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血腥味兒,夾雜著腐肉的氣息……
她看見眼前立著熟悉的背影,顫抖的手向前伸去,那人緩緩的回頭--有半張臉已經腐爛,肥碩的白蛆在裡頭鑽動著,嚇得她往後摔在地上。
而下一秒,傾盆而下的雨水成了血水將她淋得一身紅,一抹閃電劃破了天,隨後傳來的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
「呃……!」
鄭舞墨從床上坐起,背後早已滲出一身冷汗……她有些狼狽的翻下了床,拿出了幾顆藥丹趕緊嚥下後又胡亂灌了口烈酒。
她緊緊按著自己的胸口,隨後僵著身子確認自己的手上並沒有沾染上血漬……
「唔嗯……」
鄭奇琇迷迷糊糊的抬起頭,便看見鄭舞墨一人俯在桌上,呼吸急促,她還沒來得及再問一句,便聽見轟隆聲響。
她這下明白怎麼回事了。
「師姐……妳又給響雷嚇醒了……?」
鄭舞墨扯了扯嘴角,乾笑了兩聲。
「是啊……這雷聲太大了……」
以前師父還在時就不少看見鄭舞墨在聽見雷聲時嚇得摔碎了物什,鄭奇琇實在覺得奇妙,打雷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妳早些睡,我再坐一會兒。」
「好吧……」
鄭舞墨背對著床,聽到身後的丫頭重新鑽回被窩的聲音……她顫著吐出一口氣,試著讓雙手止不住的抽搐慢慢停止……
她聽著外頭的雨聲,全然沒了睡意。
直到雨歇了,她點了根蠟燭,在微弱的火光中擦拭長劍……屋簷下雨滴落在地上的聲響恍惚像是打在記憶中那片林子的葉上……
鄭舞墨緊緊蹙著眉,嘗試等方才服下的藥起作用,可慢慢浸入房內的血腥味讓她開始慢慢獰起清秀的臉龐……
夢裡那男人的面容又映在腦海--那是她們的師父,鄭衍。
那張臉血肉模糊,她卻能看得出來人面的五官正慢慢變化……化成其他人的樣貌。
她不僅能聞到血腥味了,甚至能嚐到它漫在嘴裡的滋味,漆黑色的眸子逐漸陰冷,她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又在下一瞬間,擦劍的手隔著布料緊緊握住劍刃。
劍刃劃破皮膚的痛楚讓她稍微清醒,鄭舞墨把上頭的血跡清乾淨之後收劍入鞘……她站起身,不發出一點聲響的走到窗邊……
手指用力的扣在窗邊,鄭舞墨咬著牙不再讓那暴戾的氣息侵吞理智……她至少得到別的地方去,免得惹出什麼禍患。
……
一陣笛聲悠悠。
林釆音坐在搭建在湖中央的涼亭,她握住手裡的木笛,想起今早自己寄了封書信給林弦晉的友人,現在唯一能夠信任的便是這個幼時常常照顧她的長輩了……
想起那些人醜惡的嘴臉,林釆音只覺得有股火從心口處慢慢燃起……所有道貌岸然,到最後的冷嘲熱諷,憑什麼她的爹爹死了,這些人卻仍活得好好的?
她拿起木笛,又憶起那個盜了玉笛的人……她的目的大抵也和那群人一樣,那為何要搭救自己?還是就連闖進她家的賊也開始憐憫她了?
