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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鱗粉

現世.夢 | 2024-03-31 01:11:40 | 巴幣 2 | 人氣 162

練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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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進度 【極短篇】鱗粉


    巷口路燈、飛蛾、樹影,淒厲哭聲般的貓叫。

    汗臭味、喘息聲、鬍子,身上遊走撕扯的雙手。

    她拚盡全力咬了一口,猥瑣的呼氣變成吃痛的吼聲,季一欣嚐到了嘴裡汗臭和鐵鏽交雜的味道,還沒來得及做出其他反抗,纖細的喉頸就被那粗糙的大手握住,稍一施力,呼吸就被扼斷,她張著嘴,身體深處發出尖細的喉音。

    巷口路燈的光暈成黃昏,飛蛾像是燒斷翅膀的蝴蝶,樹影是暗夜裡唯一的觀眾,即使向著他們求救,得來的也只是夜裡呼嘯的風聲。

    她在反抗,她在呼救,那最後一點燈火隨著四肢一起麻木。

    「喵~」

    然後貓咪發出了叫聲,她的指尖搆到爪子。


    季一欣坐在審訊室內,她側頭看著那單面窗,腦海裡浮現出刑偵劇裡外頭的大人們細細打量的模樣,這讓她覺得脖頸處的掐痕有些發癢,她想伸手去抓,但在對上其他人的目光後還是緩緩放下了手。

    當檢察官將照片放到她面前,她看著那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性,彷彿在他的面部看到了飛蛾,審訊室裡的燈很像路燈,季一欣無法停止荒唐的發散思維,她感覺自己好像在警官的背後看到巷口的黑貓。

    她聽見警官在說話,他在介紹這個男人——但無論生前或死後,季一欣對內容完全不感興趣,只覺得掐痕越發癢了,還有手、嘴,任何觸碰到的部位都想要徹底清洗一番。

    對待有糟糕經歷的少女,年長者即使嚴肅也給出了相應的體貼,他平靜和緩的說出男人的案底,又拿出其他女性的照片,季一欣不認識那上頭的所有人,但她們的唇上都有飛蛾的鱗粉。
    想擦乾淨,而她也這麼做了,警官只是默默看著,對於那盞路燈之後發生的事情,只能說未遂是司法定義上的,她走不出那個暗巷,連帶著照片也擦不乾淨。

    作為證人的一天結束,她走出警局,看到門口站著的女性——和她一樣的校服,金屬細框眼鏡,長髮披散在身後,太陽餘暉照射下呈現淺棕。

    「怎麼樣?」

    她笑著問,季一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們來到了附近的餐廳,季一欣先走進廁所,在看到那把斷裂的染血金屬細鋼筋照片的時候,不舒服的黏膩感讓她想要洗手,一次、兩次、三次,直到水龍頭被另外一隻手關上,她抬起頭,對上那個人的視線。

    「乖,出去點餐。」

    她說,於是季一欣照做了,她回到位子上拿起菜單,並沒有什麼胃口的她視線掃過菜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個人在警局前問的問題——什麼怎麼樣?是說被牽扯進刑事案件的體驗,還是她的扮相。

    但答案大概都是一樣的,沉默,模稜兩可。

    女人也回到了座位上,她親暱地插起一口份量的肉送到季一欣嘴邊,而她配合地張口吃下。

    餐廳裡的電視在播報最近的兇殺案,鋼筋刺入頸動脈,隨後又拔出,在身體上扎出了好幾個窟窿,確保沒有一塊好肉後被丟到河畔,把隔天一大早起床的清潔隊員嚇到要去接受心理治療。

    「還有多久?」

    搭配著電視內容,季一欣面對女人送來的肉時顯得有些排斥了,但她的話語裡沒有催促和厭煩,就只是單純的詢問。

    「很快。」

    女人說,把那塊肉吃下後津津有味地發出讚嘆聲。

    「我會想妳。」

    女人微笑著說,季一欣毫無胃口戳著眼前的食物,抬起頭對上鏡片後的眼睛,點了點頭、搖了搖頭。


    她還是那樣上學,還是那樣回家。

    直到千篇一律的新聞有了新意,她抬起頭凝視電視,案情發展、警方發言、拘捕畫面,季一欣在電視上看到了女人的長髮,她甚至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去做了挑染,並在公共場所公然持刀傷人。

