結未解的嗎?』那男子想了一想,臉色由疑惑轉(zhuǎn)為笑容,只是微笑中,帶著兩行眼淚,說道:『我想起來了,我…的確已經(jīng)死了。剛剛在病床旁,我的老婆、兒女,甚至剛滿三歲的孫子,都守在我身旁,為我的死傷心落淚,我…,我沒有甚麼好遺憾的了!』說著,男子站了起來,便轉(zhuǎn)身離開,其身影,漸漸融入黑暗中。
排在第二位的男子,也搖頭笑道:『這麼說來,我也已經(jīng)死了。我雖然放不下我的孩子,但是,兒孫自有兒孫福,由他們?nèi)グ桑 徽f完,也站起身來離開。排在第三位的男子,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我已經(jīng)死了嗎?不…,一定是我老婆,那個賤人,為了奪取我的財產(chǎn),聯(lián)合她的姘頭對我下毒手,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說完,也是怒氣沖沖地消失在原地。趙萬里正想跟趙雪梅說什麼,只見鄭杰仁又探出頭來,問道:『我爸…,他在這裡嗎?我看不到!』趙萬里對趙雪梅說道:『等等我出來,再說…。』
診間中,醫(yī)師已經(jīng)老淚綜橫,對著趙萬里問道:『你…,已經(jīng)把我剛剛的話,都跟我兒子說了嗎?』趙萬里點頭說道:『對,我都跟他說了,他聽完,情緒很激動,說是很想你,要我?guī)麃磉@裡看看你…。』聽趙萬里說這些話,鄭杰仁知道,此刻老爸應該就在眼前,便跪下流淚道:『爸…,你聽的到我說話嗎?聽完你的那一番話,我也覺得愧疚,你還在世時,我…就沒有好好地跟你聊過天、說過話,是…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有善盡為人子該盡的孝道…。』說完,伏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老醫(yī)師擦了擦淚水,對著趙萬里說:『年輕人,謝謝你的幫忙,我心願已了,但在我消失前,我想跟我兒子說幾句話…。』趙萬里當然聽得出,醫(yī)師是想跟兒子獨處,但是…。趙萬里問道:『可是,鄭主任不是看不到,也聽不到你…。』此時,老醫(yī)師身上的螢光大振,但身體也比之前更加透明,趙萬里可以感覺,老醫(yī)師…,似乎快要消失了。鄭杰仁抬起頭來,驚呼道:『老…,老爸…,真的是你!』
趙萬里走出診間,看見趙雪梅還在,便坐到她身邊,說道:『那一天,有好幾隻野狗,圍攻你家的雞舍,你阿嬤打電話去消防局,請求支援,是我過去幫你阿嬤解圍的。事後,你阿嬤給我看了你的照片,說你音訊全無,很擔心你,要我?guī)兔φ夷恪!辉荆w雪梅只是低聲啜泣,聽到趙萬里的這一席話,便掩面痛哭,喊道:『阿嬤…,我對不起你…孫女不孝…。』
看著趙雪梅哭的這麼傷心,趙萬里不禁輕拍其背,繼續(xù)說道:『消防檢查的那天,我雖然幫你撿到你的戒指,卻沒有認出你,也沒能阻止火災發(fā)生,導致…。我只要一想到,三嬸婆要是知道你的死訊,會多麼的難過,我就…!』說著,趙萬里自己也留下自責的眼淚。趙雪梅擦了擦眼淚,鎮(zhèn)定的說道:『你知道,我的未解心結是甚麼嗎?』趙萬里看著趙雪梅,說道:『跟你阿嬤有關?』趙雪梅點頭說:『沒錯,我想消失之前,回到我阿嬤身邊…,但我現(xiàn)在被困在醫(yī)院,出不去。』
趙萬里問道:『被困在醫(yī)院?那我該怎麼做,才能幫你…?』趙雪梅說道:『幫我拿出…,我的戒指…!』趙萬里看著趙雪梅手上的戒指,問道:『你的戒指不是戴在你手上?』趙雪梅搖頭說:『不是,我現(xiàn)在身上的穿戴,都只是虛影,不是實體…。真正的那枚戒指,還戴在…躺在冰櫃中的我的手指上…!』
趙萬里驚呼道:『你…,要我去太平間…,偷屍體上的戒指?』趙雪梅點頭說:『對,但不是偷,戒指本來就是我的,哪算偷…。拿出戒指之後,你幫我送到我阿嬤家,我的靈魂,就可以跟著回去了!』趙萬里苦笑道:『長這麼大,第一次幹這種事,挺…刺激的。』趙雪梅哭著說:『幫我把戒指送回去,你也算是完成對我阿嬤的承諾了,雖然,帶回去的不是活人。』說完,趙萬里不禁嘆了一聲。