笛聲有些顫……林釆音紅了眼眶,曲子還不到一半她便聽見了腳步聲,慌亂之下她用手抹掉臉上的淚痕,一手抓住護身的匕首,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亭外的人。
血順著她的手指落在冰冷的石頭地面上,難不成是……受傷了?林釆音摸向自己的包裹,裡頭應當有些止血的藥。
「我……我這兒有藥,」她輕聲的問,那雙盯著自己的漆黑眸子實在令人不適,「姑娘需要嗎?」
她沒說話……只是坐到她對面,伸出了手,若不是她手上的傷口,林釆音真會懷疑是不是自己撞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這看來像是握住利器才有的傷,林釆音在她手上塗了膏藥……突然發現除了這一道新傷,女子手上還有另外的疤痕,看上去是剛留不久……和這一道很像,卻又更短一些……
一個想法突然閃過她的腦海,林釆音感覺到自己藏回袖中的匕首開始冷的刺骨……她抬頭對上女子的目光,而她帶著淺笑回望自己。
「真是一副菩薩心腸呀,林姑娘。」
「……!」
她趕緊抽出匕首想要抵住對方的喉嚨,可輕易就被對方用雙指夾住刺去的刀刃。
「哎,我才剛說完呢。」
「怎麼是妳……」
「別慌~若我真想要妳這條命,妳現在可沒機會坐在這兒。」
林釆音無法否認,所以當那女子鬆開了手之後,她也識相的將匕首收回。
「……我是不會把令牌交出去的。」
「這似乎由不得妳,」鄭舞墨笑著將長劍橫在石桌上,「他們很快就會發現留在林家的那塊是假貨,就算我不動手,遲早會有別人找到妳的頭上。」
「……」
「姑娘也不想讓他們得逞吧?」
「妳……到底有何目的?」
「我在尋神武令,而妳也不想讓其他令牌落入仇人手裡……」她的手指輕輕叩在桌面上,「在找完所有令牌之前,咱們並非不能合作。」
「別說笑了……若沒有那些傢伙,燒了我家的人說不定就是妳。」
「真是傷人,好歹我也救了姑娘一命吶……明日午時,我在茶館等妳的答覆。」
「……若我拒絕呢?」
「那這就是咱們最後一次坐下來好好談的機會了,畢竟事不過三。」
她站起身,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傷,隨後又看向林釆音,她一人縮在這涼亭裡,也沒藏住她那通紅的眼眶……跟兔子似的。
林釆音還正思考著對方究竟是何居心,就突然感覺有東西罩在身上,她嚇的差點跳了起來,被鄭舞墨用沒有受傷的手按了回去,冷靜下來後才發現那是她原先穿著的烏青色披肩。
「……?」
「看妳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礙眼,」她挑眉,「明日要是沒見著人的話,令尊的玉笛就容我拿去換酒錢了。」
「妳!」
「我說到做到。」
說完,鄭舞墨就離開了,只留林釆音一個人坐在亭內,她一隻手捏著披肩的角,不得否認的是它多少幫忙抵禦了夜裡的寒風。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傢伙……
……
鄭舞墨翻回客棧房間時鄭奇琇還正熟睡著,原先點的蠟燭已經熄滅了,她看向外頭高掛的月,柔和的光不至於刺痛眼睛。
手輕輕按著胸口,她方才想出去冷靜一下時就聽見了那陣笛聲,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法亦或是內功,她聽見那曲子時原先騷動的暴戾便被撫平。
記得自她十四歲開始殺了第一個人,這輩子就再也沒法安穩了,不存在的血腥味,突然攀上雙手那取走他人性命時的觸感,夢裡亡者不甘的哀嚎以及憤恨的眼神……都在一步步侵吞消磨她的身心。
究竟是會落到何等下場……走火入魔、喪失神智,又或者在此之前由他人或是自己來了斷這條罪孽深重的性命?無論如何,現在她絕對不能走上任何一條路,她必須活到事情有個了斷為止。
鄭舞墨伸出手,嘗試去抓那飄渺的月光……手掌的傷仍隱隱作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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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好久沒更新了
鄭舞墨的狀態就是所謂的……“心魔”吧,她吃的藥是為了安定心神避免自己失控,當然接了任務殺人的時候是清醒的,同時鄭舞墨怕雷聲是舊版就有的設定。
去找林釆音是發現對方的笛聲能夠起到更好的作用,另外她手上另一道傷是第三集握住林釆音的匕首時留下的(這也是她認出鄭舞墨的原因,奈何反應速度沒對方快)。
下次更新遙遙無期啊。