    警方說,這不是林姓嫌犯第一次行兇,在此之前還有一位女性和三位男性,在被捕後供認不諱,死刑定讞。

    季一欣站起身到廚房洗手,她還聽得見電視裡面傳來女人的笑聲,在第二次擠下洗手乳後季一欣眨了眨眼睛……哦,原來她姓林啊,季一欣後知後覺想著,沖掉泡沫後關上水龍頭。

    手還是有些黏膩,沾著血腥,這次她大概明白女人在警局前問的問題。

    「第一次殺人的感覺,怎麼樣?」

    
    害怕大概不足以形容那天的自己,倒在自己身上只殘留瀕死吐息的男人,還有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雨恰到好處沖刷著,模糊了路燈的光,打落了撲閃的蛾,只有插在男人脖子上的細鋼筋特別醒目。

    貓踏著雨水來了,壓在身上的重物被挪開,她看見穿著雨衣的女人沒被遮掩住的嘴勾出一個弧度。

    她沒有解釋,沒有辯駁,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呼吸,只是大口大口的呼吸。

    乾爽的皮膚足以說明在下雨前女人就穿上雨衣,季一欣劇烈咳嗽著,然後把身體縮進更深的角落,她聽見女人的笑聲,聽見她戲謔地模仿旁邊小貓的聲音,聽見她把鋼筋拔出來隨後噗哧噗哧捅進男子身體的聲音。

    連叫聲都沒有,血順著雨水蔓延到季一欣的腳邊,她尖叫了嗎?應該沒有,畢竟喉嚨被掐得生疼,女人逼近她,卻只是脫下自己雨衣之下的外套,替代了染血的制服。

    「回家吧,我會去找妳。」

    女人溫和地說,內容仍讓季一欣毛骨悚然,她看著女人再次舉起兇器,顫抖著腿走出巷口,走到路燈下,這才低頭看著自己手上被雨水沖淡的血跡。

    她聽話的回到家,手顫抖到連按報警電話都沒辦法,就像被鱗粉堵住了呼吸,季一欣真的乖乖在家裡沙發上坐著等待,等待,直到門鈴被按響,她透過貓眼去看,看見了女人站在門口笑著跟她揮了揮手。

    瘋魔似的,本該把門堵上的季一欣把人放進來,女人毫無客人的自覺,一進來就開始找浴室的位置。

    「……妳為什麼知道?」

    季一欣沙啞著問,女人視線緩慢收回,她捧起季一欣的臉頰,笑得燦爛。

*    

    警察做完最後的詢問,感謝她的配合,她在離開之前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抿緊嘴唇。

    女人今年二十四歲,校服是外面的制服店買的,說是為了更貼近她。

    她有一點點吹毛求疵,覺得東西和數量應該要對稱。

    這大概就是那天雨夜所積累的,季一欣對林姓嫌犯的了解,她踏出警局,走到前幾天和那人一起踏進的餐廳,她是一個受害者、受欺瞞者,與另外一個兇手面對面坐著。

    她還是覺得身上有鱗粉,不是飛蛾,是枯葉蝶,難以言明哪個比較好,但至少她不會再刷牙刷到牙齦出血為止,最多兩次洗手她就規矩地關上水龍頭——那個女人是這麼規定的,但她還說了其他些什麼,她的聲音是怎麼樣的,季一欣本能地選擇忘卻。

    社會輿論推動了死刑執行,是在電視上看到的,季一欣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深深呼出一口氣,為事件劃下一個句點。

    她的背包裡多了防狼噴霧跟一把小小的瑞士刀,她不想走暗巷,她不想說話。

    偶爾她會看到身上同樣有飛蛾鱗粉的人,偶爾她會去迫使自己選擇面對,偶爾她會想要嘗試去接觸其他男性,但每每都會在午夜夢迴被扯回那段佈滿鱗粉讓人渾身發癢的過去。

    說不清楚飛蛾跟枯葉蝶哪個比較好的季一欣定期會去接受輔導,人們可憐她的遭遇,這種劫後餘生某種程度上倒楣到了極點,她以為她會在十六歲的暗巷裡停留,夢到血肉模糊的男人向她索命。

    但沒有。

    她會回到路燈下,警局前,餐廳裡,還有散發雨水味的玄關。

    她會看到那個女人捧起她的臉頰,輕聲細語藏不住興奮,開口說……

    ……

    『我是為了妳才來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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