過了幾分鐘,鄭杰仁從診間走出來,兩眼通紅。趙萬里問道:『你們…,聊完了?』鄭杰仁點頭,說:『嗯,我爸他…消失了,這一次,真的徹底不見了。』說完,又流下淚來。趙萬里對著趙雪梅說道:『我先離開了,你剛剛囑咐我的事情,我一定想辦法完成。』鄭杰仁擦著眼淚,好奇問道:『那裡…,還有別的魂體?』趙萬里點點頭。
兩人往回走的路上,趙萬里把趙雪梅的情況與請求,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鄭杰仁點頭說道:『我跟我爸的心結解開了,而且還是在我爸過世的兩年後,這種事,說出去誰信。但它就真的發(fā)生了!』鄭杰仁又說道:『所以,你剛剛說的那些事,我相信,也願意幫你…,但是…。』
趙萬里急切地問道:『但是甚麼?』鄭杰仁說道:『我雖然是公關室主任,但有些事也是管不到的,就拿太平間來說,平時還是會有保全巡邏的,加上最近小鎮(zhèn)天廈火災,有大批的罹難者大體,暫時停留在太平間,所以警局那邊也會加強巡邏,有點難辦!』趙萬里問道:『那…該怎麼做?』鄭杰仁說道:『我仔細地想一想,你等我電話,我一想到辦法,馬上通知你…。』趙萬里點點頭,又跟鄭杰仁聊了幾句,這才離開公關室。
趙萬里來到一樓,準備去找小晴,然後回家。只是,遠遠的便看見有三個男子圍住小晴。趙萬里想說有人準備欺負小晴,所以急忙趕過來,等走近時,卻發(fā)現(xiàn),這三個人…,竟然不是人,原本想當護花使者的高漲氣勢,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人沒有絲毫脾氣的來到三人面前,問道:『三位…大哥,不知道是什麼狀況,為甚麼你們要圍住小晴…。』
三人之一的男子說道:『喔…,原來你就是這小妞的男朋友,看起來,也沒比咱們哥三個帥多少啊?』小晴額頭冒出三條線,低聲道:『只要有眼睛的,都可以看出來,趙萬里比你們?nèi)齻€帥多了…。而且,問題點不是趙萬里有多帥,只是中上而已,而是你們?nèi)齻€,長得太抱歉了好不好?』
三人之二的男子說道:『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美麗的小妞都被泡走,像我們?nèi)齻€這麼帥又有才的人,卻英年早逝,我連女孩子的手,都還沒牽過…。』說著,便搖頭苦嘆。三人之三的男子說道:『上次有個老醫(yī)師,說我們?nèi)齻€已經(jīng)過世快三年了,如果還是找不到心結,我們可能就會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三人之一的男子好像想到了什麼,說道:『我們的心結,會不會就是還沒把到女神等級的女友,就掛了…。』趙萬里苦笑低聲說:『就你們的條件,就算等到自然老死,也把不到女神等級的女友吧!』三人之二的男子眼睛一亮,說道:『女神等級的小妞,眼前不就有一個?』三人好像會意了甚麼,對著小晴笑著。
趙萬里擋在小晴身前,正氣凜然的說道:『你們想對小晴做甚麼?有本事衝著我來!』三人之一的男子苦笑道:『我們?nèi)齻€都是靈魂體,即便想做什麼也做不了,只剩下這張嘴還可以「秋」一下…。』三人之二的男子央求道:『拜託你們做做好事,我們這個狀態(tài)晃蕩了已經(jīng)快三年,受不了了…。』三人之三的男子附和道:『就是就是,求你們讓我們?nèi)齻€,早一點上路吧!』
雖然這對話怎麼聽怎麼怪,但趙萬里還是跟小晴商量了一下。三分鐘後,小晴的臉色,因為害怕而蒼白,嘴角勾起不自然的笑容,對著三個男子說道:『你們…趕快去投胎吧,小姐姐恭送你們喔…,揪咪…。』說完,拋了一個快要哭的媚眼過去。三人之一大喊:『愛了,愛了…。』三人之二幸福的說:『我…開心得快要飛升了!』三人之三則流著淚說道:『如果人生重來一次,我不會再沉迷於日本女老師的教學錄影帶了,而會去現(xiàn)實世界中,找一個女友來陪我…!』說完,三人便化為一道亮光,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